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拿起酒一饮而尽,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小皇帝告状:「臣妇要告发谢首辅与太后私通,秽乱后宫!」
无意间撞见夫君与太后私会时,小皇帝用一杯鸩酒结束了太后的性命(完)
声明:本篇文章为虚构故事取材网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撞破夫君与太后私会的那晚,小皇帝一杯鸩酒毒杀了太后。
夫君隐忍九年,谋反夺位,替心上人报仇。
登基前夕,他也赐了我一盏鸩酒:
「她因你而死,你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活着?你早该下去向她赎罪!」
我拿起酒一饮而尽,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小皇帝告状:「臣妇要告发谢首辅与太后私通,秽乱后宫!」
前世害了你心上人我很抱歉,今生继续害。
嫁与谢祁安的这两年时光里,在外人眼中,我们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他年纪轻轻便已颇有作为,府中后宅安宁,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纷扰,对我亦是尊重有加。族中的姐妹们,无一不羡慕我能觅得如此一位如意郎君。
然而,只有我自己清楚,每当与他独处时,他那目光究竟落向了何方。在那端方守礼的表象之下,隐隐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淡与疏离。
直到新帝登基的那一天,我亲眼目睹了他在宫中一处隐匿的石桥下,与太后互诉衷肠。那一刻,他眼中流露出的炽热而露骨的情愫,是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
原来,他并非冷情之人,只是这份深情,从来都不属于我罢了。
“你我分离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来相守的日子,难道你忍心再次抛下我吗?”这是太后的声音。
她本是先帝的妃嫔,因抚养了三皇子,才得以登上这凤座。论年纪,她也不过二十五岁,与谢祁安相差无几。
看他们二人的模样,想必在入宫之前便已有了情意。
谢祁安满目深情与疼惜,说道:“我自然不会舍下你。可子鱼并无过错,她性子温婉柔和,往后也不会影响到你我,何必赶尽杀绝呢?”
我心头猛地一凉,子鱼正是我的闺名。
为了日后能方便私会,太后竟想让他杀了我。
“你从前可不会这般心软,你是不是爱上她了?”太后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躲在树后,慌乱得不行,一不小心打翻了灯笼,引来了巡视的宫人。一同被引来的,还有陛下的姑母——云阳长公主。
她眼神锐利,一眼便瞧见了桥下的人影,当即命人前去搜捕,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我趁乱匆匆离开,自行回了府,之后发生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当晚,谢祁安平安归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就在三日后,宫中传出了丧钟之声,太后暴毙身亡。
我心中隐隐猜测,这一切是否与那晚的事情有关。
而谢祁安什么都没说,待我依旧如往常一般。
我以为,他并不知晓那晚我在场。
一切,似乎又归于了平静。
直到九年后,他谋反逼宫,让整座皇城都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
那一夜,电闪雷鸣,暴雨顺着飞檐如注而下,却怎么也冲刷不净满地的血水。
在晦暗的天光里,他抱着太后的灵位,缓缓走入大殿,神色淡漠地看向角落里的我,说道:
“当年害死她的人,我都已经杀干净了,如今只剩下你。”
“若不是你心生妒忌,四处声张,她又怎么会死?你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活了这么多年?”
我颤抖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俯下身,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是被那狗皇帝活活毒死的!”
下属奉上鸩酒,那杯酒与当年送走太后的那杯一模一样。
殿外哀号声凄厉无比,被砍断了手脚的宫人在雨中痛苦死去。
比起那些被折磨致死的冤魂,我至少还能有个痛快。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睁眼时,竟又回到了小皇帝登基的那一天。
新帝名叫褚元佑,是已故的先帝嫔妃所生。
此刻,他正在御花园里与侍从玩捉迷藏的游戏。
明明已是十六岁的少年,却还像个顽劣的孩童一般。
我走近时,他一头撞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兴奋地喊道:“抓到咯!”
他摘下眼绫,看清眼前人后,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嫔妃,朕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赶忙下拜行礼,说道:“臣妇是谢首辅之妻殷氏子鱼。”
“既是朝臣家眷,不在前殿用膳,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心里清楚,左右太后不会放过我,即便今夜我避开了他们的幽会,日后也难逃一死。
倒不如赌上一把。
我深深吸了口气,朗声说道:“臣妇要告发谢大人与太后私通,秽乱后宫!”
褚元佑神色一敛,问道:“你可知污蔑太后是何等大罪?”
我从袖口里抽出一方卷轴,呈了上去,说道:“此为太后的画像,乃谢祁安所画,上面有他的亲笔题诗,这笔迹陛下应是不陌生。”
这是我从谢祁安的书房暗格里寻到的。前世他不让任何人踏进书房,就是因为里头藏了秘密。
褚元佑端详了片刻,将卷轴扔给了宫人,说道:“笔迹可模仿,光凭这一张画像可定不了罪,夫人好好想想,可还有旁的证据?”
我算了算时间,现下已是戌时,上一世他们私会,就在此时。
“请陛下移步沉香桥,此刻他们二人正在桥下私会。”
他沉默片刻,说道:“好。”
我与褚元佑来到沉香桥时,远远地瞧见两个人影抱在一起。
我指着桥下,说道:“陛下请看,他们在那儿私会。”
“岂有此理!”
褚元佑挥手,命内侍前去抓人。
然而,逮上来的却是一对宫女和太监。
“陛下饶命啊,奴婢与小德子是同乡,今夜月圆思乡心切,才在此叙旧,绝无半点逾矩啊……”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我眼前一黑,只觉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你们,母后和谢祁安呢?”
两人茫然地抬头,说道:“奴婢并未瞧见太后与首辅大人啊……”
而此刻,谢祁安那悠然自得的声音,从身后缓缓飘来:“陛下召唤微臣,所为何事?”
我回首望去,只见他身着一袭庄重的朝服,身姿挺拔如松,悠然自得地行着揖礼。
与他并肩而来的,还有慈祥的太后,以及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举子。
“太后娘娘欲考察今年新科进士的才学,特在此处设下诗赛,命微臣担任裁判。陛下莫非也对这等雅事感兴趣?”
目睹此景,我愣在原地,心中满是疑惑。上一世,他们明明是在私会,为何这一世却截然不同?
褚元佑摆了摆手,笑道:“朕对这些风雅之事并无太多兴趣,母后与谢卿尽情享受便是。”
言罢,未等我细思,他已一把拉起我,匆匆离去。
“你可知道,欺君之罪该当何罪?”
褚元佑站在我身前,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身形却已比我高出整整一个头。
我垂下头,认命道:“臣妇知罪,请陛下发落。”
本以为重活一世,能够扭转乾坤,可没想到,还不到一天,便又要面临生死考验。
看来,那些话本子里所写的重生后大杀四方,不过是虚言罢了。
重生,并非换了一副聪明的头脑,该失败的,终究还是会失败。
“你这条命,朕暂时还不想取。”
他俯身凝视着我,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其实朕是信你的,但仅凭朕一人相信,还远远不够,你明白吗?”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人,那顽劣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可那漆黑的瞳仁里,却藏着深不见底的沉静与谋算。
看来,这位小皇帝,并非外界所传的那般幼稚荒唐。
我恭敬地稽首拜下:“求陛下饶子鱼一命,臣妇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宫宴结束后,我回到府中,只见谢祁安已在庭院中静候多时。
“子鱼,你今日为何与陛下在一起?”
告密之事,褚元佑并未声张。
想来他应是毫不知情,我早已想好了说辞:
“筵席上多喝了几杯,去醒酒时偶遇陛下,他非要拉着我玩捉迷藏,真像个孩子。”
“是吗?”
他缓缓靠近我,神色幽深,在昏黄的纱灯映照下,仿若鬼魅一般。
“那这又该如何解释?”
他展开一幅卷轴,正是我今日呈给陛下的那幅太后画像。
这东西怎会落入他手?
我愣在原地,心底一片冰冷。
“这是哪家贵女的画像?夫君莫非是想纳妾了?”
我尽力平复心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他沉着脸,冷声道:“在御花园检举自家夫君,还能装作若无其事,从前竟不知,夫人还有这般两副面孔?”
我恍然大悟:“原来陛下身边也有你的眼线?”
本以为前世里是太后去世后,他才开始筹谋夺位,却没想到,他竟早已心怀野心。
“你还不算太笨,可惜也不够聪明。皇帝那小子自身难保,做不了你的靠山。”
他悠悠地笑开,迎着泠泠月光,宛如一位端方如玉的君子。
若非有前世的记忆,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人,竟曾那般冷血地送我去死?
院子里起了风,沙沙地吹落梧桐木的残叶。
我深深地闭上眼睛:“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也不必再纠缠下去了,谢祁安,我们和离吧。”
回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他忽而嗤笑出声:“别闹了,子鱼,离了我,你又能去哪里?”
是啊,我父母皆已亡故,这京都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可无论是从前那些个冰冷的日夜,还是死前那一杯穿肠烂肚的毒酒,我都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那痛楚,真的太深太深了。
然而今夜,我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最后,我听到他说:
“只要你和从前一样,什么都不看不问,你还是我谢府的女主人。”
不看不问的傀儡吗?
我前世已做过一世的傀儡了,并未得善终啊。
既然他不肯放过我,那么,唯有放手一搏了。
翌日一早,我便命人前往松山庵堂,将谢老太太请了回来。
她是谢祁安的祖母。
当初他会娶我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也是因为谢老太太看中了我。
殷家的叔父叔母眼见谢家门第显赫,欢天喜地地将我嫁了过来。
当时的我,又何尝不是少女怀春,期盼着与一人同心偕老,共度白头?
如今想来,那并非缘分,而是我命里的劫数。
“子鱼啊,这是怎么了?这么急着把老身接回来?”
“和祁安那小子吵架了?”
谢老太太握着我的手,苍老的眼里透着几分精明。
“他要是敢欺负你,祖母定会为你做主。不过年轻夫妻嘛,磕磕绊绊总是难免的。”
说话间,她轻拍我的手背,既是劝慰,也是提点。
我乖巧地搀着她往里屋走去:“没有,夫君待我很好,就是想念您老人家了。”
接你回来,自然是因为,有你在府里,许多事才能变得顺理成章。
三日后,谢府的门口来了一位姑娘,她跪在门前,哭得梨花带雨。
她名唤玉莲,原是醉月楼的歌姬,卖艺不卖身。
她自诉与谢祁安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然而,谢首辅竟是个薄情郎,玩弄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身子,事后却翻脸不认人,不肯担起那份责任。如今,那姑娘寻上门来,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泪水涟涟,仿佛梨花带雨,又似戏台上的悲情女子,引得周遭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我悠然自得地带着婢女踏出门槛,那姑娘一瞧见我,便如见救星般扑了过来,哭声愈发悲切:“夫人,奴家出身卑微,自是不敢奢望什么名分。只是如今,奴家腹中已有了谢大人的骨肉,只求夫人开恩,让奴家留在大人身边,哪怕做个洒扫丫鬟也心甘情愿!”
美人垂泪,真是我见犹怜。我抬眼望去,只见她眉眼间竟与一人有着七分相似。
周围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都说谢夫人善妒,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谢大人不肯给这姑娘名分,怕也是因为夫人容不下人吧。”
听着这些议论,我故作为难地蹙起眉头:“姑娘这是何必呢?先进来再说吧。”
她却紧紧抱住我的腿,不肯松手:“夫人若是不答应,奴家便长跪不起!”
这番动静,终于惊动了谢老太太。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见这场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她命人驱散了围观的百姓,然后将那姑娘带了进去。
“你说你与祁安私定终身,可有什么凭证?”谢老太太坐在软榻上,眼神犀利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玉莲跪在堂下,抽抽搭搭地取出一块玉佩来。那玉佩,正是谢祁安自幼佩戴的那一块。
嬷嬷上前接过玉佩,呈给了老太太。老太太验看过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子鱼啊,你嫁入谢家两年,却未能为谢家添丁进口,老身从未说过你半句不是。但身为谢家的主母,你总得有些容人之量才是。今日之事,虽是那小子荒唐,但说到底,也是你这个做夫人的失职,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也没安排个贴心的人照顾他。”
她脸色阴沉,显然是在敲打我。
我心领神会,温顺地低下头:“祖母教训得是,孙媳明白了。”
接着,我走到堂中央,扶起玉莲:“妹妹快别跪了。唉,你也是个苦命的人。你放心,我何曾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今日我便替大人纳了你,再选个吉日,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做侧室。”
玉莲闻言,喜极而泣:“谢夫人!”
见此情景,谢老太太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晚间,谢祁安回来时,府中已是一片哗然。
“我何时与她私定终身了?”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玉莲一脸凄楚地走了出来:“大人怎么忘了?两月前,在醉月楼里,你我把酒言欢,月下定情……”
谢祁安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眼前的女子,相貌竟与当朝太后有七分相似。
他怔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我:“子鱼,我警告过你,要安分一些的。”
我故作不知情:“夫君在说什么呢?这是祖母做主要纳进来的,长者赐,不可辞嘛。”
玉莲也趁机火上浇油:“大人果然不记得我了。都说风月场上的男子薄情,却没想到,世人眼中清风霁月的谢大人也是如此。是奴家命苦……”
她抬起帕子,又开始抹眼泪,模样楚楚可怜。
谢祁安却像避瘟神一样躲开她:“那晚是同僚宴请,我喝得酩酊大醉,根本不省人事,如何与你定情?”
正是因为不省人事,才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上前劝道:“夫君就别生气了,收了玉莲,往后你就不必睹画思人了,正好成全了你的一片深情。”
他被怼得无言以对,看了我片刻后,不怒反笑:“殷子鱼,你真是长本事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说罢,他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后,玉莲收起眼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夫人,奴家演得如何?”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不错,有赏!”
不愧是我花了百两重金请来的人,这钱花得值!
玉莲的纳妾礼,我办得热热闹闹,还请了一众命妇贵女前来观礼。
当着宾客的面,我让她出来拜见各位夫人。
所有人在看清她的容貌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却不敢言语。
但凡见过太后真容的人,都不免暗自猜测。
而这,正是我所期望的效果。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只要有了合适的契机,便会生根发芽,疯狂蔓延。
此后,我时不时地带玉莲出门。今日侯门赏花宴,明日将军府寿辰,后日寺里上香。
不出月余,京城中所有的女眷都知晓了,谢首辅的内宅里,有一位神似太后的妾室。
一月之后,京兆府衙的公文里,竟夹带了一本活色生香的小册子,名为《风流太后俏首辅》。
那年轻的府尹又惊又羞,被同僚们好一通嘲讽。
而当日,御史台那群老臣递上的折子里,竟也出现了这样的画儿。
老学究们怒砸砚台,痛斥下属不务正业,竟将这样的腌臜之物带进来。
可细细观摩之后,却发现这上头的人,不是正是当今太后与谢大人吗。
再联想京中女眷盛传的美妾类太后一事,不由得沉痛高呼:「伤风败俗,有违伦常啊!」
弹劾谢祁安的折子一道又一道地递到了御前。
此时,我在立政殿里,陪着褚元佑投壶。
「做得不错,果然没让朕失望。」
此事,我做了前面一半,后头的一半,是褚元佑所为。
毕竟我可没能力把那些画册塞满群臣的公文和奏折。
当日我猜得没错,这位小皇帝只是装得像孩童,实则心机之深,并不亚于谢祁安。
要想获得他的信任,就得证明自身的价值。
像宫宴告密那样的冒失之举,绝不能有第二次。
我费尽心思谋划这一切,如今也算有所成效。
眼下朝中谢祁安揽权日盛,太后更是有意把手伸到前朝,代天子摄政。
出了此次风波,群臣哗然,纷纷上奏反对太后干政。
所以,太后啊,得消停一阵子了。
见褚元佑心情大好,我遂而开口:「那子鱼可否向陛下讨一个恩典?」
「你帮了朕的大忙,自该封赏,尽管说便是。」
「子鱼想请旨,与谢首辅和离。」
终于走出这一步了。
我在这世间孑然一身,没有母家撑腰,没有夫家庇护。
唯有靠着不算聪明的头脑,为自己寻求一线生机。
这一世,我想了断前世恩怨,也想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而未等他回应,谢祁安的声音已经悠悠传入殿中:
「夫人糊涂了,你我的家事,怎能劳烦陛下?」
抬眼,见谢祁安走入大殿,云淡风轻地揖礼。
「陛下,三位阁老已在前殿等候多时。」
这是来催促皇帝去议事的。
我求到一半的圣旨,就这样被打断了。
他这是,不愿意放过我。
褚元佑见了来人,不耐地扔下投壶的木矢:「那群老家伙真烦,朕还没玩够呢……」
他嘟囔着,不情不愿地离开。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望着我,双眼透着少年独有的慧黠和意气:
「放心,朕说过的话作数。」
不知是否是错觉,此刻,我觉得这一句允诺,重似千金。
走出立政殿的时候,谢祁安唤住了我。
「从玉莲入府到出现在御史台的画册,都是你一手安排?」
「是。」
反正快要和离了,没什么好瞒的。
他静默了片刻,忽而笑了起来:「是我小瞧你了,原以为你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夫人的谋略,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没有恼怒,眼中反而露出了几分激赏。
我想起了前世里,他好像从来不曾正眼瞧过我,偶尔的目光掠过,也是淡漠而漫不经心。
想来那时,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怯懦无知的内宅妇人。
他从来都是轻视我的。
神思飘忽间,他已经走到了跟前。
「可你还是忘了,我与你说过的,那小子自身难保,做不了你的靠山。」
见我不明所以,他解释道,「今日三位阁老前来,是为鞑靼侵边一事,眼看就要入冬,戍边的将士缺衣少食,陛下的国库,拨不出半分银两。一个无兵可调无钱可使的傀儡,放眼朝野,没有人会拿他当回事。你投靠他,不过是竹篮打水。」
原来小皇帝这么穷啊。
前世里,我虽身处内宅,却也知道在褚元佑的治下,曾是有一段盛世的。
若非谢祁安谋反篡位,他也许会是一位青史留名的明君。
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处处掣肘。
我不由陷入了沉思。
却听那人又道:「子鱼,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缓过神来,迎上他的目光:「你现在还觉得我软弱可欺,甘愿做你府中的摆设吗?」
「还是你觉得,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太后会放过我?」
正说话的时候,长乐宫的内监来了,太后传召。
我挑眉:「看,这不是来了?」
他不以为意:「玉娴心善,不会为难你。」
玉娴是太后的闺名。
心善吗?前世她要你杀我的时候,可不见丝毫心善。
末了,他说:「你尽管去,我会在府中等你回来。」
而我没有回头。
长乐宫里点了波斯进贡的龙脑香,地上铺的是宣城红线毯。
主殿里,炭炉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而外殿的大门敞开着,凉风飕飕地灌入领子里,寒意透骨。
我已经在外殿跪了半个时辰。
太后靠在软榻上休憩,并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
宫人们心照不宣。
后宫这样磋磨人的手段并不少见。
到了天色将暗下的时候,有嬷嬷上前去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年轻的太后终于想起我来,打了个哈欠,传我进去。
「早听祁安说过,他有一位贤淑的夫人,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她笑意盈盈,提到祁安两字时,眼波流转,暧昧无边。
随后,有嬷嬷过来,奉上一碗汤羹。
「太后恩赏燕窝一盏,请夫人享用。」
血色的羹里泛着蓝光,一阵一阵的热气更像是催命符。
这是终于坐不住了吗?
见我半晌没反应,那嬷嬷冷笑道:「夫人,太后赏赐,不可不受啊。」
我站起身,接过玉碗,把一整碗的燕窝都灌入了嬷嬷口中,干净又利索!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呛咳着大口大口地呕吐,连滚带爬地跑到太后跟前:「求娘娘赐解药,奴婢不想死啊……」
果然有毒。
太后又惊又怒,一脚踢开她,拍着桌案站起身:「好你个贱人,如此不识抬举,糟践哀家的赏赐。」
「来人,赐杖刑!」
宫人应声上前来抓我的时候,忽听得殿外一道清朗的声音:「母后!」
回首,褚元佑正立在门口。
「何事让母后发这样大的脾气?」
他没有看我,径直朝太后走去,还是那副稚气的孩童模样。
太后换了副面孔,目色慈和:「这个贱人冲撞了哀家,不过是给她一些教训罢了。」
褚元佑随意扫了我一眼:「既如此,那就拖下去打死吧。」
未等太后有所回应,他便挥手命两个内侍前来架住我,拖出了大殿。
入夜后,寝宫里暖意融融。
褚元佑屏退了左右后,在我身侧坐了下来。
「朕已经命人把你的尸体送回谢府了。过了今夜,世上没有殷氏夫人,只有朕的殷美人。」
我点头:「谢过陛下。」
利用太后的手将殷子鱼从世上抹去,再成为他名义上的妃嫔,这在我与他的谋划之中。
毕竟啊,他装愚弄痴这样久了。
昏君的身后,总要有一个妖妃兴风作浪的。
「答应帮你摆脱谢祁安,朕做到了。」
「只是往后在这宫中的凶险,不会比内宅少,你可想好了?」
烛光轻曳,映着年轻帝王英朗的眉目。
此时的他神色极是认真,不复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
温柔的夜色里,我展眉而笑:「臣妾愿意。」
太后的消息最是灵通,不出三日便找上了门。
此时的褚元佑,正在书案前批阅奏折,而我在一旁红袖添香。
「早听闻皇儿新纳了个美人,怎么也不叫哀家瞧瞧?」
在见到我的模样时,她一时愣住。
「殷子鱼?皇儿你怎能如此荒唐?」
褚元佑云淡风轻:「母后在说什么呢?殷氏子鱼早已被朕下令赐死,这是朕新纳的殷美人。」
我温柔地上前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情敌变儿媳。
她脸色发绿,差点没喘过气来:「反了!反了!」
褚元佑下朝后,来与我一同用膳。
这些时日,他做足了这金屋藏娇独宠一人的戏码。
只是相比太后的奢靡,他的膳食十分简单。
两碗清粥,三碟小菜,再配两个咸鸭蛋。
这吃得还不如寻常百姓家。
我忽然想起那日谢祁安的话。
看来国库空虚,皇帝无钱可使是真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见我不动筷,他不由问道。
我突然抬头,郑重地看着他:「陛下,您是不是真的很穷?」
「咳……」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这饭菜是清苦了些,你要是吃不惯,朕让膳房给你做个鸡腿。」
我思索了片刻,托腮:「那陛下想不想天天有鸡腿吃?」
在我的记忆里,前世谢祁安进皇城那日,买通了守将,还率了一支千人的私兵。
打点官员,养兵,都是要花钱的。
谢家的家底可支撑不起那样庞大的花费。
而朝廷收上来的税银却未入国库。
去了哪里,显而易见。
上一世我在他的屋里偶然瞧见过一些不寻常的账目,像是触了他的禁区一样,不让我再碰。
如今想来,那是他侵吞的税银。
只是那些钱,并未藏在谢府。
谢家所有的别苑商铺我都打理过,也未发现端倪。
思来想去,唯有一处可疑的地方。
谢老太太修佛的寺庙。
地处京外松山,幽静无人。
而且,谢祁安很多次晚归,鞋底都沾了松山独有的红泥。
当晚,褚元佑亲自带人出宫,打劫了松山寺庙。
回来的时候,他很是兴奋,急急地跑来,连夜行衣都忘了换。
「子鱼,多亏了你,没想到啊,朕也有这么有钱的一天!」
密密麻麻的账册上,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粮食和兵刃。
我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见他欢喜的模样,我有些好笑:「陛下就不怕消息有误,反而打草惊蛇吗?」
「错了也无妨,朕既然决定信你,就已经准备好承担任何后果。」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烫暖,彼此熨帖。
第二日早朝,陛下下旨:
「谢首辅捐赠数十万之资充盈国库,赏纹银十两、『忠君爱国』匾额一块。」
群臣纷纷夸赞谢大人高风亮节,忠义可嘉。
而谢祁安的脸色阴沉了整整一上午。
全副家当都没了,心都在滴血,偏偏又不好发作。
有了榜样在前,我顺理成章地去了长乐宫,把里头成箱的金玉器物,各式奇珍搬了个空。
太后惊得跳脚:「殷氏,你是要造反吗?」
我一脸无辜:「母后仁慈,为边塞将士筹集粮饷,决意捐赠资财,儿臣这是在帮您呢。」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嚷嚷着要杀了我。
褚元佑忙劝慰道:「殷美人不懂事,母后想杀她,尽管杀就是。只是明日宫中,说不准又会多一个殷贵妃,殷皇后。」
说完,带着丰厚的财物满载而归。
顺便把长乐宫的地毯也掀了。
宣城红线毯,是蚕丝所织。
一丈毯,千两丝,价值千金。
如今民间百姓过冬尚没有棉衣可穿,而太后的宫中,极尽奢华。
她与谢祁安倒是绝配。
一个以权谋私贪图享乐,一个侵吞税赋中饱私囊。
这样的人把持了朝政,天下如何,可想而知。
这一连串的事发生之后,谢祁安终于进宫了。
我正在御沟喂鱼。
「子鱼,我就知道是你!」
「他们说你死了,你怎么会死呢?」
他目光紧紧盯在我脸上,有些激动地自语。
听闻那日,他收到我的尸体后,又哭又笑,守着不肯下葬,不知是发什么疯。
我扶着宫婢的手,不经意地扫过他:「谢大人,先夫人已亡故。本宫是陛下的妃嫔,你该称我一声娘娘。」
「娘娘?」他不屑,「你已嫁我为妇,又怎可再嫁陛下,你懂不懂何为伦理纲常?」
「自是不如谢大人懂,毕竟风流太后俏首辅的小册子,还有谁不曾瞧过?」
这话一出,身侧的宫婢都羞红了脸,掩面而笑。
「我不想同你争辩。但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
他一步步走来,要牵我的手。
我侧身想要避开,却撞入了一人的怀里。
是褚元佑。
「谢卿这是要对朕的殷美人做什么?」他揽着我,亲昵而自然。
谢祁安目色泛红:「她是臣的妻子。」
褚元佑歪过头,贴在我道耳垂道:「你是吗?」
这样的姿态实在暧昧,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个人杵着。
谢祁安见此景,握紧了拳,指节发白。
「陛下怎能做这抢夺臣子之妻的荒唐事?」
褚元佑端得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因为,朕是昏君啊!」
「朕抢到那是朕的本事,不似谢卿,从先帝妃嫔到朕的妃嫔,永远只能在惦记的路上。」
他说完带着我离开,留下那人在原地凌乱。
有了银钱之后,褚元佑做了很多事。
为边塞将士发饷银,为难民施粥,在皇城内外换一批人。
随后,着手整顿六部。
谢祁安没了家当,又被夺权,却出奇地安静。
直至隆冬时,边塞告急,鞑靼大军南下,已兵临邺城。
距京都不足百里。
褚元佑亲征,京中的兵力抽调一空。
谢祁安就在这个时候,悄悄进了宫。
「子鱼,跟我走吧,那小子回不来了。」
他入了殿,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正在煮茶,并不慌措,只问道:「去哪里?」
「鞑靼王答应南北划江而治,舍京都,去江南建都,我的人已经在城外接应了。」
我惊愕:「是你引鞑靼大军南下?你这是通敌叛国!」
引蛮夷入侵,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中原大地必然生灵涂炭。
我原以为他只是权欲熏心,却不想这样毫无底线。
他目光有些躲闪:「联吴伐魏是兵家常事,你不懂。总之,你现在跟我走。」
我平静地甩开他的手,朝殿外道:「你们,都听到了。」
羽林卫鱼贯而入,轻而易举将他拿下。
此时的皇城外,褚元佑策马而来,身后是滚滚尘烟,是各州府前来勤王的千军万马。
「怎么可能?鞑靼三十万大军,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谢祁安满目的不可置信。
小皇帝意气风发,双眼亮如星辰:「谁说退敌非要开战不可?」
他在邺城每日擂鼓,挂满旌旗,又让军中将士日日唱歌,做足的人多势众的假象,摆了一出空城计。
鞑靼王摸不清虚实,草草退兵。
看来谢祁安提供的线报,也不见得真的得了蛮夷的信任呢。
谢祁安被收监在了大理寺。
听闻他疯了,日日念叨着对不起亡妻。
我去见他时,他面色憔悴,足足像苍老了十岁。
「子鱼,我都想起来了。」
他红着眼眶,似有无尽深情,又深深懊悔。
「前世我没想真的让你死的,只是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没想到你会那么干脆……」
「我与玉娴年少情深,当年她被先帝强纳入宫时,我护不住她,我心中一直愧疚……」
我静静地听着他絮叨,隔着栅栏,淡漠地开口:「可你的玉娴,是自愿入宫的呢。」
他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你以为玉莲为何与太后那样像,她是太后母家养在乡下的庶妹。」
「当年先帝出游时看上的是玉莲,是太后偷了妹妹的信物,又将玉莲远远发卖。你的玉娴,可真是心善呢。」
「不过啊,你和她确实登对,都是一样的人。」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转身离去时,仍听到他痴痴地低喃,「我从前一直以为与你不过是空有夫妻名分,可生死关头走一遭才明白,这么多年的陪伴,我早已习惯了你的存在,是我明白得太迟了。」
年节之前,谢祁安在天牢自我了断了。
我依旧在煮茶,用今年新下的雪。
褚元佑饮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
我说:「你不问问我,那日与他说了什么吗?」
他浑然不在意:
「总要与过去做个了断的,从前的事,不必相问。往后,是你我新的开始。」
未等我反应,他抓起我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们赶在宫门下钥前跑出了皇城。
跑过朱雀街,跑过永兴坊,跑过东市,一路上飞扬洒脱,像是离家私奔的小情人。
我穿着大红的斗篷,在纷飞的雪里很惹眼。
他眉间落了雪花儿,鼻尖冻得通红,眼中满是少年人的神采。
暮色开始四合,城中燃起了盏盏灯火,腊八粥的香味飘满了整条街巷。
我们站在了京都最高的楼上。
底下的街市敲锣打鼓在舞龙, 孩童围着雪人儿闹得正欢。
「开心吗?」
我点头,很久没有这样开怀了。
「我也很开心。」
「所以你愿不愿意, 与我有岁岁年年?」
「啊?」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而他已经贴覆上来,在我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错愕间, 我听到他说:「愿不愿意做元佑的妻子?」
目光灼灼, 真切而热烈。
这一刻他不再是帝王, 只是一个朗朗少年, 在求索心上人的回应。
天暗了下来。
焰火升空, 在头顶绽放。
我张开双臂, 回抱住他,算是答案。
番外 前世
谢祁安登基不到半月, 前线来报,褚元佑死而复生,正率军往京都而来。
他是趁他南征的间隙才篡位成功的。
皇城里的血还未扫干, 龙椅还未坐热, 眼看又要变天了。
他抱着酒坛醉生梦死, 毫无斗志。
追随他谋反的将士都开始焦躁, 当初陪他起事是押上了全副身家性命的。
一旦失势,他们, 就是乱臣贼子。
而此时, 褚元佑在三军阵前拔剑高呼:「天下皆朕子民,朕亦不愿京都流血,城中将士, 砍下反贼谢祁安首级, 弃暗投明者, 朕既往不咎。」
天子一言既出,将士们纷纷倒戈。
谢祁安, 死在了下属的手里。
褚元佑进宫后,命人清点尸体安葬, 寻找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
走入寝宫时, 他瞧见里头有一具尸体。
是个女子。
亲兵告诉他,这是那逆贼的夫人殷氏, 是被他亲自毒死的。
褚元佑冷笑:「连结发妻子都下得了手, 老天都不容他。」
亲兵有些为难地询问:「那她该怎么处置?」
褚元佑敛了神色,想到谢祁安与太后的首尾, 再看眼前人的遭遇,心中恻隐。
他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把她送回殷家, 与她的双亲合葬吧。」
想来这位殷氏夫人,死后也不愿意背着反贼之妻的身份。
我从梦中醒来,褚元佑躺在旁边。
外头灰蒙蒙的, 瞧不清几更天。
我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 指尖被捉住。
「怎么醒得这样早?」
这是帝后正式大婚的第二个月,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昨夜是到三更才睡下。
我低声呢喃:
「就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我前世就好像有了某种缘分。」
他伸手将我拉进鸳鸯被里:「既如此, 更要把握当下。」
数九寒天,春意正浓。
前世埋骨之恩,换得今生相守。
——完结
来源:半糖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