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想买三金,儿媳妇不该表个心意吗?"婆婆的话在饭桌上炸开,父亲筷子顿在半空,母亲低头不语。
三金风波
"我想买三金,儿媳妇不该表个心意吗?"婆婆的话在饭桌上炸开,父亲筷子顿在半空,母亲低头不语。
我和丈夫小军相视一愣,这是我们婚后第一次回娘家吃饭。
屋外寒风呼啸,八十年代末的北方城市,冬天来得格外早。
我出身在北方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爸爸在机械厂做车工,每天手上的机油总是洗不干净。
妈妈是纺织厂的普工,常年在噪音巨大的车间里,耳朵落下了毛病。
我家住的是单位分的筒子楼,一家三口挤在十几平米的单间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能看见呼出的白气。
爸妈把我抚养到大,还供我读了大专,这在当时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大专毕业后,我在一家国营商场当了售货员,工资不高,但在当时也算是个"铁饭碗"。
我和小军是同事介绍认识的,他在一家机械厂当技术员,老实巴交的性子,第一次见面就让我心生好感。
结婚前,爸妈咬牙在城郊买了套小两居室作陪嫁,东挪西借,背下了一身债。
爸爸拍着我的肩膀说:"闺女,爸妈没本事,就这点家底了,给你遮风挡雨的地方,别让人看不起。"
当时,我泪如雨下,知道这已是他们倾其所有。
现在婆婆一开口就要三金,我心里又酸又苦,却不知如何启齿解释。
"妈,这话题咱回家再说。"小军看出我的为难,赶紧打圆场。
婆婆抿着嘴,显然有些不悦。
父亲脸色缓和了些,端起酒杯敬婆婆:"孩子们刚成家,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啥都会有的。"
"坐家常饭,别客气。"母亲忙给婆婆夹菜,眼神中透露着心疼。
婆婆不依不饶:"我听说你家给闺女买了房子,想必条件不差。"
"我们老家亲戚下个月要来看看,总不能让人说我儿媳妇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吧?"
"到时候人家问起来,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这话像钉子一样扎在我心上,让我手足无措。
回程的公交车上,冰冷的车窗玻璃映出我疲惫的脸。
小军握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歉意:"咱爸走得早,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
"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别往心里去,咱慢慢来。"
我心里明白,这不是小军的错,只是无言以对。
北方的秋风凉得透骨,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建设中的城市,两旁的平房渐渐被新起的楼房取代。
回到家,我翻出藏在床底下的存折,余额不足三千元。
这是我和小军结婚后存的全部积蓄,计划着添置些家具,现在看来,遥遥无期。
房子虽然有了,但几乎是空的,除了简单的床和桌椅,连个像样的柜子都没有。
夜里,我辗转难眠,想起小时候,妈妈总说:"咱家虽然穷,但要穷得有骨气。"
如今,我却不知如何向婆婆解释,那套"陪嫁"的房子,是爸妈东拼西凑,还欠着一屁股债。
小军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里嘀咕着工作上的事情。
窗外,远处工厂的灯光依稀可见,那是这座北方小城的命脉。
第二天上班,我无精打采地站在柜台后面,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
同事小丽递给我一杯热水:"咋啦?看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婆婆又说啥了?"
我苦笑一声:"她想让我买三金,说是老家亲戚要来。"
小丽撇撇嘴:"呦,这婆婆够厉害的,现在三金少说也得小一万吧,你那工資哪够啊?"
"算了,慢慢想办法吧。"我应付地说,心里却愈发忐忑。
回家路上,我路过一家金店,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看橱窗里的饰品,价格确实让我咋舌。
一星期过去了,婆婆住在我们家,每天做饭洗衣,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勤快。
但她总在饭桌上旁敲侧击:"隔壁李阿姨家儿媳妇,结婚时可是带了一屋子的嫁妆,金手镯金耳环样样不少。"
"你们这代人真是享福,我那会儿可没这条件。"
每次听到这些话,我都默默吞下一口苦水。
终于在一个周末,婆婆再次提起三金的事。
"小芹啊,你看,咱下月就要招待老家亲戚了,你那三金的事考虑得咋样了?"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实话实说了家里的情况。
"妈,实不相瞒,我家那套房子是爸妈借钱买的,我和小军现在能存下的钱不多,买不起三金……"
话音未落,婆婆的脸色骤变。
"啥意思?你是说,你家就是外强中干,光会摆阔气?这不是糊弄人吗!"
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我儿子娶了你是上辈子折了福吧!"
话落,她一把抓起外套摔门而出,丈夫追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我呆坐在椅子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窗外,天空阴沉沉的,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像是在为我伤心。
突然,我发现桌上有个包着红布的小包裹,是婆婆常常带在身边的。
好奇心驱使我打开了它,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婆婆,身边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想必是已故的公公。
照片背面写着:"秀英,愿你一生锦衣玉食。"落款是1965年。
我忽然意识到,婆婆对三金的执着,或许另有缘由。
站在窗前,我望着楼下光秃秃的梧桐树,心里乱如麻。
远处,工厂的烟囱冒着白烟,一如当年爸爸下班回家时的模样。
忽然,我看见几个邻居聚在一起,指指点点,想必是在议论婆婆出走的事。
在这个消息灵通的老小区,家长里短很快就会传遍每个角落。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添了几分苦涩。
雨慢慢停了,夜幕降临,小军还没回来。
我打开收音机,里面播放着《渴望》的插曲,那熟悉的旋律让我想起了十年前全家挤在小客厅看电视的情景。
那时候,爸妈和邻居们挤在一块儿,围着唯一的黑白电视机,沉浸在刘慧芳的命运中。
如今,我似乎也成了生活中挣扎的小人物。
电话铃突然响起,是小军。
"老婆,我找到我妈了,她在火车站附近。"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我们聊了很多,你别担心,今晚我陪她住旅馆,明天就回来。"
挂了电话,我疲惫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婆婆倔强的面孔。
第二天下午,小军带着婆婆回来了。
婆婆的眼眶有些发红,似乎哭过,但神情已经平和了许多。
小军拉着我到阳台上,轻声说:"我妈小时候家里真的很窮,被邻居嘲笑没有像样的嫁妆。"
"那时候她才十五歲,就发誓将来一定要风風光光地出嫁。"
"後来她嫁给我爸,家里穷,没有三金,被娘家人和婆家人看不起,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
他叹了口气:"她只是怕我娶了个没嫁妆的媳妇,会被人笑话,会重蹈她的覆辙。"
听着这些,我眼眶湿润了。
原来,生活的重担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婆婆也不例外。
那晚,我做了顿丰盛的晚餐,特意做了婆婆爱吃的红烧肉和鱼。
饭桌上,婆婆沉默不语,只是埋头吃饭。
"妈,这鱼是小芹特意给您做的,她记着您爱吃。"小军打破沉默。
婆婆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晚饭后,我去厨房洗碗,婆婆突然进来了。
"小芹,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那天是气糊涂了。"
我转身看着她:"妈,我明白您的心情,您别往心里去。"
婆婆摆摆手:"小军都跟我说了,是我不懂事,不该为难你们。"
这一刻,我感到婆婆和我之间的隔阂似乎少了一些。
第二天,整理衣柜时,我发现了婆婆带来的几罐自制咸菜和晒干的山楂片。
柜子深处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棉袄,是她去年送来的。
"这老棉袄还能穿几年呢,别嫌旧。"当时她这么说。
突然想起婆婆总说自己不冷,宁愿穿着磨得发白的老棉衣。
一件件翻看着婆婆带来的东西,我的心情复杂起来。
这个倔强的北方老太太,用她特有的方式表达着关心。
十月过去,转眼进入寒冬。
婆婆的亲戚如期而至,是她的一个表姐和表姐夫。
令我意外的是,婆婆并没有对我的装扮发表任何评论,而是热情地招待着亲戚。
表姐很健谈,一直在说她儿子在城里当干部,儿媳妇如何有出息。
"秀英啊,你这儿媳妇看着不错,有福气啊!"表姐笑眯眯地看着我。
婆婆抿嘴一笑:"可不是,我儿子有福气。"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热,没想到婆婆会这样说。
吃饭时,表姐见我手上没戴首饰,意有所指地说:"现在年轻人结婚,三金是基本的吧?"
饭桌上一时沉默,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小芹不喜欢戴那些,她在单位可是标兵,不靠这些外在的东西。"婆婆突然开口,语气里有一丝骄傲。
我惊讶地看向婆婆,她冲我眨眨眼,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那一刻,我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亲戚走后,我问婆婆为什么要那样说。
婆婆叹了口气:"看到表姐那样,我突然觉得,这些虚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我以前太计较这些了,其实儿子好,儿媳妇好,这才是真的福气。"
她拍拍我的手,眼中泛着光:"闺女,这些年委屈你了。"
从那以后,我和婆婆的关系渐渐变得亲近。
她不再提三金的事,而是每天变着花样做饭,时不时教我一些家乡菜的做法。
有时候,她会和我一起去菜市场,讲起她年轻时的故事。
"那会儿你公公对我可好了,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从来不让我受委屈。"
"可惜他走得早,让小军小小年纪就没了爸爸。"
听着这些话,我对婆婆的理解越来越深。
十一月的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婆婆和小军神神秘秘的,像是在策划什么。
"什么事这么神秘?"我好奇地问。
小军笑而不答,婆婆也只是神秘地说:"等着瞧吧。"
第二天,婆婆拿出一本存折,放在我面前。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一点钱,不多,一万多块。"
"我想开个小卤菜店,你们两口子一起经营,我来做菜。"
我惊讶地看着她:"妈,这是您的养老钱啊!"
婆婆摆摆手:"什么养老不养老的,放着也是放着,做点事情才踏实。"
"我这辈子就会做饭,咱们一起干,肯定行!"
就这样,我们在小区门口租了个小铺面,开始了卤菜店的生意。
婆婆负责做菜,我和小军下班后轮流看店。
开业那天,邻居们都来捧场,婆婆做的卤猪蹄、卤鸡爪特别受欢迎。
"秀英啊,你这手艺可以啊!"邻居王阿姨竖起大拇指。
婆婆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灿烂笑容:"那是,我这可是祖传的秘方!"
小店慢慢有了起色,每天晚上结账时,看着那一张张皱巴巴的钱,我和婆婆都感到由衷的满足。
腊月二十九,年关将至,我拿出积攒的钱,偷偷去金店买了枚小小的金戒指。
这枚戒指不大,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当我把它递给婆婆时,她愣住了,眼泪倏地涌出来。
"儿媳妇,这......"她哽咽着,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戒指。
"妈,这是我和小军一起存的钱买的,您别嫌小,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真诚地说。
婆婆突然紧紧抱住我,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亲近我。
她拉着我的手,紧紧地,像是要把几十年的委屈和倔强都融进这一刻。
"够了,够了,比那些阔气亲戚家的都好。"她哽咽着说,"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是我的福气。"
那一刻,我感到眼眶湿润,心中有一道多年的墙倒塌了。
年三十的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电视机前,收看春节联欢晚会。
婆婆手上戴着那枚小小的金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一边包饺子,一边和我们聊天,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显得格外年轻。
"明年,咱们的卤菜店扩大点规模,再多进些品种。"婆婆信心满满地说。
小军笑着附和:"对,咱们一定能行!"
我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满是感动。
想起半年前那次尴尬的晚餐,再看看现在的和谐,恍如隔世。
生活有时就是这样,在误解与理解间徘徊,在隔阂与靠近中摇摆。
春节过后,我们的卤菜店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人专门从其他小区赶来买婆婆做的卤味。
婆婆腌制的咸菜也颇受欢迎,我们开始考虑再租一个铺面。
有一次,一位顾客问婆婆:"大娘,您这手艺哪学的?真是绝了!"
婆婆得意地说:"这可是我家祖传的,我婆婆教我的,现在我教给我儿媳妇。"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热,明白了婆婆已经真正接纳了我。
随着生意的好转,我们的生活条件也逐渐改善。
我和小军商量着给爸妈还债,婆婆知道后,主动拿出自己的积蓄帮忙。
"咱们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她朴实的话语让我心中感动不已。
两年后,我们的小卤菜店已经成了小区的知名招牌,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和小军有了自己的孩子,婆婆成了慈爱的奶奶,对孙子疼爱有加。
每当看到婆婆手上那枚小小的金戒指在灶台边闪着光,我就明白,比黄金更珍贵的,是人与人之间那道跨越代沟与偏见的理解之桥。
那枚戒指不仅是一件首饰,更是我们婆媳之间情感的见证,是我们共同走过风雨的象征。
坐在小店的柜台前,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我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不是单靠金银财宝堆砌而成的,而是由一个个真诚相待的日子累积而成。
那些曾经的误解与隔阂,在岁月的洗礼下,终将化为理解与包容。
而这,或许就是平凡生活中最珍贵的财富。
来源:禅悟闲语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