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8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炊烟还没散尽，村西头老李家就炸开了锅。五个裹着军大衣的汉子蹲在磨盘边上，盯着地上半瓶散装白酒直乐呵——那是村里有名的“捣蛋五虎将”：杀猪的张老三、开拖拉机的王麻子、赤脚医生赵大栓，外加一对双胞胎光棍刘大壮、刘二壮。

1998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炊烟还没散尽，村西头老李家就炸开了锅。五个裹着军大衣的汉子蹲在磨盘边上，盯着地上半瓶散装白酒直乐呵——那是村里有名的“捣蛋五虎将”：杀猪的张老三、开拖拉机的王麻子、赤脚医生赵大栓，外加一对双胞胎光棍刘大壮、刘二壮。

“今儿得把春娥嫂子吓出个好歹！”张老三舔了舔冻裂的嘴唇，扬了扬手里皱巴巴的农药瓶。瓶身上“敌敌畏”三个字早被磨得发白，里头装的却是赵大栓兑的甘草水。

春娥是村里最较真的寡妇。男人走那年，她硬是盯着棺材下葬，一捧土一捧土验过，生怕掺了碎石块。这会子她正坐在炕头纳鞋底，忽听得院门“哐当”一声，抬头就见门槛上躺着个蓝花瓷碗，碗底压着张烟盒纸：

春娥亲启：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家死鬼八年前赌输我五十块，利滚利现欠三百八。今晚十点后山老槐树见，带上现钱。
——黑风寨催命鬼

纸边还煞有介事地印着半枚血指印——其实是张老三抹的猪血。

那晚月亮毛茸茸的，春娥攥着三张皱巴巴的百元钞，深一脚浅一脚往后山挪。五虎将猫在草窠里憋笑，王麻子怀里揣的录音机正播着《聊斋》鬼叫音效。

“春娥啊——”张老三掐着嗓子学女人哭，惊起一树寒鸦，“还我命来——”

春娥猛地定住脚。月光下，老槐树上飘飘荡荡挂着个“吊死鬼”：惨白寿衣，猩红长舌，随风晃悠的裤管下露出双解放鞋——那是刘大壮倒吊在树杈上扮的。

“天爷啊！”春娥一声尖叫划破夜空，手里钞票雪花似的飞散。她转身就跑，却被枯藤绊了个趔趄，额头“咚”地磕在石碑上。

卫生所值夜班的小护士差点吓掉体温计——五个大汉扛着满脸是血的春娥冲进来，后头跟着半村举火把的乡亲。

“农药！她喝了农药！”赵大栓突然瞅见春娥手里攥着的“敌敌畏”空瓶，腿肚子直转筋——那瓶甘草水早上分明还剩半瓶！

春娥突然抽搐着抓住床单：“俺…俺不想死…给俺儿留句话…”

满屋子人“哗啦”跪下一片。张老三“啪啪”扇自己耳光：“春娥姐俺们闹着玩的，那是甘草水啊！”

春娥突然坐起身，中气十足地骂道：“放屁！你们这帮缺德玩意儿，我喝的是家里耗子药！”

原来春娥出门前想着“做鬼也不能欠债”，真翻出压箱底的耗子药抿了口。幸好那包药是前年买的，早被潮气结成了块，就门牙上沾了点粉。

赵大栓举着洗胃管的手直哆嗦，王麻子瘫在长条椅上嘟囔：“完了完了，这下真成杀人犯了…”

后半夜，五个大老爷们轮流给春娥家挑水劈柴。春娥顶着脑门上的纱布，坐炕头嗑着双胞胎兄弟进贡的南瓜子：“挑满三缸水，再给村小学刷一个月茅房，这事就算揭过。”

如今村头老槐树挂了块木牌：“禁止装神弄鬼——1998年正月十五立”。倒是春娥因祸得福，村里再没人敢欠她家半分钱——毕竟谁也不知道，她箱底到底还压着几包耗子药。

偶尔有外村人问起她额头的疤，老太太总是眯起眼：“这是‘催命符’，专治不要脸的！”说着朝磨盘方向啐一口，那儿蹲着五个灰溜溜的背影，正吭哧吭哧给她搓玉米呢。

后记：去年春娥走了，送葬队伍足足排了二里地。张老三他们抬棺时，棺材里忽然“咚”地一声响。五人齐刷刷腿软——后来才知道，是老太太临了还惦记着，让儿子把那瓶“敌敌畏”空瓶捎上了路。

来源：瓜瓜在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