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主妇变“专家”？揭开“出境捞金人”背后的灰色产业链

摘要：胡阿姨大字不识几个，根本不知如何办理工作签证。“先用商务签证过来，后头再想其他法子。”亲戚的话点醒了胡阿姨，她便通过招工广告的信息联系上了李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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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碗工、钟点工、家政服务……”

浙江省文成县55岁的家庭主妇胡阿姨

经常在手机上刷到海外工作的招聘信息

“反正日子都是一样苦，

不如去国外多赚点。”

想到在外“捞金”的亲戚，胡阿姨心动了

不过，与常见的去国外

从事电信网络诈骗的套路不同

这一次，胡阿姨是真的想去“打工”

只是，在出国前

她还需要解决一些“麻烦”

不能说的秘密

胡阿姨大字不识几个，根本不知如何办理工作签证。“先用商务签证过来，后头再想其他法子。”亲戚的话点醒了胡阿姨，她便通过招工广告的信息联系上了李某。

据李某告知，“办理出境工作签证需要提供有效的工作合同或接收工作邀请等证明材料，但商务签证只需要提供护照、照片、身份证复印件即可”。原来，根据有关规定，商务签证主要用于因公务或者个人原因前往目的地从事投资、贸易、展览、劳务等方面事务所进行的实地考察或洽谈。通常，商务签证允许签证持有人在国外停留的时间比旅游签证更长，且行程安排更为灵活，适合需要长期、频繁出入某地的商务人士。此外，商务签证的申请流程相对简单，审批速度快，申请过程更为高效。

胡阿姨选择了更为便捷的商务签证，从出签到成功出境，一口价8万元。虽然价格高昂，但一想到离心中的“洋财梦”近了一步，她又觉得这钱花得不冤。很快，胡阿姨收到要去上海办理签证的通知，在李某提供的材料中，她摇身一变成了上海某公司的口腔材料专家。

“用这个身份去面签成功率更高。”在得知李某伪造了她的在职情况后，胡阿姨没有反对，还将月薪、工作内容和时间等细节一一记下，以应付签证中心工作人员的提问。

临近出境，李某将一张公司的营业执照和一张在职证明递交给胡阿姨，在职证明上写着“胡某自2008年6月在我公司工作，并准备于2022年9月7日赴印度尼西亚参加某展览会，其间所有费用由她本人自行承担，我们会为其保留职位并保证按时回国”。

这张在职证明便是胡阿姨通往境外的“通行证”，不仅如此，李某叮嘱她背熟公司相关资料，“如果遇到工作人员问就好好答，过了边检站先坐飞机去其他国家，再转机到意大利，这事儿就算成了”。有了上海面签的经验，胡阿姨照做不误。

在通过出入境边防检查站时，胡阿姨发现还有同样冒充“公司副总”“工程师”“专家”的人乘坐航班，但同为“出境捞金人”，大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只要多花钱就能快速出境，以出国商务之名行出国务工之实，这是他们“不能说的秘密”……

为出国人士提供“包装”服务

给胡阿姨“引路”的李某，是一名来自安徽省某县城的中年人，几年前他曾做过签证保险工作，跟旅行社交往密切，有时候还会帮人翻译资料，所以对办理出国签证这事很是熟悉。

近年来，随着出国劳务人员越来越多，李某发现很多人不懂如何申请工作签证，或认为正规的工作签证申请时间久而选择中介公司。在这样的背景下，加之工作不顺，李某便心生险计，萌生了替他人制作假材料骗取签证的想法。

李某找来卖保险时认识的安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成立了安徽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随后通过招聘业务员、翻译员、培训员，将公司的组织架构逐渐完善起来。在日常工作中，安某与业务员主要是搜寻客户、发展下线代理，像胡阿姨这样急于出国的人不在少数，来咨询的客户更是络绎不绝。

犯罪嫌疑人为出国人员伪造的签证材料。（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低学历、低收入、高年龄”是这些客户的最大特征，为了使他们更符合商务签证的要求，安某会将其定位为上海某公司的经理或领导，并通过PS技术伪造学历证书、户籍证明、银行流水等材料，帮助他们更贴近“精英”身份。

“我们主要是想办法获取国外相关主题展会的邀请函，最后假造‘在职证明’用来应付出入境边防检查站的相关检查。”公司的翻译员负责编撰证明客户工作的公司、职务、邀请函等情况的文件材料，然后再将中文翻译成英文。

一番操作下来，“精英”身份制作好了，但如何帮助客户顺利过关？办理签证和出境前，会有相应的工作人员进行提问或者电话回访。为了提高成功概率，李某和安某二人会在前一天对客户进行专门培训。

“记住你是口腔材料专家，月薪2.8万元，现在是公司派你出去参加展会，对接工作的。”客户们被要求将培训资料里面伪造的在职信息、月薪流水等内容熟稔于心。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究有人还是露出了马脚，紧张的神色引起了出入境边防检查站工作人员的注意……

循线追踪牵出200余名偷渡人员

2023年3月，浙江省温州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局联合文成县公安局，在有关部门及温州、上海和北京机场出入境边防检查站等的支持下，组织警力分赴上海、安徽合肥、陕西西安等地，对“10·18”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案统一收网。

经公安机关初步查明，共有12名犯罪成员、2个制假窝点、244本中国护照、78枚伪造中外公章、一批作案工具及骗签材料、涉案偷渡人员200余名、涉及全国15个省市……

同年7月，案件被移送至文成县检察院审查起诉。全面审查案情后，办案检察官认为案件有部分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虽然李某、安某等人基本犯罪事实清楚，已形成证据链条，但其所成立的公司帮助多少人成功偷渡、非法获利情况等尚未查清”。

偷渡人数、获利情况关系到犯罪嫌疑人的准确量刑，案件被两次退回补充侦查。“李某等人对犯罪数额有所辩解，可能还存在着侥幸心理。”对此，办案检察官向李某等人耐心进行释法说理和思想教育，使其认识到只有如实供述才能争取从轻处理。

最终，李某积极配合侦查机关核对银行流水等，团队获利情况从起初供述的十几万元最终认定为190万余元，并主动退回违法所得47万余元，冻结在案违法所得80万余元。

经查实，李某等人成功组织至少40余人偷渡出境，因此案件案情重大、涉罪人数较多，办案检察官在区别评估涉案人员的作用、行为危害程度、犯罪持续时间、主观恶性等因素的基础上，对涉案人员进行了分层处理。

办案检察官认为，李某、安某作为发起者、策划者，应当从严惩处；韩某、梅某二人虽明知是犯罪，但仅是起辅助作用，可以认定为从犯；而徐某入职时间短，起次要作用，帮助成功偷渡出境人数相对较少，可以作相对不起诉处理。“其中还有潘某，他入职仅2天，没有具体参与到犯罪当中，对此我们监督公安机关进行撤案，宽严相济刑事政策的核心就是该严则严、当宽则宽、罚当其罪。”

2024年3月18日，经文成县检察院提起公诉，文成县法院以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判处李某有期徒刑七年八个月，并处罚金15万元；判处安某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10万元；判处梅某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并处罚金3万元；判处韩某有期徒刑二年十个月，并处罚金2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