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刘婶放下晾晒的衣服,皱着眉头往屋里钻;王大爷看见那辆车,扭头就往另一条小路上走;连平日里最爱凑热闹的张家小子都躲在电线杆后面,远远地张望。
"三叔回来了!"邻居家的孩子一路跑,一路喊。
那辆黑色桑塔纳像个不速之客,慢悠悠地驶进向阳村的土路,溅起一路尘埃。
知道是三叔回来的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刘婶放下晾晒的衣服,皱着眉头往屋里钻;王大爷看见那辆车,扭头就往另一条小路上走;连平日里最爱凑热闹的张家小子都躲在电线杆后面,远远地张望。
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纳闷着:三叔出去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让乡亲们都避之不及?
我叫李国柱,1992年的夏天,刚满二十岁,在县城师范学校读书,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
我们李家在向阳村已经住了三代人,家里的老宅子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盖的,青砖黛瓦,院里有棵老枣树,每到秋天,枣子红了一树。
爷爷李德旺,今年八十大寿,曾经是村里的老支书,虽然退休多年,但村里有大事小情,乡亲们还是习惯去找他拿主意。
父亲李国强是爷爷的长子,在乡镇砖厂当工人,是厂里的劳模,每年春节总挂着大红花回家,让爷爷直乐呵。
二叔李国文在乡政府当干部,戴副眼镜,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家里的老照片上,二叔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站在爷爷身边,像棵挺拔的小白杨。
而三叔李国富,则是我们家最早"下海"经商的人,也是最让爷爷操心的一个。
五年前,国家刚刚开始鼓励个体经济发展,三叔辞去了县棉纺厂的"铁饭碗",拿着家里仅有的三千块积蓄去了广东。
"傻小子!"爷爷气得直跺脚,"好好的工作不做,跑那么远去瞎折腾啥!"
三叔收拾行李的手没停:"爸,改革开放了,沿海发展快,机会多!"
"你是不是又听了那个港商的话?"爷爷眼睛一瞪,"上次买录音机就被骗了三百块,你还信他的?"
"那能一样吗?"三叔有些急了,"这是做生意,懂不懂?大潮来了,不赶上就晚了!"
爷爷气得胡子直抖:"你这是要跑去投机倒把!败坏祖宗的门风!"
"爷爷,时代不同了,做生意也是为国家做贡献!"三叔把最后一件衬衫塞进旧帆布包。
"你爷爷当了一辈子干部,你哥是工人,你二哥是国家干部,就你不务正业!"奶奶在一旁抹眼泪。
"等我赚了钱回来,你们就知道我是对的了!"三叔倔强地说。
爷爷摔了茶碗,茶水溅了一地;三叔砰地关上门,就这么离开了。
从那以后,三叔只在过年时寄过几次钱和一些南方特产回来,但从未露面。
我只从二叔那听说,三叔在广东做服装生意,据说混得不错,有了自己的公司。
而今天,他开着小轿车回来了,这在我们村,可是天大的稀罕事。
桑塔纳停在了我们家的老院子前,扬起一阵灰尘。
三叔从车上下来,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原来那个穿着蓝制服、头发乱糟糟的青年,如今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胶梳得油亮。
他比五年前胖了许多,下巴上还有点小肉,走路的姿势也变了,带着城里人的派头。
"国柱!看你长这么高了!"三叔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手上戴着金表,领带夹在太阳下闪闪发亮,身上散发着从未闻过的古龙水味道。
我正要回话,邻居王大娘提着篮子从门口经过,看见三叔,脸色一变,连招呼都不打就匆匆走了。
三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三叔,你知道村里人为什么..."我忍不住开口。
"知道,知道。"三叔打断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都是些老黄历了,走,先进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摆满了为爷爷大寿准备的桌椅。
邻居家借来的四方桌上铺着崭新的红色桌布,木椅子擦得锃亮。
父亲正在院子中间指挥着几个亲戚布置场地,看见三叔,愣了一下,随后板着脸走过来。
"你终于想起来回家了。"父亲声音冷冷的,手上的老茧和他的表情一样硬。
"大哥。"三叔放下手提包,想去握父亲的手,却被父亲侧身躲开了。
"爸在屋里休息,你先去见见他吧。"父亲转身继续摆放桌椅。
三叔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我看了看父亲紧绷的背影,又看了看三叔失落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二婶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满了面粉,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看见三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打了招呼:"老三,你回来了啊。"
"二嫂。"三叔点点头,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去,"这是给爸添寿的。"
二婶没接,扯了扯围裙上的面粉:"你先进去吧,老爷子念叨你好久了。"
走向爷爷的房间,我能感觉到三叔的步子变得犹豫起来。
推开那扇漆皮已经剥落的木门,屋内飘来一股老人家特有的药草味和樟脑丸的气息。
爷爷正坐在竹躺椅上,旁边的八仙桌上放着一杯浓茶和一台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戏曲节目。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对襟褂子,脚上蹬着一双老式布鞋,一缕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窗洒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
那双饱经风霜的手正翻着一本发黄的相册,厚茧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仿佛在抚摸时光本身。
"爸,我回来了。"三叔的声音突然变得像个孩子。
爷爷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停在三叔身上,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欣喜、失望、心疼、愤怒,各种情绪在爷爷眼中交织,却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拖着布鞋走到柜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发黄的信封,递给三叔。
那个柜子是爷爷当年的嫁妆,红木雕花,历经岁月,依然散发着木头特有的香气。
三叔疑惑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脸色刷地变白了。
我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信封里装着一张黑白照片和一份报纸剪报。
照片上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三叔,站在一个大型机器旁边,笑得灿烂。
那份剪报的标题,让我心里一沉:《某厂私自倒卖国家物资案告破》。
柜子上的老式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仿佛在计算着沉默的秒数。
三叔的手微微发抖:"爸,这不是真的...我可以解释..."
爷爷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国富,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看重什么?"
三叔低下头,不敢看爷爷的眼睛。
"清白。"爷爷一字一顿地说,"李家祖祖辈辈,再穷也没做过亏心事。"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刺耳。
我站在一旁,感觉心脏砰砰直跳,手心冒汗。
原来三叔五年前不是单纯去经商,而是因为在厂里卷入了一起倒卖国家物资的案子,怕东窗事发才匆忙离开,去广东躲避。
虽然他不是主谋,但也参与其中,赚了第一桶金。
这事被人举报了,但因为三叔早已离开,案子最终不了了之。
村里人指指点点避而远之,不是因为三叔下海经商,而是因为这件事早已在村里传开了,只有我们这些小辈被蒙在鼓里。
"你这些年赚的钱,有几分是清白的?"爷爷的问题像刀子一样。
三叔嘴唇颤抖:"爸,那是年轻不懂事...我也是被人哄骗着干的...这几年我在广东老老实实做生意,没有再..."
"败坏李家的门风啊!"爷爷长叹一声,重重地坐回竹躺椅上,躺椅发出"吱嘎"一声响。
我从没见过爷爷这般疲惫的样子。
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老人,是全村人的主心骨。
小时候,村里人打架,爷爷一出面,再凶的人也不敢吱声;逢年过节,爷爷带着我们走亲访友,那腰板挺得比任何人都直。
可此刻,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三叔跪在爷爷面前,眼泪滚落:"爸,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做人..."
爷爷转过头,望向墙上的全家福,那是七八年前照的,全家人坐在照相馆的红背景前,笑得灿烂。
照片中的三叔还穿着厂里发的工作服,头发乱糟糟的,但眼神清澈。
"当初就不该由着你!"爷爷的声音有些哽咽,"让你读书,你不读;安排你进厂,你嫌累...现在好了,黑了心,昧了良心!"
"爸..."三叔低着头,不敢抬眼。
房门被推开,父亲和二叔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父亲开口道:"爸,客人们快到了。"
爷爷挥挥手:"你们先出去。"
等房间只剩下爷爷、三叔和我时,爷爷对我说:"国柱,你去把那个布包拿来。"
我从爷爷的柜子最底层取出一个灰色的布包,上面还绣着几朵已经褪色的梅花,那是奶奶生前的针线活。
爷爷解开布包,里面是一本陈旧的账本和一枚闪亮的奖章。
"这是我当了四十年支书的村账和荣誉证书。"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物资紧缺的年代,我从没贪过村里一分钱,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乡亲们的事。"
三叔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人活一辈子,钱没了可以再赚,名声坏了,就像这墙上的黑窟窿,抹都抹不掉。"爷爷指着墙上一块被煤油灯烟熏黑的痕迹,那是我小时候不小心打翻煤油灯留下的。
"你知道吗,你走后,村里孩子都不敢和你侄子玩了,说他是倒爷的侄子。"爷爷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去找村里人评理,人家直接把报纸甩我脸上,我当了一辈子的老支书,第一次觉得抬不起头。"
三叔的眼泪滴在地上,渗入那些岁月留下的裂缝中。
屋外,院子里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亲朋好友陆续到来,为爷爷祝寿。
"国富,你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爷爷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这封信和照片是三年前就送到我手里的,是你厂里的老王托人捎来的。"
三叔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
"我没告诉任何人,也没去找你。"爷爷继续说,"我想看看你能不能自己走出来,能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富贵。"
三叔喃喃道:"爸,我...我对不起您..."
爷爷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旧手帕,擦了擦眼角:"你知道这几年我为什么血压高吗?每次听到有人说你的坏话,我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三叔低声说:"爸,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办这个寿宴吗?"爷爷问道,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三叔和我都疑惑地看着爷爷。
"我想趁着还清醒,把一些话说清楚,把一些事了结了。"爷爷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就是看着你走上了歪路,心里不安生。"
外面,二婶在门外喊道:"老爷子,客人都到齐了,该出来了!"
爷爷站起身,拍了拍三叔的肩膀:"今天你就留在屋里,别出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做个清白人,对得起良心。"
眼看爷爷要出门,三叔突然抓住爷爷的手:"爸,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爷爷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欠大家一个道歉,也欠自己一个新开始。"三叔的声音坚定了许多,眼中的泪水仍在闪烁,却多了份坚定。
我从未见过三叔这样的表情,那是一种下定决心后的释然。
爷爷深深地看了三叔一眼,眼中的光芒渐渐明亮起来,他缓缓点了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外面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宾客。
村里的男人们穿着少有的白衬衫或中山装,头发用水抹得服服帖帖;女人们则穿着花棉袄或是城里亲戚带回的的确良衣服,戴着塑料耳环或发卡,打扮得喜气洋洋。
桌上摆着花生、瓜子、水果和一些点心,老人们嗑着瓜子,谈论着村里的新鲜事;小孩子们则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不时偷拿几颗糖果。
当爷爷和三叔一起出现在院子中央时,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人们交头接耳,投来疑惑或鄙夷的目光。
有人小声说:"他也有脸回来?"还有人阴阳怪气地笑:"发财了,来显摆来了?"
"今天是我李德旺八十大寿,谢谢乡亲们来捧场。"爷爷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像极了他当年在大队部开会的样子,"今天我小儿子也回来了,他有话要对大家说。"
三叔站在众人面前,不再是那个趾高气扬的"成功人士",而是一个低头认错的游子。
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地、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五年前的事情经过。
"当年厂里有人带头倒卖原料和成品,我被拉下水,一开始只是帮着望风,后来慢慢地...也参与进去了。"三叔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清晰,"警方查案的时候,我害怕了,就逃到了广东。"
院子里鸦雀无声,连孩子们也停止了嬉闹,好奇地看着这个"城里来的叔叔"。
"我知道,这些年村里人一提起我就摇头,说我坏了李家的清白门风。"三叔环顾四周,目光坦然,"我对不起爸爸的培养,对不起村里人的信任,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村里的老王头"哼"了一声:"现在知道说好听的了,当初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村里的刘婶也开腔了:"你爸一辈子的好名声,都让你给毁了!"
面对指责,三叔并没有反驳,只是点头承认:"王叔,刘婶,你们说得对,我愧对父亲的教诲。"
他继续说道:"这五年来,虽然表面风光,但内心一直被愧疚折磨。每次看到路边的警察,我都害怕;每次回想起家乡,都感到羞愧。"
我注意到,随着三叔真诚的忏悔,村里人的眼神逐渐从鄙夷变成了复杂,有些老人甚至微微点头。
"今天借着爸爸的寿辰,我向大家道歉,也宣布一个决定。"三叔停顿了一下,声音坚定地说,"我决定拿出这些年赚的一部分钱,捐给村里办个小学,就叫'德旺小学',为我爸爸积德。"
"这是做样子给我们看呢吧?"有人小声嘀咕。
三叔并没有生气:"不仅如此,我已经和县里谈好了,准备在县城开个服装厂,专门雇咱们村的人。乡亲们谁家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现场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爷爷的眼眶湿润了,他拍着三叔的背,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村里的老支书王大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举起酒杯道:"德旺,你小儿子有出息啊,知错能改,这比啥都强!"
"是啊,"邻居刘婶也笑呵呵地说,"咱农村娃出去闯,难免会走弯路,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看着乡亲们渐渐释怀的表情,三叔的脸色也放松了许多。
他挨桌敬酒,一改之前的架子,真诚地和村里人交谈,询问他们的困难和需求,考虑如何能真正帮到他们。
"李家老三,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还骂你来着。"村里的老赵头喝了口酒,"现在看你能回头,老脸上也有光。"
"赵叔,以后我一定多回来看看您。"三叔给老赵头倒满酒。
"王婶,听说您家小孙子今年考上了高中?"三叔又走到另一桌,"学费的事您别担心,我全包了。"
王婶红了眼眶:"你这孩子..."
酒过三巡,爷爷站起来,举起酒杯:"今天我八十大寿,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子孙争气,看到村子越来越好。国富这孩子,虽然犯过错,但能回头是岸,我这个做父亲的就知足了。"
三叔含泪接过爷爷递来的酒杯:"爸,您放心,我一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不会再辜负您的期望。"
太阳渐渐西沉,染红了整个院子。
饭桌上的谈笑声、碗筷碰撞声、孩子们的嬉闹声,交织成一曲和谐的乡村交响曲。
老支书王大伯喝得有些高,拉着爷爷的手说:"德旺啊,咱们是一辈子的老搭档,看到你儿子变好了,我这心里也痛快!"
爷爷笑着点头:"是啊,人这一辈子,不怕走弯路,就怕不回头啊。"
寿宴结束后,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空,像一盏明亮的灯,照亮了整个村庄。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家人在收拾残局。
三叔主动卷起袖子帮忙,那个西装革履的"老板"形象荡然无存。
父亲走过来,拍了拍三叔的肩膀:"回来就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代表了家人之间最朴实的和解。
二叔也过来了,递给三叔一杯茶:"老三,这些年...其实爸挺想你的。"
三叔接过茶,眼圈红了:"二哥,我知道错了。"
"知错就好,"二叔推了推眼镜,"咱爸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咱李家的名声。"
夜深了,我和三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乘凉。
枣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墙角的蟋蟀不知疲倦地鸣叫,远处的田野里,蛙声一片。
这是乡村的夜间交响乐,我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欣赏了。
"国柱,三叔有句话要对你说。"三叔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三叔,您说。"我好奇地看着他。
"人这辈子,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唯有做人的本分不能丢。"三叔的眼睛望着远方的星空,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别看我这几年在外面风光,其实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都不踏实。"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爷爷是个了不起的人,一辈子清清白白,受人尊敬。"三叔继续说,"咱们李家最大的财富,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这份清白的名声。"
"我明白了,三叔。"我轻声应道。
三叔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明白个屁!你才多大,懂个啥?"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粗旷起来,更像我记忆中的那个三叔了。
我忍不住笑了:"三叔,您这说话还是那么直。"
"那当然,"三叔也笑了,"这次回来,我打算在县里扎根了,不再东奔西跑了。"
"真的吗?"我惊喜地问。
"嗯,打算在县城开个服装厂,专门做童装。"三叔弹了弹烟灰,"你要是愿意,毕业后可以来帮我。"
"我?我不是学师范的嘛。"我有些犹豫。
"当老师好啊,教书育人多踏实。"三叔拍拍我的肩膀,"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还是按自己的路走。"
夜风轻拂,带来稻田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
这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三叔背着我去田边看萤火虫的场景。
那时的三叔,还是村里最敢闯、最机灵的小伙子,没有人怀疑他的为人。
"三叔,您当年为什么会..."我欲言又止。
"走上歪路?"三叔自嘲地笑了笑,"说来话长。那时候厂里领导贪污成风,我看不惯却又无力改变,慢慢地也就被那个环境同化了。起初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也就..."
他深吸一口气:"人这辈子啊,最怕的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幸好咱爷爷给了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发现三叔已经换上了一身朴素的衣服,正在院子里帮爷爷打太极。
他的金表和名牌打火机都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更像是我记忆中那个活力四射的三叔。
爷爷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招式精准有力。
三叔则有些生疏,却很认真地模仿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太极拳是咱爷爷教你的?"我问。
三叔笑道:"可不是嘛,小时候就学过,就是这些年没练了,都忘光了。"
我看向爷爷,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的担忧和疲惫一扫而空。
父亲和二叔站在房檐下,喝着稀饭,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
阳光洒在这个普通的农家院落里,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爷爷常说的一句话:"富贵不如清白,名利不如平安。"
三叔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他把那辆引人注目的黑色桑塔纳送给了乡政府当公车,自己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开始了服装厂的筹备工作。
每天早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那股子干劲让人想起他年轻时的模样。
他走访村里的贫困户,为他们提供就业机会;他出资修缮了村里的祠堂和小路;更重要的是,他用实际行动慢慢赢回了村民的尊重。
有一次,村里的大雨把路冲垮了,三叔二话不说,带着工人连夜抢修;又一次,李家老太太生病没钱医治,三叔直接把人送到县医院,垫付了全部医药费。
慢慢地,村里人不再提起三叔的旧事,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老三媳妇啥时候接回来啊?"刘婶逮住机会就打听。
"还没定呢,刘婶。"三叔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侄女在县供销社上班,模样俊,人也勤快。"王婶也凑过来。
"行行行,改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