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别说了,我没钱给你!"我拍桌而起,声音几乎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
"别说了,我没钱给你!"我拍桌而起,声音几乎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
那是1995年的春天,我在小县城开了个修车铺,过着勉强糊口的日子。
儿子大学刚毕业,却已经三次向我要钱。
这次,他开口就是800元,说是要参加什么培训班。
我拒绝了,我们父子的第一次大争吵就此爆发。
我叫陈国柱,今年四十八岁,在县里的自行车修理部干了二十多年,后来下岗自己开了个小修车铺。
老伴早年因病去世,我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那个年代,一个男人独自带孩子并不容易,左邻右舍没少帮忙。
王大妈常给我们送饭,李师傅教儿子骑自行车,单位里的同事也时常照顾。
正因如此,我更觉得儿子能考上大学,是我们全院子的光荣。
儿子陈志远从小就聪明,是我们陈家第一个大学生。
供他读书那些年,我省吃俭用,愣是一分钱没少给他交。
夏天,我穿着七八年前买的背心短裤,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手上的老茧越来越厚,却也不喊苦。
冬天,修车铺里冷得刺骨,我就在炉子上煮一壶热水,泡上半天的茶,暖手也暖心。
有人问我苦不苦,我总笑着说:"不苦,儿子有出息,我这苦也是甜的。"
那天下午,修车铺没什么生意,我正用抹布擦着一个生锈的车闸。
隔壁卖馒头的张嫂路过,递给我一个热腾腾的大馒头:"老陈,尝尝,刚出笼的。"
我道了声谢,刚准备吃,就看见儿子推门进来,脸上挂着他那副熟悉的表情——每次要钱前都是这副样子。
"爸,我找到个会计培训班,学完好找工作,要800块钱。"
听到这个数字,我手上的动作停了。
800元,几乎是我一个月的收入啊。
上个月他刚要了500元买所谓的"面试西装",再上个月是300元的"资料费"。
毕业半年了,除了花钱,他什么都没做。
放在一旁的收音机里传来流行歌曲《常回家看看》的旋律,与屋内凝固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上次不是说西装买了就能找到工作吗?现在又是培训班?"我尽量保持平静,手中的馒头却不知不觉捏变了形。
"那不一样,现在行情不好,得有证书才行。"他低着头嘟囔,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我身后墙上挂着的那只旧皮钱包。
那是我唯一值钱的东西,里面装着平日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
"没有,我没钱给你了。"我咬了口馒头,感觉嘴里全是苦涩。
"爸!就800块钱!你就是舍不得!"志远的声音高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不满,"别人家孩子毕业,父母都给买房子、买车子,你倒好,800块钱都不舍得!"
这话像一把刀子扎进我心里。
我咬着牙,指着门外:"你先出去冷静一下!别再跟我提钱的事!"
他重重地摔门而去,门框震得墙上的旧挂历簌簌发抖。
那本挂历是自行车厂发的,上面印着"1995"四个大字,照片是一排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之后的日子,我和儿子像两个陌生人。
他白天出去不知道干什么,晚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有时候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能看到他房门缝里透出的灯光。
一次,我站在他门前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敲门。
隔着门,我听到里面传来电子游戏的声音——院里的孩子们最近都迷上了"小霸王"游戏机,我怀疑志远也是。
夜深人静时,我坐在屋子里的老藤椅上,望着墙上我和老伴的结婚照,心里五味杂陈。
照片已经泛黄,我们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时多单纯啊。
老伴走得早,没能看到儿子上大学,也没能看到现在这一幕。
也许,她在世的话,会更懂得怎么跟儿子沟通吧?
一个星期后的周日早上,我正在院子里修一辆旧自行车,忽然听到邻居王大妈在喊:"老陈!老陈!听说了吗?咱们这片要拆迁了!"
拆迁?
我手里的扳手差点掉到地上。
王大妈激动地挥舞着手中刚买的《县城晚报》:"县长亲自签的文件,咱们这片老房子全部拆迁,建新商业区!"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赔偿多少钱一平啊?"
"听说位置好的能到一万多!"
"真的假的?我家那六十平得值多少?"
我回到屋内,透过窗户看着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小院。
歪歪扭扭的晾衣绳上,飘荡着各家各户的衣服。
角落的水龙头旁,放着几个搪瓷脸盆。
西墙根下,一排石凳上几个老人正打着扑克,阳光洒在他们满是皱纹的脸上。
这就是我熟悉的家,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县城要扩建,我们这片老房子被列入了拆迁范围。
作为原国企职工,当年分给我的是一套60平米的小二层。
虽然房子小,但地段不错,就在县政府旁边。
按政策算下来,赔偿款有160万。
这个数字把我震惊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160万啊!
在1995年的县城,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我们厂里退休的老王厂长,一辈子工作,养老金也就每月七八百元。
而我这个下岗工人,一下子就能拿到160万?
这对我这样的老下岗工人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
我坐在藤椅上,头脑发胀,恍惚间仿佛看到老伴站在我面前,温柔地笑着说:"老陈,咱家有福气了。"
签约那天,我特意去理了个发,刮了胡子,穿上了唯一一件像样的衬衫——那是志远上大学时我去送他买的,平时舍不得穿。
排队的地方是县政府礼堂,挤满了和我一样的拆迁户。
大家眼里都闪烁着兴奋和紧张,毕竟对很多人来说,这可能是一生中唯一一次"大钱"。
工作人员核对信息,递过一份厚厚的合同。
我拿出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生怕有什么疏漏。
"陈师傅,您这个面积测算结果是60.8平方米,按照政策......"工作人员耐心解释着。
我点点头,仔细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无误后,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名字。
等所有手续办完,我拿着银行存折出来时,感觉像在做梦。
暮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我站在县政府门口,不知道该去哪里。
家,还是家吧。
路上遇到熟人,他们见了我就笑着恭喜:"老陈,发财了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志远还没回来。
我把存折小心翼翼地放进床底下的铁盒子里,然后坐在床边,突然不知所措。
有钱了,该干什么?
原本以为志远会很高兴,但我错了。
当晚,他坐在我对面,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隔壁李家传来《今夜无人入睡》的京剧录音带声音,他们刚买了一台新的录音机。
"爸,我想创业。"他开门见山。
"创业?"我有些吃惊,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你有什么想法?"
"我和同学商量好了,在省城开个网吧,现在特别火。"他兴奋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前期投资需要150万。"
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150万?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我当然知道,刚好拆迁款够用。"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讨论一件小事,"爸,你已经这把年纪了,留那么多钱干什么?投资我一下,等赚钱了,我加倍还你。"
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不行!这钱是我一辈子的保障!"
"爸!网吧现在多赚钱啊!每天爆满!一年就能回本!"他站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懂什么创业?毕业半年连个工作都找不到!"我也站了起来,感觉血压在飙升,"我供你上大学不是让你搞这个的!"
"那你供我上大学是为了什么?"他冷笑一声,"让我回来跟你一样修自行车吗?"
这句话刺痛了我的心。
争吵越来越激烈,最后我重重地拍了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这钱我留着养老,一分都不会给你创业!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那晚之后,志远搬出了家。
走时只留下一张字条:"我去省城了,自己想办法。"
字条压在我们全家唯一的一张合影下面——那是他上大学前照的,现在想来,那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幸福的时刻。
接下来的日子,修车铺关了,我变成了一个富裕的孤独老人。
拆迁后,我在县城新区买了套小两居,花了30万,剩下的钱存进了银行。
新房子敞亮,有暖气,有电视,有电话,比以前的老房子好太多了。
但少了人情味,邻居们都是陌生面孔,彼此点头之交。
偶尔会和老邻居们聚在一起下下棋、聊聊天。
张嫂搬到了县城东边,王大妈去了儿子家住,老李头买了辆摩托车,每天到处转悠。
大家生活都变好了,却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热闹的小院了。
我和老陈大胖坐在新区的小公园里,他问我:"老陈,你那儿子呢?怎么不见他回来?"
我苦笑一声:"不知道,可能在省城吧。"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别太担心,会回来的。"
我点点头,心里却惦记着志远。
半年过去了,志远音信全无。
我尝试打他的手机,要么不通,要么无人接听。
我甚至去了他大学同学家打听,才知道根本没有人和他合伙开网吧的事。
那些同学说,志远毕业后一直没找到满意的工作,整天跟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听到这些,我心如刀绞。
我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1996年的冬天格外冷。
小区供暖不好,我只好买了个小电炉取暖。
晚上独自吃饭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多摆一双筷子,然后又黯然收回。
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的预热节目,欢声笑语与我孤独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雨夜,我正准备睡觉,门铃突然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
打开门,看到的是浑身湿透、瘦了一圈的志远。
他的头发长了,脸色蜡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爸..."他站在门口,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说话了。
我侧身让他进来,心里既欣喜又担忧:"这么晚了,怎么不打个电话?"
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身上的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我递给他毛巾:"先去洗个澡,换身干衣服。"
他点点头,木然地走向浴室。
我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我翻出志远留下的几件旧衣服,放在浴室门口,然后去厨房煮面。
老式电磁炉上,一锅清水慢慢沸腾,我放入挂面,又打了个鸡蛋,撒上些葱花。
这是志远小时候最喜欢的晚餐。
等他收拾好出来,我已经煮好了一碗面条。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坐在对面,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和粗糙的双手,心里一阵刺痛。
"怎么回事?"我终于问道,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志远放下筷子,眼圈红了:"爸,我欠了一屁股债..."
原来,他离家后去了省城,住在一个同乡的出租屋里。
起初,他真的想找工作,跑了几家单位,都因为没有经验被拒绝。
后来,他碰到了几个狐朋狗友,说有"快速赚钱"的路子——从传销到赌博,甚至借高利贷投资所谓的"项目"。
结果可想而知,不仅没赚到钱,还欠下了近十万元的债务。
债主追得紧,他走投无路,才想起回家。
"爸,帮帮我吧,就这一次..."他哽咽着说,眼泪滴在碗里,融入面汤中。
我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先睡吧,明天再说。"
那晚,我辗转反侧。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一方面,我对儿子的行为感到失望;另一方面,我又心疼他。
他还年轻,犯错总比不敢尝试强。
也许,正是我的固执和偏见,才让他走上这条弯路。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老伴去世前对我说的话:"老陈,咱们儿子需要磨练,但也需要支持。太严厉了不行,太纵容了也不行。"
这些年,我是不是太注重前半句,忽略了后半句?
第二天一早,我去银行取了十万元现金,放在他床头。
志远醒来看到钱,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爸..."他想说什么,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把债还了,然后好好找工作。"我顿了顿,倒了杯热水给他,"我老了,没文化,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我知道,钱是借来的,情是带走的。"
他愣住了,似乎没太明白我的意思。
我解释道:"钱可以借,但借来的终归是要还的;而情,却是无形的,是我们带在身上的。无论你走到哪里,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
接下来的日子,志远留在了家里。
起初,他整天闷在房间里,像是在消化经历的一切。
渐渐地,他开始帮我做些家务,有时跟我一起去集市买菜。
市场上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合着各种食材的香味,构成了生活最原始的气息。
我发现他变了,不再浮躁,开始规划将来。
一天,他拿着份报纸给我看:"爸,这有个职业学校招汽修班老师,我大学学的就是机械,要不要去试试?"
报纸是《县城晚报》,略显陈旧,角落有些咖啡渍,可能是在哪个小餐馆看到的。
我点了点头,心里泛起欣慰:"去试试吧,不行再找。"
志远去应聘回来,兴奋地告诉我被录取了,月薪1800元,虽然不多,但稳定。
他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爸,给你买了点糕点,庆祝一下。"
那是县城最有名的老字号"福来居"的点心,我已经多年没吃过了。
"爸,我想学修车。"他突然说,咬了口蛋糕,眼睛里有种我许久未见的坚定,"就像你一样。"
这话让我愣住了。
我的修车手艺在县里是出了名的好,但从来没想过儿子会对此感兴趣。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的工作似乎只有嫌弃。
"你不是嫌脏吗?"我半开玩笑地问,记得他上大学前曾经说过:"爸,我才不要像你一样,一辈子满手油污。"
"以前不懂事。"他认真地说,放下手中的点心,"其实修车挺有意思的,而且这手艺实在,不会被时代淘汰。"
于是,每天下班后,志远就跟着我学修车。
我从旧房子里搬出了一些修车工具,在小区的车棚里搭了个简易工作台。
开始时,他笨手笨脚,连个轮胎都卸不下来。
"不是这样,要这样使劲。"我手把手地教他,像小时候教他写字一样。
渐渐地,他能单独修理一些简单的故障了。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手上沾满了机油却毫不在意,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我刚进修车厂,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学起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志远的关系也在慢慢修复。
他变得更加稳重,也更加体贴。
每天早上,他都会帮我准备早餐;晚上回来,总会带些小菜或水果。
有时,我们会一起在阳台上喝茶,看着下面小区里的孩子们玩耍,聊些家常。
"爸,你记得我小时候吗?"他有一次突然问道。
"记得,你那时候特别淘气,有一次还把邻居家的玻璃打碎了。"
"哈哈,是啊,然后你赔了人家一块新玻璃,还让我给人家道歉。"
"嗯,做错事就要认错,这是做人的道理。"
我们相视一笑,彼此心中都清楚,他这次认错了,我也原谅了。
原本以为他会慢慢忘记创业的事,但有一天,他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爸,我想开个汽修厂。"他小心翼翼地说,像是怕我生气,"不是网吧,是正经的汽修厂。咱县城现在小车越来越多,但正规维修点不多。"
确实,最近几年,县城里的私家车明显多了起来。
光是我们小区,就有七八户人家买了车,大多是"桑塔纳"或"富康"。
我看着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我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我不要你的钱。"他继续说,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我已经存了两万多,还跟银行打听了小额贷款的事。我想从小处做起,先租个铺面..."
听他认真分析市场、规划运营,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想一夜暴富的毛头小子了。
他谈到县城各个汽修店的情况,哪些做得好,哪些有问题;他分析了潜在客户群体,甚至考虑了季节性因素和未来发展方向。
"你真的想好了?"我问,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嗯,我想好了。"他点点头,眼神坚定,"这两年我一直在学习汽车维修和管理知识,我相信自己能做好。"
我沉思片刻,起身走到卧室,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旧铁盒子。
这个盒子是我和老伴结婚时用的,已经陪伴我们三十多年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万元钱和一本存折。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还有你妈留下的一点积蓄。"我把钱和存折推给他,有些哽咽,"30万,不多不少,够你开始了。"
志远震惊地看着我:"爸,你..."
"我知道你变了。"我语重心长地说,手不自觉地抚摸着那个旧铁盒子,上面有些凹痕,记录着岁月的痕迹,"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的梦想拼一次。你的路,你自己走,但我会在后面看着你。"
他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感觉到肩膀上湿润的泪水。
多少年了,我们父子俩第一次这样拥抱。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隔阂彻底消失了。
志远的汽修厂很快开起来了,位于县城通往省道的路口,交通便利。
虽然规模不大,只有三四个修车位,却干净整洁,设备齐全。
他给店铺取名叫"国柱汽修",说是为了纪念我。
开业那天,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教新请来的学徒使用设备,心里说不出的自豪。
他穿着印有店名的工作服,领口不时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子——他还是忍不住穿上了那套"面试西装",虽然已经不是去面试了。
生意渐渐红火起来,很多老客户都是冲着我的名声来的。
"咦,老陈,你在这儿上班啊?"一位开面包车的老熟人问我。
"不是,这是我儿子的店。"我笑着说,心里比中了彩票还高兴。
志远又租下了隔壁的铺面,扩大了规模,还请了两个学徒。
我有时会去帮忙,但更多时候只是坐在角落里看着,看着儿子一点一点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对待客户耐心细致,对待学徒严格却不失关怀,经营管理也有条不紊。
店里的收音机总是播放着我爱听的评书和戏曲,那是他特意为我调的。
有时他会在百忙中给我倒杯茶,笑着说:"爸,休息一下。"
每当这时,我都感觉特别满足。
一天晚上,志远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瓶"五粮液"。
"爸,今天店里流水破万了。"他笑着说,眼睛里闪烁着成功的喜悦,"来,咱爷俩喝一杯。"
我把家里的剁椒鱼头和红烧肉热了热,父子俩对坐畅饮。
屋外月光如水,屋内酒香四溢。
"记得你小时候,咱们家条件不好,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我夹了块肉给他,回忆道。
"嗯,那时候你总是把好吃的都给我,自己就喝点稀饭。"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酒过三巡,他突然正色道:"爸,我想把拆迁款还给你。这两年店里赚了不少,我攒了120万了,先还你一部分。"
我摇了摇头,倒满了两杯酒:"不用还了,那30万是我给你创业的,不是借的。"
"不,爸,我知道那钱有多重要。"他眼里噙着泪,声音有些颤抖,"当初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现在我明白了,那不仅是钱,更是你一辈子的心血和责任。"
我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儿子,你长大了。"
他点点头,一饮而尽。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嘀嗒嘀嗒地敲打着窗户,仿佛在为我们的和解伴奏。
那晚,我们父子俩喝到很晚,聊了很多,从过去到现在,从事业到人生。
他给我讲了在省城的经历,那些挫折和领悟;我也告诉他了一些从未说过的往事,比如我和他妈妈当年的爱情故事,比如我年轻时的梦想。
酒至微醺,他醉醺醺地说了一句话:"爸,谢谢你没放弃我。"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父子连心,我怎么会放弃你呢?"
两个大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说出了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语。
第二天,我们都带着些许宿醉的头痛醒来,但心里却无比轻松。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几个春秋。
志远的汽修厂已经开了三家连锁店,成了县城最大的汽修企业。
他也结了婚,娶了职业学校的一名老师,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每个周末,他都会带着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儿子回来看我。
小孙子圆圆的脸蛋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看着他在地上爬来爬去,我仿佛看到了时光的轮回。
我也不闲着,在社区老年大学学习书法,还加入了老年健身队,生活充实而快乐。
偶尔,我会去志远的店里坐坐,看他和员工们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慰藉。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要800元被拒,因拆迁得到160万,又要150万的往事。
生活就像一场修车,有时需要更换零件,有时只需要调整一下螺丝。
而爱,则是那把万能的扳手,能拧开所有的心结。
钱,是可以借来的;而情,是要带走的。
在金钱和亲情之间,我和儿子都找到了平衡点。
那不是简单的给予和索取,而是彼此理解和成长。
人生路上的风雨,终究会过去;而亲情的阳光,却会一直温暖我们前行的路。
看着窗外的夕阳,我知道,生活的路还很长,但不管前方有什么,我们父子已经学会了一起面对。
那些曾经的争吵和隔阂,如今想来,不过是我们成长路上必经的风雨。
只要心中有爱,再大的风雨也能携手度过。
这,或许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幸福吧。
来源:怀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