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停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我抽走他手中的诊断报告,扔了进去,淡声回应:
强迫陆衡的第三年,我查出了癌症。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但我没有家属,只剩陆衡。
拨通他的电话,一声冷笑传出:
「汤迟语,你最好死在外面。」
我也笑了一声,轻言细语道:
「行啊,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来找我。」
1
手机不小心开了免提。
半分钟不到的对话,整个诊室都听到了。
我朝医生抱歉地笑了笑,起身离开。
助理跟在身侧,小心翼翼地开口:
「汤总,刚才您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好像不是陆先生。」
停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我抽走他手中的诊断报告,扔了进去,淡声回应:
「我知道。」
陆衡是个有教养的人,说不出那么歹毒的话。
他顶多会皱着眉,无可奈何地指责:
「汤迟语,别闹了。」
想到这里,我莫名笑了一下。
陆衡肯定以为这次又是我戏弄他的新手段。
因为实在太巧了,他前脚去探望感冒发烧的汤嘉年,我后脚就告诉他自己得了癌症。
他觉得我手段卑劣、无理取闹,所以才默许汤嘉年替他答话。
当然,我也知道他就在旁边听着。
所以我还是得说,到了那天千万别来找我。
挂断电话前,我还多说了一句:
「别着急,最多三个月,我就把他还给你。」
专程说给汤嘉年听的。
算是给他一点盼头吧,毕竟是我亲弟弟。
走出医院,突然感到肩头一沉。
偏头一看,发现身上多了件外套。
外面风挺大的,白阳胸前的领带都被吹得飞了起来。
视线上移,扫过那张五官周正的脸,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听公司里的小姑娘们聊过,她们说白阳是个高富帅,家里也是开公司的,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别的公司当助理。
「白阳,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还差一个月三年。」
三年,我不由地笑了一下。
我当时只当他是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
真没想到能坚持这么久。
脱下外套重新披回他身上,边走边说:
「接下来什么打算?」
等了几秒没听见回答,我开玩笑道:
「还想去别的公司吗?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后背覆上暖意,外套又回到了我身上。
「我不走。」
我侧目看他一眼,脚下没停:
「不走留着干嘛?想给我收尸?」
「汤总,我知道国外……」
「你叫我什么?」我回过头,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白阳和我对视两秒,垂下眼睫,毕恭毕敬地吐出两个字:
「汤总。」
我笑着点头,拍了拍他肩膀:
「既然叫我一声汤总,那咱们就只谈工作上的事,成吗?」
白阳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堆满了欲言又止。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好。」
2
陆衡这一探病就探了三天。
第四天下班回家,依旧是一片冷清。
我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
【两小时内我要见到你,否则会我直接去找汤嘉年。】
点击发送后,将手机丢在一旁,起身去酒柜拿了几瓶酒。
陆衡最讨厌我用命令式的口吻和他说话,也最恨我拿汤嘉年威胁他。
没办法,好话软话我又不是没说过,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就只能撕破脸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陆衡对我的评价。
他看人蛮准。
我的确是这样的人。
第一次见陆衡,是在医院。
我去看望瘫痪在床的我爸,我继母指着鼻子骂我白眼狼,还想往我脸上泼开水。
但有人替我挡下了。
本来是陪汤嘉年来探病的陆衡,撞见这一幕后,眼疾手快地将我拽向身后,自己背过身挡住了滚烫的开水。
那会儿还是夏天,陆衡的后颈往下一片全红了。
汤嘉年看我的眼神顿时喷火,而陆衡还在帮我打圆场。
谈吐不疾不徐,举手投足间尽显气度和修养。
黑洞洞的枯井混久了,乍一看见这般朗月清风的人,确实有些心痒。
后来一调查,发现汤嘉年也看上了他,那我更得抢过来。
但陆衡告诉我,他更喜欢小年这类型的。
小年。
我咂摸这两个字,转头把汤嘉年的信用卡停了。
那时我爸的公司已经被我搞破了产。
汤嘉年从小受尽宠爱,读个研都要花钱雇人帮他写论文,这样的废物断了经济来源根本活不下去。
意料之中,汤嘉年和陆衡提了分手。
但意料之外,陆衡告诉汤嘉年,他可以养他,他是化学博士,可以卖专利养他。
于是两人又和好了,汤嘉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好一阵。
但没关系啊,汤嘉年的妈还靠我养着呢。
我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出国老实念书,要么……我把他妈送进精神病院。
汤嘉年选择了前者,并且狮子大张口地要了一大笔「学费」。
我给了,就当封口费吧。
陆衡被分手后还是很难受的,我在酒吧里捡到他,然后带他去开了房。
他大抵真的很伤心,抱着我喊小年。
我扇了他一巴掌,踩着他要害处逼他一遍遍喊我名字。
等他彻底清醒,我把他骑了。
陆衡很聪明,没过多久便明白过来汤嘉年是被我逼走的。
彼时是我囚禁他的第一天,陆衡气得直接挣断束缚带,将满腔恨意全部发泄在我身上。
不开玩笑,那次结束后我在床上躺了两天。
陆衡是根难啃的骨头,但他败就败在他还有点良心。
碍于我给他的研究项目投钱、给他的实验室换设备、给他生病的爸妈请最好的专家,他最终还是妥协和我同居了。
同居后陆衡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无所谓,管它冷热,到床上后统统都变热了。
陆衡的人和陆衡的心,我至少得到了一样。
一个月前,汤嘉年回国,陆衡知道了,但他没去。
那一刻,我竟然产生了一种或许能强迫他一辈子的错觉。
但几天前汤嘉年感冒,陆衡知道后还是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
看吧。
真心喜欢过的到底是不一样。
3
回忆戛然而止。
正想再开一瓶酒,门口密码锁传来一点响动。
下一瞬,漆黑一片的客厅立刻变得亮堂。
光线太过刺眼,我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等放下手臂时,刚好看见陆衡嫌恶地皱眉。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眼神扫过我身旁的几个空酒瓶,眉头皱得更紧。
一回来就给我摆脸色,放以前我肯定会生气地骂两句。
但现在,内心毫无波澜,像一潭死水。
正想去摸酒瓶,陆衡拽着我胳膊将我扯起来。
我晃了两下才站稳,随口问道:
「我那好弟弟怎么样了?」
陆衡不答,像是修了闭口禅。
我低头笑了笑,单手勾着他脖子,轻声问:
「你和他睡了吗?」
「汤迟语!」陆衡脸色愠怒,声音充满了警告意味。
我充耳不闻,扯出他衬衣下摆探进去,勾唇笑:
「我要检查检查。」
今晚的陆衡很奇怪,竟然主动来寻我的唇。
但我避开了。
攀着他的肩,有气无力地问:
「我好睡吗?」
陆衡蹙了蹙眉,只字不语,热汗晃落在我锁骨。
我眯起眼,抬手抹了把他汗岑岑的下颌,配合地抬腰。
「那你……为什么…停不下来?」
得不到回答,我抬起胳膊遮住眼。
恍惚回到了我囚禁他又被反扑的那天。
发泄式的、惩罚式的凶狠。
那天是为了汤嘉年,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无声笑了下,放空脑袋,懒得去想答案。
感觉过了很久。
陆衡终于有要结束的意思,低头咬住我颈侧,持续了一分多钟。
呼吸平稳后,陆衡抬起头,沉沉开口:
「我没有。」
身体疲惫到了极致,我机械地转过眼:
「什么?」
陆衡又不说话了。
起身后退,径直去了浴室。
陆衡洗完澡出来时,我正在靠在床头抽烟。
他瞥了我一眼,走进衣帽间拿了一套干净的四件套。
放在飘窗上后,作势要来抱我。
我挡开他的手,淡声道:
「不用换了,今晚你去客卧睡吧。」
陆衡立在床边,眉宇间尽是烦躁:
「汤迟语,你又在闹什么?」
我无声笑了下,缓缓吐出一口烟后,才抬眼看他:
「陆衡,你走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儿。
「感情这种东西吧,也是有来有回的,如果一个劲地输出而没有输入,总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我当初再怎么喜欢你,这三年下来,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陆衡深深蹙眉:
「你什么意思?」
隔着朦胧白烟,我勾了勾唇:
「你自由了。」
4
早上出门前,意外发现餐桌上放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真稀奇。
但我不喜欢三明治里放番茄,也不喜欢牛奶。
汤嘉年倒是很喜欢。
我随手拍了张照片,给汤嘉年发了过去。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他抓紧点,他的陆衡哥哥一直念着他。
到公司后,刚进办公室落座,白阳便敲门进来了。
「汤总,您吃……」
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我抬手示意他等会儿,径直冲向卫生间。
抱着马桶吐得眼前阵阵发黑,口腔里泛出血腥味。
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我站起身,一只手扶住了我微晃的身体。
白阳递给我一杯温水,我漱口的同时他伸手抚着我背心。
我放下水杯后他立刻抽出纸巾替我擦嘴。
我洗手他甚至想帮我洗。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我出声制止:
「白阳!可以了。」
他猛地顿住,僵硬地往后退一步,低声道:
「抱歉,汤总。」
卫生间里只剩下水流声。
我默叹一声,正想说点什么,抬头后却顿住了话音。
镜子中的白阳,眼神落在了我颈侧,衬衣领边缘,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红痕。
我慢慢垂下眼,继续洗手:
「白阳,你刚才进办公室想问我什么?」
直到我关掉水龙头,依旧没听到回答,便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白阳?」
失落小狗终于回了神,慌忙移开视线:
「想问您吃没吃早饭。」
擦干净手走出去,一眼就看见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多层保温饭。
我抬手指了指:
「那是你给我带的?」
「嗯。」
「你自己做的?」
「嗯,前两天都做失败了,今天做得……还行。」
见我不说话,白阳作势要拿走。
我抬手拦了他一下:
「放着吧。」
「嗯?」
白阳呆愣愣的样子把我逗笑了,我拍了拍他肩膀: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还不饿,等我饿了就吃。」
真神奇。
白阳刚刚还灰扑扑的眼神瞬间变亮。
我开玩笑道:
「欸,你的眼睛里是藏了星星吗?怎么忽闪忽闪的?」
白阳眨了下眼,双唇微张想说些什么,耳朵尖肉眼可见地变红。
也许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于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溜了。
忙了一上午。
白阳给我带的早饭变成了午饭。
开保温盒的盖子,一层一层往下拿。
有山药粥、黑米蒸糕、肉沫鸡蛋羹。
最后一层,放满了剥好的开心果。
5
临近下班时,收到一条疗养院的缴费提醒。
正好,今天的最后一个行程是去疗养院。
走到停车场时,却看见白阳等在我车旁边。
「汤总,李哥说他儿子的学校下午有个亲子活动,托我代一下班。」
老李中午跟我说过这事儿,我当时告诉他直接走就行,没想到还找了代班。
我将车钥匙抛过去,白阳接住后开了锁,然后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我上车。
我站在原地微挑了下眉。
白阳立刻意识到不对,慌慌张张地又要去拉后座车门。
我偏头笑了下,走过去点了下他正要拉车门的手,然后坐进了副驾:
「行了,赶紧上车吧。」
疗养院对面有家花店,白阳问我要不要买束花。
我摆了摆手。
去看一个只剩眼珠子能动的人,买了也是浪费。
走进病房时护工也在,正在给汤明杰擦脸。
我让他先出去,自己拖了根椅子走到床边坐下。
三年前汤明杰见到我时还怒目圆睁,现在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我了。
「爸,我来给你缴费了,你怎么不对我笑一笑?」
汤明杰那双浑浊的眼里满是怨恨,用闭眼来表示抗拒。
我笑了笑,拿过帕子给他擦手:
「您有什么资格恨我呢?」
十三岁那年,我妈去世。
她下葬后的第二天,汤明杰就接了一对母子回家。
大的我见过,在我妈的病房里,屡次把我妈刺激到心脏骤停。
小的叫汤嘉年,只比我小一岁。
就因为他喊我哥我没答应,汤明杰当场就踹了我一脚。
那一脚下去,让我的胃落下了病根。
汤嘉年长得文弱,在学校被高年级欺负,我冷眼旁观。
回家后汤嘉年红着眼什么都不说,我还是挨了一顿毒打,理由是没有保护好弟弟。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十六岁之前,我总是想不明白,他们怎么总能找到那么多理由打我、骂我。
十六岁之后,在他们把我赶出家门时我想明白了,那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学会了。
满十八后,我用我妈留给我的信托基金买下了一家游戏工作室,从那时起,我便游走于酒桌之间谈生意、攒人脉。
什么脸面、尊严、健康,我都不要了。
只为有朝一日,我的公司能够吞并汤明杰的公司。
三年前,我做到了。
汤明杰来找我算账的途中出了车祸,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我拿过放在一旁的帕子给他擦脸,擦着擦着,帕子……不小心盖住了他口鼻。
汤明杰终于睁开了眼,眼里逐渐布满恐惧。
「爸,我昨晚梦见我妈了,她问我,有没有帮她把花园里的花照顾好?」
我缓缓抬手,隔着帕子捂住汤明杰的口鼻,温和笑道:
「花园里哪还有花啊?
「你把那个女人接回去的第二天,她就叫人把花园铲了个干净,我去找她对质,她说她花粉过敏,而你呢?你扇了我一巴掌,让我和她道歉。
「可是后来,她的生日、大大小小的节日,你都会给她送花,很多、很多。」
汤明杰的脸色一点点涨成猪肝色,我敛了笑,沉了脸:
「爸,体会到濒临窒息的感觉了吗?当初那个女人明知道我妈精神不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挑衅,你现在所承受的痛苦,连她的万分之一都达不到!」
汤明杰目眦欲裂。
我丢开帕子,看着他狼狈地大口喘气。
良久后,我站起身,丢下一张卡: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往后,你们一家三口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6
病房门一直虚掩着。
推开后,一眼就看到了白阳慌张闪躲的背影。
我站在门口,拿出手帕仔细擦着手指,没过几秒,面前投一片阴影。
「汤、汤总,您手机落车上了,陆先生一直给您打电话,所以我就想着……给您拿上来。」
「都听到了?」
「嗯……我一直帮您守着门口,今天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愣了愣,将手帕丢进垃圾桶后,抬头看着他眼睛。
三秒后,我浅浅勾唇:
「辛苦你了。」
白阳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汤总,您的手机。」
我接过后揣进兜里,边走边说:
「白阳,我这两天准备搬家,你帮我联系一个搬家公司……」
想了想,改口道:
「算了,就我一个人的东西,到时候……」
「您一个人?」白阳的反应有些大,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下去,「您不和陆先生……住一起了?」
「嗯。」
白阳的眼里似乎藏着某种期待:
「您现在……单身?」
我哑然失笑。
正想转移话题,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陆衡。
犹豫几秒,我按了接通:
「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皱了皱眉,正想直接挂断,手机里再次传出声音:
「汤迟语,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说。」
「你应该给汤嘉年的妈妈道个歉。」
手心不自觉攥紧,我嗤笑一声:
「因为什么?」
「三年前,你用小年的妈妈威胁他和我分手,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还是希望你给他们道个歉。」
「讲完了?」
「嗯,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做好饭……」
我笑出了声:
「陆衡,汤嘉年有没有告诉你,他们母子这些年衣食无忧,花的都是谁的钱?
「抛开这些不谈,即便哪天我真的把那个女人送进了精神病院,那也是她欠我的。
「还有你,陆衡,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
「我和你之间,结束了。」
7
从疗养院到停车场,白阳一直小心觑着我的脸色。
上车后,我吩咐道:
「你先送我去酒店,然后你开车回家。」
系好安全带后,白阳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偏头看他。
白阳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头和我对视:
「汤总,你现在不适合一个人住酒店。」
默了两秒,我打趣道:
「怎么?怕我想不开做傻事?」
「不是,我怕你胃疼的时候没人照顾你。」
「我不需要人照顾,开车吧。」
「可是我想照顾你,我想……带你回家。」
沉默的对视中,我先败下阵。
白阳的目光太过坦诚,眼里明晃晃的一片,全是我回应不了也承担不起的东西。
我看向某处虚无,淡声道:
「白阳,你既然知道我的情况,那就应该及时止损。」
「可我不觉得喜欢你是一种损失。」
我闭了闭眼,脑子里蹦出两个字:犟种。
「白阳,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你以后……会很痛苦。」
耳边落下一声笑:
「你在考虑我的以后?」
「……」
「汤总,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不想亏欠别人,哪怕是伤害过你的人,你也会一码归一码的还回去,对吗?」
我转过头,皱眉。
白阳笑容不变:
「可是汤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哪怕你给不了我回应,你也不欠我什么,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沉了脸:
「你是傻的吗?」
白阳还了我一个明亮的笑:
「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预想到结果。
「以前我只能干看着,但现在如果还让我干看着,我会难受得发疯。」
我斜睨着他:
「你发疯会怎样?」
白阳耸了耸肩:
「不知道啊,但你肯定不忍心看我发疯。」
「……」
「汤总,你别管我心里怎么想,你把我当成一个朋友或者一个献殷勤的下属,好不好?」
我不说话。
白阳解了安全带,凑近后轻轻摇了摇我胳膊:
「求你。」
我无奈地看他一眼: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心软了,」白阳隔空点了点我眼睛,「刚刚我看见了,你的眼神,温柔了一秒。」
「……」
沉默良久,我垂下眼:
「白阳。」
「嗯?」
「就当朋友,成吗?」
白阳很乖地点了下头:
「好。」
车子缓缓移动,白阳闲聊似地开口:
「汤总你有没有发现,刚刚我们聊这么多,我都没有用『您』。」
「好像是。」
「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下班时间。」
我轻笑一声:
「那你为什么还叫我汤总?」
白阳偏头看我一眼,尾音上扬:
「那不一样,下班了你也是我老大。」
我勾了勾唇,放松地闭上眼:
「以后下班就别叫汤总了,直接叫名字吧。」
「汤迟语?迟语?可是……我想叫你哥。」
「随你。」
白阳声音含着笑:
「哥?」
「嗯。」
8
白阳的家很干净,宽敞明亮。
阳台上种满了绿植。
白阳细心地给每盆植物都挂了小牌,花架上放了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每盆植物的浇水施肥的时间和用量。
我蹲在一盆长势喜人的蝴蝶兰面前,不由地弯起唇角。
白阳往我办公室里送过好多盆蝴蝶兰,每次他都说,是碰巧遇到花店打折才买的。
一阵手机铃声拉回我的神思。
我看了一眼,又是陆衡。
直接挂断再拉黑。
刚回到客厅,白阳给我端来一杯温水,又匆匆回了厨房。
我想进去帮忙的,走近时,隐约听见他在和谁通话。
「……还没吃,正在做,不过我今晚要做两个人的饭。」
「嗯!是他,快祝贺我吧,终于把他带回家了!」
「别别别,您可千万别来,我怕您给人吓跑了。」
「对了妈,能不能让家里的王姨来支援我两天,或者让她给我弄一个食谱也行。」
「就是有营养又好消化的那些,当然了,味道也不能差。」
「知道了,我这不正在学嘛,就这样啊,给我爸带好,拜~」
白阳挂断了电话,开始做饭。
而我停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进去了。
一个小时后,白阳招呼我吃饭。
三菜一汤,韭黄炒鸡蛋,白灼虾,清炒油麦菜和冬瓜肉丸汤。
每道菜都尝过后,听见他问:
「好吃吗哥?」
「嗯。」
我安静地夹菜吃饭,没一会儿,又听见他问:
「胃不舒服吗?」
我愣了愣,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太严肃,随即笑了下:
「没有,快吃吧。」
饭后,白阳主动问我: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斟酌片刻,我问道:
「白阳,你平时都是怎么对你朋友的?」
「看你问的是哪一种咯,我有酒肉朋友、普通朋友、好朋友。」
我严肃起来:
「那你把我归在哪一类?」
「第四类吧。」
「什么?」
白阳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缓缓绽出一个笑:
「今天刚产生的类别。」
我蹙着眉,启唇还未说话,白阳塞了一块山楂糕到我嘴里,笑得愈发放肆:
「所以啊哥,我也是第一次交你这类『朋友』,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
臭小子。
9
昨晚上胃疼了好一阵。
快天亮时才堪堪睡着。
导致早上白阳来敲门时,我压根没听见。
他急得不行,直接打开门冲进来。
看见我惨白着一张脸时,顿时没了声音。
蹲在床边,颤巍巍伸出手指来探我鼻息。
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指丢开,再缓缓睁开眼。
完了。
险些给孩子急哭了,眼圈儿都红了。
脑子还有点钝,我想也没想,抬手抚上他的脸,指腹轻蹭着他眼下:
「活着呢,不哭啊。」
白阳顿时收住了泪,脸色却一点点变红。
完蛋。
又给孩子整害羞了。
我无奈地笑了下,收回手遮住眼,懒懒道:
「先出去吧,我马上起。」
因为这件事,我俩上班差点迟到。
又遇到路上堵车,到公司停车场时,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
「汤总,您要扣我工资吗?」
白阳一脸严肃的样儿给我逗笑了,边解安全带边说:
「扣呗,让人事把我也一块儿记上。」
下车的那一刻,笑容瞬间消散。
陆衡从一辆车后绕出来,面色阴沉,双眼布满血丝。
「汤总,您……」
看见陆衡的瞬间,白阳也噤了声。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后跑到我面前,将我挡了个严严实实。
「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他分手,但你已经明确和他说了结束,那他还跑来堵你就是他的错!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帮你揍他!」
「……」
白阳已经摆好了进攻姿势,我轻拽了下他半举的胳膊,竟然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我抬手捏了下他后颈。
「哥……」
「嗯,你先上楼。」
「可他看着很危险。」
我笑了笑:
「他动手我也会动手,放心吧,你先上楼,听话。」
「……好吧。」
白阳不情不愿地离开,一步三回头。
目送他进电梯后,我看向陆衡。
「找我什么事?」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为什么要接你电话?」
「你昨晚和你的助理待在一起?」
「和你有关系吗?」
「汤迟语!我等了你一晚上!」
我冷笑一声:
「所以呢?我让你等了吗?堂堂一位博士听不懂什么是结束吗?」
陆衡此刻没了从前的冷静自持,胸膛起伏,步履沉重地往前走。
「汤迟语,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
「哦?那你想怎么样?我们之间本来也是我缠着你,如今我还你自由,你应该高兴才对。」
「不对!不是这样的……」陆衡烦躁得语无伦次,「根本不对,我想说的不是什么自由,你太突然了汤迟语,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我难以置信地皱了下眉:
「很突然吗?陆衡,我等了你三天,又或者说,我等了你三年。」
陆衡凝重的神色出现片刻恍惚。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欲走,却被突然抓住了胳膊。
陆衡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艰难开口:
「汤迟语……我可以解释,那三天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你听我……」
「和我有关系吗?」我扯开他的手,轻笑,「陆衡,那天晚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对你没感觉了,就连那天晚上和你上床,我都没有任何感觉,所以我非常确定,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爱你了。」
陆衡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喉结几度滚动:
「汤迟语,你不能这样,当初是你逼迫我的……」
「是,当初是我逼迫你,但如今我还你自由了不是吗?可你为什么又要回来找我说一些奇怪的话?」
陆衡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我微挑眉,点了下头:
「明白了,想要补偿是吗?可以,你现在住的那套房价值三千万,送你……」
「汤迟语!」一声怒吼在空气中荡开。
我平静地看着他:
「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
沉默两秒,我轻挑了下眉:
「难不成……还想要我爱你?」
陆衡瞳孔猛地紧缩,表情活像是被毒蝎子蛰了一下。
我笑了一声,极尽嘲讽。
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那套房送你了,就当你的精神损失费。
「以后,互不相欠。」
10
刚进办公室坐下,白阳便像一阵风似地冲进来。
握着我的肩膀将我从皮椅上扥起来,开始摸上摸下。
「你做什么?」
不轻不重的触碰一路向下到了脚踝,又原路返回,连我的手心手背也没放过。
终于,白阳长舒一口气:
「还好你没事。」
我无奈地笑了声:
「火急火燎跑进来就为了这个?」
「嗯,你太能忍疼了,虽然你看起来没事,但我还是不放心。」
说着,又将温热手掌覆上了我的胃部:
「这里呢?疼不疼?」
我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手掌又移至我心脏处。
「这里呢?」
白阳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清透的泉水。
一个呼吸间,我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不疼,只是很空。
我掩饰性地笑了笑,推开他的手,坐回去:
「少想些有的没的,回去工作吧。」
白阳垂下脑袋,「哦」了一声,但是脚下没动。
我看了他一眼:
「还有事?」
「有的。」
「说。」
白阳轻咳了声,缓缓开口:
「汤总,昨晚我给您订了些衣服鞋子,我让他们今晚上七点送到我家,还有……今天晚上有位阿姨会来我家做饭,她做饭很好吃……」
白阳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掀了掀眼皮:
「所以?」
「所以您今晚还跟我回家吗?」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他,要笑不笑地问:
「你想养我啊?」
白阳摇头:
「不是,『朋友』之间的照顾而已。」
朋友。
我咀嚼着这两个字,向后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问:
「你想照顾多久?」
「照顾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到了那天会哭鼻子吗?」
「……不会。」
「可你今天早上就哭了。白阳,你长了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
对视片刻,白阳垂下眼皮,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黑亮的瞳孔。
沉默良久后,他很轻地吸了一口气,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哥,我知道自己骗不了你,可如果我真听了你的话……离你远远的,我会后悔一辈子。
「事实上,我不仅那天会哭,如果你让我每天就这么看着而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会哭。
「我会不停地想你,想到你吃不下饭我会哭,想到你睡不着觉我会哭,想到你疼的时候身边没人我也会哭……
「我今天早上哭是因为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他之前先遇见你,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和你讲,我还没有和你一起旅游过,我还没有带你见过我家人,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和你做……
「哥,我不是非得要一个结果,我只是想,现在有一天算一天,我都能待在你身边……」
「待在我身边就不会哭了吗?」
白阳猛地抬头,因为讲得太投入,压根没注意到我走到了他面前。
「哥……」
「嗯。」
白阳握住我给他擦眼泪的手,通红的眼圈兜着一层泪,漆黑瞳仁又湿又亮。
「哥,你又对我心软了是吗?」
我没说话,沉默两秒后移开视线,抬起另一只手替他抹掉下颌的泪。
白阳突然笑起来,伸手将我圈进怀里,下巴枕在我肩上,心跳声震着我胸膛。
「哥,我好开心。」
我抬起手,又放下,轻声回复:
「知道了。」
11
在白阳家住了一周。
竟然生出一种悠闲的感觉。
工作量每天都在减少。
一半交给了公司二把手穆莹,一半交给了白阳。
意外发现白阳的分析判断力和决策力都很不错。
从前只觉得他是一位好助理,现在觉得,或许他也能当个好老板。
「哥,我有点累了。」
白阳从一大推文件中抬头,眼睛都不亮了。
我掺了点茶水,将茶杯推到他手边:
「今天教你的都学会了?」
白阳捞过茶杯,大剌剌地往椅背上一靠,边喝边感叹:
「学会了,原来你们当老板的每天要操这么多心,真不容易……」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旁敲侧击:
「听你这意思,你不想当老板?那你家里的公司谁继承?」
白阳看向我,摆摆手:
「家里公司有我大哥大嫂坐镇,我爸也还没退,公司唯一用的到我的地方只有研发部,想不到吧哥?我还背着你偷偷挣外快。」
「我记得你的专业是软件工程,涉及到这个领域的公司,当家人还姓白……你爸爸是白松?」
白阳眼睛亮了一瞬:
「你知道他?」
我点头:
「嗯,很有名的企业家。」
白阳来了精神:
「我爸叫白松,我大哥叫白屹,我妈叫兰月心,我大嫂叫宋婉,我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们都知道你!」
我好笑地看着他:
「知道我什么?」
白阳的眼神开始闪躲,小声道:
「知道我喜欢你呗。」
静默片刻,我轻声问:
「他们不反对吗?」
白阳蹙眉:
「当然不!他们也很喜欢你,我哥一直很钦佩你,我爸妈昨天还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家吃饭,对了,就我偷摸儿给你买的那些穿的,有一半是大嫂帮着挑的……」
听着听着,我不自觉出神。
白阳突然跑到我面前,转过我的椅子,半蹲下来:
「哥,你怎么了?」
白阳略有些焦急的声音让我回了神,笑道:
「没怎么,只是…突然收到这么多喜欢,有些不习惯。」
白阳双手搭在我膝盖上,表情变得有些沮丧:
「哥,我给你增加心理负担了吗?」
我哑然失笑。
拽着他胳膊站起来:
「瞎想什么呢?去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白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又变成了开朗小狗。
下班路上拉着我去了趟超市,结完账往停车场走时,他突然低头凑到我耳边:
「哥,我感觉有人跟踪我们。」
我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晚饭过后,白阳拉着我去附近公园散步,没一会儿,我也察觉到不对劲。
的确有人跟踪我们。
我和白阳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哥,你觉得会是他吗?」
「不确定。」
答应送给陆衡的那套房子,我已经让律师去办理过户了。
他没理由再来找我。
我拽了下白阳的袖子:
「走吧,再逛一会儿。」
可没走多远,胃里突然一阵绞疼。
我顿在原地,忍不住皱眉。
白阳低下头看我一眼,立刻矮身将我背在背上往回走。
胃里仿佛有一只手在撕扯。
我无力地趴伏在他背上。
身前的温热,衬得背后冰冷黏腻的注视感愈发明显。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汤迟语。
12
止疼药的药效越来越差。
白阳陪我熬了大半宿。
第二天早上,白阳蹲在我床边问:
「哥,我今天可以戴墨镜上班吗?」
我睁开眼,反应了一会儿,抬手摘掉他脸上的墨镜。
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白阳漂亮的狗狗眼肿成了悲伤蛙。
我默叹一声,翻过手背轻轻挨了挨:
「不是说待在我身边就不哭吗?」
白阳抓着我的手,低下头,瓮声瓮气道:
「……觉得自己很无能。」
「小白。」
「嗯?」白阳猛地抬头
我弯起唇角:
「我能这么叫你吗?」
白阳看着我,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手边的墨镜给他戴上:
「不要说妄自菲薄的话,你很能干,无论是作为我的助理,还是作为我的……朋友,我都很满意。
「你上午去公司和穆总交接一下工作,下午走系统请个假,我给你批,然后回来休息,成吗?」
「好。」
白阳出门后,我收拾了下,打电话叫来陈律。
他跟了我快十年,也算是心腹了。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大致梳理了一遍名下资产。
有些重要证件还放在答应送给陆衡的那套房子里。
「陈律,新房本办下来了吗?」
陈律点头:
「昨天刚拿到,放公司了,我下午给陆先生送过去?」
「不用,你回公司后直接交给白阳,让他带给我。」
「好的,汤总。」
下午快六点,白阳才回来。
一进门就凑到我面前让我看他的眼睛:
「变回去了吗哥?」
我捏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怎么感觉……你变嫩了呢?」
白阳嘿嘿一笑:
「那是,为了让眼睛尽快消肿,我让大嫂带我去了趟美容院,顺便敷了个面膜。」
臭屁小狗。
转身瞬间,白阳从背后环抱上来不让我走:
「哥,你刚嘀咕什么呢?」
「……」
我拽下他手中的房本,面不改色道:
「夸你呢。快松开,我得出门一趟,晚饭不用等我。」
然而白阳根本不听。
一把抓过车钥匙,大步走在我前面。
「我送你。」
「……」
13
我让白阳在楼下等我。
上楼后,在门口呆站了一分钟,才按下门铃。
响了三道,都没人应。
犹豫两秒,我试了试指纹锁。
门开了。
室内有些昏暗,还是原来的布局,连我拖鞋摆放的位置都没变。
只是一跨进去,便闻到浓浓的酒味。
我抬手摁亮灯,往里走了两步,看见了靠坐在酒柜旁的陆衡。
手边散落不少空酒瓶,形容颓丧,双眼通红。
哪还有从前半分温润清雅的样子。
他抬眼看向我,沙哑开口:
「你回来了。」
我皱了皱眉,这个时间点,正常情况下陆衡应该刚下班不久。
「你今天没去上班?」
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不应该多嘴的。
「对,我一直在等你。」
脚下一顿,我没再理会,径直往书房走。
东西都在保险柜里,找了个文件袋装上,出来时,看见陆衡挡在门口。
我沉了脸:
「借过。」
陆衡没动,暗沉的目光在我身上缓缓移动:
「你瘦了。」
我看向别处,冷声重复道:
「借过。」
陆衡充耳不闻,甚至又向前走了一步:
「汤迟语,我知道那三天…你是什么感受了。
「很难熬,很绝望,很痛苦……」
听着他魔怔似的喃喃自语,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胃里又开始抽疼,来势汹汹。
我轻吸一口气,忍着脾气道:
「房本给你放桌上了,喝醉了就去睡觉,别挡……」
「汤迟语!」
陆衡突然应激,痛苦地皱眉:
「我不要什么房本,我不要补偿,我不要那些东西……」
耐心告罄,疼痛不断加剧。
我深吸一口气,往他身侧绕:
「不要就扔了,让……」
胳膊突然被用力拽住。
陆衡盯着我,一字一顿:
「汤迟语,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回来。」
我闭了闭眼,指尖扣紧掌心维持冷静:
「陆衡,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讲笑话……」
「我没跟你开玩笑!」陆衡吼得我一愣,力气大得仿佛要将我胳膊捏碎。
「汤迟语,你回来,我们好好谈一谈,有误会说开就好了……」
「谈什么!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情绪和疼痛堆叠到极点,我吼出声,「结束了你听不懂吗!我不爱你了陆衡,结束了!」
「不、爱、了?」
陆衡缓慢碾磨着这三个字,眼里透出诡异的笑,「汤迟语,我们在一起三年,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因为那个白阳,对吗?」
我惊怒交加地瞪着他:
「放、屁!」
陆衡此时完全像一个失智的疯子,神色扭曲地笑起来。
我挣动着抽出胳膊,却被他抓住双腕。
「汤迟语,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没感觉,那你对谁有感觉?对白阳吗?
「你有了新的选择,所以要把我踢开,是吗?可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陆衡突然发力,拽着我往里拖。
「你要做什么?陆衡!」
眼前一花,陆衡将我摔在沙发上,膝盖顶开我双腿,俯身压下来。
「做什么?不是说没感觉吗?那我们就把感觉找回来……我离开三天,你离开十天,我们扯平,以后谁也不提,我们……」
「陆衡!」我拼尽全力甩了他一巴掌,「你他妈清醒一点!」
陆衡顿了一秒,缓缓偏过脸,压制住我的下半身,双手抓住我的衣襟:
「我很清醒。」
呲啦一声——衬衣扣崩落在地。
纽扣敲击地板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我的鼓膜。
霎时间,我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一双手在我身上肆意挑逗。
温热黏湿落在颈侧,齿尖扎进皮肤,仿佛毒蛇注入冰冷毒液。
疼痛抽走我所有力气,愤怒冲击着我的神经。
这一刻,我竟然体会到了一种濒临崩溃的感觉。
那双手来到我的下半身。
胃里阵阵痉挛,像有一万根钢针来回穿刺。
我很想蜷缩起来,可陆衡压着我,死死压着我。
呼吸仿佛都透着血腥气。
毫无预兆地,有什么东西要从食道里涌出来。
我慌忙捂住嘴,一瞬间,喉头泛出腥甜,迅速充斥口腔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指缝溢出鲜红。
顺着我的手背不停往下流。
我脱力地去推陆衡,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滚…开……」
血腥味四溢。
陆衡停了下动作,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脸上空白一片。
「滚……」
「砰」的一声响!
房门被猛地推开。
我缓缓移动视线看向门口。
白阳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到张嘴发不出声音。
对上我视线的那一刻,冲过来将陆衡一把扯开摔在地上,抖着手来抱我:
「哥……不是说上来拿东西吗…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对不起…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自己上来……」
白阳的眼泪噗簌簌地往下落。
我心里急,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一张嘴,大口鲜血涌出。
弄脏了他的白衬衣。
我慌忙伸手去抹。
结果弄得更脏。
我慌忙蜷起手指,缩回手,急得喘不上气。
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
怎么也捂不住。
我偏过脸,挣扎着往外移。
白阳却将我紧紧团进怀里抱起来,稳健的手臂克制不住地轻颤。
「哥…我是小白……不躲了好不好……」
一滴热泪淌过他的下颌,滴落在我眉心。
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冲刷着我脸上的血迹。
差点忘了。
小白不会嫌我脏。
我不动了。
泄力靠在他胸前,虚抓着他衣袖,含混出声:
「…走……小白……走……」
陆衡从地上爬起来,眼里空茫一片,动作机械地想要跟上来。
「汤……」
「滚开!」
白阳狠踹了陆衡一脚:
「你他妈最好跪着祈祷他能没事!」
14
陆衡还是跟着去了医院。
行尸走肉般立在抢救室外。
时不时地看白阳一眼。
终于,他熬不住了,麻木地走上前去,问出了那句话:
「汤迟语他……怎么了?」
白阳半身都是血,看见他那张脸时怒气直冲脑门,抓着他衣领扬起拳头,但下一秒,又想到汤迟语还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一瞬间,他心疼得喘不上气。
咬牙放下拳头,狠狠将陆衡推开,压着声音道:
「你他妈但凡想一想他给你打的那通电话!」
陆衡麻木的脑子开始转动,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逐渐放大、回响:
「陆衡,我查出了癌症,医生说……」
医生说什么?
他甚至都没听他把说完,任由汤嘉年出声打断。
陆衡仿佛被子弹击中眉心,面色惨白如纸,被抽走脊骨般般跪倒在地。
想到自己今晚对汤迟语做的事,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过去三年的点滴如潮水般回溯。
他的确怨恨汤迟语强硬地插手他的感情,但汤迟语一声不吭地承受了他所有的怒火和发泄。
这三年里,他没有哪一天对自己不好。
「手术中」三个字红得刺眼。
直到这一刻,陆衡不得不承认,自己一边紧抓着汤迟语当初的错误不放,一边高高在上地享受他的臣服。
他习惯了汤迟语献祭似的爱,他就是想要汤迟语永远暴烈地爱自己。
所以刻意用冷暴力去掌控,可耻地用汤嘉年去试探,卑劣地操纵情感去打压。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不择手段的人。
15
手术灯牌熄灭。
抢救室的门从内打开,医护人员推着昏迷的汤迟语出来,送往特护病房。
白阳急急忙忙跟上去。
压根没注意身后还跟了一个游魂似的陆衡。
医护人员从病房里退出来时,白阳大哥带着一大家子刚好赶到。
白阳顿时松了半口气,侧身让他们进去,自己则跟着主任医师去了办公室。
二十分钟的谈话让白阳的心跌到了谷底。
忧心忡忡地回来,一眼看到陆衡立在门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推开他。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白
来源:桔子书阁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