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2007年和2008年房地产泡沫破裂及金融危机期间，信用评分公司FICO（中文译名费埃哲）的收入、利润、股价和声誉元气大伤，到2012年1月还没恢复过来。就在那时，董事会突然撤换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一位拥有博士学位的计量经济学家，取而代之的是董事会成员之一
在2007年和2008年房地产泡沫破裂及金融危机期间，信用评分公司FICO（中文译名费埃哲）的收入、利润、股价和声誉元气大伤，到2012年1月还没恢复过来。就在那时，董事会突然撤换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一位拥有博士学位的计量经济学家，取而代之的是董事会成员之一威廉·兰辛。兰辛是一名律师，在麦肯锡担任过近十年的顾问，在通用电气参与过交易业务，也涉足过私募股权领域，还担任过一连串任期不长的首席执行官职位，包括经营一家在线购物公司，距今较近的任职经历则是在InfoSpace。
13年后，现年66岁的兰辛仍执掌着FICO，为长期股东带来了可观的收益，也让自己成为身家近十亿美元的富豪。根据数据提供商FactSet的数据，在截至3月4日的十年里，FICO的股票表现跻身标准普尔500指数成分股的前5%，总回报率达2105%，而同期标准普尔500指数的回报率为229%。兰辛目前持有的公司股票和期权（即便在今年公司股价下跌8%之后）价值7.65亿美元，在过去13年里，他通过股票出售和期权行权获得了约1.35亿美元的税后净收入。2024财年（截至9月30日），他在FICO的薪酬方案（包括股票奖励）价值3500万美元，低于2023年令人咋舌的6600万美元（包括一笔留任奖励）。
“我刚加入FICO的时候，并不觉得这是一家需要‘逆袭’的公司。但现在回过头来看，它当时确实需要。”兰辛在佛罗里达州参加一次高管领导力会议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说道。
图片来源：Cody Pickens for Forbes
作为曾经的管理顾问，兰辛通过推动产品涨价来提升利润率，在很大程度上达成了这种逆袭——2019年到2024年，FICO的净利润几乎增长了两倍，从1.92亿美元增至5.13亿美元，收入则增长72%，达到17亿美元。他还向FICO的软件业务投入大量资金，打造了数字平台，并推出欺诈预防等服务；他带领公司成功应对了监管和法律方面的挑战，并完成了公司的转型，将这家颇具极客色彩的神秘分析公司转变为一个深受千禧一代关注的消费品牌。这一代人在贷款买房或买车时，都会密切关注FICO评分。
这一切都不是短时间内做到的。“你不希望公司上下排斥这些变革措施。所以你得非常缓慢、逐步地推进。”兰辛解释道。他曾是一名铁人三项运动员和马拉松选手，如今喜欢上了山地自行车和滑雪。他在蒙大拿州的博兹曼生活和工作，2016年将FICO的总部从明尼阿波利斯迁至此处。
69年前，电气工程师比尔·费尔（Bill Fair）和数学家厄尔·艾萨克（Earle Isaac）辞去了他们在斯坦福研究所（现称国际斯坦福研究所）的工作，每人出资400美元创办了Fair, Isaac and Co.，这是一家专门从事运营数据分析和研究的咨询公司。他们在旧金山的一间公寓里办公，购买加利福尼亚标准石油公司非高峰时段的计算机使用权限，挨家挨户向企业客户推销业务。他们早期接到的一项任务是为圣路易斯一家金融公司设计一个评估借款人风险的系统。
但在1970年国会通过《公平信用报告法》以及在1974年通过《平等信用机会法》之后，Fair Isaac的专长（和令人瞩目的竞争优势）才真正凸显出来。这些法律旨在消除消费者贷款审批中基于种族、性别和婚姻状况的主观判断和歧视，这意味着贷款机构需要更多根据数据来做出决策。Fair Isaac开始从一次性的咨询业务转向销售风险分析软件。
与此同时，随着计算机化的普及以及联邦加强对信用报告的监管，全美数千家纸质信用报告机构逐渐整合为如今的三大信用报告机构：Equifax、益博睿（Experian）和环联（TransUnion）。
1989年，Fair Isaac在上市两年后推出了用于评估借款人风险的通用模型——也就是如今人们熟知的300到850分的FICO评分。公司先与Equifax合作，分析其档案中数百万美国人的贷款还款记录，后来又将研究范围扩大到益博睿和环联的档案，以确保各信用报告机构的评分标准一致。1995年，为向住房市场注入资金而设立的政府支持企业房利美（Fannie Mae）和房地美（Freddie Mac）开始根据借款人的FICO评分来筛选要购买的抵押贷款，FICO评分（及其权威性）的市场需求进一步增长。到2009年，FICO品牌已经深入人心，Fair Isaac决定从此将公司名称改为FICO（尽管其法定名称仍是Fair Isaac Corp）。
“回顾一下，我们是如何成为行业标准的呢？”兰辛说，“这花了30多年的时间，我们是通过建立起相互关联、依赖并信任这一评分的群体来实现的：贷款机构、监管机构、投资者和消费者。这四个不同的群体都与评分紧密相连，也都认为这一评分是衡量金融服务行业风险的最佳方式。”
无论是否已成为行业标准，多年来，FICO公司一直对FICO评分守口如瓶，坚称披露评分的计算方式，甚至让消费者查看自己的评分，都会泄露其算法中的关键要素，甚至可能让借款人钻系统的空子。该公司还称这些评分过于复杂，消费者无法理解。但也有像纽约州民主党参议员查尔斯·舒默（Charles Schumer）这样的政界人士要求信用报告机构和Fair Isaac公司增加信息披露。
2001年3月，Fair Isaac为应对这些压力，推出了MyFICO平台，消费者可以在上面查看自己的评分，还能得到改善评分的建议。如今，MyFICO每月免费提供FICO基础评分和一份来自Equifax的信用报告，付费套餐（每月费用为29.95美元或39.95美元）则提供来自三大信用报告机构的信用报告和评分，还有针对汽车贷款、信用卡贷款和抵押贷款的专业评分，同时还提供身份盗窃监控和保险服务。谁会购买这么昂贵的订阅服务呢？可能性最大的是那些想在申请抵押贷款或其他大额贷款前查看并提高自己评分的人。
事实证明，让更多人都能查询FICO评分非但没削弱品牌价值，反而提升了其价值。
2013年，在兰辛的领导下，FICO推出了“开放获取计划”，允许信用卡发行机构和其他贷款机构将买来追踪借款人信用状况的每月评分免费分享给消费者。
“2012年，我们品牌的辅助认知度是30%，如今提升到了90%以上，因为我们激发了消费者对FICO评分的需求。”兰辛自豪地说道。
随着21世纪的到来，对FICO公司不满的不再只有政界人士，该公司与最大客户——信用报告机构之间的关系也渐趋紧张。（信用报告机构一直都是FICO的客户，它们获得Fair Isaac公司算法的使用许可后，将之应用于自己档案中的数据，再把评分卖给银行和其他贷款机构，并按每份评分向Fair Isaac支付使用费。）信用报告机构有诸多怨言，包括Fair Isaac没有充分更新其基本评分方法，以契合不断变化的经济状况和人们的行为模式，而且其合同对评分的使用限制严苛，比如禁止进行独立的验证研究。说到底，这些信用报告机构对FICO评分缺乏竞争感到不满。
“最终事态发展到了紧要关头，益博睿的负责人直言，‘我们得想办法改变这一局面’，” 信用风险专家莎拉·戴维斯（Sarah Davies）回忆道。于是，三大信用报告机构携手组建了VantageScore Solutions LLC，并于 2006 年推出一款与之竞争的评分模型VantageScore。该模型由戴维斯领衔的团队开发，号称更具时效性和透明度，适用范围也更为广泛——其目标是为那些信用记录稀缺（即所谓的“信用记录单薄”）的人生成评分。
FICO提起诉讼，并提出了多项指控，包括信用报告机构和VantageScore违反反垄断法，还侵犯了其2004年注册的“300至850分”这一商标，因为VantageScore采用了相同的评分区间。最终，一名法官驳回了FICO的反垄断诉求，陪审团判定其商标注册存在不当之处，2011年，一家上诉法院维持了这些裁决结果。
祸不单行，房地产泡沫破裂后，抵押贷款止赎潮袭来，人们不禁对FICO评分的实际预测能力产生质疑。事实上，Fair Issac公司的一项研究得出结论：倘若借款人未支付任何首付款，即便信用评分颇高，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违约。
在2006财年实现8.25亿美元的收入后，FICO的营收在房地产和金融危机期间持续下滑。在兰辛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之前的2011财年，其收入一直在6.2亿美元左右徘徊。
FICO与信用报告机构之间依然剑拔弩张，但兰辛并未退缩。“他意识到了公司在与信用报告机构合作中的优势地位，而之前的首席执行官们没有洞察到这一点，” 已于2022年退休的VantageScore创始首席执行官巴雷特·伯恩斯（Barrett Burns）说。“他分析了数据，心想‘等一下，我们在这方面有定价权，也有谈判的筹码，我们要利用起来。’”
作为行动的第一步，FICO重新谈判了与信用报告机构的合同，以便更顺畅地提高价格。FICO还开始直接与大型贷款机构建立关系，释放出如有必要，它可以绕过信用报告机构的信号。“信用报告机构对此不太高兴，因为它们想掌控这种关系，但它们在这场较量中输了，”伯恩斯说。
重新谈判合同后，兰辛在2018年已准备好开始提价。在去年的一篇博客文章中，他为提价进行辩护，称这一举措早该实施，因为FICO评分自1989年推出以来，价格基本没有变过。
2018年，迈阿密投资公司Valley Forge Capital Management创始人兼管理合伙人德夫·坎特萨里亚（Dev Kantesaria）意识到兰辛正在推行一项新的、更激进的定价策略，于是开始以每股约170美元的价格买入FICO的股票。（坎特萨里亚本人曾在麦肯锡担任顾问，此举也许并非偶然。）两年后，FICO股票成为其对冲基金（如今管理着50亿美元的资产）的最大持仓之一。而今，FICO的股票交易价格约为每股1800美元（今年1月曾达到2000多美元的峰值），坎特萨里亚的基金现在是FICO最大的机构投资者之一，持有其已发行股票的3.2%，这部分股份价值15亿美元。
那么，提价幅度是有多大呢？FICO没有公布完整的使用费清单，但辅助抵押贷款发放的评分是最昂贵的，因为这类贷款涉及资金最多，而且这些评分也是更昂贵的贷款审批流程的组成部分。FICO表示，它已四次针对抵押贷款发放提高了使用费。2018年，FICO开始上调费用时，评分的普遍价格约为10美分。2022年，FICO开始根据使用量收取不同的费率，这使得费率提高至60美分至2.75美元之间。2023年末，它又恢复了统一费率，将费用定为3.5美元。2024年11月，它将抵押贷款发放的费用提升至4.95美元。
“与完成交易的总体成本相比，这算不了什么，”兰辛解释道。“从整体来看，这仍然是笔很小的费用，但对我们来说，提价对价格、利润和利润率等方面都有很大的提升作用。”至于信用报告机构，它们直接将增加的费用转嫁给了贷款机构，最终则落到了购房者头上。
有没有反对的声音呢？当然有。2024年，密苏里州共和党参议员乔什·霍利（Josh Hawley）呼吁对FICO的反竞争行为展开调查。一群民主党参议员和美国社区住房贷款机构也提出了同样的诉求。当时的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FPB）局长罗希特·乔普拉（Rohit Chopra）将这些提价行为描述为“哄抬物价”。但由于乔普拉后来被解职，加之特朗普政府似乎有意解散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监管方面的风险在很大程度上似乎已经消除。
平心而论，兰辛所做的远不止提价这一项举措，而且FICO的业务也不只是信用评分。VantageScore前首席执行官伯恩斯认为，兰辛重塑了公司的文化。“他促使公司关注客户，引导公司把目光投向外部，而不是只盯着内部，” 他说。兰辛还加快了推出新的专业评分模型的速度。
去年，FICO有46%的收入来自其软件部门（不过营业利润仅有32%来自该部门）。该部门现在销售一款基于云计算的平台，能为金融机构提供多种分析工具，如欺诈预防服务、营销目标定位、贷款发放管理和分析建模。虽然部分服务属于新推出的项目，但它们同样源自该公司在推出信用评分之前的业务根基。其中较为突出的软件组件之一是一款名为Falcon Fraud Manager的工具，它通过分析实时交易来预防欺诈活动。
“我的继任者兰辛功不可没，”FICO前首席执行官马克·格林（Mark Greene）在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说道，并称赞了公司向提供软件集成服务的转型。“FICO不仅已经基本构建好了所需的大部分软件和基础设施，还从转型中受益——从传统的企业授权软件模式，转向基于云的订阅收入模式，也就是软件即服务（SaaS）带来的长期稳定收益。”格林说。
兰辛明确表示，他一直在向软件部门重新调配资金，期望最终能够收获更高的利润率。“我们仍在持续投入大量研发资金，但业务正逐步迈向更高盈利水平，” 兰辛称。“这是一项规模驱动型业务，规模扩大，利润率也会提升。” 就在上周，FICO宣布在人工智能、欺诈防范以及网络安全等领域又获12项专利。
那么，信用评分业务是否还能通过进一步涨价来推动利润增长呢？FICO尚未充分享受到近期提价带来的红利，因为自2022年3月美联储开启加息周期以来，抵押贷款发放量持续走低。“我们认为FICO的抵押贷款发放业务就像一个蓄势待发的弹簧。一旦抵押贷款发放量回升，他们便能以大幅提升后的价格开展业务，并获取非常高的边际利润，”澳大利亚对冲基金GCQ Funds Management（曾是FICO的投资者）的投资组合经理贾斯汀·哈德威克（Justin Hardwick）告诉《福布斯》。
FICO评分会丧失在消费者贷款领域的主导地位吗？投资者有理由担心其他风险评估方法的兴起，比如现金流贷款审批。这种方式愈发受到青睐，它依据消费者银行账户的资金流入和流出情况来评估其信用状况，而非基于贷款还款记录。（《福布斯》金融科技50强的一些上榜公司，如Nova Credit和Plaid，已涉足现金流评估领域。）FICO在2019年推出了一款名为UltraFICO的现金流试点产品，借助现金流数据为信用记录匮乏的人群评分。但截至目前，现金流贷款审批似乎只是对传统信用评分的补充，而非替代。
此外，VantageScore仍在发展，尽管知名度远不及FICO。
2022年，VantageScore似乎迎来了一次契机。当时，美国联邦住房金融局宣布，将着手评估房利美和房地美在购买抵押贷款的审批流程中，是否应同时采用FICO和VantageScore的模型。但这一变更至今尚未落地。今年1月，房利美和房地美的一份联合报告显示，原定的实施时间表在2023年因进一步研究过渡方案而放缓，下一步的推进时间“尚待确定”。“我认为，联邦住房金融局是听取了行业反馈，然后觉得，‘好吧，我们将无限期推迟这个决定’，”兰辛说道。
2018年，FICO开始提价后，大型信用卡发行商Synchrony Bank宣布改用VantageScore。但分析师表示，其他贷款机构并未普遍效仿。
“公司甚至可能先用VantageScore评分进行贷款审批，再用FICO评分进行证券化，只因投资者对后者更熟悉；它就如同美国学术能力评估测试（SAT）分数一般，是一个通用衡量标准，”晨星公司（Morningstar）的分析师拉吉夫·巴蒂亚（Rajiv Bhatia）指出。“即便有大学极少采用SAT分数，它仍然有其用处，且有着持久的影响力。”
文：Stephen Pastis
翻译：Lemin
译自：https://www.forbes.com/sites/stephenpastis/2025/03/10/how-fico-scores-became-a-profit-machine/
来源：福布斯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