摘要：楔子：前世我冷落夫君，害他战死沙场，自己沦为官奴。重生回到大婚前夕，这一世，换我来爱你。

楔子：前世我冷落夫君，害他战死沙场，自己沦为官奴。重生回到大婚前夕，这一世，换我来爱你。

第一章

我骤然惊醒，仿佛被人从万丈深渊中拽回，梦中那支穿透谢景珩胸膛的箭矢仿佛还在眼前晃动，他倒下时溅起的血花，一寸寸灼穿我的魂魄。

“小姐？可是梦魇了？“青竹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熟悉的语调让我浑身一颤。

我颤抖着掀开床幔，入目是柳府闺房的陈设——雕花梨木梳妆台，窗前那盆半开的兰花，还有屏风上绣着的芙蓉锦鸡图。这分明是我三年前的闺房！

“今日...是何日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小姐忘了？今日是谢家来下聘的日子呀。“青竹端着铜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您昨晚还说...“

我顾不得听她说完，赤脚冲到铜镜前。镜中人儿二八年华，眉目如画，哪有后来沦为官奴时的憔悴枯槁。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重生了！我真的回到了三年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的我眼高于顶，嫌弃谢景珩是个粗鄙武将，在谢家下聘时百般刁难，成婚后更是冷若冰霜。直到他被诬陷通敌，万箭穿心死在雁门关外，柳家受牵连获罪，我才知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是谁。

“小姐，您怎么了？“青竹见我泪流满面，慌忙递上帕子。

“无事。“我擦干眼泪，唇角却忍不住上扬，“快为我梳妆，今日...我要好好迎接谢家。“

青竹惊得瞪圆了眼睛。前世此时，我可是摔了三个茶盏才勉强同意露面。

梳妆时我仔细回想，谢景珩虽为武将，却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就官拜四品忠武将军。可笑前世我被流言所惑，竟以为他是个不懂风雅的粗人，却不知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不喜张扬。

“用那套红宝石头面。“我指了指妆奁最底层，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前世直到谢景珩战死都没戴过。

青竹手一抖：“小姐不是说...“

“我改主意了。“我对着铜镜抿了抿胭脂纸，镜中少女眼波流转，哪有半分前世的不情愿。

前院已隐约传来人声。我深吸一口气，扶着青竹的手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生怕一眨眼又回到那冰冷刺骨的官奴营。

转过回廊，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厅中的谢景珩。他身着靛青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眉目如刀削般俊朗。前世我怎么没发现，他比那些所谓的风流才子好看千百倍？

“柳小姐到！“

随着通报声，厅内众人齐刷刷望来。谢夫人眼中闪过讶异，显然听说了柳家嫡女性情高傲的传闻。谢芸——谢景珩的妹妹，则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

而谢景珩...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就垂下眼眸，姿态恭敬却疏离。我心头一刺，记起前世他每次来我房中都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柳小姐。“他拱手行礼，声音低沉悦耳，“冒昧打扰。“

前世此时，我只冷冷“嗯“了一声就坐到角落。但这次，我端端正正回了一礼：“谢将军客气了。“

满厅寂静。谢夫人手中的茶盏差点打翻，我父亲更是惊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早听闻谢将军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盈盈一笑，亲自为他斟茶，“边关风霜辛苦，将军请用。“

谢景珩接过茶盏时手指微颤，茶水晃出几滴，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我鬼使神差地掏出帕子替他擦拭，触到他温热皮肤的刹那，两人都是一僵。

“哟，柳小姐不是最看不起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粗人吗？“谢芸突然开口，语气尖刻，“去年赏花宴上，您可是当众说武将手上沾血，碰过的东西都脏呢。“

我心头一震。确有此事，那番蠢话传遍京城，成了谢景珩心中一根刺。

“芸儿！“谢夫人低声呵斥。

我放下茶盏，直视谢芸挑衅的目光：“年少无知时说的话，让谢小姐见笑了。“转向谢景珩，我轻声道：“如今才知保家卫国的将士最是可敬。将军戍边卫国，手上的血是为护我大周百姓而流，何脏之有？“

谢景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那双如墨的眼眸太深，我险些溺毙其中。

“柳小姐过誉了。“他嗓音微哑，“守土卫国，分内之事。“

我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头涌起无限柔情。这一次，我定不会重蹈覆辙。

下聘仪式出奇顺利。当谢景珩将缠着红绸的雁递来时，我没有像前世那样故意失手，而是郑重接过，指尖不经意相触，似有电流窜过。

“三日后大婚。“父亲笑得合不拢嘴，显然没想到我这个出了名挑剔的女儿会这么配合。

众人散去时，我借口折梅相送，在回廊拦住了谢景珩。

“将军留步。“

他身形一顿，转身时带起一阵松木清香：“柳小姐还有何指教？“

我递上一枝刚折的红梅：“见园中花开得好，想请将军共赏。“见他愣怔，我又轻声道：“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谢景珩眸光一暗，接过梅枝时指尖微微发颤：“小姐金枝玉叶，嫁与我这般粗人，委屈了。“

“不委屈。“我将梅枝轻轻按在他胸口，隔着衣料感受到他骤然加快的心跳，“能嫁将军，是我的福分。“

他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远处传来谢芸的呼唤，他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却将那枝红梅紧紧攥在手中。

“三日后...我来迎你。“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抚上心口，那里跳得厉害。这一次，我定会牢牢抓住这双手，再不让他孤零零走向那个冰冷的结局。

第二章

大婚当日，天未亮青竹就把我从锦被里挖了出来。十二个梳妆娘子围着我转，梳头的梳头，描眉的描眉，往我脸上扑的珍珠粉几乎能糊墙。

“小姐今日真乖。“青竹趁旁人取钗时附耳道，“上次试妆您可是摔了三面铜镜。“

我望着镜中被妆点得如画中仙子的自己，唇角不自觉上扬。前世此时，我确实闹得鸡飞狗跳，最后是父亲以断绝关系相逼，我才哭哭啼啼上了花轿。

“新娘子笑这么甜，定是盼着谢将军呢！“全福夫人打趣道，往我发间插了一支累丝金凤钗。

满屋女眷都笑起来。前世我听到这话时，当场冷脸摔了胭脂盒。但此刻，我竟真的感到一阵热意爬上脸颊，忙用团扇掩面。

“哎呀，新娘子害羞了！“

欢笑声中，我低头看着自己指尖。就是这双手，前世连合卺酒都故意洒了谢景珩一身。如今想来，每一桩任性都是在那个男人心上划刀子。

“起轿——“

随着喜娘一声长喝，我被拥上了十六人抬的描金花轿。轿帘落下刹那，我瞥见父亲偷偷抹了抹眼角。前世我满心怨恨，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轿子晃晃悠悠向谢府行去，我悄悄掀开盖头一角。长街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几个孩童追着轿子跑，嘴里喊着“新娘子“。这场景熟悉又陌生，前世我全程闭眼生闷气，根本没看这人间烟火。

“落轿——“

轿身一顿，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透过轿帘缝隙，我看见一双玄色锦靴稳步走近。那步伐稳健有力，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克制——是谢景珩。

“请新娘下轿。“

他声音比平日低沉，尾音微微发颤。前世我只觉得这声音粗鄙难听，如今听来却像陈年佳酿般醉人。

我深吸一口气，自己掀开轿帘探出身去。这个动作显然出乎所有人意料——按礼该由新郎执竿挑帘。四周响起一片惊讶的抽气声。

谢景珩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今日着大红喜袍，衬得眉目如墨，玉冠下几缕散发被风吹得轻扬，比平日更添几分风流意气。

我鬼使神差地朝他伸出手。

满街喧哗声似乎瞬间远去。谢景珩的瞳孔微微扩大，喉结滚动了一下，才郑重地托住我的手。他掌心温热干燥，虎口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触感让我心头一颤。

“娘子当心。“

他声音极轻，却在我耳中炸开。前世他根本不敢这样唤我，成婚半年都只称“柳小姐“。

跨火盆、拜天地，每一项礼仪我都认真配合。谢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显然听说了柳家嫡女难缠的传闻，没想到我这般恭顺。只有谢芸站在角落，时不时朝我投来狐疑的目光。

“合卺酒——“

喜娘捧上缠着红线的匏瓜瓢，前世我故意手抖，酒水全洒在谢景珩衣襟上。这次我稳稳接过，主动勾住他的手臂。谢景珩明显一怔，手臂肌肉微微绷紧。

“夫君请。“我轻声道。

他眼中似有星光闪过，仰头饮尽瓢中酒时，我瞥见他喉结急促地滚动。酒液沾湿了他的唇，在红烛下泛着诱人的水光。

“结发礼——“

喜娘剪下我们一缕头发，用红绳系在一起。前世我嫌恶地别开脸，这次却主动将结发收入绣囊，还特意在谢景珩眼前系在了腰间。他呼吸明显一滞，耳根红得几乎滴血。

“送入洞房——“

欢呼声中，谢景珩牵着红绸引我向新房走去。他步伐比平日慢许多，时不时侧身确认我跟上了。这些小动作前世我根本没注意，如今却看得眼眶发热。

新房里红烛高烧，百子帐低垂。喜娘们说了许多吉祥话，我一一应着，不像前世那样冷脸相对。直到众人退去，只剩我和谢景珩对坐在婚床上，我才发现掌心已沁出薄汗。

沉默在蔓延。前世此时，我直接和衣而卧，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谢景珩在床边枯坐到天明，连我的衣角都不敢碰。

“娘子...“他开口又顿住，声音绷得极紧，“可要先用些点心？“

我摇摇头，鼓起勇气抬眸看他。红烛映照下，他的轮廓比平日柔和许多，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敢轻易出口。

“夫君...“我声音细如蚊呐，“我帮你宽衣吧。“

“哐当——“

谢景珩猛地起身撞倒了床边矮凳，脸上写满震惊。前世成婚半年，我们从未有过肌肤之亲，每次他都默默睡在外间小榻上。

“不、不敢劳烦娘子。“他结结巴巴地说，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我站起身向他走去，他却像被猛兽逼近般连退三步，后背抵上了雕花屏风。这反应让我心头一刺——前世我到底把他伤得多深？

“我是你妻子。“我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伸手去解他的玉带，“这是...分内之事。“

但我高估了自己。柳府嫡女哪会解男子衣带？我笨拙地扯了半天，非但没解开，反而把结扯成了死疙瘩。谢景珩僵着身子不敢动，呼吸却越来越重。

“对、对不起...“我急得鼻尖冒汗，手指不小心蹭到他腹部紧实的肌肉，两人同时一颤。

“无妨。“他嗓音沙哑，大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该我说抱歉...让娘子为难。“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我的手指，引导着我解开那个死结。我抬头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发现他睫毛剧烈颤抖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玉带终于松开，外袍顺势滑落。我正要松口气，脚下却绊到袍角，整个人向前扑去——

“娘子！“

谢景珩一把接住我，两人一起跌坐在床榻上。我趴在他胸口，听到他心脏如擂鼓般狂跳。这个姿势太过亲密，我脸上烧得厉害，却舍不得起身。

“可有伤着？“他声音绷得发颤，手却规规矩矩扶在我腰侧，不敢挪动半分。

我摇摇头，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在他颈侧扫过。谢景珩猛地吸了口气，手臂肌肉绷得像石头。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前世守到死都没能靠近的胸膛，此刻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隔着薄薄的中衣，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

“我...我去熄烛。“

谢景珩几乎是狼狈地挣脱开，快步走到烛台前。他背对着我，肩膀线条绷得极紧，吹灭蜡烛时手都在抖。

黑暗中，我听见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走回床边。床榻微微下陷，他小心翼翼地躺在了最外侧，中间足能再躺两个人。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前世我背对着他装睡，如今却主动翻过身，在锦被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谢景珩浑身一僵，呼吸都停滞了。

“夫君...“我鼓起勇气，将手指滑入他的掌心，“我...有些冷。“

这是个拙劣的借口。五月的夜晚根本不算冷，但谢景珩立刻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将我拢入怀中。他动作生涩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手臂虚虚环着，不敢用力。

“这样...可好些？“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点点头，主动贴近他胸膛。谢景珩的心跳快得吓人，隔着衣衫传来有力的震动。前世他战死沙场后，我曾伏在那冰冷的胸膛上痛哭，却再也听不到这心跳声。

“睡吧。“我轻声道，手指悄悄攥紧了他的衣襟。

谢景珩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手臂终于稍稍收紧。他的气息萦绕在我发顶，是松木和墨香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我本以为会彻夜难眠，却在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我伸手抚过他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体温。前世此时，我巴不得他离得远远的，如今却怅然若失。

“夫人醒了？“青竹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伺候，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将军天不亮就去练武了，特意嘱咐我们别吵醒您。“

我心头一暖。前世他也有晨练的习惯，但每次我都嫌他吵，他便改去了最远的校场。

梳洗完毕，我决定去书房等他。谢府布局我还记得，穿过回廊就是他的书房。推门进去，陈设与前世无二——整面墙的兵书，案几上摊着边防图，笔架上挂着几支用秃的狼毫。

我的目光被多宝格上一个锦盒吸引。那盒子放在最高处，却一尘不染，显然常被取用。好奇心驱使下，我踮脚取了下来。

盒中竟是一方素白手帕，角落绣着歪歪扭扭的兰草。我浑身一震——这分明是我十岁时丢失的那方帕子！当时我哭闹了整整三日，却怎么也找不到。

帕子已经泛黄，但保存完好，边角处有常年摩挲留下的痕迹。我双手微颤，突然意识到谢景珩可能早在多年前就...

“娘子？“

门口传来谢景珩的声音，我慌忙转身，手帕不慎滑落。他目光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这、这是...“

我弯腰捡起手帕，缓步走到他面前：“夫君何时得的这帕子？“

谢景珩耳根通红，眼神飘忽：“十、十年前，在城郊梅林...“

我猛然记起。那年上元节，我随母亲去梅林赏雪，不慎遗失了一方手帕...

“原来是你捡到了。“我声音发颤，前世到死都不知道这段渊源。

我攥紧手帕，胸口发胀。前世他战死后，我在他书房找到一本诗集，首页夹着一片干枯的梅花瓣。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想来...

“夫君左臂上的伤...“我忽然注意到他挽起袖口下露出的疤痕，“是新伤吗？“

谢景珩下意识摸了摸那道狰狞的伤疤：“上月剿匪时留下的，不碍事。“

我心头一震。前世他手臂上根本没有这道伤！难道重活一世，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

正欲细问，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柳府派人送家书来了！“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我拆开一看，是母亲的笔迹，满纸都是叮嘱我早日为谢家开枝散叶的套话。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急切，却让我想起前世因迟迟无子而遭受的闲言碎语。

“娘子？“谢景珩见我神色不对，关切地凑近。

我折起信纸，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夫君。“我深吸一口气，主动拉住他的手，“今晚...教我下棋可好？“

谢景珩明显一怔，随即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重重点了点头：“娘子想学，为夫自当倾囊相授。“

阳光透过窗棂，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轻轻摩挲着他指腹的薄茧，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我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早已将我放在心上的男人。

第三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我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竹为我挽发。铜镜中映出我微微上扬的嘴角——这几日与谢景珩朝夕相处，比前世半年说的话都多。

“夫人今日想戴哪支钗？“青竹打开妆奁问道。

我的目光落在一支白玉兰簪上，这是谢景珩昨日送来的，说是见我总盯着花园里的玉兰花看。前世我收到这种礼物只会嗤之以鼻，如今却珍而重之地将它别在发间。

“将军呢？“我状似随意地问道。

“天没亮就去校场了。“青竹抿嘴一笑，“临走时还嘱咐小厨房给夫人炖燕窝粥呢。“

我心头一暖。前世我嫌他粗鄙，从不与他同桌用膳，他也就不再来请。如今我每日陪他用早膳，他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用过早膳，我带着亲手缝制的护手往校场走去。前世谢景珩常年握剑的手上布满厚茧，还有几处冻疮留下的疤痕。这次我特意请教了府中老医师，在护手里层缝了药草垫。

校场上，谢景珩正在练剑。他身着窄袖劲装，身形矫若游龙，剑锋所过之处带起凌厉风声。朝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汗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又赏心悦目。

我站在廊柱后看得入神。前世我从未看过他练武，更不知道他舞剑时这般...好看。

“谁在那里？“

谢景珩突然转身，剑尖直指我的方向。我吓了一跳，手中针线筐差点打翻。

“娘子？“他立刻收剑入鞘，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可有伤着？“

“没、没有。“我抚着胸口，心跳快得不像话，“是我唐突了。“

谢景珩额上还挂着汗珠，近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松木混着汗水的味道，莫名地...好闻。我耳根一热，慌忙举起手中的护手。

“我做了这个...想着夫君练剑时能用上。“

谢景珩愣住了，目光在护手和我之间来回游移，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难怪，前世我连他碰过的茶杯都要摔掉，怎会亲手给他做针线？

“这...“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娘子亲手做的？“

我点点头，看他翻来覆去地查看护手，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欣喜。当发现内层的药草垫时，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药护？“

“老医师说能防冻疮。“我小声解释，“夫君戍边时...“

话未说完，谢景珩突然将我拥入怀中。他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震耳欲聋。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我僵了一瞬才放松下来，轻轻回抱住他。

“多谢娘子。“他声音沙哑，呼吸喷在我发间，“我...很喜欢。“

阳光洒在我们相拥的身影上，远处传来侍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谢景珩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耳根红得几乎透明。

“娘子可要试试剑？“他像是为了掩饰尴尬，突然提议，“很...很有趣的。“

前世我定会嗤之以鼻，但此刻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谢景珩眼睛一亮，转身去兵器架上取来一柄轻巧的短剑。

“这是西域进贡的'柳叶'，轻巧锋利，正适合娘子。“

他站在我身后，右手握住我持剑的手，左手轻轻扶住我的腰。这个姿势几乎将我整个人圈在怀中，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手腕要这样...“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微微的震颤，“对，慢慢划出去...“

在他的引导下，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我心跳如鼓，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背后传来的体温，以及他掌心的薄茧摩擦我手背的触感。

“转身时要留意脚下...“

他话音未落，我突然转身——这本是前世我躲避他触碰的惯用伎俩。但这次，转身的瞬间，我的唇擦过了他的脸颊。

时间仿佛凝固了。

谢景珩僵在原地，剑尖垂地，眼中满是震惊。我脸颊烧得发烫，嘴唇上残留的触感如火焰般灼热。那短短的接触不过一瞬，却在我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抱、抱歉...“我慌乱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裙角，整个人向后栽去。

“小心！“

谢景珩一把揽住我的腰，两人一起跌坐在草地上。我趴在他胸口，听到他心脏跳得比练剑时还快。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深邃得让人沉溺。

“娘子...“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触到方才不小心亲到的地方。谢景珩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突然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夫君...“我轻声唤道，心跳快得要跃出胸腔。

谢景珩深深望进我的眼睛，缓缓低头。我闭上眼，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

“哥！你在吗？“

谢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景珩如遭雷击般弹开，我也慌忙坐起身整理衣襟。谢芸转过回廊时，看到的就是我们两人红着脸坐在草地上，中间隔着足以再躺三个人的距离。

“你们...在干什么？“她狐疑地打量着我们。

“教娘子练剑。“谢景珩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忽略他通红的耳朵，倒真像那么回事。

谢芸撇撇嘴，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母亲找你，说是李尚书府上来人了。“

李尚书？我心头一紧。兵部尚书李崇义，正是前世构陷谢景珩的主谋！

谢景珩眉头微皱，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我这就去。“转向我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娘子...“

“夫君去吧。“我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正事要紧。“

目送谢景珩离去，我暗自攥紧了拳头。前世就是在这个时期，朝中接连有武将暴毙，谢景珩奉命调查，最终反被诬陷通敌。如今阴谋已经开始了吗？

“喂。“谢芸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你最近...很不一样。“

我抬头看她。谢芸今年刚及笄，眉眼间与谢景珩有七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娇蛮。前世我与她势同水火，没少在谢景珩面前互相使绊子。

“哪里不一样？“我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她坐下。

谢芸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但保持着一段距离：“你以前明明最瞧不起我哥，现在却...“她做了个含糊的手势，“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摘下一朵蒲公英，轻轻吹散它的种子：“人总会变的。“

“希望你是真心的。“谢芸突然严肃起来，“我哥看着精明，其实傻得很。小时候捡到你掉的手帕，当宝贝似的藏了十年。你要是敢伤他...“

“我不会。“我打断她，声音坚定得连自己都吃惊，“这辈子都不会。“

谢芸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站起身：“最好如此。对了，明日上元节，我要去灯会，你别跟着告状。“

我心头一动。前世谢芸就是在上元灯会上被李明德纠缠，闹得满城风雨，谢景珩为了护妹妹得罪了李家，埋下祸根。

“我陪你去吧。“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正好我也想看看灯会。“

谢芸一脸见鬼的表情：“你？陪我去？“

“怎么，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我故意激她。

“谁怕谁！“谢芸果然上当，“明日酉时，过时不候！“

看着她气呼呼离去的背影，我唇角微扬。这一世，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当晚，谢景珩回房时眉头紧锁。我正靠在窗边看书，见他进来，忙放下书卷迎上去。

“夫君回来了。“我为他斟了杯热茶，“李府来人可有事？“

谢景珩接过茶盏，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摩挲：“说是商议边关布防...却处处打探军中将领的情况。“

我心头警铃大作。前世李崇义就是借着商议军务之名，摸清了朝中武将的底细，然后逐个铲除异己。

“夫君近日在忙什么？“我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总见你深夜还在书房。“

谢景珩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前世他从不对我说这些，怕我嫌烦。但这次，他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

“娘子聪慧，或许能看出些门道。“他展开密函，上面列着几个武将的名字，“这三人上月先后暴毙，表面看是意外，但...“

“但都是反对李尚书扩军议案的将领。“我脱口而出。

谢景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娘子如何得知？“

我心头一跳。太着急了！前世这些事是谢景珩死后才真相大白的。

“前日回门时，听父亲提起过。“我急中生智，“父亲说朝中近来不太平，让我提醒夫君多加小心。“

谢景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岳父大人慧眼。确实蹊跷...“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陈将军善泅水，却在浅滩溺亡；赵统领千杯不醉，竟死于饮酒过量...“

我假装认真查看，实则心跳如鼓。前世谢景珩就是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最终触动了李家的逆鳞。

“夫君可查过这些人的饮食？“我故作沉思状，“听闻西域有种奇毒，遇酒则发作，症状与醉酒无异。“

谢景珩双眼一亮：“娘子是说...赵统领可能被下毒？“他猛地站起身，“我这就让人去查他死前接触过哪些人！“

“夫君。“我拉住他的衣袖，“若真有人下毒，必是身边亲近之人。不如...查查这些将领死前都见过哪位同僚？“

谢景珩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李尚书上月确实宴请过几位将领...“他忽然收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娘子切记，此事不可外传。“

我郑重点头，心中却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方向，谢景珩应该能更快发现李崇义的阴谋，不至于像前世那样被动。

次日上元节，谢府早早挂起了花灯。我特意换了身素净的衣裙，发间只簪了那支玉兰簪。谢芸见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就穿这样？“她上下打量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丫鬟呢。“

我笑了笑：“今日你是主角。“

谢芸将信将疑，但也没多说什么。谢景珩因公务在身不能同行，特意派了四个侍卫远远跟着。华灯初上，长安街上人潮如织，各式花灯照得夜空如同白昼。

“我要去猜灯谜！“谢芸兴奋地拉着我往最热闹处挤。

前世我嫌人多拥挤，早早找借口回了府，留下谢芸一人。这次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眼睛时刻警惕着四周。

果然，在路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时，我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李明德，李崇义的独子，正带着几个家丁朝这边走来。前世就是他当街调戏谢芸，惹出一场风波。

“芸儿，我们去那边看看。“我拉住谢芸的手腕，想把她带离这是非之地。

“哎呀，急什么！“谢芸甩开我的手，“我要买糖人！“

太迟了。李明德已经看到了我们，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他整了整衣冠，摇着折扇走了过来。

“这不是谢家妹妹吗？“他故作潇洒地行礼，“真是巧啊。“

谢芸脸色一沉，转身就要走。李明德却横跨一步拦住去路：“妹妹别急着走啊，本公子陪你赏灯如何？“

“不必。“谢芸冷声道，“我与嫂嫂同行，不劳李公子费心。“

李明德这才注意到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位是...谢夫人？“他上下打量我，笑容愈发轻佻，“久闻柳家嫡女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

“李公子。“我上前一步，将谢芸护在身后，“请自重。“

李明德脸色一沉：“我与谢妹妹说话，与你何干？“

“芸儿是我妹妹，自然与我有关。“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再者，李尚书府上家风严谨，若知道公子当街纠缠良家女子，恐怕...“

李明德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想到我会搬出他父亲。周围已经有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他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柳如玥，别以为嫁入谢家就高枕无忧了。你柳家那点破事...“

“我柳家如何不劳公子挂心。“我打断他，同时悄悄捏了捏谢芸的手，“芸儿，我们该回去了，你哥哥还等着呢。“

提到谢景珩，李明德明显有些忌惮，悻悻地让开了路。我拉着谢芸快步离开，直到转过街角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谢芸小声嘀咕，“以前听说你胆小怕事...“

“那要看对谁。“我笑了笑，突然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谢景珩正站在不远处的灯架下，眼中满是惊讶与...赞赏？

“哥？“谢芸也看到了他，“你不是说公务在身吗？“

谢景珩向我们走来，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我脸上：“事毕得早，想着来接你们。“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方才...我都看见了。“

我心头一跳，不知他看到了多少。谢景珩却突然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多谢娘子护着芸儿。“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简单一句，“我们回家吧。“

回府路上，谢景珩一直牵着我的手，任凭谢芸怎么揶揄也不松开。月光下，我瞥见他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这一世，我终于开始改变命运的轨迹了。

第四章

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我站在回廊下，看着谢景珩在校场练剑。他身形矫健如游龙，剑锋划破晨雾发出铮鸣。这场景我已看了月余，却仍挪不开眼。

“夫人。“青竹匆匆走来，声音压得极低，“兵部来人了，正在前厅等将军。“

我手中的帕子瞬间攥紧。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边境告急，谢景珩奉命出征。临行前我连面都不愿见，更别说送行了。

“去请将军吧。“我强自镇定道，“备些茶点招待。“

青竹刚转身，我又叫住她：“等等，把我那件藕荷色披风找出来。“

前厅里，兵部侍郎正在与谢景珩低语。见我进来，两人立刻噤声。谢景珩眉头紧锁，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夫君。“我福了福身，“可是有军务？“

谢景珩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北境匈奴来犯，陛下命我即刻领兵出征。“

尽管早有预料，我的心还是猛地一沉。前世这场战役，谢景珩虽胜，却因粮草不济延误归期，被李崇义参了一本，埋下祸根。

“何时启程？“我强忍颤抖问道。

“今日午时。“他声音低沉，“娘子不必...“

“我送你。“我打断他，声音坚定得不像自己，“送到城外。“

谢景珩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前世他出征时，我正躲在娘家与闺中密友抱怨这门婚事。

兵部侍郎识趣地告退，厅内只剩我们二人。谢景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娘子在家...保重。“

“你也是。“我反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薄茧，“一定要平安回来。“

午时将至，谢府门前车马喧嚣。我亲自为谢景珩系上披风，手指在他颈间流连。他喉结滚动，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将军，该启程了。“副将在门外催促。

谢景珩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我骑马送你。“

“这...“他面露难色，“路途颠簸...“

“让我送送你。“我声音发颤，“就这一次。“

谢景珩终是拗不过我，命人备了最温顺的母马。我换上骑装，与他并辔而行。长安街上，百姓们纷纷驻足，窃窃私语。想来也是，柳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嫡女，居然亲自为武将夫君送行，着实稀奇。

出了城门，大军已在官道上列队等候。旌旗猎猎，刀光如雪，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前世我从未见过谢景珩领军的样子，如今看他端坐马上，威严如战神，心头涌起无限骄傲。

“就送到这里吧。“谢景珩勒住马缰，“再往前路不好走。“

我点点头，却不肯松手。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杨柳依依，正是离别时节。

“娘子...“谢景珩轻唤一声，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个你留着。“

玉佩温润如水，上面刻着“平安“二字。我鼻头一酸，前世他战死后，这枚玉佩随遗物送回，我一直戴到被贬为奴的那天。

“我也有东西给你。“我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里面有些药材，能防瘴气。“

谢景珩珍而重之地接过，指尖与我相触，两人都是一颤。远处号角响起，是催行的信号。

“等我回来。“他声音沙哑，调转马头。

“景珩！“我突然喊住他。

在他回头的瞬间，我倾身向前，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一触即分，却让周围将士一片哗然。谢景珩僵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等你。“我轻声道，“多久都等。“

谢景珩喉结滚动，突然一把将我拉近，在我眉心重重一吻：“留下二十亲卫保护夫人。“他对副将下令，眼睛却一直看着我，“若有半点闪失，军法处置！“

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我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面“谢“字大旗，才依依不舍地回城。

谢府一下子空荡起来。我每日除了料理家务，就是翻阅谢景珩留下的兵书，试图找出前世那场战役的细节。青竹说我魔怔了，连谢夫人都劝我别太忧心。

“少夫人。“这日我正在书房研读北境地图，管家匆匆来报，“府里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厮，在少爷书房外探头探脑。“

我心头一紧：“带上来。“

那小厮被押进来时，我一眼认出他是负责浆洗的杂役。前世谢景珩出征期间，府中似乎丢过几封书信，当时没人在意。

“谁指使你的？“我冷声问道。

小厮跪地求饶，咬死说是走错了路。我盯着他闪烁的眼神，突然想起一事：“搜他身！“

果然，从他贴身的暗袋里搜出一封信函，封皮上赫然盖着李府的印鉴。我强忍颤抖拆开一看，顿时如坠冰窟——信中详细记录了谢景珩大军的行进路线和粮草储备，正是前世导致他延误战机的关键情报！

“关起来，等将军发落。“我厉声道，同时心中警铃大作。李崇义已经开始行动了，比前世还要早！

接下来几日，我命人暗中监视与李府有来往的所有下人。果然又抓到两个传递消息的眼线，截获的信件内容一封比一封骇人。最令人不安的是，李明德最近频繁出现在谢府附近的茶楼，似乎在谋划什么。

“少夫人，您最近脸色很差。“青竹忧心忡忡地为我揉肩，“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信件上。这些证据足够证明李家的阴谋，但还缺最关键的一环——前世那个假传圣旨、害谢景珩延误归期的太监，至今还未露面。

“备轿，我要去趟大慈恩寺。“我突然道。

前世谢景珩战死后，我曾听李明德酒后炫耀，说他们是在大慈恩寺与宫中太监密谋的。如今线索中断，不如去碰碰运气。

大慈恩寺香火鼎盛，我装作寻常香客，在各殿间穿梭。后殿僻静处，几个小沙弥正在扫地，见我过来纷纷行礼。

“这位师父。“我拦住一个小沙弥，“近日可有一位宫里的贵人来上香？“

小沙弥犹豫了一下：“前日倒是有位施主，说话尖声细气的...“

我心下一动，正欲细问，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谢夫人好雅兴，独自来上香。“

回头一看，李明德摇着折扇站在廊下，眼中满是阴鸷。他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善类。

“李公子。“我强作镇定，“真巧。“

“不巧。“李明德逼近一步，“我是专程来找夫人的。“

我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了廊柱：“找我何事？“

“听说谢将军出征前，给夫人留了不少...好东西。“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袖口，“家父对边关军情很是关心，想借来一观。“

原来是为了那些密信！我心头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李尚书关心军务，直接去兵部查阅便是，何必问我一个妇道人家？“

李明德脸色一沉：“柳如玥，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嫁入谢家就高枕无忧了？“他突然狞笑，“谢景珩那个莽夫，这次别想活着回来！“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下。前世谢景珩虽被诬陷，好歹活着回来了。难道这一世因为我改变了太多，连结局也会不同？

“你什么意思？“我声音发颤。

“意思就是...“李明德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夫人最好乖乖跟我走一趟！“

“放肆！“我用力挣扎，“青竹！来人啊！“

“别费劲了。“李明德冷笑，“你的丫鬟和侍卫早被引开了。“

他话音刚落，一块湿布就捂上了我的口鼻。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我拼命挣扎，却渐渐使不上力气。最后的意识里，是李明德得意的笑声：“带她去老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手脚被捆得结实，嘴里塞着布条。从身下的晃动判断，应该是在马车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车轮声、马蹄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叫卖声——我们还在城里。李明德说的“老地方“，八成就是前世他们密谋的大慈恩寺。

果然，马车不久后停下。我被粗暴地拖出来，眼前是一座僻静的禅院。李明德亲自押着我进了内室，里面坐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正是前世那个太监！

“人带来了？“太监尖声问道。

李明德推我上前：“就是她，谢景珩的夫人。“

太监眯着眼打量我：“长得倒标致。东西呢？“

“还没拿到。“李明德悻悻道，“这贱人把信件藏得严实。“

“废物！“太监一拍桌子，“没有谢景珩的亲笔信，怎么模仿他的笔迹假传军令？“

我心头巨震。原来前世那道害死谢景珩的假军令，是这么来的！

“大人别急。“李明德赔笑，“有她在手，还怕谢景珩不乖乖就范？“

太监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这是陛下的密旨，命谢景珩速战速决。你想法子拖上几日，等他粮草不济延误了军期...“

“下官明白。“李明德阴笑道，“届时家父自会上奏，参他个贻误军机之罪！“

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如何陷害谢景珩，我怒火中烧，却苦于无法出声。太监又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李明德亲自送他出门，留下一个大汉看守我。

我趁机环顾四周，窗户都被木板钉死。唯一的出口是那扇门，但大汉就站在那儿。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烛台上，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上心头。

“唔...唔...“我故意发出呜咽声，身子痛苦地扭动。

大汉不耐烦地走过来：“老实点！“

我装作痛苦不堪的样子，在地上翻滚。当他弯腰想按住我时，我猛地用头撞向他的下巴。大汉吃痛后退，我趁机滚到桌边，用被绑着的手抓起烛台，狠狠砸向窗户！

“砰“的一声巨响，木板裂开一条缝。大汉怒吼着扑来，我侧身躲过，又砸了一下。这次裂缝更大了，足够一只手伸出去。

“贱人！“大汉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射来一支箭，正中大汉肩膀！他惨叫一声松了手，紧接着房门被踹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

“景珩？！“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

谢景珩一身戎装，脸上还带着战场风尘，眼中杀意凛然。他三两下解决了大汉，然后跪地为我松绑。

“娘子...“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手指轻颤着抚上我脸上的淤青，“我来晚了。“

我顾不上疼痛，扑进他怀里：“你怎么回来了？战事...“

“大胜。“他紧紧抱住我，“我收到你的密信，知道李家有诈，便日夜兼程赶回。“

我这才发现他眼下青黑，嘴唇干裂，显然是一路未曾休息。门外传来打斗声，片刻后副将来报：“将军，李明德和那太监都拿下了！“

谢景珩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我靠在他胸前，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腥和尘土的气息，却莫名安心。

“那些证据...“

“都找到了。“谢景珩沉声道，“多亏娘子机智。“

回到谢府，我才知道谢景珩是接到我“被掳“的消息后，抛下大军独自赶回的。他留下的亲卫发现我不见后，立刻顺着线索追查，正巧遇上提前归来的谢景珩。

“你冒险了。“谢景珩为我上药时，眼中满是自责，“若有个闪失...“

“不会的。“我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谢景珩眸光一暗，突然单膝跪地：“为夫愧对娘子。出征前说过要护你周全，却...“

泪水终于决堤，我扑进他怀中泣不成声。谢景珩轻抚我的后背，像安慰受惊的孩子。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悔恨、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宣泄。

三日后，金銮殿上。

皇帝震怒，当庭查办了李崇义父子勾结宦官、谋害武将的罪行。谢景珩因破敌有功，又揭发奸佞，加封为定远侯。而我这个“深明大义“的侯爵夫人，也得了诰命封赏。

庆功宴上，谢府张灯结彩。谢景珩当众取出那方珍藏多年的手帕，系在了自己的剑穗上。

“此帕为证。“他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执起我的手，“谢景珩此生，唯柳如玥一人而已。“

满堂喝彩声中，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这一次，没有惊讶，没有退缩，谢景珩扣住我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

红烛高烧，映照着我俩交叠的身影。前世错过的良缘，今生终得圆满。

后来啊，长安城里人人都知道，定远侯与夫人恩爱非常。侯爷出征，夫人必亲手为他系上护身符；侯爷归来，第一件事就是为夫人描眉画鬓。至于那方系在剑穗上的旧帕子，更是成了街头巷尾传颂的佳话——武将的剑与才女的帕，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全文完]

来源：爱情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