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评论家、导演、画家……集诸多标签于一身的陈旭龙，是近年来甘肃省较为活跃的文艺工作者。陈旭龙，青年时期潜心于美术创作，2008年开始尝试人像摄影的研习，2020开始根植于田野，对甘肃省陇中地区民间艺术的研究成为他近年来主要从事的工作。而对传统文本的书写与影像记录
从田野中走来：
民间文艺评论家陈旭龙的坚守与责任
文/秦莉
评论家、导演、画家……集诸多标签于一身的陈旭龙，是近年来甘肃省较为活跃的文艺工作者。陈旭龙，青年时期潜心于美术创作，2008年开始尝试人像摄影的研习，2020开始根植于田野，对甘肃省陇中地区民间艺术的研究成为他近年来主要从事的工作。而对传统文本的书写与影像记录结合的表达方式，成为了近年来陈旭龙较具特点的研究模式。一路走来，在艺术创作与文艺评论的道路上，陈旭龙取得了诸多成就。他的成功，既是个例，也是基层文艺工作者对甘肃乡村丰富文化资源挖掘整理的代表。
总体而言，在陈旭龙的一系列研究成果中，对家乡土地的热爱成为了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这也与他长期学习生活在甘肃——这一西部热土的关系密不可分。陈旭龙大学期间学习美术，在版画和油画创作上投入了很大精力，2000年他的两件油画作品《青春》《天台的景》即入选中国美协主办的第十四次新人新作展，并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回顾该时期的创作，他便开始关注到了身边的人及其他们所处的生存状态。而版画创作的经历，使得他开始思考在技术层面如何通过黑白关系的建立来实现对影像的表达。大学毕业后，陈旭龙又开始了对摄影技术的探索，力图通过新的媒介技术实现对人的记录和乡村情感的表达。其利用业余时间从事人像摄影长达十七年，在长期经历的商业摄影与民俗记录的转换中，他对影像构成关系的理解得到了不断强化。随着实践探索的不断深入，摄影作品的平面表达方式逐渐开始无法满足他对流失时间的表现，自2017年起，陈旭龙便开启了对动态影像记录的尝试，而这也成为他涉足于民间文艺评论和民族志纪录片创作的契机。这一时期，对于新技术手段的应用一度成为陈旭龙面临的主要困难。从一开始通过自学以及与同行老师的请教，结合实践拍摄、剪辑，孜孜不倦学习的过程使他较为熟练的掌握了器材的使用和素材的剪辑。最初他的拍摄的视角便关注到了陇中当地的婚俗与各地众多的民间信俗仪式。
陈旭龙成长与生活的白银市，位于甘肃省陇中地区，这一地区自宋元以来，便是我国西北少数民族主要的活动场所。自明代以来，这里又成为当时抵御北方蒙古族进入中原腹地的重要屏障，大部处于明代九边防御体系之内。期间居住的群体很多都是明清之际的移民后裔、戍屯军士后裔和元末归附的蒙元后裔贵族。他们在婚俗、生产生活上的习惯与内陆地区不同，有很强的民族融合特点。这些多元的素材，为陈旭龙的创作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历史地理条件。而这些内容也在他的论文《黄金家族的荣耀：甘肃省白银地区蒙古族后裔族群历史文化研究》中有所反映。
陈旭龙从接触人类学伊始，便受到了中国艺术人类学学会名誉会长方李莉教授的影响和指导。在方教授的引导下，他的研究开始从前期的碎片化记录逐步走向了严格按照人类学田野考察规范的方式不断展开。而正是逐步深入田野的过程，使他开始深入观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群体所拥有的众多特殊民俗现象。正是在不断思考与田野实践的结合下，促使陈旭龙开启了一条令他感兴趣的民间戏曲与民俗仪式的研究探寻之路。
在不断的学习和积累过程中，2018年至2021年精准扶贫期间担任驻村工作队长的经历对陈旭龙的研究影响巨大。在白银市平川区野麻村从事的四年驻村工作中，陈旭龙依托该村的脱贫攻坚工作，曾提出了在野麻村开展艺术乡村建设的思路。这一想法在当时得到了周围众多学者、艺术家的支持，这就包括了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张改琴、甘肃省美术家协会主席王骁勇、宋庄画家村创始人之一的张鉴墙、甘肃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刘晓辉等众多省内外知名艺术家。而这一项目所依托的，正是野麻村所拥有的丰富历史文化资源和自然景观。这些元素的聚集，为各方学者和艺术家提供了丰富的考察亮点和创作源泉。通过“美丽野麻”艺术创作活动的组织开展，他将各路艺术家引入到了位于大山深处的野麻村，这些艺术家也针对野麻，创作了一大批艺术作品。当时也是为了推动这个项目的顺利开展，陈旭龙根据驻村工作期间开展的田野考察发表了论文《黄河白银市野麻段历史文化资源综述》。也与当地的影像工作者一起策划了两个短片：《美丽野麻》专题宣传片和《向着太阳》微电影。这些成果除了在当时起到了一定的宣传功效外，也成功向外界推介了野麻村的历史文化资源优势。
受甘肃陇中地区广泛分布的民间戏曲的吸引，其后陈旭龙开始了对包括皮影戏、曲子戏、傩文化等一系列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的田野考察与民间文艺的研究。在这一过程中，随着个人研究成果的不断推出，陈旭龙相继加入了中国民族学学会影视人类学分会和中国傩戏学研究会。这些学术团体的加入，对陈旭龙个人研究工作的开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在不断与同行老师的交流学习中，他个人的视野和研究的深度得到了极大提升。他的著作《行走于田野之上：甘肃省陇中地区民间艺术考察》和《中国影戏民俗属性及其戏剧化研究》相继出版，而关于陇中地区傩文化研究的一系列成果也相继被国内数家期刊发表。以对皮影戏的研究为例，除了以《中国影戏民俗属性及其戏剧化研究》为代表的著作外，针对国家级非遗项目“通渭影子腔”的两篇研究论文也相继问世。而纪录片《乡音：行走的戏班》取得的成功，则在更大程度上扩大了“通渭影子腔”在国内诸多研究群体中的影响力。
纪录片《乡音：行走的戏班》创作的思路，即来源于陈旭龙对陇中地区非遗资源的关注。在《行走于田野之上：甘肃省陇中地区民间艺术考察》书写之际，他当时便深入到了众多由民间艺人组建的戏班。这些戏班广泛分布于甘肃的安定区、平川区、甘谷县、通渭县、会宁县、榆中县、临洮县、永靖县、康乐县等县区乡村，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陈旭龙跑遍了这些地区，实地展开了扎实的田野考察。以“安定区大庄皮影戏班”为例，这是一个存在于定西市安定区大山深处的乡村戏班，已为当地群众服务了近60年，而一众班社成员均由该村群众自发组成。正是他们的坚守，为村社群众带去快乐的同时，也满足了年节期间村社信俗仪式开展的需要。正是这些长期坚守于乡村的群体与个体所拥有的对民间艺术的执着精神，一次次深深感动着作为考察者的陈旭龙；也正是陈旭龙所具有的对陇中大地的热爱之情，促使他能够长期坚守并迈出每一次走进大山的脚步。
针对“安定区大庄皮影戏班”的记录，除了在他所书写的文本中多次出现过外，他们的表演和生存状态也在他的纪录片《乡音：行走的戏班》中有着直观的反映。该片中出现的鲁希兴老人属于这个戏班的第三代“把式”（把式：主要表演者，甘肃陇中地区皮影戏班把式要会唱、会表演皮影），追随并带领班社走过了40年的发展历程。虽经岁月变迁，但在他的引领下，一代代年轻人不断加入班社，而这正是非遗传承的魅力所在。正是因这个人物的出现，激起了陈旭龙对更多戏班发展历程探寻的好奇之心。在这个素材采集之后，陈旭龙便开始了沿定西市至周边不断扩展考察范围的步伐，他的记录也逐渐由甘肃走向了周边省份如陕西、山东、湖北、福建……人物选择上也逐步扩展到了国家级、省级、市级非遗传承人群体。
在《中国影戏民俗属性及其戏剧化研究》的书写中，中山大学康保成教授团队早期的研究成果对陈旭龙影响很大。或许是机缘巧合，在研究之初，他便偶然得到了当时康保成团队完成的《中国皮影戏的历史与现状》项目研究文本，这些资料的出现对陈旭龙该时期研究视野的扩展起到了关键作用。也促使他萌生出了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对中国皮影戏进行一次相对完整研究的想法，而这一想法的实现则耗尽了陈旭龙三年的时光。面对一个持续三年时间的田野考察，获得的素材量极为庞大，特别是后期对素材的筛选使用，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但正是陈旭龙所拥有的对民间艺术的热爱之心和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与身具备的严谨态度，促使他在三年内坚持了下来，最终完成了对中国皮影戏系统研究成果《中国影戏民俗属性及其戏剧化研究》的书写。该著作的问世，在中国皮影戏研究而言，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这也正如该书序言中台湾学者邱一峰所言：仅就本书而言，其结构设置、内容叙述较为全面地反映了中国影戏在漫长发展中所经历的一系列演变与转化。在研究创新上，“展现了全面性的考察与论述，实为近年难得一见的著作”。从“本书的整体架构观之，由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切入，包含影戏起源、构成元素、传播分布及文化特征等，观照的面向颇为完整；而戏剧型态则兼顾表演程式、脚色行当、剧本模式、影具雕刻、唱腔音乐和空间场域等各种特征，犹如一部中国影戏各流派集大成的阶段性成果，体大思精，鞭辟入理，读之不禁赞叹连连，允为当代中国影戏研究之综合宝典，可提供后续研究者宝贵之材料基础。”
中国纺织出版社责任编辑施琦同样对该著作的完成表示了极大地感慨之情：“作为《中国影戏民俗属性及其戏剧化研究》一书的责任编辑，在中耕和审校这300多页、40万字、参阅了100余篇专业文献的书稿过程中，我不禁一次又一次地被作者的文字所打动。从书稿中，我仿佛看到民间艺人们在村社庙宇的舞台上演出着一场又一场皮影戏的画面；我仿佛看到了研究学者们奔走在乡间访谈艺人、查阅文献、记录影卷进行田野考察的身影；我仿佛看到了作者撰写脚本、剪辑影片、伏案提笔整理书稿的瞬间。已然分不清，感人的是民间艺人在辛劳的奔波中依旧对皮影艺术的坚守与热爱，还是广大劳动人民寄托于影戏的对美好生活最朴实无华的向往和追求；也分不清，动人的是笔者流淌在一字一句间对皮影戏研究的钻研精神，还是一篇一章中对保护传统非遗文化的责任和担当；更分不清，引人的是这门传统艺术历经岁月变迁和时间洗礼的熠熠生辉，还是这种民俗文化根植于社会生活和精神深处的深厚积淀。”
该书完成之际，同期由陈旭龙独立制作的纪录片《乡音：行走的戏班》亦在2023年荣获了第三届华语音乐影像志银奖的荣誉，而该片也在2024年被中国民族博物馆收藏。
根据上海音乐学院“中国仪式音乐研究中心”微信公众号推送的关于对陈旭龙研究成果的评述文章显示：《中国影戏民俗属性及其戏剧化研究》的书写，与影片《乡音：行走的戏班》的产生“一脉相承”，同样缘起于2021年陈旭龙对甘肃省陇中地区民间艺术田野考察活动的开展。在持续的田野实践中，影戏在陇中乡村中的普遍存在和广大群众对它的高度认同引起了作者的关注，这也成为陈旭龙将研究的视野由甘肃陇中逐步扩展至周边陕西，以至全国的原因所在。在这一研究中，中国影戏本身所具有的民俗属性和其中的戏剧化特征成为了这一民间戏曲形式的显著特点，二者也是中国影戏在数千年发展过程中所经历的两个重要阶段。陈旭龙在《中国影戏民俗属性及其戏剧化研究》的书写中，也是紧紧围绕着这两个阶段展开了研究，阐明了影戏在近代中国所经历的仪式属性不断被弱化和戏剧属性不断增强的原因所在。
作为文艺评论家和影片导演的陈旭龙曾说：“在本书完成之际，在长时间与‘古人’的对话中，中国影戏丰富的内容和博大的包容性，使我心生敬畏。这个持续近三年的研究，我将其视作一次新奇的探寻过程，在与不同地区早期艺人的成长经历，影戏发展过程和当地历史、地理、习俗的不断‘对话’中，我经历了一次次思想上的蜕变。”无论是影戏、影片、还是图书，其背后承载的，都是中国影戏从业者、研究者、爱好着、传播者的热爱和情怀。
对于一种地域文化形态的表达，从接触之初生发出的感性认识，到最终逐步理解它的成因，及其对周边区域产生的影响，这是一个研究者带着“问题”意识，不断深入其中的渐进过程。这个过程对一项研究而言非常重要，只有经历了不断地思考，最终才会上升到理性认识的阶段，而这一过程就是研究者学术思维不断得以完善的过程。陈旭龙对中国皮影戏的研究，也是经历了这一不断深入的过程。从一开始的记录，到不断完善自身的认知，直至对这一文化现象的书写，也是经历了一个不断升华的过程。
截止目前，陈旭龙针对中国皮影戏的相关研究成果已经陆续问世。这包括了三篇论文，《民间信仰映射下的中国影戏角色行当》《文旅融合下的中国影戏》《皮影戏在民间信仰仪式中的特殊功用——以通渭影子腔为例》；一部影片，《乡音：行走的戏班》；一本专著，《中国影戏民俗属性及其戏剧化研究》。
对于一个研究者来说，对一个地域文化的研究与思考是永不停歇的，继皮影戏之后，近两年陈旭龙又将目光转向了甘肃曲子戏和傩文化研究的领域。仅就陇中地区傩文化研究而言，他的研究成果《甘肃省陇中地区“官神”信仰的源流、表现与民俗文化内涵》《因水而生：甘肃省陇中地区“官神”祭祀圈的人类学表现》已经被国内相关学术辑刊收录。他创作的民族志影片《傩在人神之间：甘肃省陇中傩文化调查》也入围了中国民族学学会影视人类学分会2023年年会学术成果推优活动学术单元。虽然他的研究还在持续开展阶段，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更为系统的成果不断出现。
基于以上成果的不断推出，陈旭龙也在国家、省、市级文艺组织与相关学术团体担任了相关的职务，这就包括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甘肃省现代摄影学会和白银市文艺评论家协会。2025年4月，陈旭龙光荣加入了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成为了中国评协的成员。2025年初，陈旭龙又被推选为甘肃省现代摄影学会学术与教育专业委员会委员，开始了他作为甘肃省摄影界理论与教育研究者的新身份。在白银市文艺评论家协会，陈旭龙在2024年即被推选为协会理事。
在人一生的有限生命里，时间总是不够用的，但对于勇于探索的人来说，他们总是会抓住很多碎片化的时间来实现对自己的逐步提升。陈旭龙就是一个把时间掰成两半利用的人，在他所经历的25年探索实践中，总是将有限的时间合理利用了起来，这才成就了他今日的与众不同。他的成果中没有华丽的语言，只有详实的学术思考，当我们面对他的一系列成果时，会不由得生发出对他所付出努力与艰辛的尊重。阅读他的研究成果，会让人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思考维度总是那么独特，这也会引导你不断期待他后续的研究带你进入更为深入地思考与感悟。阅读陈旭龙耗尽心力的成果，也会让你为所生活的这片土地所拥有的这些独特的文化资源而感到骄傲。正是这些承载着中国传统农耕文化精神的非遗项目，成就了每一个中国人内心深处关于“乡情”、“乡音”的记忆。
一代代传承人在乡间旷野、村社舞台上表演着的剧目，传递出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关于“仁义礼智信”的观念诉求。也正是这些洋溢着乡土气息民间戏曲，满足了这片土地上生存群体对平安生活的祈祷与渴望。“民间艺术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保护好、传承好、利用好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宝贝，对延续历史文脉、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具有重要意义。”中国民间戏曲作为民间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保护、传承、普及、弘扬、振兴都应受到重视。
发现非遗项目传承中的和人和事，让更多的人了解非遗文化和记录他们的践行者，这是我们每一名新时代文艺工作者应尽的责任。作为本文的笔者，我觉得我有义务将陈旭龙的故事和他的作品让更多的人所了解。在我们所生活的甘肃，这座拥有着悠久历史和丰富文化资源的地域，曾经经历了辉煌，也为新时代祖国的建设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仅从文化领域而言，多民族共生的甘肃，无论从民间戏曲、敦煌石窟，到黄河文化、丝路古道，在众多领域都需要有人去挖掘，需要有人去宣传，需要有人去传承，这样才能让我们所生活的城市不断焕发出新生的力量，才会让我们在建设美丽新甘肃的征程上不断努力前行，创作出更多优秀的文艺作品。这同样也会让我们拥有众多历史文化资源的大美甘肃绽放出更为美丽的奇光异彩。
陈旭龙也许又要出发了，带着他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和情怀去探索研究。这条路虽然绵长，但他身上肩负的使命感会让他永不停歇。在此也祝愿陈旭龙在下一个三年，三十年都会有更多优秀的文艺作品不断问世，延续他所坚持的对甘肃非遗故事的述说道路；让我们共同期待他内心深处的那一份坚守与责任在未来的日子进一步焕发光彩。
作者简介：
秦 莉，女，甘肃省书法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白银市书法家协会理事、白银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白银铜城书画院院聘书法家。文学作品散见于《白银晚报》《白银文学》《人文白银》《白银日报》《格桑花文艺》《甘肃文艺》《飞天文艺》《中国汉诗》《哈达铺》《焉支山》《诗宕昌》《赣西作家》《鄂州文学》《甘泉》等刊物及《诗人类》《会宁文艺》《陇上风情》《平川文艺》等微刊；部分作品入编《一路有你》《岁月如歌》《真水无香》 等书籍；著有诗集《仙女湖》。书法作品荣获甘肃省第七届“张芝奖”书法展隶书组三等奖，白银市第五届凤凰文艺奖书法类三等奖。
来源：华夏文明导报白银周刊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