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冷不丁言道:“你贤惠柔婉,放妻书断不会阻碍你的姻缘,待你游历山川归来,我自会为你介绍一门上好的婚事……”我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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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和亲郡主两年后遭退回,夫君急不可耐地予我一纸放妻书。
我离去那日,他负手立于一侧。静静地瞧着我收拾行囊。
冷不丁言道:“你贤惠柔婉,放妻书断不会阻碍你的姻缘,待你游历山川归来,我自会为你介绍一门上好的婚事……”我应好。
他的手一僵,我已然将放妻书接过,收入怀中。
后来的诸多深夜,他常常于梦中惊醒。
紧盯着我的画像呢喃着:“阿若,你何时归?”
我走当日,白珩负手立在一旁。
瞧着我将为数不多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我初来时的那方包袱里。
他走上前来,平静说道:“不必如此急切,送亲的队伍还有几日才进城。”
我将一支用惯了的毛笔裹进帕子,这才抬眸看他:“今日宜出行,我就这点物件,也无需收拾个几日。”
过于平和。过于顺遂。相较那些官家休妻纳妾之举,白家赶走一位毫无过错的发妻,仅是一句话,一纸放妻书罢了。
我把平日里惯用的几本旧书仔细擦拭,整齐码放在包袱一角。
思索着还遗漏了哪些。未曾察觉一旁的男子手中紧攥着两个丫鬟的卖身契
。似是踌躇许久,他终究上前一步,将其递予我。
“带两个丫头上路吧,皆是你用惯了的人。”
我知晓他的心意,却仅是微笑着婉拒:“她们跟着我未必比在府内过得如意,留下吧。”
他又问道:“你预备去往何处?”
我声音如往常一般:“或许先回一趟老家。”
他轻“哦”一声,道:“那里穷山恶水,给你父母上过坟后便离开,再另觅一处住下。”
“你我夫妻一场,倘若回京,京城之中,你去寻李管家,他自会帮你。”
我点头,“好。”
但我思忖,我大抵是不会再回京城了。
这些恩遇想必是无福消受的。世事变幻无常,有得必有失。
倘若不是当年那场荒诞误会,或许我早就于那穷乡僻壤定居了呢!实无甚遗憾。
这些年我凭借绣品所换得的银钱供白珩一路攻读,打点各方关系。时至今日,刺绣之艺已成我安身立命之根本。
不管是繁杂的针法,还是细腻的色彩搭配,我皆熟稔于心。
凭着这一手精湛绣活,无论走到何处亦无惧挨饿。
但我想,即便有朝一日,我视物模糊,再也无法拿起针线,我亦不会回京城了。
思及此,我拉紧包袱的系带,挎于肩头,对他言道:“我走了。”刚抬脚欲跨出门槛。
“等等!”
“母亲在世时送你的一幅金丝银线绣成的百年好合图、我们大婚时的一对鸳鸯摆件,底座还镌刻着你的名字,这些,你莫非不要了?”
我恍然醒悟,“你替我处置了吧。”
他怔了一怔,察觉我似乎对此处毫无眷恋之意。嗤笑一声,神情怎么也不似欢喜:“你叫我如何处置?卖了送了皆不妥当,留在此处,让她瞧见了,也只是徒增烦扰……”
我的心口略感沉闷,“那扔了吧。”
白珩终究无言以对,随我出了门。
从内院的回廊处至大门的距离,仿若历经一生那般漫长……
我陪伴白珩从一介身无分文的穷酸秀才步入朝堂。
府中之事,无论巨细,皆精心操持。
对上恭敬,对下宽和。
婆母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宠着。
若不是她早两年走了,今儿这场景,她定会将我护在身后,让白珩去祠堂罚跪。
我有些想她了。
想她给我做的红枣莲子羹。
想她劝我做女红时莫要太专注,伤了眼。
想她在别人说我婚后几年无所出时,
她顶着病体也要站出来维护:「我儿媳如何,还轮不到你们在这儿说三道四!」
「生孩子本就是夫妻两人的事儿,各有各的造化,你们这般乱嚼舌根,是存了什么心?」
想她临走前在白珩耳旁念叨着,要跟我好好的。
可惜,她没能如愿。
……
下人们素来对我敬重有加。
眼下我要离府,他们聚在庭院之中,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道别。
我平静地喊他们各自去干活。
白珩是个重规矩的人,我不愿他们临了还要被罚一道。
我走以后,那个被北齐太子晾了两年退回来的郡主就会成为白家的主母。
他们要做的是去讨她欢心,在白家才能一切顺遂。
相较于我这普通百姓,路燕这赐封的郡主头衔即便蒙尘,也自带三分贵气。
白珩身为当家的,需要一位能为白家增光添彩的贤内助。
如此看来,我自是比不上路燕。
被取而代之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滑稽得多。
纵使不是路燕的错,前往北齐两年后被莫名退婚,她已声名受损。
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个安稳归宿与名分。
消息一传回京,白珩便茶饭不思。
我一眼就看出他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他没有明说。
只是将那封放妻书早早写好,藏在了书桌抽屉的夹层之中。
我是在帮他整理书卷时不经意看到的。
默不作声地将它放回原处后,我佯装无事地继续手头的活儿。
那时,我把我和他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翻了翻。
似乎找不到白珩不爱我的证据。
他是一个体贴的丈夫,
会在我生辰时悄悄备下我心仪已久的珠翠首饰,
也会在我身体不适时,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平日里见到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总会第一时间想着买下来带给我,盼着能博我一笑。
……
可这是爱的话,为何她一回来,甚至还没有踏入京城,我就出局了?
「在想什么?」大手在我跟前挥了挥,「你若是不想……」
「刚在想,快入秋了,你脾胃虚寒,不留意的话容易胃疼。」
「我好像忘记交代厨房的婆子们要给你多炖些暖胃的热汤,你上心着些。」
其实都交代过了。
或许只是想走得坦然,便像唠家常一样随便说说。
白珩顿了顿,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正要说什么,小厮驾着马车来到我跟前。
「老爷,夫人!」
将手中的马鞭轻轻放下,他跳下来,规规矩矩地朝我行了个大礼:
「夫人,让小的送您去渡口吧。」
我以为是白珩安排的。
正想说不必。
他却整了整衣衫,略带忐忑地朝着白珩求道:
「老爷,小的听闻夫人要出行,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一直惦记着要去送送夫人。」
「一大早就把紧要的、能提前做完的都料理妥当了,绝没有耽误一丝一毫。」
白珩愣了一下。
似是觉得自己过于浮躁,连这些也未安排妥当。
便挥了挥手,默许地「嗯」了一声。
如此,我便没有拒绝。
上马车时,白珩过来扶我。
像往日出行那般,稳稳握住我的小臂。
力度依旧是恰到好处,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同样的动作,莫名多了几分酸涩。
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还没变。
我脑子虽不自觉地放空。
却能确定——这一走,我跟他就不会再见了。
我忽然想起白珩中了秀才那年。
我还是在街边帮着爹娘卖豆腐的黄毛丫头。
放榜那日,街口热闹非凡,众人都簇拥着新晋的秀才们。
我也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
目光流转间,与意气风发的白珩四目相对。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眉眼含笑。
短暂的对视后,是我先害臊地低了头。
我从未奢想能与他交集。
结果却因为一场和亲,被白珩找上门。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当时看到我,为什么会有短暂的失神。
因为,我长得像当朝的公主。
大昭社稷不稳,公主从一出生,便随时要准备好奔赴远方,和亲异国。
而白珩的小青梅路燕,却因长相与公主相似,十三岁就被选中为公主替身。
皇后派人教她学习礼仪礼数。
只待替补公主和亲。
一切尚未定数时,白珩还心存侥幸。
盼着圣上不走和亲之路,
那路燕便也能正常婚配。
等待多年,白珩早已接受不了任何意外。
遇到我后,便生出了让我去换她的心思。
那时他并没有表明来意。
只是总会在路过豆腐摊时,将当天剩下的豆腐全部买下。
会在我爹爹被恶霸打死时,帮着我写诉状,陪我一次次奔走于公堂和衙门之间。
会在娘亲思念成疾走了后,四处借钱帮我料理后事。
会将二老的遗骨带回老家,落叶归根……
会把我领回去,教我读书写字……
明明日子过得紧巴巴,自己科考所需的资费尚无着落,
为了购置笔墨纸砚、缴纳束脩,四处奔波向亲友拆借,已是焦头烂额,
却还是花光积蓄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教我规矩礼仪……
艰难又黑暗的日子里,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我沦陷得也并不意外。
可后来,他还是等到了一纸前往北齐和亲的圣旨。
终于将我们之间的体面撕裂,求着我去替换路燕。
他说,已经打点好一切。
我要做的,便是应下这事儿。
他不知,这是怎样一种剜心之痛。
为了还他的恩情,我流着泪应下。
他或许是愧疚的。
眼神闪躲着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
闺阁学堂内,雕花的窗棂透进细碎的日光。
教习嬷嬷将我俩反复打量。
目光在路燕的柔美身姿与巧笑倩脸上多停留了几分,而后微微点头。
看向我的苦瓜脸时,又摇了摇头。
声音不大不小:「都可!」
又指着我:「你,还更像些。」
能站在这里,我自然是像的。
我垂眸未语。
路燕却忽然上前一步,在嬷嬷耳边嘀咕了几句。
最终,路燕还是被选中了。
我去走了个过场,没能报答白珩的恩。
发现被带入宫的不是我,白珩一时哽咽。
我强扯嘴角,「对不起,我没能换下路燕。」
他叹了口气:「无妨,你已尽力。」
我看出他眼里的失落。
像是被命运的洪流冲散了所有期许。
……
路燕进宫后,赐封郡主。
白珩一蹶不振,日日流连酒肆。
我想尽办法见了路燕一面,
我说:「北齐太子还在南国为质,还有两年你才出发前往北齐,趁这时间,你能否打点一下,换我去和亲?」
我还没说,白珩需要她。
她就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不就是眼馋我的郡主之位么?给我滚!」
「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张脸,晦气!」
身份悬殊,我不敢造次。
我只能静静陪在白珩身旁。
看着他每日将自己灌醉,由着他发泄心中的烦闷。
待他醉倒在酒肆角落后,才费力地将他背在瘦弱的背上,一步一挪地往家走。
等他稍稍清醒,我便轻声细语地劝他振作。
他喊我滚,
我就不再说话。
坐在烛火下静静地做女红。
一针一线都倾注着我对他的期盼。
是报恩,也是因为真的喜欢他。
可如今,我已记不起自己爱得多深。
只是觉得,他也就那样吧。
「走吧!」我跟那驾车的小厮交代了一声。
「等一下!」
白珩抬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又在半空中僵住。
开口却有些局促:
「她早前来了信,说不愿见到你,若你回京城了,可以到李管家那边去,莫要突兀上门……」
心底泛起一阵凉意,我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
点头应好。
车子终于走了。
小厮回头看了几眼。
告诉我老爷还伫立在原地。
我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只道:「注意看路。」
马车摇晃间,脑子里又回想起两个时辰前的事。
原本,我没有急着走的。
白珩昔日的几个同窗来府内做客。
我正要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好茶点好生招待。
却在门前听到他们的对话。
一位稍年长的兄长,笑着开启了话匣子:
「老弟,我知道你当年为了路燕费尽心思,可怎竟连相伴多年的发妻都愿舍了去?」
「谁让那北齐的太子这时候将人退回来了呢?阿珩不会看着路燕被人指指点点的。」
「可这几年,我看他们夫妻日益恩爱,还以为阿珩已经忘掉她了呢。」
过了会,有人提了建议:「珩哥,要不再想想吧,这一妻一妾不也赛过活神仙么?」
白珩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回了句:
「你不懂,燕儿家中若未逢变故,也是名门望族的嫡女,我岂能将她纳为妾室……」
我一愣,脚边不注意踢到了花盆,发出轻微的声响。
白珩往外瞟了一眼。
我急忙闪到一旁躲好。
里面很快又恢复了对话:
「我既已决定护她,便不能给她半分委屈。」
「至于阿若……定是不愿贬妻为妾的,那是对她的侮辱。」
有人叹了口气,屋里一时陷入死寂。
我顿了顿,心中暗暗调侃:「可你都没问过我。」
没问过我离开了这熟悉的府邸、抛开了多年经营的一切后能否适应外面的世界……
没问过我孤身一人该如何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
更没问过我,心被撕裂的伤口要怎样才能愈合?
你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懂、会接受。
我自嘲一笑,抬脚正要离开。
里面的人又说:
「你既已决定,便要尽快了,路燕是个有血性的女子,若是嫂子哭闹,她指定就不愿嫁你了。」
「我会跟她说的……」
男人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瞬间觉得,往日那些情分都成了笑话。
客人回去后,他来找我。
见我正在收拾行囊,眉头肉眼可见地松了松。
尽管我极力忽视,麻木的心还是开始泛酸。
好不容易收拾完行李,也终于收拾好心情。
他却忽然说不用那么急。
原来男人比女人还心口不一。
要就是不要,不要就是要。
偏偏我听懂了。
小厮送我到渡口,我让他把马车驾回去,解开套绳,给我留一匹马。
我没有回老家。
选择了去塞外的方向。
挥鞭抽向马背,「驾!」
马儿嘶鸣声中,我回首望了一眼那逐渐模糊的京城轮廓。
白珩,往昔的羁绊,就如同这京城的柳丝与塞外的风沙,
自此风马牛不相及。
你守你的繁华旧梦,我赴我的大漠孤途。
就此别过,两不相欠。
(女主视角,完)
「老爷,您站了许久了,进里面避避风吧!」
李管家的轻声提醒,白珩却仿若未闻。
直至那辆消失不见的马车又折了回来,眉宇间才浮起一抹松弛。
「粗心的女人,怕是又忘记带什么了!」
「管家,让厨娘做些好吃的,她喜欢马蹄糕,多做一些,既然折返回,今儿也别走了,明日再走也不迟!」
李管家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送海若去渡口的小厮下了马车。
匆匆忙忙走过来,「老爷,小的已经将夫……将海姑娘送达了渡口,这就将马车安置到西侧门旁去……」
白珩身子微微一僵,朝着那马车看了一眼。
哦,原来她没回来。
「她有没有交代什么?」
小厮脚步一顿,脸上带着些许犹豫。
嗫嚅着开口:「老爷,海姑娘……她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临了只是交代小的回来小心驾车……」
说罢,小厮赶忙低下头,不敢去看白珩略微发白的脸。
白珩怎么也没想到,她走得这般决绝。
她早早交代了下人做好每一件事,却唯独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想要再问些什么,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挥了挥手,示意小厮退下。
李管家在一旁想要说点什么,宫里忽然有人来传。
说让白珩三日后为路燕郡主接风洗尘。
白珩微微一怔。
得知路燕要回国,他打点上下,满心想着去当这个接风的官。
如今如愿以偿,想象的欢喜没有,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连扯出一丝笑容都有些勉强。
但好歹,心情在那一瞬间的怔愣后,平复了些许。
他整了整衣衫,吩咐李管家:「你去,把东厢收拾出来,让人好好打扫布置一番,再换上全新的被褥、帷幔,一应物件都要用最好的。」
李管家一愣,「可夫……海姑娘才走,这……」
白珩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休得多言,照我说的做便是。」
「郡主身份尊贵,这东厢离正厅近,方便招待,可不能失了礼数。」
话语虽是这般说,心里却莫名地发虚。
面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李管家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去安排。
白珩又下意识地朝马车驶去的方向看了看,好像确定不会有人回来了,才抬脚进了屋。
习惯使然,白珩先去了书房。
刚一推开门,熟悉的绣花香便扑面而来。
「阿若,你又……」
话说到一半,他才想起,那个总是在书房一角安静刺绣,为他红袖添香的女子已经走了。
眼神不自觉地去寻她常坐的位置。
空空荡荡。
只有那把旧木椅还在。
许久,他才缓过神,一步步挪向书桌。
伸手拿起纸笔,正要给上级去一封书信,告假一日,安排郡主的接风洗尘宴筹备的诸多事宜。
手旁一本书「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却见书里滑落了一张泛黄的宣纸。
一看,原来是她刚会写他的名字时留下的「墨宝」。
纸上仅有一个用墨汁重重写下的「珩」字,
歪歪扭扭。
往昔她为了写好这个字,在烛灯下反复练习。
日子好了以后,她舍不得扔掉这些写满他名字的旧纸。
每一张都用绸缎仔细包裹着,放在一个雕花的檀木盒子里,闲暇时便会拿出来翻看。
好像透过那些字,就能看到曾经与他相处的点滴……
真傻。
可是这一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珩将书翻开一看,原来是他送她的那本《锦绣集》,
还记得前不久,她说她看到了「情丝难断」这一节,兴致勃勃地与他探讨其中词句的深意……
原来,她这是拿这张练字的纸当书签了。
白珩思绪飘远。
一时竟忘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
直到李管家来禀告:「东厢收拾出来了,海姑娘那些还未来得及带走的绣品以及平日里常用的物件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老爷示下。」
白珩听闻,摩挲着书页的动作微微一顿。
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先收放到库房去,仔细些,莫要弄坏了。」
「是……」李管家应了一声,却并未立刻离开。
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可是库房潮湿昏暗,那些东西放久了只怕也……」
「不如将西厢房的那间闲置屋子收拾出来,那屋子向阳,平日里也还算干燥通风,那些物件放在里头也能保存得好一些。」
白珩皱眉,「她是妻,东西哪能就这么草率地搁在西厢?西厢虽闲置,可在这府里的规制里,到底算不得正房。」
他的声音里透着莫名的执拗,好像她的东西一旦放错了地方,就会再次辜负她一般。
李管家面露难色,「老爷,现下人多事杂,东厢又临近正厅,往来频繁,实在不便专门腾出一间来存放这些……」
白珩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个妥善的法子。
以往都是海若操持着家里,她总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些事问不到他头上来。
可如今,她走了,仅仅是安置她那些物件这一件事,便让白珩觉得棘手无比。
李管家在一旁静静候着,等待着白珩拿定主意。
「就先放在库房,改日再说。」
李管家听了这话,点头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白珩靠坐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小心地拿起那张写着『珩』字的纸,想要将它放回那个存放着她『墨宝』的雕花的檀木盒子。
忽然自嘲一笑。
她平时这么宝贝那盒子,要走,肯定也一起带走了。
这般想着,他将那张纸夹回《锦绣集》里,把书放到了一旁。
用膳时间,白珩堪堪在饭桌前坐下。
丫头上来布膳。
却没有将他平日里最爱吃的那道松鼠鳜鱼摆在他面前。
以往海若在时,总会细心叮嘱丫头们这些琐碎小事。
哪道菜该摆在何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确保白珩繁忙一日,能用餐顺心。
可如今,丫头们少了主心骨,乱了方寸。
白珩抬手揉了揉眉心,想要驱散这份突如其来的失落感。
脑子里倏地想起她轻声叮嘱他莫要只顾着忙公务,要注意饮食均衡的话。
温婉的嗓音似在耳边,可对面的位置却已空无一人。
丫头们察觉到气氛不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白珩沉默良久,才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疲惫:「都下去吧。」
没一会儿,同僚李欢带了两坛酒前来。
「白兄,派你给路燕郡主接风洗尘,想必陛下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这不,今日得了两坛好酒,我这心里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咱哥俩今晚可得好好畅饮一番。」
说着,自顾自地寻了个位置坐下,熟稔地拿起桌上的酒盅摆好。
白珩微微扯动嘴角,「劳李兄费心了。」
李欢拍了拍白珩的肩膀,「还是白兄有福气啊,这么多年了还能和小青梅再续前缘!」
「我还以为你那发妻一走,你会不习惯呢,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事无巨细皆不用你操心。」
「就说这每日的膳食吧,哪道菜合你的口味,哪道菜要应季而食,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次咱们几个一来,连咱爱吃啥她也晓得!」
「逢年过节的,你家中的布置更是尽显她的巧思,热热闹闹却又不失高雅,让你在同僚面前挣足了面子。」
「我瞧着,她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虽嘴上没说,心里肯定是极为受用的。如今她突然离去,你又怎会不觉得不习惯呢?」
白珩闻言,手中正欲端起酒杯的动作微微一滞。
眼里的情绪转瞬即逝,「李兄这是哪里的话,我白珩岂是那般儿女情长、轻易被俗事牵绊之人。」
「她事事周到,那也是我花时间宠她爱她浇灌出来的。」
「往后各自婚娶,我也轻松不少,能一门心思扑在仕途之上。」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只是那酒水入喉,却泛起一阵酸涩。
与平日里的滋味截然不同。
李欢看着他,微微摇头。
顺着他的话说道:「白兄有如此抱负,自是再好不过,这酒啊,今儿个咱们就敞开了喝,一醉方休。」
白珩点点头,应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两人就这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某些愁绪随着酒意的蔓延,再也压抑不住,一点点地倾吐了出来。
架不住醉意上头,以免失礼,李欢草草告辞。
下人将白珩扶到榻上歇息。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身旁的位置空落落的,少了另一个人体温。
黑暗中,他伸手向旁边摸索,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抓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睁开双眼,确定不是做梦后,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的习惯一时难改,不必勉强自己一下子适应。
翌日,宿醉的头疼如紧箍咒般缠得他难受。
「阿若,我头疼……」
他昏昏沉沉地喊着。
听到的却是下人不知所措的答复:「老爷……您起来喝点醒酒汤吧!」
他闻言,按着太阳穴的手顿了顿。
险些忘了,她早就走了。
如果她在的,昨日怎么也不会让他喝得烂醉。
就是偶尔放纵,她也能把醒酒汤喂进他嘴里。
他若不配合,她便直接含一口醒酒汤,哺喂到他口中,只为了为他减少些难受。
白珩挣扎着起身,将醒酒汤从下人手上接过来,一饮而尽。
还未完全清醒,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说是路燕一行提前进城。
原本既定三日后才举行的接风洗尘宴,诸多细节尚未来得及完善。
白珩只得匆忙洗漱穿戴,手忙脚乱地往外走。
心里懊恼自己昨夜贪杯误事。
刚踏出房门,就见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
「老爷,路燕郡主一行已经入了城,入宫拜见了皇上皇后。」
「如今已到门口,李管家正在周旋,让小的赶紧来请老爷定夺。」
白珩强压下内心的慌乱,「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朱漆大门前,停着一辆华丽马车,伴着两男两女四位仆从。
白珩迎上前去,「白珩见过郡主!」
路燕轻轻撩起车帘,目光盈盈地看向白珩,
「一心想着见到故人,便让队伍连夜赶路,未曾提前告知,仓促间给你添了麻烦,你会怪我吗?」
「不会!」
白珩抬眸看向她,竭力藏起内心的波澜。
「只是府中筹备接风诸事,原是依着既定日程安排,如今郡主提前莅临,诸多细处怕是难免仓促,还望郡主多多体谅。」
路燕轻轻一笑,「珩哥哥,我跟你闹着玩呢,不必这样拘谨,喊我燕儿就好。」
说罢,她款步向前。
「珩哥哥如今已大有作为,燕儿果然没看错人!」
白珩闻言,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这一声「珩哥哥」让往昔的场景浮上心头。
如果不是和亲之事,又或许能预料到和亲会被退回……
他们之间,或许……
路燕笑意盈盈地走近,「珩哥哥,今日我已禀明了圣上,他许我在此长住了!」
白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府中事务繁杂,还请郡主先移步厢房歇息,容白珩稍作安排。」
路燕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隐去。
轻轻点了点头,「都听珩哥哥的。」
他侧身为路燕引路,不知不觉已到了原本他和海若的居所前。
房前的几株海棠花是她住进来那年亲手所种。
入秋了,海棠叶已染上了点点锈红。
屋子的门窗上还贴着海若精心剪裁的窗花。
图案,或是成双成对的鸳鸯,或是寓意吉祥的牡丹。
每一处线条都透着主人的巧思。
路燕眉头瞬间皱起,「这屋子怎的这般素净?」
「珩哥哥,你这管家之人,对燕儿的喜好了解甚少啊。」
她瞥了白珩一眼,眼神里透着嗔怪。
一旁李管家急忙解释道:「回郡主,老爷自是要给郡主安排最好的居所,便交代小的去办。」
「夫……海姑娘喜好素雅简洁,故而布置得这般模样,小的还来不及命人重新装点,郡主便住进来了。」
「是小的辜负了老爷的信任……」
路燕走近,一把将那些窗花扯掉下来,「这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不要再出现在我跟前,那些花儿也不好,换成牡丹。」
「是……」
李管家即刻手忙脚乱地清理起来。
白珩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
不过他也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想着,也就无所谓了。
路燕问:「珩哥哥不会舍不得吧?」
她似笑非笑,目光中带着几分试探。
「一切但凭你心意便是。」
路燕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又命下人换上从宫里带来的那些奢华璀璨的装饰,仆从伶俐地开始动手。
没多久,就有公公手捧明黄色的圣旨,脚步匆匆而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路燕郡主心系白珩,才德俱佳,准予入住白府,不日将行赐婚,望二人琴瑟和鸣,共谱佳话。钦此!」
白珩谢恩的话脱口而出,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此番北齐退亲,说是识破路燕并非公主。
退亲一事上无疑给了大昭朝廷一个下马威,让我方挫伤颜面。
按北齐皇帝的意思,大昭是主动放弃以联姻的方式谋取和平的。
话里话外,无非是想寻个由头开打。
即便此次被退婚不是路燕的问题,可圣上若迁怒于她,说她不懂蛊惑北齐君心,为国分忧……
她也是要吃瘪的。
原本自己想要托公主帮忙求个情,让路燕恢复平民身份,嫁给他,以保她周全。
这一切比自己想象中的顺利得多。
……
路燕笑语嫣然:「珩哥哥,往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白珩应了一声好。
却始终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梦境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周遭的一切明明是他渴望得到的。
可为何胸膛里那颗心却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沉甸甸地坠着,
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想,或许自己只是不适应而已。
就如当年高中,不也是一时之间难以习惯身份的骤然转变么。
那时海若为了给他一方宁静,与纷至沓来巴结讨好的人巧妙周旋,不动声色地为他挡去诸多麻烦。
置身于权贵云集的名利场中,她从未露怯。
始终以端庄大方之态,支持着他站稳脚跟,融入新的圈子。
想到这里,白珩心静了下来。
海若这样坚韧好学的女子,到哪里都是吃香的。
想到日后她会嫁一人为妻,共度余生,他怅然若失。
但他相信若有那一日,他一定是第一个祝福她的。
……
夜深人静时,白珩独自躺在书房的卧榻之上,思绪飘远。
路燕低泣声忽然自门外传入,
「珩哥哥,呜呜呜……燕儿做噩梦了,有好多看不清面目的人围着我,他们张牙舞爪,嘴里还念叨着我不该抢别人的夫君,我好害怕……」
白珩急忙开了门。
女人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珩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
说罢,她便扑进白珩的怀中。
白珩心中一紧,脑海中却闪过海若温柔浅笑的面容,手在空中顿住。
只能强压下内心的不适,「莫怕,梦都是假的。」
路燕不依不饶,「真的吗?珩哥哥,海若真的不会觉得我抢走了你?」
「怎么会?」
海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路燕的一句不是。
她只是安静地接过放妻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管,我现在心里还突突地跳个不停,你就抱抱我嘛,就一小会儿。」
白珩无奈,只得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僵硬地拍了拍。
路燕靠在他怀里,白珩竟觉得,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待路燕的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白珩才缓缓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榻上,转身出门。
翌日醒来,路燕觉得书房的布置太过素淡,命人将海若精心挑选的帷幔、摆件统统撤下。
那是白珩平日里最常待的地方。
海若知晓他喜好清净雅致,便花了许多心思布置。
淡蓝色的帷幔轻柔地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日光,又添了几分静谧。
桌上的摆件皆是她一件件精心淘换来的。
还有那尊小小的白玉貔貅,据说有镇宅祈福之效。
海若特意摆在显眼处,盼着能护佑白珩仕途顺遂。
可路燕觉得这些太过小家子气,衬不出白珩如今的地位。
「这书房不能这般清汤寡水的,珩哥哥整日在这儿处理公务,看着得多憋屈啊。」
白珩刚踏入书房,就看到这混乱的一幕。
想要阻拦,却又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日子不该一成不变,人也是。
「珩哥哥,你来啦。」
白珩看着那些熟悉的物件被粗鲁地搬离,心口仿若被冷风灌过。
一阵难以言说的空落之感涌上心头。
「珩哥哥,你看,我这么一收拾,是不是立马就不一样了?」
「以后你在这儿办公,肯定更舒心。」
白珩点了点头,「燕儿费心了。」
随后他似乎有意逃离,便去上朝了。
朝堂上同僚有祝贺有调侃,白珩只能拱手一一回礼,口中说着谦逊之词,心思却几次飘远。
赐婚圣旨已下,根据二人的生辰八字,特赐于三个月后完婚。
得知婚期不近,白珩第一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是想要多花点时间筹备婚礼吧。
毕竟当年娶海若的时候,只是在简陋的屋舍之中,请来邻里乡亲做见证。
没有凤冠霞帔,仅着一身海若亲手绣制的素净红裳……
几张木桌拼凑,摆上自家腌制的小菜、热气腾腾的粗面,宾客们吃得倒也畅快。
虽是寒酸了些,可那时的心意是真,海若眼中的欢喜是真,两人紧紧相依的温暖也是真……
念及此处,白珩甩了甩头。
「罢了,过去的已然过去,如今我既已应下这门婚事,便该全心对待。」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回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李管家匆匆迎上前来,「老爷,郡主今儿个喊了好些人把库房收拾了一遭,觉得逼仄,把很多东西一股脑儿给烧了。」
白珩眉心微微一蹙,转瞬便舒展开来,「她自有她的考量,由她去罢。」
说罢,便径直朝书房走去。
没等他在书房坐稳,李管家又跟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忍与焦急:
「老爷……海姑娘的东西,也被烧了。」
白珩正伸手去拿桌上书卷的手微微一僵。
片刻后,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待李管家退下,白珩在书房中呆坐。
不知何时他已站起身来,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去。
还未靠近,便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煳味。
库房前的空地上,熊熊烈火正吞噬着一堆杂物,噼里啪啦作响。
路燕站在一旁,指挥着下人继续添柴。
白珩的目光扫到她手中正欲往火里扔的一个木盒。
那熟悉的雕花让他心底一震。
不及多想,他身形一闪,急忙冲过去抢夺。
路燕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一松,木盒稳稳地落入火海里。
白珩本能地朝着火海扑了过去。
一旁的下人们见状,惊呼出声,「老爷,危险啊!」
路燕也回过神来,焦急地喊道:「珩哥哥,快回来!」
白珩仿若未闻,慌乱中,终于摸到了木盒的一角。
救回来时,木盒的边缘还带火星。
他顾不上烫手,急忙用衣袖扑灭。
打开盒盖一看,里面的纸张有几处已被烧焦。
但万幸,大部分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珩』字,他有些窒息。
曾经她在身边时,这些细微的爱意如同空气,时刻围绕却不被察觉。
如今她离去,这简简单单一笔一画,竟有千斤重压得他呼吸艰难。
愣了许久,他才回过神。
「这个不能烧,她许是忘记带走了。」
海若素来将这些旧纸视为珍宝,称这是独属于她的记忆,珍贵无比。
一定是忘记带走了。
……
路燕娇嗔道:「珩哥哥,这不过是个旧盒子,脏兮兮的还占地方,烧了便烧了,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白珩似乎没听见。
路燕见愈发气闷,「珩哥哥,你今日这般袒护这旧物,莫不是心里还想着海若?我才是要与你成婚的人!」
他这才抬眼,「日后莫要再动海若的东西。」
路燕冷哼一声:「哼,还有什么东西,全都烧完了!」
白珩闻言,有些愕然,全烧了?
也好……
省得不知道将它们安置在何处。
只是这个盒子,他得还给海若。
路燕气急败坏:「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她,那我算什么?」
白珩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
「郡主,大婚自是如期举行。只是这盒子承载着我年少时的一些回忆,与男女之情无关,还望郡主海涵。」
路燕听他喊自己郡主,心中隐隐不安,不敢再咄咄逼人。
回到书房,白珩抱紧盒子,沿着墙边缓缓蹲下,喃喃自语:
「阿若,你瞧我,差点弄丢了你珍爱的宝盒……」
路燕有些不满白珩近来时常心不在焉的状态。
总觉得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好在,就要成婚了,她的下半辈子不用再蹉跎。
白府经过两个月的折腾,从厅堂到寝室,焕然一新。
路燕已经完全代入白家主母的身份。
下人们也都谨小慎微地跟随着她的指令行事。
还有不到三日便要完婚。
白珩处理完公务回府,刚踏入后院,便听见一阵布料撕裂的声响。
走近时,便见路燕正拿着一把剪刀,对着一袭红衣肆意裁剪。
「珩哥哥,你回来了!」
「这旧婚服样式也太土气了,留着占地方,我瞧着这料子倒还不错,裁一裁,正好能做成我新裙子的裙摆,肯定好看。」
白珩脸色微微一滞,有种痛意直达心底,「等等……」
那是当年海若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婚服。
路燕没有停手,撇嘴道:「咱们马上就要成婚了,自然要用新的物件,这旧东西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白珩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剪刀下去,剪断了那绣着鸳鸯的领口,
心中忽然一阵阵地揪痛。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门外有小厮来报:
「老爷,去杞县的人回来了。」
白珩顾不上许多,匆匆几步跨到门口。
不一会儿,那小厮便风尘仆仆地迈入书房。
他额上还挂着舟车劳顿的疲惫,「老爷,小的在杞县寻了个遍,把海姑娘可能落脚的地方都找了,亲戚家、旧相识处,可实在是……没找到。」
白珩眉头一皱,「不过是叫你送些用度过去,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海父海母的坟前可去寻过?」
「寻了,附近的村民说海姑娘根本没有回去上过坟!」
白珩微微一愣,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海若她,是不是不开心了?
所以躲了起来?
不,她不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
她向来是个乖巧的持家娘子。
对公婆孝顺有加,与邻里相处和睦……
他相信,就算他说要纳几门妾室,她也会替他妥善安排好一切,不会有半分怨言。
她就是这样一个温婉大度的女子。
满心满眼装的都是这个家,还有他这个夫君。
……
来源:仏爷推荐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