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花香飘过篱笆墙，混着泥土的气息，还有那股说不清的味道——可能是他家那只老母鸡留下的。我坐在自家门口择菜，看着隔壁院子里的动静。

老张家的院子里，那棵槐树又开花了。

花香飘过篱笆墙，混着泥土的气息，还有那股说不清的味道——可能是他家那只老母鸡留下的。我坐在自家门口择菜，看着隔壁院子里的动静。

老张正蹲在菜地里拔草，后背弯得像个问号。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多少年？我想不起来了。反正从我记事起，他就是这个样子，日复一日地伺候着那块不到二分的地。

“张大爷，歇会儿吧。”我冲他喊。

他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更加明显，像田地里的沟壑。

“不累，不累。”

他总是这么说，不累。可是谁不累呢？种了一辈子地，房子还是三十年前盖的那间瓦房，墙皮剥落得像老人的皮肤。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人都说老张命苦。

娶了媳妇没两年就跑了，留下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那会儿正是改革开放的年代，村里有门路的都去南方打工了，赚回来的钱盖起了小洋楼。

只有老张，抱着孩子在地里刨食。

“人家都出去闯荡，你怎么不去？”有人问过他。

“谁看孩子？”他反问。

就这一句话，把自己绑在了这块土地上。

儿子长大了，也劝他：“爸，咱也出去打工吧，在家种地能有什么出息？”

老张摇头：“我离不开这地。”

离不开？我当时不理解。这块地能有什么好的？一年忙到头，除了自家吃的口粮，也卖不了几个钱。

可他就是离不开。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是喂鸡，然后到地里转一圈。不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有一次下大雨，我透过窗户看见他还在地里，披着个破塑料布，在那儿查看秧苗。

“这老头子，下雨天往地里跑什么？”我老婆嘀咕。

我没说话，但心里有点感动。

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坚持的。就像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个地方待一辈子。

老张的儿子后来也出去打工了，在城里娶了媳妇，买了房子。每年春节回来一次，待不了几天就走。

“爸，你跟我们进城吧，这里有什么好的？”儿子每次都劝。

“我在这儿挺好的。”老张还是那句话。

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去。有一次我看见他站在村口，望着儿子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很久。

那个背影，让人心疼。

但他没有走，还是每天和那块地较劲。

春天播种，夏天除草，秋天收割，冬天修整。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房子一间间空着，慢慢塌了。只有老张的那间瓦房，还住着人，还冒着炊烟。

有时候我想，他守着这块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舍不得？还是没有选择？或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直到那天，拆迁的消息传来。

村支书开会，说要建工业园区，整个村子都要搬迁，每户都有补偿。

那天开会，老张也去了。他平时很少参加这种集体活动，那天却来得很早，坐在第一排。

会议结束后，别的村民都在议论补偿的事，老张却一个人走了。

我看见他的背影，步子比平时轻快了一些。

第二天，拆迁队来丈量土地。

我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热闹，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

“老爷子，您这块地面积不小啊。”测量员说。

“是啊，种了一辈子了。”老张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按照现在的标准，您这能补偿不少钱呢。”

“嗯。”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我好奇地探头看过去，看见老张蹲在地里，手里抓着一把土，慢慢地撒掉。

那个动作很轻，像是在和什么告别。

当天晚上，我听见隔壁有动静。

透过窗户看过去，老张在院子里翻箱倒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找了很久，最后从一个旧木箱里拿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

月光下，我看见那是一叠纸，发黄的，像是很多年前的东西。

他看了很久，然后小心地收起来，坐在院子里抽烟。

那支烟抽了很久，烟头在黑暗中闪闪烁烁。

第三天，正式签拆迁协议。

我和老张一起去的村委会。路上我们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天气啊，今年的收成啊，这样的话题。

到了村委会，轮到老张签字的时候，他的手有点抖。

不是害怕，也不是不舍，就是单纯的激动。

“张大爷，您这块地补偿金额不小，一共是…”工作人员报了个数字。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包括我。

那个数字，比我们这些人打工几年的收入还要多。

老张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我见过他最灿烂的笑容。

“我等这天，等了40年。”他说。

40年？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签完字，回去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张大爷，您刚才说等了40年，这是什么意思？”

老张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山。

“40年前，我爸临死前告诉我，这块地将来一定值钱。”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说，这地的位置好，靠着河，离县城近，早晚有一天会被征收。让我守着，千万别卖。”

原来如此。

“那时候村里人都笑话我爸，说他老糊涂了。地就是地，能值什么钱？”

老张继续说，“但我信他。他是个有见识的人，年轻时跟着部队走过很多地方。”

“所以您一直在等？”

“嗯，一直在等。”

“那您儿子…？”

“儿子不知道。我怕说了他不信，反而劝我卖地。”

我明白了。

原来老张这些年的坚持，不是固执，不是没有选择，而是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他和他父亲都相信会到来的机会。

“40年啊…”我感慨。

“是啊，40年。”老张笑了，“值了。”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村。

大家都说老张有先见之明，说他爸爸眼光毒辣。

但我觉得，最不容易的是等待。

40年的等待，需要多大的耐心和信念？

中间有多少次动摇的机会？有多少次想要放弃？

特别是看着别人都出去发财，自己却还在地里刨食的时候。

那种心情，一般人承受不了。

老张承受了，而且坚持到了最后。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拆迁款到账后，老张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打电话。

我在隔壁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儿子，我要进城了。”

“爸？真的？您想通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激动。

“嗯，想通了。”

“太好了！我马上回来接您！”

“不急，我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挂了电话，老张坐在院子里，又点了一支烟。

这次的烟抽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什么。

几天后，儿子回来了，开着一辆不错的车。

他看见老张拿着的那张拆迁款单据，眼睛都直了。

“爸，这…这么多？”

“嗯，够咱们一家人过好日子了。”老张淡淡地说。

“可是爸，您怎么早不告诉我？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你就不会出去闯荡了。”老张打断了他，“那样的话，你也不会有今天的见识和能力。”

儿子愣住了。

我在一旁听着，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老张，不仅有耐心等待，还有智慧教育孩子。

让儿子在外面磨练，自己在家里守着宝藏。等到时机成熟，父子俩都有了收获。

这种格局，一般人真的没有。

搬家的那天，整个村子的人都来送别。

老张穿着他最好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他站在那块地前面，最后看了一眼。

“再见了。”他轻声说。

然后转身上车，没有回头。

车子开走后，我走到那块地前面。

地已经被翻过了，准备推平建厂房。

但我仿佛还能看见老张在这里劳作的身影。

40年啊，一个人的大半辈子。

就这样静静地等待，默默地坚持。

不为别的，就为了父亲临终前的一句话，就为了心中的一个信念。

现在想来，老张从来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他是一个有智慧、有远见、有定力的人。

只是我们都没有看出来而已。

半个月后，老张在城里安顿下来了。

儿子给他买了一套房子，还雇了保姆照顾他。

据说他每天过得很充实，和小区里的老人们下棋聊天，还报了个老年大学。

有一次儿子开车带他回村里看看。

那时候工厂已经开始建了，原来的田地变成了一片工地。

老张下车，站在工地外面看了很久。

有人问他有什么感想。

他笑着说：“没有什么感想，只是觉得，等待是值得的。”

是啊，等待是值得的。

但是，有多少人能够像老张一样，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等待40年呢？

这个世界太浮躁了，大家都想要立竿见影的效果，都想要快速的成功。

很少有人愿意等待，更少有人能够坚持到最后。

老张做到了。

他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值得等待。

现在每次经过那片工地，我都会想起老张。

想起他蹲在地里拔草的样子，想起他在院子里抽烟的背影，想起他签拆迁协议时的笑容。

这些画面，比任何故事都要精彩。

因为这是真实的人生，是一个普通人的不普通选择。

老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有时候，坚持比聪明更重要，等待比急躁更有力量。

人生就像种地，你播下种子，悉心照料，然后等待收获。

有的收获来得早，有的收获来得晚。

但只要你不放弃，总有收获的那一天。

老张等了40年，终于等到了。

我们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也许是一个机会，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个答案。

关键是，你能等多久？

你愿意为了心中的信念，付出多少时间和耐心？

老张给出了他的答案：40年。

这个答案，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

来源：云朵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