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两家孩子都挣一样的钱，日子却过得天壤之别，老陈，你儿子啥秘诀啊？＂同学聚会上，王建业语气里带着几分酸味，端起二锅头的小酒盅，一饮而尽。

＂两家孩子都挣一样的钱，日子却过得天壤之别，老陈，你儿子啥秘诀啊？＂同学聚会上，王建业语气里带着几分酸味，端起二锅头的小酒盅，一饮而尽。

我把炒得金黄的花生米夹进他碗里，笑而不语。

这是九七年春天的一个周末，我们这批六八届老同学又聚到了一起。

我叫陈国庆，今年六十有二，名字里带着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烙印。

退休前是市政府办公室的普通干部，一辈子兢兢业业，没大富大贵，也没大起大落。

儿子陈志强在公安局当民警，今年三十五，媳妇李小红是市第二医院的护士长。

隔壁住着我多年的邻居王建业一家，他比我小两岁，曾经是北风机械厂的技术员，九十年代厂里改制后去开了个小修配铺。

他儿子王明辉从市机电中专毕业后，凭着他爹的老关系进了新组建的北风机械有限公司当技术工人。

我和老王是老邻居了，自从八六年我们搬进单位分的春风里小区，两家就住在一个单元，他家五楼，我家六楼。

那时候住上这种砖混结构的楼房，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小区里几栋楼之间有个小花园，两家孩子从小一起在那里玩泥巴、抓知了，关系亲得跟亲兄弟似的。

说来也巧，去年国庆节两家一起吃饭，无意中得知两个孩子的年薪都是十一万出头。

这在我们这个内陆小城，已经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可是生活状况却大不相同——志强已经买了西城区的学区房，开着十几万的红旗轿车，孩子上的是重点小学育英实验班；而明辉虽然买了四十多万的日系车，但仍和父母挤在老房子里，每月还要伸手向老王夫妇要钱贴补车贷。

＂挣得一样多，差别怎么这么大呢？＂这个问题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不时冒出新芽来。

想来想去，或许从小时候的教育方式就埋下了伏笔。

那是九十年代初，国企改革的浪潮刚刚兴起，两个孩子还在上小学。

每月发工资那天，我都会带着志强去建设银行，教他存一部分零花钱。

那时的储蓄所里，墙上贴着＂储蓄光荣，浪费可耻＂的标语，柜台前排着长队，大家手里捏着工资袋，等着把辛苦钱存进印着＂中国人民建设银行＂字样的存折里。

＂爸，我存的钱将来能干啥用啊？＂小志强仰着脸问我。

＂等你长大了，上大学要用钱，买房子要用钱，结婚要用钱，这都需要一分一厘攒出来啊。＂我摸着他的头说。

而王家则常常带明辉去百货大楼，买他看中的变形金刚、遥控车，那时这些洋玩具可是稀罕物件，一个能顶我们半月工资。

＂孩子想要的就给他买，让他高兴嘛！咱小时候苦够了，不能让下一代再受苦。＂王建业常这样说，手里的老式＂飞鸟＂牌香烟燃着长长的烟灰。

他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我们这代人确实经历了太多艰难岁月。

从三年困难时期的饥饿，到文革时期的动荡，再到七十年代末的拨乱反正，我们这代人就像那句老话——＂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样样都经历过了。

可是，对孩子的教育，我和老伴儿商量过，还是要严格要求。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我爹留给我的祖训，我也要传给下一代。

志强十二岁那年，我给他买了辆二八自行车，条件是期末考试必须年级前十。

那阵子，他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打着手电筒复习功课，硬是把名次从二十多名提到了第八名。

而明辉呢，不管考得好坏，都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两个少年也渐渐长大成人。

志强上大学那年，是一九九七年，亚洲金融风暴刚刚开始，单位里传言要精简机构，大家人心惶惶。

我和老伴儿省吃俭用，把积蓄都拿出来，凑齐了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你们的期望。＂临行前，志强红着眼圈对我们说。

大学四年，他没要过家里一分钱，靠着奖学金和做家教的收入，甚至毕业时还攒了几千块钱。

毕业后，经过层层选拔，他成为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察。

起初工资不高，但他延续了从小的习惯，坚持每月存钱。

身边的同事有不少靠着父母买房买车的，可他从不攀比，依旧骑着那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上下班。

三年后，他用积蓄加上我们的一点帮助，付了首付买了个小两居室。

房子在老城区，七十多平米，装修简单，但格局方正，采光通风都不错。

＂爸，房子虽小，但在学区内，将来孩子上学方便，咱不能只顾眼前。＂志强的眼光总是看得远。

老伴儿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说咱儿子真懂事。

而我心里则想，种下的种子终于长成了大树，能为下一代遮风挡雨了。

相比之下，明辉技校毕业后进了改制后的北风机械有限公司，凭着父亲的老关系，当上了技术工人。

厂里效益不错，加上他机械天赋确实好，工资不比志强差，但每月都是月光，甚至还会向父母伸手要钱。

二十五岁那年，他就迷上了飙车，和一群狐朋狗友没日没夜地在城郊公路上疯跑，还因此受过伤。

三十岁那年娶了媳妇，结婚时非要风光一把，婚车租了十辆奔驰，酒席摆了三十桌，婚礼在五星级酒店办，花了老王夫妇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钱。

前年，他看上了一辆四十多万的丰田SUV，非要买不可。

老王劝他：＂你还住在咱这老房子里，媳妇都开始念叨了，不如先买个房子吧。＂

明辉却说：＂爸，现在年轻人谁不是先买车后买房？有了好车，面子上才过得去啊！＂

最后他贷款买了车，首付还是找老王借的，每个月还贷压力大，没过多久就开始向父母借钱补贴家用。

＂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过得舒坦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这是明辉常挂在嘴边的话。

每次听到这话，老王只能叹口气，然后掏出钱包。

去年冬天，一场意外改变了两家的关系。

那是腊月初八，天寒地冻，北风呼啸。

明辉在工厂操作数控机床时，因为疲劳操作失误，右手食指和中指被卷了进去，伤得不轻。

他被紧急送往医院，虽然保住了手指，但需要住院治疗半个月，还得做康复训练。

医药费虽有工伤保险报销，但额外的营养费、护工费和一些进口药品费用让王家一时周转不开。

那段时间，老王每天愁眉不展，在楼道里遇见我，也只是勉强点点头。

我无意中从志强媳妇小红口中得知，志强悄悄资助了王家五千元。

＂叔叔阿姨年纪大了，明辉又是独子，咱们做邻居这么多年，帮一把是应该的。＂志强没让我告诉王家。

这孩子，从小就有颗善良的心。

记得他上初中那年，学校里有个贫困生家里揭不开锅，他每天省下午饭钱给那同学买牛奶和面包，直到那同学家里情况好转。

那时候他还怕我们知道会批评他，偷偷摸摸地做好事。

出院后的明辉似乎变了个人。

他开始记账，控制消费，甚至打算卖掉那辆让他引以为傲的丰田SUV，换个便宜的国产车。

＂伤病让我明白了，人生没有绝对的保障，钱不能只用来享受当下。＂他对老王说，＂咱得为将来打算。＂

老王听了这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一切变化，我都看在眼里，却没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轨迹，有些道理，不是别人说了就能懂，必须自己体会才明白。

前几天，我们两家一起在老王家吃饭，桌上有他腌的酸萝卜，有老伴儿做的红烧肉，还有明辉媳妇带来的糖醋排骨。

酒过三巡，明辉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志强面前，郑重地说：＂志强哥，谢谢你。我知道是你帮我付的那部分医药费。＂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连筷子碰到碗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志强有些尴尬地放下筷子：＂都是邻居，何必这么客气。＂

明辉摇摇头：＂不，这不仅仅是钱的事。这些年，我一直羡慕你，羡慕你有房有车，还有个乖巧的儿子。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你一点一滴积累来的，不是靠运气，而是靠你的坚持和规划。＂

王建业老两口红了眼圈，明辉媳妇也低下了头。

我也有些动容，想起这么多年两家的点点滴滴，从年轻到中年，从中年到老年，两家人的命运始终交织在一起。

＂其实挣多少不重要，关键是怎么花，怎么规划。＂我感慨道，＂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关键是明白什么时候该花，什么时候该省，什么是真正需要的，什么只是一时的冲动。＂

＂是啊，以前我只顾眼前痛快，现在才明白父母和志强哥的用心。＂明辉真诚地说，＂我已经跟媳妇商量好了，卖掉车子后，先还清贷款，剩下的钱攒着，明年给父母换个有电梯的房子。＂

老王夫妇惊讶地看着儿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爸，妈，这些年你们为我操心太多了，该我回报你们了。＂明辉搂着父母的肩膀，眼里闪着泪光。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场景。

那是一九八二年春天，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买了一块上海产的手表送给了父亲。

父亲接过手表，老茧满布的手微微颤抖，说了一句话：＂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我记了一辈子。

现在看着明辉，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种想要回报父母的心情，那种终于长大成人的自豪感。

饭后，我们坐在老王家的客厅里，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

这台二十一寸的彩电是九十年代初买的，画面已经有些发黄，但老王一直舍不得换。

＂等我们搬新家了，一定给你们买台大彩电。＂明辉对父母说。

老王摆摆手：＂不用那么兴师动众，这电视还能看呢，咱们这辈子能过日子，不讲究那些。＂

＂爸，您和妈辛苦了一辈子，该享享福了。＂明辉坚持道。

看着这一幕，我的思绪又飘回了过去。

八十年代末，单位分房子那会儿，有人走后门，有人托关系，可我坚持按规矩来，最后分到了这套六楼的房子。

虽然当时没电梯，上下楼有些辛苦，但好歹是自己的安身之所。

志强上小学那会儿，每天背着书包爬楼梯，气喘吁吁地，但从不抱怨。

他常说：＂爸，我爬楼梯当锻炼身体了！＂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父母的不容易。

如今，他已经把我和老伴儿接到了他的新房子住，那是个带电梯的小区，环境优美，出行方便。

＂咱们陈家虽然不富裕，但一代比一代强，这就是进步啊！＂我常这样对老伴儿说。

夜色渐深，两家人在小区里散步。

初春的晚风还带着一丝寒意，但已能感受到万物复苏的气息。

小区的老槐树上，嫩芽已经悄悄冒出，在路灯下泛着淡淡的绿光。

看着孩子们并肩走在前面，交谈甚欢，我和老王落在后面，默默地点了支烟。

＂老陈，这么多年，多亏你们一家啊。＂老王突然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是什么关系？＂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明辉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以前是倔在错误的方向上，现在总算看清楚了。＂老王吐出一口烟圈，＂这还得感谢志强的帮助和榜样。＂

＂孩子大了，总会明白的。＂我说，＂人这一辈子，经历点风雨才能成长。＂

老王点点头：＂是啊，我和老伴儿这辈子没啥大出息，但能看到儿子走上正道，心里踏实了。＂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但把我拉扯大，送我上了学，让我有机会离开农村，来到城市工作。

他常说：＂人活着，不能只看眼前的苦乐，要看长远的路。＂

这话朴实无华，但包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

我把这种思想传给了志强，如今志强又在以自己的方式影响着明辉。

思想和价值观，就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

站在楼下，抬头望去，两家的窗户都亮着灯，温暖的黄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我想，人生路上，起点相同，选择不同，但终究会在某个路口，明白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不是开什么样的车，住什么样的房子，而是那些流淌在血脉中的情感和价值观。

那些看似无形的东西，却决定着一个人一生的走向。

多年前，我教会志强如何存钱；如今，志强用自己的行动教会明辉如何做人。

这大概就是邻里之间最珍贵的财富吧——不是金钱的往来，而是心与心的交流，是价值观的潜移默化。

回到家，老伴儿已经泡好了茶，那是志强从杭州出差带回来的龙井。

＂今天两家聚得挺开心，明辉这孩子变化真大。＂老伴儿递给我一杯茶。

＂是啊，人总要经历点事才会成长。＂我喝了口茶，感受着那淡淡的清香。

窗外，星星点缀着春夜的天空，明月高悬。

我知道，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明辉也许正在计算着卖车后的收入，规划着给父母换房子的事宜；志强可能正在批改儿子的作业，或者翻看着下个月的储蓄计划。

两个年轻人，两种生活方式，但终究会在人生的道路上找到各自的平衡点。

而我们这些老人，只需静静地看着他们成长，偶尔给予一些指引，然后欣慰地笑了。

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幸福吧——看着孩子走得比自己更远，活得比自己更好。

就像那句老话：＂黄土盖住了父辈的脸，但他们的精神还活在儿女的血液里。＂

夜深了，我关上了灯，但心里却亮堂堂的。

来源：竹篱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