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一小长假,儿子的好友罗海瑞开着他那辆白色轿车,将我们送至西宁火车站。临别时,他从后备箱取出两大盒鸡爪,一卤一泡椒。“叔,你们路上解闷儿。”他微笑着说道。我赶忙接过来,在心底存下了又一份感激。
四合村
五一小长假,儿子的好友罗海瑞开着他那辆白色轿车,将我们送至西宁火车站。临别时,他从后备箱取出两大盒鸡爪,一卤一泡椒。“叔,你们路上解闷儿。”他微笑着说道。我赶忙接过来,在心底存下了又一份感激。
D2660次动车开动时,西宁城的轮廓在窗外渐渐模糊。铁轨延伸处,黄土高原的褶皱里,绿意像打翻的颜料般晕染开来。麦苗已经蹿得老高,在风里翻着碧浪。动车一路往东,看不尽的好景致,说不尽的好心情。
甘肃省通渭这地方,之前我来过一次,那是为了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心无旁骛。只是来去匆匆,仅仅到过县城而已。
这次举家出行,旨在拜会亲家,顺便游览从未见过的那山那水,真真切切地体会一下久违的田园生活。
忽然觉得,“体会”二字用词不当。我是农民,一直是这个身份,只是居住地不同罢了。我从山东济南市莱芜区迁居青海西宁城也不过十年的光景,“体会”应为“回味”才对。
定西市位于陇中,通渭是定西下辖县。这里人杰地灵、文风鼎盛,无论宾馆酒店,还是其他公共场所,再或者平民百姓家,都以悬字挂画为荣,文化气息极其浓厚。
置身于“书画艺术之乡”,难免会沾染书生气。只可惜,对于字画我是个门外汉。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性格使然,纵然看热闹,我喜爱的书法作品,当属刚柔并济的行草,正所谓:“铁画银钩藏雅韵,粗微浓淡漫馨香。”至于草书,尤其是狂草字,我是连猜的资格也没有,无关视力,关乎实力,非专业人士莫属。
感受中国速度,千里之遥只用了区区两个小时,也就古时候的老头吸一袋长烟的光景。通渭县城不但有火车站,还有高铁站,交通十分便利。负责接站的是亲家的三公子,之所以称其为“公子”,不直呼“表侄”,是因为他工作于当地政府部门,吃着公家饭呢。三公子是个老司机,人长得英俊潇洒,但话语不多,体型偏瘦,凸显着精明干练。眨眼间,小轿车离开县城,我们直奔东南方向的大山深处。六十多里的盘山公路,尽管曲折迂回拐过了五十六道弯,也只是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工夫。
小车行至鸡川镇四合村,2024年冬季竣工的新建水库,尽管蓄水量还不多,但库区仍然升腾着灵气。山沟里的杨柳如同帅气男孩,蓬勃着朝气;数十棵老榆树挂着枯黄的榆钱,风一过,便簌簌地落进水中,汇集在聚宝盆里;“咯咯咯”“咯咯咯”,只闻其声不见踪影的野鸡,其实就躲藏在灌木丛中。
听亲家的长孙刘应龙介绍,村庄冠名“四合村”,顾名思义就是由四个自然村落组成的一个行政村。村里有两大望族,分别是刘氏和李氏,村委会就设在上寨口的刘家洼。
我站在山顶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刘家洼庄廓像极了古时候淘金用的簸箕,四面环山,村东边是水库,依山傍水,居高临下,风景这边独好。由此,我想起五爷爷张半仙的话:“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四合村,天时、地利、人和全占,是少有的风水宝地。
我特别关注了村庄北面的山坡,那里有一东一西、两座占地面积约四百多平方米的寨子,护佑着乡亲们四季平安。虽年代久远,寨子里已空空如也,但土围墙依然保存完好。这里视野开阔,曾经是站岗放哨防贼寇的地方。由此可知,即便在旧社会,这里也是被土匪时常惦记的富庶之地。
联想到故乡的青山绿水,总感觉这里少了点什么。“山上为啥没有绿化?”面对我的疑惑,供职于镇政府的表侄回复道:“这里是国家基本农田保护区。”
“噢!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是啊,中国人的饭碗就应该牢牢地端在自己手里。
农家的房前屋后以及村落四周,树木葱郁,绿意盎然;果园、菜园紧密相连。杏、梨、李子等幼果已藏于枝叶间,风一吹,露出来一张张青涩的小脸蛋;核桃树的花穗垂下来,像一条条毛毛虫。亲家公说,再过些时日,这些花穗会落得满地都是,踩上去软绵绵的。唉,忒可惜!在我的山东老家管它叫核桃“芒子”,是不可多得的绿色食材,用开水焯一下,用清水淘洗几遍,去苦除涩,凉拌吃或者制成大包子馅,香煞。
亲家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大蒜、小香葱,全是绿油油的诱惑;香椿树已冒出新芽,金黄色的嫩叶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中午的饭桌上,那盘韭芽炒柴鸡子蛋,黄绿相间,香气腾腾;那盘香椿拌豆腐,妥妥的黄金搭档;那碟香椿芽小咸菜,瞬间就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菠菜炖粉条,清炒土豆丝,这盘盘碟碟的素菜,比大鱼大肉更受青睐,餐桌上的青菜,都在光盘之列。
午后,亲家公带我们去看他的“尕宝宝”。十几个木箱散落在槐树林边,蜜蜂进进出出,忙碌得像赶集的妇人。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箱盖,蜂群立刻骚动起来。阳光透过槐树叶子,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舀了一勺新割的蜜搅拌在温水杯里递给我,那蜜在勺子里金黄透亮,隐约可见细小的气泡。
“这是槐花蜜,”他说,“前几日刚摇的。”调好的蜜汁入喉,甜度适中,槐花特有的清香刺激了味蕾,好想再来一杯。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读过的诗句“采得百花成蜜后”,如今这蜜就含在嘴里,反倒觉得诗句太过刻意了。
躺在炕上午休,老伴嘱咐:“亲家母给的蜂蜜要记得带上。”我应着,听见窗外有蜜蜂误撞玻璃的轻响,我心头一紧:“可千万别让这小家伙受伤!”
此时,我又想起了故乡,在云台山之阴,深谷里的洋槐树林、花期迟暮却正好,蜂鸣声依然萦绕在耳旁。
“播谷——播谷——”布谷鸟声声啼叫,提醒着人们切莫误了农时。
翻看手机上的农历方知,已经过了谷雨节气,怪不得布谷鸟叫声急切,仿佛它也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
亲家栽植了数量可观的金银花树。季春的阳光有了夏日的派头,因此,金银花藤长势喜人,过不了多久,就可以采花卖钱了。
说起金银花,亲家母的脸像一朵盛开的山菊花,她拉着我老伴的手,说了一大堆话。遗憾的是,我们连一句也没听懂。经女儿刘霞翻译后,才明白了是咋回事。
千里姻缘一线牵。不但我们是好亲家,就连我的故里济南市也与定西市结成了帮扶对子,已然是妥妥的铁杆兄弟。因此,人们的老旧观念得到了改变。打破传统农业,大力发展农村经济,确保粮食作物的同时,药材种植、畜牧养殖已卓有成效,而且特色产业方兴未艾。如今的通渭县又多了张靓丽的名片——山楂小镇。
早就听说过这样的评论:“家中无字画,不是通渭人!”果不其然。
亲家的正房虽然只有两间,但干净利落。中堂悬挂的是书法家子谦先生的墨宝,他用行草书写了唐代诗人王维著名的山水田园诗《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楹联则为子谦先生杜撰,是工工整整的行楷:“立身不挥膏胜地,处世偏争黛翠颜。”
女儿刘霞向我透露:刘氏本家有一位书法家(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但他辈分小,即使名气再大,字画再完美,亲家家中也不选择他的作品挂在墙上,这是家族的规矩。
亲家是有福之人,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五个孙子、四个孙女,人财两旺,其乐融融,天天喜滋滋的连嘴巴都合不拢。
曾有专家断言:未来最值得炫耀的不是车子和房子,而是“我家有人!”这个专家的话可信。
千里之外的会亲家,原不过是一程高铁的距离。只是这农家院里的槐花蜜、香椿芽,还有老品种的核桃仁,怕不是钢筋铁骨的城里能轻易寻得的。
二零二五年的五一节,必将成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
来源:青海在线网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