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不是不想儿子和媳妇住得近,可为啥非得对门呢?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老伴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那棵我们看了近四十年的梧桐树。
"我们不是不想儿子和媳妇住得近,可为啥非得对门呢?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老伴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那棵我们看了近四十年的梧桐树。
1985年,我和丈夫王建国从济南调到南京工作。
那时候的单位福利好,我们凭着调令和户口本,排了不到半年队,就分到了建于六十年代的筒子楼里的两居室。
刚搬进来那天,楼道里飘着一股老旧木头和煤油的混合气味,让我这个从北方来的人直皱眉头。
王建国却不在意,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别嫌弃,有房子住就不错了,这年头,多少人还在等着分房哩!"
筒子楼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煤球炉子,冬天烧水做饭,热气腾腾的,倒也有几分烟火气。
南京的夏天闷热难当,比济南还要潮湿几分。
筒子楼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像个尽职尽责的老人,虽然力不从心,却也竭尽全力。
入夜后,我和老王常常搬着小马扎,坐在楼道里乘凉,和左邻右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隔壁的李大姐是纺织厂的老工人,她女儿嫁到了上海,每次回来都带一堆稀罕物——什么上海产的蜜饯果脯、七星牌香烟,甚至还有彩色塑料发卡,引得我们这些女人羡慕不已。
对门张阿姨的儿子在国企当科长,每天骑着二八大杠,风雨无阔,从不迟到。
1987年,我儿子王小东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成绩中上,既不让我们特别骄傲,也不让我们担心。
小东最大的特点是倔。
老师让写一百字的作文,他偏要写两百字;别人跳高一米二,他非得跳一米三,即使膝盖摔得青一块紫一块也不服输。
"小东这孩子,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老王常这么评价儿子,语气里既有无奈,又有几分欣赏。
有次,小东放学回来,裤子膝盖处破了个大洞,手肘上还蹭破了皮。
我心疼地问他怎么回事,他倔强地撇着嘴:"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后来才从他同学口中得知,是小东为了救一只被大孩子欺负的小猫,和对方理论,结果被推了一把。
"这孩子,看着老实,骨子里倔得很。"老王边给小东上药,边感叹,"将来准有出息。"
日子过得像从指缝里溜走的细沙,悄无声息,转眼小东上了重点高中,再后来考上了南京大学。
记得1993年,我们送他去上大学那天,骑着自行车,把行李捆在后架上,黑白格子的被面卷成的被卷和一个装满衣服的蓝花帆布包,在颠簸的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小东走在前面,骑得飞快,我和老王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心里都带着隐隐的不舍和自豪。
"儿子,慢点骑,看路啊!"我喊道。
"知道了,妈!"小东头也不回,声音却清晰地传回来,被夏日的风切割成欢快的音符。
1997年,小东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南京一家外企工作。
"这孩子运气好啊,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时候,进了外企,一个月工资比我和你加起来还多。"老王躺在竹躺椅上,咂着烟袋锅,对我说。
那时候,国企正经历改革,每天报纸上都是下岗工人的消息,我们这些老职工心里也忐忑不安。
好在我们两个都熬过了那段时期,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
小东毕业没几年,手里就攒了不少钱,他总说要给我们换套大房子,我和老王却摆摆手:"这老房子住惯了,图个踏实。"
2003年,小东和同事林小雨结婚了。
小雨是南京本地人,家境殷实,父亲在大学教书,母亲是医院的护士长,不过为人朴实,从不摆架子。
婚礼是在一家国营饭店举办的,虽然简单,但热闹非凡。
邻居们都来帮忙,张阿姨包了一百多个鲜肉馄饨当早点,李大姐从女儿那里讨来一盒上海特产的点心,连平时话不多的周大爷都亲自写了一副对联,红纸黑字,苍劲有力。
"儿孙满堂福满门,夫妻和美乐无边。"老人家写完,还得意地向我们眨眨眼:"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佳句,专门留给小东的。"
婚后小两口租房住,每周都会来看望我们,逢年过节也不落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老王退休了,住在那套老房子里。
虽然条件简陋,但左邻右舍都熟悉,有说话的人,也不觉得寂寞。
每天早上,楼下的小广播里放着《东方红》,然后是今天的新闻和天气预报。
那些熟悉的声音,和窗外的梧桐树一起,构成了我晚年生活的底色。
去年冬天,小东突然打来电话:"爸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电话那头,儿子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我买房了,不是一套,是两套!就在江宁新城,对门的两套三居室!一套我和小雨住,一套给你们住。"
"这样我们可以互相照应,又不会太挤,想想是不是很棒?"
我和老王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您听到了吗?是对门的两套房子啊!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小东以为我们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听到了。"我机械地应着,心里却五味杂陈。
放下电话后,老王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声:"这孩子,一片孝心,我们该高兴才是。"
"可为啥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呢?"他望着窗外那棵梧桐树,目光悠远。
我知道老王在想什么。
自从我们搬到南京,这个筒子楼已经住了近四十年。
楼道里的每一道裂缝,墙面上的每一处斑驳,都承载着我们的记忆。
那是小东学会走路的地方,是他蹒跚着追逐阳光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背着书包,踏上求学之路的起点。
对门的张阿姨如今已是满头白发,但每天早晨还是会用那只1986年买的搪瓷缸子,敲敲我们的门:"王家嫂子,今天买菜去不?一起呗。"
李大姐的女儿从上海回来,总会带些当地特产分给邻居们。
"南京咱没见过大世面,上海滩的糕点,大家伙都尝尝。"她热情地挨家挨户分着点心,那股子劲头,和她刚嫁去上海时一模一样。
即使是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周大爷,2001年我摔倒扭伤脚那次,也是立刻放下拐杖,蹒跚着过来扶我。
这些年,老小区里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有人搬走了,有人去世了。
我们这些老住户,看着彼此的头发从黑变白,皱纹从无到有,早已成了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搬走了,这些老邻居怎么办?"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忧心忡忡。
那棵树是小东上小学时候,学校组织义务植树,他带回来的树苗,如今已是枝繁叶茂,树皮上的年轮记录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老王揉了揉额头:"更重要的是,和孩子做邻居,这算哪门子事?"
"他们小两口的生活,哪能由着我们老两口看着?我们去了,不是给他们添堵吗?"
老王说着,又在烟袋锅里填上烟丝,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一团模糊的烟雾。
我走到窗前,看着那棵梧桐树。
记得1988年的夏天,小东执意要在这里种树,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混凝土地面,树苗怎么能活?
可小东不听,自己抱着铁锹,在楼前硬是刨出一个坑,把那棵巴掌大的树苗种了进去。
每天放学回来,他都要给树苗浇水,有时候水管接不到,就用小桶一趟趟地从楼上往下提。
"我种的树,一定会长得比楼还高。"小东那时候仰着脸,满是稚气地说。
如今,这树已有三层楼高,夏天能遮出一大片荫凉,成了老小区里最好的纳凉地。
往后几天,我和老王都心事重重。
表面上,我们为儿子的孝心感到欣慰;内心里,却为即将到来的变化而忐忑不安。
"你说,我们要是搬走了,那咱楼下的小卖部怎么办?"有天晚上,老王突然问我。
"老宋家那小卖部怎么了?"我有些不解。
"你忘了?97年那会儿,老宋下岗了,是咱们这些老邻居一家凑几十,帮他盘下了那个小卖部。"老王眼睛里闪着光,"我们要是都搬走了,他生意还怎么做?"
我这才想起,那时候下岗潮汹涌,老宋作为纺织厂的工人,是第一批被辞退的。
那段日子,他整天借酒消愁,差点得了酒精肝。
是我们这些老邻居凑钱,帮他盘下了楼下那个即将倒闭的小卖部,这才让他一家有了新的生计。
如今,老宋的小卖部成了小区的标志,附近工厂的工人下班,都会来他那里买包烟,聊两句。
"是啊,我们要是搬走了,老宋得多失落。"我轻声说。
终于在一个周末,小东夫妇来家里吃饭。
饭桌上,小东滔滔不绝地讲着新房子的好处:"小区环境特别好,有花园,有健身房。"
"爸,您不是喜欢下棋吗?那里有个老年活动中心,天天都有人下棋聊天。"
"妈,您不是喜欢跳广场舞吗?那里的广场超大,晚上人可多了。"
我和老王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怎么了?"小东察觉到了异样,"您二老不高兴吗?"
老王放下筷子,直截了当地说:"小东啊,爸妈很感谢你的一片心意。"
"但是,我们不想搬家。"
小东一愣,筷子停在半空中:"为什么?那边条件多好啊!"
"这老房子又小又旧,电梯还经常坏,您二老上下楼多不方便。"他有些着急地说。
"可这里有我们的老朋友啊。"我插话道,"张阿姨的腿脚不好,我每天都要帮她买菜。"
"李大姐眼睛不好,看不清字,有信件来都是我给念的。"我说着,想起前几天刚帮李大姐读了她女儿从上海寄来的家信,心里一阵温暖。
"对了,还有周大爷,他每天傍晚在楼下遛弯,看到我们就问:'老王啊,今晚下不下象棋?'要是哪天不见我们,他准会担心。"老王补充道。
小东放下筷子,有些失落:"我就是想让您二老住得更舒服点。"
"现在您们年纪大了,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有我们在隔壁,能照顾得更好啊。"
"我明白你的心意。"老王语气温和下来,"但是啊,我和你妈这辈子,没求过大富大贵,就图个清静自在。"
"跟老邻居在一起,说说笑笑,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享受。"
回忆起当年在这筒子楼里的日子,一幕幕往事如同电影般在我脑海里闪现。
那时小东还小,我和老王都要上班,常常是邻居们轮流帮忙照看。
有次小东发高烧,正好我们单位有紧急任务,是张阿姨二话不说,背着小东去了医院,在医院守了一整夜。
李大姐家的米缸从不上锁,常说:"谁家缺米了,尽管来舀,左邻右舍的,客气啥!"
那会儿,物资匮乏,柴米油盐都要用票,可邻里之间从不计较这些。
记得94年我父亲去世,周大爷主动请了三天假,帮我们料理后事,那时候请假可是要扣工资的。
这些点点滴滴的温暖,怎能轻易割舍?
小雨一直没说话,这时轻声道:"爸,妈,其实我能理解你们的感受。"
"我奶奶也是,宁愿住在老房子里,也不肯搬到我爸妈的新房子去。"
"她说,老房子里有她的回忆,有她认识的人。"她说着,对小东使了个眼色。
饭后,小东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我泡了杯茶递给他,坐在他身边:"儿子,你别不高兴。"
"妈知道你是为我们好。"
"我只是不明白,"小东低声说,"我好不容易才买到对门的两套房子,就是想让您二老晚年过得舒坦点,怎么反倒成了错事了?"
其实,自打小东告诉我们买了新房子的消息,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我们不愿意搬去更好的地方住呢?
是因为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还是害怕面对新环境?
又或者,我们害怕离开这个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地方?
我拍拍他的手:"不是错事,是你没考虑到我们的感受。"
"你爸退休后,有时脾气不好,要是我们住在对门,天天见面,磕磕碰碰的,反而伤了感情。"
"再说了,你们小两口的生活,也需要私密空间啊。"
"这个我倒不担心,"小东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我和小雨商量过了,就是希望能离你们近点。"
"我工作忙,她一个人在家也孤单,有你们在旁边,大家有个照应。"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动。
难道,儿子买对门的房子,不只是为了照顾我们,也是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
这些年来,我和老王总觉得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可在他心里,是否还是那个需要父母关怀的孩子?
小东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继续说:"妈,我知道你和爸爸不想离开老邻居。"
"可我和小雨,不也是您的亲人吗?"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我的心。
是啊,邻居再好,也不如亲人亲啊。
老王走过来,坐在他另一边:"儿子,人这一辈子啊,不只是图个物质条件好。"
"人活着,还得有精神寄托。"
"这老小区,这些老邻居,就是我们的精神寄托。"
小东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不过,您二老要是哪天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搬过来。"
他走时,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是不是我们太自私了?
儿子一片孝心,我们却不领情,这不是寒了他的心吗?
那天之后,小东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我们家。
电话里,他的语气也很冷淡,总是借口工作忙,草草了事。
我知道他心里有疙瘩,但又不好开口。
春节前夕,我收拾屋子,踩在小板凳上擦玻璃,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扭伤了腰。
老王急忙叫了救护车,送我去医院。
医生说没大碍,休养几天就好,但需要有人照顾。
老王打电话给小东,他二话不说就赶来了。
看到我躺在病床上,小东眼圈都红了:"妈,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没事,就是扭到了。"我笑着安慰他,心里却感到一阵愧疚。
这么久没联系,儿子却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来,可见他心里多挂念我们。
小东转头问医生:"我妈这情况,需要卧床休息吗?"
医生点点头:"最好是平躺着,少活动,一周左右就能好转。"
小东当即决定:"那就先去我那边住吧。"
"新房子电梯好使,也宽敞,方便照顾。"
不等我们反对,他就和小雨一起,把我和老王接到了新房子。
其实,心里的那个疙瘩,早就在看到儿子焦急的脸时解开了。
倔强如我们,却也在儿子的一片孝心前软了心肠。
新房子确实宽敞明亮,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温暖舒适。
小雨把主卧收拾出来给我们住,自己和小东挤在客房。
我躺在床上养伤,小雨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可口的饭菜,小东下班回来就坐在床边陪我聊天。
老王也适应得很快,在小区里认识了几位棋友,每天下午都去活动室厮杀几盘。
"那个姓林的老头,棋艺不赖。"老王回来后,兴致勃勃地和我分享,"听说原来是南京军区的,退休前是个干部。"
一周后,我的腰伤好多了,能下地走动。
小东提议我们在新房子多住几天,我没有拒绝。
毕竟,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我们不能总是拂他的意。
住了几天后,我发现新小区虽好,却总少了点什么。
早上醒来,没有熟悉的报时钟声和小广播;买菜时,没有熟悉的小贩和邻居;晚上遛弯,没有能一起聊家常的老朋友。
某天晚饭后,我和老王坐在阳台上乘凉。
楼下的花园里,有人在放音乐,有人在遛狗,有孩子在追跑打闹。
夜风吹来,带着花香和笑声。
老王突然说:"这地方,确实不错。"
我点点头:"是啊,环境好,设施全,比我们那老小区强多了。"
"可是..."老王欲言又止。
"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对吧?"我接过他的话头。
老王笑了:"你也这么觉得?"
"嗯。"我望着远处的霓虹灯,"这里虽好,却没有烟火气。"
"你看那些人,彼此之间都是陌生的,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想起那天下楼买早点,遇到一位白发老人,我习惯性地问了声"早上好",结果对方愣了一下,然后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匆匆走开了。
"不像我们那儿,"老王接话,"出门就能碰到熟人,一聊就是半天。"
他说起昨天在活动室下棋,旁边有人议论最近小区物业涨价的事,他习惯性地插了句嘴。
结果那几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好像他是个多管闲事的外人。
在老小区,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里,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谁家有点事,比如换煤气灶、修水管,邻居们都会自觉来帮忙,甚至连工具都是共享的。
小区里有个老杂货店,里面挂着个黑板,写着谁家有什么工具可以借用,省得大家重复购买。
这种浓浓的人情味,是新小区所没有的。
正说着,对门传来开门声。
小东和小雨从外面买东西回来了。
看到我们坐在阳台上,小东笑着走过来:"爸,妈,聊什么呢?"
我和老王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小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我们对面:"是不是想家了?"
老王点点头:"不瞒你说,是有点。"
小东沉默片刻,突然说:"其实,我明白你们的感受。"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明白?"
"嗯。"小东苦笑,"这些天,我每天下班回来,看到楼道里空荡荡的,没有熟人打招呼,没有邻居聊家常,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我想起小时候在老小区的日子,虽然房子小,条件差,但总觉得温馨。"
小雨从厨房端来水果,也加入了谈话:"我小时候住在老城区,院子里的邻居都认识几十年了。"
"虽然条件差点,但那种氛围,是新小区没有的。"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坐在阳台上,聊起了各自的童年和青年时期,聊起了邻里之间的趣事,聊到深夜也不觉得累。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想起了我们的老房子。
那里有个老式缝纫机,是我嫁妆里带来的,我用它给小东做过多少衣服啊。
家里的老柜子上,还挂着小东上幼儿园时画的第一幅画;墙上的身高记录,见证了他从牙牙学语的幼童长成大学生的全过程。
老房子里还有一块1986年买的老式挂钟,它的齿轮已经有些磨损,每到整点报时,总要慢半分钟,但这声音已经成了家的标志。
这些老物件,承载了太多记忆,是新房子里崭新的家具无法替代的。
第二天一早,小东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爸,妈,我有个想法,想和你们商量。"
我和老王对视一眼,等他说下去。
"我想了一晚上,"小东说,"这两套房子,我都保留。"
"但您二老还是回老房子住,我和小雨周末会来看您们。"
"等以后您们年纪再大些,行动不便了,再搬过来和我们住,您看这样行吗?"
我惊讶地看着儿子:"你是认真的?"
小东点点头:"我明白了,家不只是一个物理空间,更是情感的寄托。"
"您二老在老小区生活了这么多年,和邻居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是新房子短时间内无法替代的。"
"等你们老到需要照顾的时候,再考虑搬家的事也不迟。"
老王眼睛有些湿润:"你真的懂了?"
"嗯。"小东笑了,"其实,我买对门的房子,一方面是想让您二老住得舒服点,另一方面也是...有点自私,想让您们帮忙照顾将来的孩子。"
小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们准备要孩子了。"
我和老王喜出望外:"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刚确定没多久,"小雨红着脸说,"预产期在年底。"
我拉着小雨的手,心里一阵激动。
要当奶奶了!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小不点,如今也要为人父了。
我和老王终于明白了儿子的用意——他买对门的房子,不只是为了照顾我们,更是希望我们帮忙带孩子。
但我还是坚持道:"那你们更应该有自己的空间。"
"我和你爸这把年纪,住在对门,是帮忙还是添乱还说不准呢。"
小东握住我的肩膀:"妈,您别这么说。"
"等孩子出生后,您二老愿意过来住多久都行。"
"或者,我们带孩子去看您,也行。"
"总之,咱们一家人,想怎么安排都行。"
老王拍拍儿子的肩膀:"好,就这么定了。"
"各自保留各自的生活方式,但心永远连在一起。"
第二天,小东开车送我们回老房子。
车停在楼下,张阿姨正好出门买菜,看到我们,高兴地招手:"王家嫂子,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们搬走了呢!"
李大姐探出头来:"小王媳妇回来了?快来,我女儿从上海带回来的点心,给你留着呢!"
周大爷拄着拐杖从楼道里出来:"老王头,好些天不见,棋友们都念叨你呢!"
老宋从小卖部里探出头来:"老王,回来了就好!前天进了新烟,你常抽的那种,给你留了两包!"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看着这熟悉的面孔,我和老王相视一笑,心里无比踏实。
上楼前,我回头看了眼小东和小雨。
他们站在车旁,向我们挥手。
阳光下,他们的笑容那么灿烂,那么真诚。
我忽然明白,爱不是占有,不是控制,而是理解和尊重。
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们做父母的,要做的不是把他们拴在身边,而是放手让他们飞,同时敞开怀抱,随时欢迎他们回来。
回到家,老王打开窗户,让春风吹进来。
窗外的梧桐树上,新叶嫩绿,生机盎然。
那是小东当年种下的,现在已是参天大树,为这老小区遮风挡雨,默默守护。
就像我们和孩子的关系,也要变得像这棵树一样,根深叶茂,互相依偎却又各自生长。
年底,小雨果然生了个胖小子,取名王小树,寓意像那棵梧桐树一样健康茁壮地成长。
头七我和老王就住到了儿子家,帮忙照顾月子里的小雨和刚出生的小孙子。
一个月后,我们又回到了老房子。
而每个周末,小东一家都会来看我们,或者接我们去他家小住几天。
小孙子慢慢长大,学会了爬,学会了走,学会了叫"爷爷奶奶"。
这种往来,成了我们生活中最美好的部分。
我们既有自己熟悉的环境和老朋友,又能经常见到儿子和孙子,两全其美。
有天,我和老王又坐在阳台上乘凉,望着窗外那棵梧桐树。
"你说,我们当初要是答应搬去和小东做邻居,会是什么样?"老王突然问我。
我想了想:"可能会磕磕碰碰吧,毕竟两代人的生活习惯不同。"
"现在这样挺好,"老王满足地说,"各自有各自的天地,但心连在一起。"
"就像那棵树,"我指着窗外的梧桐树,"根扎在这片土地上,但枝叶可以伸向远方。"
"邻居,不只是住在隔壁的人,更是心灵的依靠。"
"而亲人,不一定要生活在一起,但心永远连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我所理解的,最美好的邻里关系,最温暖的亲情羁绊。
来源:大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