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DeepSeek大模型横空出世，不仅刷新了全球AI竞争格局，更是引发了各地方政府对科技创新生态建设的深度思考。每个地方政府都想要有深度求索这样的企业、DeepSeek这样的产品。在新兴前沿技术创新和明星技术企业密集涌现的背景下，类似话题每隔几年都会出现，并不新
DeepSeek大模型横空出世，不仅刷新了全球AI竞争格局，更是引发了各地方政府对科技创新生态建设的深度思考。每个地方政府都想要有深度求索这样的企业、DeepSeek这样的产品。在新兴前沿技术创新和明星技术企业密集涌现的背景下，类似话题每隔几年都会出现，并不新鲜。但每个地方政府都希望，这类企业是在本地生长开花。这种情况下，不必执念于具体企业、具体成果，注重把握新兴前沿技术创新特点，进而构建所需的创新环境，才是根本之道。
从DeepSeek看，当前的新兴前沿技术创新有四方面特点。
一是创新活动难以被计划，成功经常源自非主流、自驱性的技术创新路径。
新兴前沿技术创新闯的是未知领域，创新过程挑战大、变数多、不确定性强，若事先制定过多、过细的创新计划，反而可能束缚手脚，限制创新活力。深度求索在多头注意力机制、底层编码、训练数据等方面的创新，是其他企业之前所忽视的，却成为其成功的关键因素。大模型、人形机器人，乃至之前在互联网电商、网络金融、直播等领域诞生于杭州的科技创新，也更多是源于创新者的内在驱动。
自驱式创新的生命力更为顽强，目标更为明确，尤其在技术路径尚不确定、商业模式尚不清晰的新兴领域，内驱力更加重要。实践中，我们很难看到以政府引导为主导培育出的变革性技术成果和创新型龙头企业，也证明了这一特点。这就意味着支持创新不能只关注少数目标，要有更广阔的视野。
二是创新不再被大企业垄断，中小创新企业正展现出更强的创新势能。
大企业虽因创新而崛起，但成为大企业后，尽管各方面资源更加丰富充足，但创新活力却未必更强。过往的成功经验、臃肿的组织架构、繁琐的决策过程，都容易成为大公司创新的桎梏。中小创新企业可以凭借不怕失败的精神、好奇心驱动的创新动力、扁平化无层级的组织架构，敢于重新定义创新方式，打破路径依赖，展现出更大的创新势能和快速崛起的可能。
就如深度求索，其无层级的灵活协作机制、重个人潜力和好奇心，不重行业经验的招聘标准、开源的生态战略，是其成功的重要因素。可见，支持创新不能“迷信”大企业、大机构，必须给中小企业更多关注、关心。
三是标志性创新价值巨大，一般水平的创新即便数量再多，也难以凸显价值。
DeepSeek的横空出世，“打脸”众多大模型企业，让所谓的“百模大战”显得可笑。如果缺乏实质创新、没有显著特色、不为业界认可，再多的创新成果也只是“重复平庸”，难以崭露头角。
做新兴前沿技术创新，不能仅在于“有”，更在于“优”，在于有独特性、领先性，要做被认为“遥遥领先”的成果。这就要求，新兴前沿技术创新必须将关注点从成果数量多转向成果质量强，更加注重创新成果的实效性和影响力。
四是创新文化支撑力愈发凸显，营商环境不再是新兴前沿技术创新的决定性因素。
近期许多文章都在分析杭州的营商环境。但总体而言，在我国各地持续优化营商环境的大背景下，单从政策条文看，很难说有哪个地方的营商环境格外突出。反而，涵盖内容更广泛的创新文化成为重要因素。杭州的创新文化独具特色，市场导向的创新动力、民间驱动的创新路线、着眼长期的创新节奏、生活舒缓的创新环境、注重成效的创新政策，造就了众多企业成为行业“小龙”。
在创新人员独立思考性更强、对工作和生活有更多个性化认知的当下，必须更加关注创新文化在新兴前沿技术创新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要构建新兴前沿技术创新环境，还需要明确几个问题，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首先要明确环境构建瞄准的创新类型，是“国家队”创新还是“草根型”创新，是“基础研究驱动型”创新还是“市场需求驱动型”创新？
新兴前沿技术创新有着多种类型，对应不同的创新模式。对物理化学、宇宙空天等领域，尤其是需要大科学装置的领域，政府有组织的“国家队”创新必然是主流。而对于人工智能及大模型等整体方向尚未确定、市场化特色突出的变革性技术领域，“草根型”团队受到的束缚更少、活力更足，且这类团队、企业数量众多，更有可能产生“意外之喜”。针对不同的创新类型，必须采取差异化施策。
其次要明确创新环境服务的主体对象，是企业还是科研院所？
新兴前沿技术创新的主体多样，科研院所和企业最为典型。科研院所的创新是“科研驱动”，多走“基础研究—技术创新—产业化”之路，但这条道路尚待完全打通，导致科学技术创新与产业技术创新差异明显、对接不畅。企业创新则多是“市场驱动”，市场经济活力、市场主体能力决定着科技成果研发水平和转化速度。对于不同的创新主体，要视其特点制定不同政策。
再者要客观认识政府支持的实际作用，尤其是资金支持，是能让创新主体动力倍增，还是会使其“死于安乐”？
政府支持，尤其是资金支持，实际上是把“双刃剑”。若用好用对，既能够给创新主体物质支持，又能提供精神动力。但若没用好，很可能让创新主体感受到“不劳而获的幸福”，甚至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做汇报、搞关系上，逐渐在技术上不思进取。这样的企业必然难以推出变革性创新成果，也必然会最终“死于安乐”。所以，如何找到值得支持且获得支持后能不断前进的企业，这给构建创新环境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最后要善待成功，更要善待失败，如何善待企业的失败，以及如何善待政府支持具体创新工作的失败？
新兴前沿技术创新是在激发好奇心、激活创造性后，摆脱路径依赖形成的产物，其创新风险大、试错成本高。即使是DeepSeek的诞生，也有一定的偶然性。这种情况下，既要关注创新成功的企业，也要在企业成功前以及经历失败后，给予开放包容的创新氛围和必要支持，鼓励企业试错与迭代。政府如果只想着“摘成功企业的桃子”，就必然难以营造出适应创新的环境。只有打造尊重市场、鼓励创新、拥抱开放、包容失败的生态环境，才能让创新企业实现坚守，让创新人员的热情不灭，最终让更多像DeepSeek一样的成果和企业活下去、好起来、冒出来。
既要对企业创新结果包容，还要对科技创新管理部门容错，对按照规范决策程序实施，但创新项目实施不成功或未达到预期目标的，予以容错免责。现在多地市出台“创新免责政策”，使政府工作人员在支持新兴技术时可减免对正常决策的失误追责，让公务员“更敢为”。当“DeepSeek们”不断刷新技术边界时，地方政府需要清醒地认识到：技术治理正在从“追赶者思维”转向“生态构建者思维”。这个转型的本质，是从“政策优惠”到“制度供给”的治理能力升级。
正如管理学家德鲁克所言：“预测未来的最好方式就是创造它。”在这个技术奇点临近的时代，唯有构建包容试错、鼓励跨界、尊重创新的制度环境，才能真正培育出引领全球的技术创新。对于地方政府而言，最大的智慧不在于扶持某几个企业，而在于创造让创新自然生长的阳光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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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科技与金融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