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弦断引魂曲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5-31 13:16 2

摘要:青阳子独坐观云崖,指尖抚过九霄环佩琴的冰弦,忽闻“铮”地一声裂帛之响,第七根雁足弦应声而断。

残阳如血,将茅山七十二峰染作赤金。

青阳子独坐观云崖,指尖抚过九霄环佩琴的冰弦,忽闻“铮”地一声裂帛之响,第七根雁足弦应声而断。

山风骤起,卷起满地银杏叶,在崖边凝成一道人形虚影。

“三百年了,青阳师兄还是这般耳聪目明。”那虚影声音清越,却带着九幽寒泉的凛冽。

青阳子瞳孔微缩,手中拂尘无风自动,银丝如瀑垂落,将崖边青石斩出三寸深痕。

虚影渐凝,现出位广袖博带的白衣女子。

她眉心朱砂如泣血,腰间玉珏刻着“云裳”二字,正是三百年前被茅山镇压在锁妖塔底的琴魔。

当年她以《引魂曲》勾动十万阴兵,致江南七郡生灵涂炭,最终被青阳子以本命精血封入镇魂琴中。

“你竟能挣脱锁妖塔的缚魂链。”青阳子缓缓起身,道袍下摆无风自动。

他身后三清铃无风自鸣,檐角悬挂的八卦镜突然迸出刺目金光,却在触及云裳衣袂时如春雪消融。

云裳轻笑,指尖掠过残缺的古琴:“师兄可知这弦为何而断?

七情六欲断其六,独留痴念不绝如缕。”她忽然广袖翻卷,崖下云海翻涌如沸,竟显出人间景象——金陵城火光冲天,百姓在鬼影幢幢中奔逃,孩童的啼哭与恶鬼的桀笑交织成曲。

青阳子面色骤变。

他分明记得三日前才与诸位长老加固过锁妖塔封印,此刻塔中三百六十五道镇魔符却如死水无波。

正自惊疑,忽觉脚下青石震颤,整座观云崖竟在缓缓倾斜。

云裳凌空踏虚,足下生出朵朵墨色莲花,每片花瓣都映着张扭曲的人脸。

“师兄可识得此物?”她指尖轻挑,一缕幽蓝鬼火自袖中飘出。

火中现出个青衣书生,正是半月前在山门求救的举子陆明远。

此刻他双目赤红,脖颈缠绕着九道黑气凝成的锁链,每根锁链尽头都连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

青阳子拂尘猛然一震,银丝化作万千剑气刺向鬼火。

云裳却轻移莲步,书生竟如提线木偶般挡在身前。

剑气临体的刹那,陆明远突然开口,声音却是男女老幼混杂:“道长好狠的心肠,难道忘了当年在画舫上听曲的恩情?”

往事如潮水涌来。

青阳子握拂尘的手微微一颤。

那年他奉命追查邪修,曾在秦淮河画舫上听过云裳抚琴。

彼时她尚是教坊司的清倌人,一曲《阳关三叠》引得百鸟来朝。

谁料这温婉表象下,竟藏着勾连幽冥的野心。

“妖孽休要逞口舌之利!”青阳子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拂尘上。

银丝骤然化作赤金,将陆明远周身鬼气灼得滋滋作响。

云裳却趁机拨动残琴,六根冰弦同时震颤,竟奏出当年那曲《引魂曲》。

天地失色。

青阳子只觉神魂欲裂,眼前浮现出无数幻象:三百年前云裳被镇压时,三千青丝寸寸成雪;锁妖塔中她夜夜以指血养琴,玉指尽是溃烂伤口;而此刻她脚下墨莲绽放,每片花瓣都映着段凄美往事——或是负心书生,或是薄情将军,或是修道之人……

“师兄可知我为何执着于人间情爱?”云裳的声音忽远忽近,琴音却愈发凄厉,“因为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永远不懂何为真心!”她突然五指成爪,虚空一抓便从金陵城摄来道游魂。

那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魂体上还缠着未散的姻缘线。

青阳子瞳孔骤缩。

这少女分明是昨日才在山门求过平安符的香客,此刻却被云裳硬生生从黄泉路上拽回。

但见琴魔指尖轻勾,少女魂体突然扭曲变形,化作把晶莹剔透的玉琵琶。

琵琶弦动,竟与残琴共鸣,震得整座茅山都在簌簌发抖。

“你竟将生魂炼作法器!”青阳子怒喝一声,手中现出柄青铜古剑。

剑身刻满雷纹,正是茅山镇派之宝“五雷斩妖剑”。

剑光起时,九天之上隐有雷鸣,云裳却咯咯娇笑,墨莲骤然绽放成遮天蔽日的黑幕。

剑光劈开黑幕的刹那,青阳子终于看清塔中真相——三百六十五道镇魔符完好无损,但每道符咒背面都爬满细如发丝的黑线。

这些黑线汇聚成河,直通云裳脚下墨莲。

而墨莲根系,竟深深扎进锁妖塔底的地脉之中!

“原来如此!”青阳子恍然大悟。

当年云裳被镇压时,便将一缕神魂附在镇魂琴上。

三百年间她借地脉阴气滋养魂体,更以琴音惑动看守弟子,将他们的七情六欲化作养分。

如今锁妖塔早成空壳,真正的杀招是这漫山遍野的墨莲!

云裳却不管不顾,十指在琴弦上急舞。

残琴与玉琵琶共鸣,天地间骤起阴风。

青阳子只见无数鬼影从地底爬出,有身披铠甲的古代将士,有裹着殓衣的深宫怨妇,甚至还有几个身着现代衣装的亡魂——分明是近年战乱中死去的冤魂!

“师兄可要仔细看看,这些都是谁的手笔?”云裳指尖突然迸出血珠,在琴弦上绘出幅血色山河图。

图中茅山弟子正在各地降妖除魔,但他们斩杀的妖物,分明长着与凡人无异的面容!

青阳子心头剧震。

他终于明白云裳的真正目的——这三百年间,她借地脉阴气窥遍人间因果,发现所谓“斩妖除魔”不过是强者欺凌弱者的借口。

那些被修士诛杀的“妖物”,有的是为子复仇的慈母,有的是为夫申冤的怨妇,更有的是不愿屈从权贵的清高之士!

“正邪不两立,妖魔当诛!”青阳子强压心中波澜,五雷斩妖剑雷光暴涨。

剑锋过处,墨莲纷纷凋零,但每片花瓣落地都会化作新的鬼影。

云裳却突然收琴轻笑,广袖一挥,万千鬼影竟齐齐跪地叩首。

“师兄请看,他们跪的不是我这琴魔,而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云裳的声音突然充满悲悯,“三百年前你们用道法镇压我,如今我用琴音唤醒他们心中的执念。

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妖魔,而是……”

话音未落,观云崖突然地动山摇。

青阳子脚下青石寸寸龟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幽冥裂隙。

裂隙中伸出无数白骨手掌,每只掌心都嵌着枚刻满符咒的铜钉——正是当年镇压云裳时,三百六十位茅山长老自碎金丹所化的镇魂钉!

“原来如此!”青阳子突然放声长笑,笑声震得满山鬼影溃散。

他竟反手将斩妖剑刺入自己心口,滚烫的精血顺着剑身雷纹流淌,在虚空中绘出幅巨大的太极图。

云裳面色骤变,残琴与玉琵琶同时发出哀鸣。

“你以情入魔,我便以情破魔!”青阳子双手结印,太极图突然倒转。

但见万千情丝自他天灵涌出,化作漫天红莲业火。

这火不焚肉身,只烧执念,云裳脚下墨莲触之即燃,露出被囚禁三百年的本体——竟是把通体漆黑的焦尾琴!

焦尾琴上,三百六十枚镇魂钉同时震颤。

青阳子踏火而行,指尖抚过琴身裂痕:“当年你以情丝为弦,今日我便以慈悲为引。”他突然咬破舌尖,将心头血点在第七根雁足弦处。

血珠入琴的刹那,整座茅山响起清越龙吟,三百六十枚镇魂钉竟化作金芒没入云海。

云裳虚影开始消散,眼中却流出血泪:“你竟要度化我?

可知这三百年我……”

“我知。”青阳子轻抚琴弦,指尖凝着佛光,“你恨的不是人间,是那些借除魔之名行恶事的伪君子。”他突然并指如剑,在自己眉心一划,将半生修为尽数灌入焦尾琴中。

霞光冲天而起。

云裳虚影在佛光中逐渐凝实,最后化作个眉目如画的少女。

她怀抱着修复如初的九霄环佩琴,对着青阳子盈盈下拜。

漫山墨莲化作金色莲台,将她托向三十三重天外。

临去前,她忽然回头一笑,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

青阳子只觉神魂一荡,三百年前画舫上的记忆突然清晰——那夜云裳抚完《阳关三叠》,曾在他掌心写下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当时他只当是风月场中的戏言,此刻方知这七个字里,藏着怎样刻骨的痴念。

晨光熹微时,金陵城的火光已尽数熄灭。

百姓们惊奇地发现,昨夜肆虐的恶鬼竟化作漫天星斗,而茅山方向传来阵阵清越琴音。

有樵夫在观云崖下拾到把焦尾琴,琴身刻着行小字:“情之一字,渡人渡魔。”

青阳子盘坐在崖边,面前摆着两把古琴。

九霄环佩琴的第七根弦已换成金线,在朝阳下流转着奇异光泽。

他忽然轻抚琴弦,奏出的却是首从未听过的曲子。

曲声起时,满山松涛应和,云海中隐约现出白衣女子的身影,正对着人间露出温柔笑意。

残月如钩,将茅山后山的乱葬岗照得青白交杂。

青阳子指尖抚过焦尾琴第七根金弦,忽觉弦上传来阵彻骨寒意。

他猛然收手,却见琴身浮现出细密血纹,竟在青石上投出幅诡异地图——蜿蜒山道尽头,赫然是座被藤蔓吞没的荒冢。

子时三刻,青阳子踏着露水来到荒冢前。

墓碑早已风化,依稀可见“镇国将军李”字样。

他刚要掐诀探查,忽闻身后传来铁链拖地之声。

转身刹那,但见八具身披重甲的尸兵破土而出,手中玄铁钩镰寒光凛冽,甲胄缝隙间渗出黑血,滴落处青草瞬间枯萎。

“茅山道友,别来无恙。”领头尸兵突然开口,声音如同生锈齿轮摩擦。

他掀开面甲,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正是三百年前与云裳勾结的叛徒玄真子!

当年他盗走锁妖塔秘典,被云裳种下噬心蛊,死后竟炼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活尸。

青阳子拂尘银丝暴涨,如银龙缠住最近尸兵脖颈。

那尸兵却狞笑着扯断自己头颅,无头躯体仍挥动钩镰劈来。

腥风扑面时,焦尾琴突然发出龙吟,金弦自动弹出《破军》杀曲。

琴音过处,尸兵重甲寸寸碎裂,露出胸腔中跳动的蛊虫——竟是只长着人脸的蜈蚣!

“师兄还是这般不解风情。”玄真子突然拍手,地面轰然塌陷。

青阳子凌空踏罡步,却见下方涌出无数血手,每只手掌都攥着半截道袍残片。

他瞳孔骤缩,认出其中片残角绣着“清”字,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师弟清虚子所有!

血手突然化作漫天血箭,青阳子急旋拂尘结成太极屏障。

血箭撞上屏障的瞬间,竟幻化成张张扭曲人脸——有被抽骨炼丹的采药人,有遭活祭的童男童女,更有……云裳当年琴下十万亡魂!

哀嚎声中,青阳子七窍渗血,怀中焦尾琴却突然发烫,琴身血纹竟组成个“卍”字佛印。

“原来如此!”青阳子猛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琴上。

佛印骤然绽放金光,血箭在金光中显出原形——竟是无数红线缠绕的符咒!

玄真子惨叫后退,重甲下涌出黑雾,雾中现出云裳被囚禁时的幻象:她蜷缩在锁妖塔底,四肢钉着镇魂钉,每根钉子都连着条红线,直通茅山祖师祠堂!

青阳子心神剧震。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整理典籍时,曾在本残破的《茅山秘录》中见过相似记载——原来历代掌门飞升前,都会以秘法将毕生修为炼成红线,通过锁妖塔镇压地脉。

而云裳被选为镇塔之魂,竟是因为她纯阴之体最宜承载这等霸道功法!

“师兄现在明白,为何你度化不了她了吧?”玄真子从黑雾中现身,胸膛破洞处探出只苍白手掌,掌心托着枚猩红丹丸,“这噬心蛊王吞噬了十万怨魂,只要喂她服下,云裳便会彻底沦为杀戮傀儡。

到时候……”

话音未落,焦尾琴突然脱手飞出。

青阳子并指如剑,在虚空绘出诛邪符。

符咒成型的刹那,整座荒冢地动山摇,玄真子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涌出沸腾的血水。

血水中浮起具具骷髅,手中皆握着半截青铜剑,剑身刻着“李”字军徽。

“镇国军英灵!”青阳子终于醒悟。

这荒冢根本不是衣冠冢,而是当年云裳血洗金陵时,那位以身殉国的将军埋骨之地!

但见骷髅们突然结成军阵,青铜剑阵与焦尾琴的金弦共鸣,竟奏出曲《安魂引》。

玄真子发出非人的嘶吼,他体内蛊虫疯狂扭动,将重甲撑得鼓胀欲裂。

青阳子趁机掐动雷诀,九霄之上隐有雷云凝聚。

这时荒冢深处突然传来琴音,与焦尾琴的《安魂引》此起彼伏,宛如阴阳两界的对话。

“是云裳!”青阳子心神大乱,雷诀险些溃散。

他强压杂念,却见玄真子突然跪地,七窍涌出黑血凝成的符咒。

符咒在空中组成幅星图,竟与茅山护山大阵的阵眼完全重合!

血水军阵突然调转剑锋,指向青阳子眉心。

他这才惊觉,所谓镇国军英灵早已被玄真子炼成尸傀。

剑锋将至时,焦尾琴突然挡在身前,金弦寸断化作光刃,将尸傀尽数斩首。

玄真子却趁机扑来,口中喷出团绿色鬼火,火中现出云裳被铁链穿透琵琶骨的幻象。

青阳子怒吼一声,竟将雷诀转向自己天灵。

电光炸裂的瞬间,他元神出窍,在虚空中现出三头六臂的法相。

六只手掌各执法器,或持金刚杵,或托照妖镜,或握斩妖剑,朝着玄真子当头砸下。

玄真子突然狂笑,身体如陶罐般碎裂。

无数蛊虫从碎肉中涌出,在空中结成张遮天蔽日的血网。

血网中央,云裳被九条铁链吊在虚空,她身后现出座青铜巨门,门上刻满上古妖文——正是茅山秘典中记载的“幽冥鬼门”!

“师兄可知这鬼门后有什么?”玄真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是你们茅山历代掌门镇压的‘恶’!

当年他们借云裳纯阴之体封印鬼门,如今她执念已消,这封印……”

话音未落,鬼门突然迸出黑雾。

雾中伸出无数白骨巨爪,每根指骨都刻着茅山符咒。

青阳子法相开始颤抖,他这才惊觉那些符咒根本不是镇压,而是……囚禁!

三百年前云裳血洗江南,根本是受这鬼门中的存在蛊惑!

焦尾琴突然发出悲鸣,琴身金纹尽数脱落。

青阳子看着陪伴自己半生的法器化作齑粉,突然想起云裳被镇压那夜,她将半截玉簪塞进自己掌心时的温度。

那时他以为只是风月手段,此刻方知那玉簪竟是她本命法宝所化,为的就是今日……

“云裳!”青阳子突然散去法相,任由黑雾吞没身躯。

他元神化作流光冲向鬼门,却见门内伸出只缠绕着因果线的巨手,线头尽数系在云裳心口。

巨手五指如岳,掌心睁开只血色竖瞳,瞳孔中浮现出茅山历代掌门飞升时的景象——原来他们根本不是飞升,而是被这鬼门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云裳突然睁眼。

她眉心血痣绽放金光,腰间玉珏轰然炸裂。

三百年间她以琴音收集的七情六欲,此刻化作漫天星斗砸向鬼门。

青阳子趁机咬破舌尖,将毕生修为凝成道血色剑气,顺着因果线斩向巨手。

剑气与巨手相撞的刹那,天地失色。

青阳子听见无数惨叫在耳畔炸响,有茅山初代掌门的,有云裳收集的亡魂的,更有……他自己心底的声音。

他突然明白,这世间哪有什么正邪,不过是强者制定的规则。

就像当年他自诩正义镇压云裳,却不知自己也是更大棋局中的棋子。

鬼门开始坍缩时,云裳突然出现在青阳子面前。

她身形透明如烟,指尖还缠绕着半截因果线。“师兄可知我为何留你到现在?”她忽然轻笑,将因果线系在青阳子腕间,“因为你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会为我哭的人。”

朝阳初升时,荒冢已恢复平静。

青阳子坐在焦尾琴残骸旁,手中玉簪突然发出清鸣。

他抬头望去,但见云海中隐约现出白衣女子的身影,她正在教一群孩童抚琴。

孩子们额间都点着朱砂,眉眼间依稀可见历代茅山掌门的轮廓。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青阳子抚摸着玉簪,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钟声。

他起身整了整道袍,将玉簪插回发间。

晨光中,他每步踏出,身后都绽开朵金莲,莲心坐着个模糊人影——有云裳,有玄真子,有镇国将军,更有无数他曾镇压过的“妖魔”。

当青阳子踏出乱葬岗时,山道上忽然飘来片银杏叶。

叶片落在琴骸上,竟发出声清越的琴音。

他驻足倾听,忽然露出释然微笑。

这曲子既非《安魂引》,亦非《破军杀》,倒像是云裳当年在画舫上,为他奏过的那首《长相思》。

暮色如墨,将茅山三十六洞天染作幽蓝。

青阳子踏着青石阶拾级而上,腰间玉簪突然发出清鸣。

他驻足望向云海深处,但见天际泛起血色霞光,恍若当年云裳被囚时,锁妖塔顶凝结的劫云。

山风骤起,卷来阵若有若无的丝竹声。

青阳子瞳孔微缩,这曲调分明是云裳独创的《九幽引》,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缠绵悱恻。

他循声而行,不知不觉来到祖师祠堂前。

斑驳的朱漆大门无风自开,露出内里森森白骨垒成的香案——案上供着的不是三清祖师,而是具身着嫁衣的骷髅。

“师兄果然来了。”骷髅空洞的眼窝中突然燃起两簇鬼火,嫁衣无风自动,竟显出个血色新娘的虚影。

青阳子认得这身嫁衣,正是云裳被镇压那夜所穿,衣襟处还沾着半片银杏叶,叶脉间凝着暗红血痂。

新娘虚影突然抬手,祠堂四壁轰然倒塌。

露出后方万丈深渊,深渊底部翻涌着猩红血河,河面漂浮着无数青铜棺椁。

每具棺椁都刻着茅山掌门的生辰八字,棺盖缝隙间渗出黑雾,雾中传来历代祖师诵经的声音——却是在超度自己!

“三百年了,你们还是这般道貌岸然。”血新娘突然轻笑,指尖掠过血河。

河面顿时浮起无数画面:初代掌门以童男童女血祭开山门,三代掌门将战败妖修炼成活尸守墓,五代掌门更将叛徒神魂封入法器永世折磨……

青阳子如遭雷击。

这些秘辛他只在《茅山血录》残卷中见过只言片语,却不知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血新娘突然逼近,嫁衣下伸出无数惨白手臂,每只手掌都攥着半截道冠——正是历代飞升祖师留下的遗物!

“现在你明白,云裳为何要血洗江南了吧?”手臂突然化作锁链缠住青阳子四肢,血新娘的声音带着刻骨恨意,“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比妖魔更该死!”她猛然掀开盖头,露出张与云裳七分相似的脸,眉心血痣却化作漆黑漩涡。

青阳子识海剧痛,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他看见云裳被囚在锁妖塔底,四肢钉着刻满符咒的陨铁钉,每根钉子都连着条红线,直通茅山祖师堂的命灯。

每当有弟子突破境界,命灯便会抽取她一丝魂力……

“原来如此!”青阳子突然咬破舌尖,精血凝成剑气斩断锁链。

他并指如剑在虚空疾书,血色符咒组成北斗七星阵。

血新娘却咯咯娇笑,嫁衣突然化作漫天血蝶,每只蝴蝶翅膀都映着段惨烈往事——或是被活祭的少女,或是遭抽骨炼丹的老者,更有……三日前被他亲手超度的陆明远!

血蝶扑面而来时,青阳子怀中玉簪突然发烫。

他想起昨夜在荒冢拾得的残卷记载:茅山每代掌门飞升前,都要在锁妖塔种下“心魔种”。

这秘法需以纯阴之体为引,而云裳……正是被选中的容器!

“师兄可知何为飞升?”血新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是将毕生罪孽转嫁他人!”深渊血河突然沸腾,无数青铜棺椁炸裂。

棺中祖师化作血影扑来,他们或持雷鞭,或握火剑,或驭鬼幡,招招皆是茅山禁术!

青阳子旋身踏罡步,手中现出柄青铜古镜。

镜面映出血影真身——分明是群被心魔反噬的修士,他们金丹布满裂痕,元婴缠绕黑气,七窍中爬满蛊虫!

最骇人的是初代掌门,他天灵盖插着半截断剑,剑柄上刻着云裳的名字!

“你们……”青阳子怒吼震碎三具血影,却被更多血影缠住。

他突然想起云裳被镇压那夜,自己曾在她掌心摸到过剑痕。

当时以为只是挣扎时的擦伤,此刻方知那是初代掌门种心魔种时留下的!

血新娘突然现身在他背后,嫁衣化作锁链缠住脖颈。

青阳子只觉呼吸渐滞,眼前却浮现出云裳在锁妖塔中的三百年——她以指血在石壁上刻满《度人经》,却总在经文间隙画满他的模样;她将噬心蛊炼成发簪,只为有朝一日能刺穿初代掌门的心脏;她甚至将十万亡魂的执念凝成琴音,就为让他听见真相……

“值得吗?”青阳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血新娘微微一怔,锁链松动的刹那,他反手将玉簪刺入自己心口。

滚烫的精血顺着簪身纹路流淌,在虚空中绘出幅逆天改命的阵图——正是云裳当年在画舫上,偷偷塞进他袖中的《往生咒》残章!

阵图成型的刹那,整座茅山地动山摇。

血新娘发出凄厉惨叫,嫁衣寸寸碎裂,露出下方布满咒印的躯体。

青阳子这才惊觉,她根本不是云裳的怨念,而是被历代祖师炼成的“替罪傀儡”!

那些咒印每道都连着条因果线,尽头系着的……是茅山三十六洞天中沉睡的弟子!

“原来你们早就准备好了替死鬼!”青阳子目眦欲裂,手中古镜迸发出刺目金光。

金光过处,血影纷纷现出原形——竟是群被心魔控制的傀儡,他们胸腔中跳动着的,是初代掌门分裂的元神!

血新娘突然狂笑,躯体如陶罐般碎裂。

无数蛊虫从碎肉中涌出,在空中结成遮天蔽日的血网。

网中现出初代掌门的虚影,他手持半截断剑,剑尖挑着个襁褓——那襁褓布料与青阳子幼时所穿完全相同!

“你以为自己真是孤儿?”初代掌门的声音带着蛊惑,“你本是我为飞升准备的炉鼎,若非云裳那贱人逆天改命,你早该在十八岁那年……”

话音未落,青阳子突然挣脱蛊虫束缚。

他双手结出玄奥法印,背后浮现出云裳抚琴的虚影。

琴音起时,血网寸寸崩裂,初代掌门的虚影也开始扭曲——他每道裂痕中都涌出无数亡魂,有被他抽骨炼丹的散修,有遭他活祭的凡人,更有……云裳真正的父母!

“原来如此!”青阳子突然明悟。

当年云裳被选为镇塔之魂,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初代掌门为掩盖自己屠杀其满门的罪行!

他故意留下云裳性命,就是要让她在无尽折磨中,成为锁妖塔最完美的镇物!

血网彻底破碎的刹那,深渊血河突然倒卷。

初代掌门发出非人的嘶吼,他元神开始燃烧,却不是被金光所伤,而是被自己种下的心魔反噬!

青阳子看着那团跳动的火焰,突然想起云裳被镇压那夜,她将半截玉簪塞进他掌心时,指尖的温度比寒潭更冷。

“师兄,快走!”云裳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青阳子猛然回头,却见血新娘残骸中飘出缕青烟。

青烟凝成云裳的模样,她眉心血痣化作金色莲花,手中捧着颗跳动的心脏——竟是初代掌门被心魔吞噬的金丹!

“拿着它去锁妖塔底,用我的琴弦……”云裳的身影开始透明,她突然轻笑,指尖点在青阳子眉心,“下辈子,换你为我抚琴可好?”

言罢,她化作漫天金粉。

金粉飘向三十六洞天,所过之处血河凝结成冰,青铜棺椁化作齑粉,初代掌门的元神更是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被彻底抹去存在。

青阳子握紧手中金丹,突然听见锁妖塔方向传来琴音——是云裳最爱的那首《长相思》。

当青阳子踏入锁妖塔时,塔中景象让他肝胆俱裂。

本该镇压万妖的三十六根盘龙柱,此刻却缠绕着无数因果线,每根线头都系着个茅山弟子的元神。

塔底血池中,云裳的本体焦尾琴正在缓缓下沉,琴身金弦尽数断裂,唯余第七根弦闪烁微光。

“原来如此!”青阳子突然明白云裳的布局。

她以自身为饵引动初代掌门现身,又借《往生咒》残章唤醒自己神智。

如今只需用初代金丹重续琴弦,便能斩断所有因果线!

他正要动手,血池突然沸腾。

无数血手破水而出,每只手掌都攥着半截道袍残片——竟是三百年间所有被献祭的茅山弟子!

血手中央升起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个与青阳子容貌相同的男子,他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刻着云裳的名字!

“你终于来了。”水晶棺突然炸裂,男子睁眼的刹那,整座锁妖塔开始崩塌。

青阳子这才惊觉,自己根本不是初代掌门选中的炉鼎,而是云裳以半生修为逆转时空,从三百年前救回的亡魂!

记忆如潮水涌来。

青阳子看见真正的自己死在锁妖塔前,云裳抱着他的尸体弹了三天三夜的《长相思》。

琴弦尽断时,她突然割破自己眉心血痣,以心头血为墨,在虚空中写下《往生咒》全篇。

咒文成型的刹那,时光长河倒流,他重生在初代掌门收徒那日……

“师兄,该醒了。”云裳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青阳子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观云崖上,手中握着半截玉簪。

晨光中,三十六洞天传来悠扬钟声,新入门的弟子们正在早课,诵读的经文竟是《度人经》下半卷!

他起身望向锁妖塔方向,但见云雾缭绕间,隐约有白衣女子抚琴。

琴声时而清越如泉,时而低沉如诉,最后化作声叹息消散在风中。

青阳子抚摸着玉簪,突然露出释然微笑。

他终于明白,这世间哪有什么正邪轮回,不过是执念作祟。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青阳子踏上了下山的路。

腰间玉簪不时发出清鸣,与远处传来的琴音遥相呼应。

山道上,他遇见个抱琴的盲眼少女,少女眉心血痣与云裳如出一辙,指尖正抚着《长相思》的曲调。

“姑娘这曲子,可是跟云裳仙子学的?”青阳子驻足问道。

少女歪头轻笑,突然开口唱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歌声清越,惊起满山白鹭。

青阳子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突然发现她腰间玉珏,与云裳那枚别无二致。

暮色降临时,青阳子来到金陵城。

但见秦淮河上画舫如织,有女子正在抚琴。

琴声婉转处,他听见三百年前的风月无边;琴声激昂时,他看见十万阴兵过境的惨烈;而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他终于听懂了云裳藏在琴音中的秘密——那从来不是《引魂曲》,而是首未写完的情诗。

来源:lookfor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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