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外面下着绵绵秋雨,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一首催人泪下的曲子。
刻在心底的恩情
凌晨三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外面下着绵绵秋雨,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一首催人泪下的曲子。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披上外套,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门前。
门外站着的是我多年闺蜜小玲,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眼睛哭得像桃子似的肿胀,头发上还滴着雨水。
"巧云,求你了,能不能借我八百块钱?强子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医院,医生说得马上手术,不然可能会瘫痪。"小玲声音颤抖着说,手里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诊断单。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她让进屋,给她倒了杯热水。
"先喝口水暖暖身子。"我递过水杯,感受到了她手指传来的冰凉。
"谢谢你,巧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小玲接过水杯,手却抖得厉害,水洒了一些在她已经湿透的衣襟上。
九十年代初的工厂家属院,哪家不是紧巴巴过日子?
我打开床头柜,又翻遍了所有抽屉,连我藏在《人民日报》下面的钱也拿了出来,可惜只凑了一百七十多块。
"小玲,你先拿着这些,天一亮我就去借,保证给你凑齐!"我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地说。
小玲眼圈又红了,"你知道我从不麻烦人,要不是走投无路..."
"咱俩谁跟谁啊?这么多年的交情,用得着说这些吗?"我打断她,语气坚决。
小玲抹着眼泪点点头,拿着钱急匆匆地离开了。
门关上后,我看了看窗外依然漆黑的天空,心中一阵发紧。
我和小玲是纺织厂的老姐妹,相识十多年了。
那是1980年我刚进厂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是小玲带我熟悉环境,教我操作织布机。
记得她曾笑着说:"巧云啊,咱俩就像一台织布机上的两根线,平行着却又紧紧缠绕在一起。"
改革开放后,国营厂受到冲击,我们纺织厂也不例外,效益越来越差,工资总是拖欠。
小玲的丈夫强子本来也在厂里当电工,后来厂里不景气,他就辞了工,到建筑工地打零工。
两人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把儿子送进了县高中,那孩子争气,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小玲哭红的眼睛。
记得去年春节,我家揭不开锅的时候,是小玲偷偷塞给我五十块钱,还拿来一罐她自己腌的咸菜和一袋米,说是年货太多吃不完。
我明知道她家也不宽裕,却还是收下了,因为我知道拒绝只会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
回想起那一幕,我暗暗咬牙: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小玲渡过难关!
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我简单洗漱后就出门了。
初秋的晨风带着凉意,路灯在薄雾中显得黯淡无力,像是被水洗过的墨迹。
我先去了姐姐家,敲了半天门才有人应。
姐夫顶着一头乱发,打着哈欠开了门:"这么早有啥事啊?"
"姐夫,我想借点钱,急用,八百块。"我直截了当地说。
"借八百?哪有这么多钱啊!"姐夫皱着眉头说,"前几天刚交了孩子的学费,手头紧着呢,再说你是要干啥用啊?"
我简单解释了情况,姐夫摇了摇头:"这年头,谁不困难啊,我们家上个月还借了钱给你姐治病呢。"
姐姐从里屋出来,歉意地看着我:"巧云,真不是姐不帮你,实在是..."
"没事,我理解。"我挤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开。
接下来,我又去了几个亲戚家,结果都差不多。
有的连门都没开,隔着门缝说:"真没有,别为难我了。"
有的虽然给我倒了杯水,却摇头叹气:"现在厂里都发不出工资,我哪来的钱啊?"
還有表姐婆婆直接拉着脸说:"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别总指望别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坐在小区花园的石凳上,我想起强子受伤前,曾经跟我说过他们家存了一些钱,打算给儿子交大学学费。
"咱们这辈子没啥出息,就盼着孩子有出息。"那时强子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容。
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抬头望向远处的厂房。
我们这代人,多数都是从农村考进工厂,靠着一双手找到了城里的栖身之所。
过去那个吃"大锅饭"的年代,虽然收入不高,可日子过得安稳。
如今改革开放,一切都在变化,有人"下海"发了财,有人却陷入了困境。
我叹了口气,拍拍裤子上的灰,起身往厂区走去。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自言自语道。
我决定去找厂长,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厂长住在家属区最好的一栋楼里,宽敞的三居室,门口还停着一辆旧桑塔纳,在我们眼中已经是相当阔绰了。
"王厂长,打扰了。"我站在厂长家门口,低声下气地说:"我想借点钱,是有急事..."
厂长穿着背心,端着茶杯,眉头紧锁:"什么急事啊?"
我简单说明了情况,最后恳求道:"我可以预支工资,或者多加班补上!"
厂长叹了口气:"巧云啊,你也知道厂里现在什么情况,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我哪有钱给你啊!"
他看我站着不动,又补充道:"要不这样,下个月若是效益好点,我让会计先给你发工资,你再拿去还债,行不?"
我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如今的纺织厂,被南方的民营企业抢了大半市场,哪来的好效益?
但我还是点点头:"谢谢厂长。"
离开厂长家,已经快到中午了,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但我顾不上吃饭。
虽然东奔西走了一上午,一分钱也没借到,但我不能放弃。
路过小卖部,看到里面挂着几只腊肉,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徐师傅。
徐师傅是厂里的老工人,退休后在家開了个小卖部,平时为人和气,与大家相处融洽。
"徐师傅,在家吗?"我敲了敲小卖部后面的房门。
"谁啊?"门开了,露出徐师傅那张布满皱纹却慈祥的脸。
"是我,巧云。"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哟,巧云啊,快进来坐。"徐师傅热情地招呼我。
屋内简陋却整洁,墙上挂着徐师傅和老伴的结婚照,已经泛黄。
"有啥事吗?"徐师傅给我倒了杯水。
我把小玲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鼓起勇气问:"徐师傅,我能借点钱吗?我一定会还的。"
徐师傅沉思片刻,起身走到柜子前,从一个铁皮盒子里拿出二百块钱:"就这些了,你拿去吧。"
"徐师傅..."我眼眶湿润了。
"别说了,我知道你为人,不会白借的。"徐师傅摆摆手,"强子是好后生,得救。"
带着徐师傅给的二百块,我又去了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家,七拼八凑,又借了一百五。
我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三点,距离小玲来找我借钱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最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街道信用社。
排了将近两小时的队,填了一大堆表格,又找了同事做担保,最终借到了四百块钱。
加上早上从家里带的一百七十,我总共凑了八百七十块。
"总算凑齐了!"我长舒一口气,将钱塞进衣兜,几乎是跑着去了医院。
县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我气喘吁吁地找到急诊室,向护士打听强子的情况。
"哦,你说的是从工地摔下来的那个?"护士翻了翻记录,"已经推进手术室了,家属在三楼外科手术室门口等着呢。"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手术已经开始了?那钱是从哪里来的?
带着疑惑,我快步走向电梯,却发现电梯故障,只能爬楼梯。
爬到三楼时,我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我看到了小玲和她十五岁的儿子小强,以及强子的工友老陈。
老陈靠在墙边抽烟,脸上的烟灰随着他深深的叹息微微抖动。
见我来了,他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疲惫。
"手术费的事解决了?"我忐忑地问,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
"嗯,乡亲们都帮忙了,凑齐了。"老陈掐灭了烟头,叹了口气,"要不是有好心人,这手术哪能做得上啊。"
我站在原地,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忙活了一整天,却没能及时帮上忙,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小玲呢?"我问道。
"她刚去厕所了。"小强回答,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我走到小强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爸会没事的。"
小强点点头,眼中噙着泪水:"谢谢阿姨。"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手术很成功,病人现在情况稳定,不过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说道,"你们可以去病房看他,但不要待太久,让病人休息。"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小强甚至高兴地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玲从厕所回来了,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巧云,你来了。"她的声音哽咽,"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把凑来的钱塞给她:"给,这是我借来的八百七十块,你先用着。"
小玲愣住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真的借到了?"
"嗯,东拼西凑的,不过来晚了,没赶上手术前。"我有些愧疚地说。
"你知道吗,我在医院里等了两个小时,医生说再不手术,强子下半身可能会瘫痪。"小玲拉着我坐下,轻声说,"我急得都快疯了,可钱还差一大半。"
她继续说道:"就在这时,居委会的王阿姨来医院看望她女婿,看到我在哭,问清情况后,立刻在院子里广播找人帮忙,你是不知道,那场面..."
小玲说着又哭了起来,"那么多人,有的甚至都不认识我,都掏钱帮忙,有给五十的,有给二十的,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张婶子都给了五十块。"
听着小玲的话,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心的温暖却如此真实地存在着,让人感动得无以复加。
"巧云,我听李婶子说,你为了借钱,跑了一整天,连饭都没顾上吃。"小玲擦了擦眼泪,递给我一个肉包子,"喏,医院对面小摊买的,趁热吃吧。"
我接过包子,却发现自己哽咽得吃不下去。
是啊,我跑了一整天,可终究没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上忙,这种挫败感让我心如刀绞。
"小玲,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声音颤抖着说。
"傻瓜,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小玲紧紧握住我的手,"你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想方设法帮我,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
病房里,强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看到我们进来,勉强笑了笑。
"强子,你感觉怎么样?"我走到床前问道。
"没事,就是腿疼,医生说过几天就能好。"强子的声音很虚弱,但眼神依然坚定,"巧云,谢谢你帮忙。"
"别说这些,你好好养伤要紧。"我摆摆手,心里却更加愧疚了。
回家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九月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路灯下,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常说:"人这辈子,没啥比亲情友情更珍贵的了。"
当时不懂,如今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了医院。
昨晚几乎没睡,一闭眼就会想到我奔波了一天却没能及时帮上忙的沮丧,以及那些素不相识却伸出援手的陌生人的温暖。
病房里,小玲正在给强子削苹果,见我来了,脸上露出疲惫却温暖的笑容。
"巧云,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小玲问道。
"睡不着,想着来看看。"我拿出带来的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强子今天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可能下周就能出院了。"小玲的声音中带着欣慰。
我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些帮忙的邻居,你都记下名字了吗?咱得感谢人家。"
小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都在这儿呢,一共二十三个人,加起来正好六百三十块。"
我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有些名字我熟悉,有些则完全陌生。
"巧云,昨天你借来的钱,我想先还给大家,剩下的留着后续治疗用。"小玲说道。
我点点头:"嗯,应该的。"
出院那天,我和小玲一起去了居委会。
王阿姨正在组织居民开会讨论社区环境整治问题,看到我们,笑着招手示意我们等一下。
会后,王阿姨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强子出院了?恢复得怎么样?"
"多亏了大家帮忙,已经能慢慢走路了。"小玲感激地说,然后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大家帮忙的钱,我们来还给大家。"
王阿姨看了看信封,沉思片刻,然后说了一句让我们意外的话:"不如这样,这笔钱就当作种子,我们成立一个街道互助基金,以后谁家有困难,都可以从基金里借,然后有能力了再还回来,大家互相帮助,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和小玲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好!这个主意太好了!"我脱口而出。
"嗯,我同意,这样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小玲点点头。
王阿姨笑了:"那我去找几个热心人一起商量具体细节,下周开个筹备会,你们有空也来参加。"
走出居委会,阳光明媚,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巧云,谢谢你。"小玲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放弃我。"
那一刻,我也哽咽了。
窗外,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地上,斑斑点点,像极了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虽不完美,却因为有了彼此的牵挂而闪闪发光。
一个月后,街道互助基金正式成立了,第一批会员就有四十多人,连厂长也加入了,并且主动捐了两百块钱。
徐师傅更是慷慨,把他这个月小卖部的全部利润都捐了进来。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突然理解了一个朴素的道理:人活一世,就是要互相搀扶着走。
强子康复后,为了表示感谢,主动担任了基金会的义务会计,每周末都会在居委会公示一次账目情况。
而我和小玲,则成了基金会最活跃的宣传员,走街串巷地告诉大家互助的重要性。
有时回想起那个雨夜,小玲站在我门口泪眼婆娑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街坊邻居之间的互帮互助,我总会感慨万千。
生活从不缺少温暖,缺少的只是传递温暖的桥梁。
如今,这座桥已经搭建起来,纵然前路坎坷,却不再让人感到孤独和绝望。
人间自有真情在,只是平时被我们的匆忙和冷漠掩盖了而已。
当有一天,我们抬起头,放下心中的戒备,就会发现,爱一直都在身边,从未走远。
"巧云,你发什么呆呢?"小玲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没什么,就是觉得生活真奇妙。"我笑着说,"一个危机,反而让我们找到了彼此心中的温暖。"
小玲了然地点点头:"是啊,苦难和共情,是连接人心最牢固的纽带。"
这句话,我记在了心里,也刻在了街道互助基金会的牌匾上,成为我们社区最闪亮的金句。
生活依然艰难,但我们不再孤军奋战。
点滴温情,汇聚成河;涓涓细流,终成大海。
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普通却也最珍贵的财富——人心的温暖与互助的力量。
来源:就喜欢说三道四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