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镜中女人的眼角虽有淡淡细纹，却掩不住皮肤底子的细腻——这张脸若是打分，怎么也有八十五分。

周淑茹坐在美容院的转椅上，任美容师往她脸上敷玫瑰面膜。

镜中女人的眼角虽有淡淡细纹，却掩不住皮肤底子的细腻——这张脸若是打分，怎么也有八十五分。

她抬手拨弄垂在胸前的波浪卷发，暗红色甲油在落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耳垂上的珍珠耳钉轻轻晃了晃。

“周姐这头发保养得真好，比我们店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还顺滑。”美容师阿芳笑着恭维。

周淑茹弯弯嘴角，没接话。

她心里清楚，这一头长发是用了多少昂贵的精油养出来的，就像她每周雷打不动的美容护理、健身房私教课，都是为了维持住“漂亮女人”的招牌。

手机在大理石台面上震动起来。

周淑茹瞥了眼屏幕，指尖在面膜边缘犹豫了两秒，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刻意放软的声音里带着点娇俏的甜蜜。

“淑茹啊，我车在高速上抛锚了，身上钱不够用……”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仓促，尾音却拖得有些暧昧。

周淑茹捏着手机的手指蜷了蜷，面膜干透的紧绷感突然变得刺痒。

她听见自己笑着说：“没钱用了就想起我了？等着，我转给你。”

旁边的阿芳正收拾着化妆棉，闻言抬了抬眼皮。

周淑茹别过脸去，对着镜子调整耳钉的位置，手机屏幕上“赵奎”两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烫。

离婚十年了，这个男人还是能轻易让她心跳乱了节奏。

晚上七点，周纯音拎着给姑姑买的降压药站在单元门口。

三楼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一块浸了蜂蜜的纱布。

她刚掏出钥匙，就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楼梯间闪出来——矮胖的身形，藏青色夹克，正是赵奎。

“纯音啊，这么巧。”赵奎的啤酒肚把皮带撑得发亮，脸上堆着笑，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周纯音盯着他手里的黑色公文包，那是去年姑姑送他的生日礼物。

“姑父……”

哦，不对，是前姑父了！她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赵奎几乎是小跑着穿过绿化带，钻进一辆香槟色的轿车。

车牌她认得，是赵奎的现任许燕的车。

此刻周淑茹正在厨房熬银耳羹，青瓷碗里的枸杞浮浮沉沉，像落进春水的花瓣。

“纯音来了？”她擦着手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橘子，“快剥了吃，这是你姑父……”

话音突然哽住，因为她看见侄女手里攥着的转账记录截图。

“姑，这是第几次了？”周纯音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放，屏幕上“赵奎”的收款记录刺得人眼睛疼。

“上次他说买房差首付，你把养老钱都借给他，现在又说车坏了——他明明开着许燕的奥迪！”

不锈钢勺子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淑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仍笑着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你姑父他……”

“他什么？”周纯音提高了声音，“他离婚十年了还把你当提款机！上次许燕闹到店里，指着你的鼻子骂‘老狐狸精’，这事你忘了？”

厨房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

周淑茹转身关掉火，水蒸气模糊了她的镜片，看不清表情。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纯音，有些事你不懂。”

周纯音当然不懂。

在她二十三岁的认知里，爱情应该是两情相悦，是阳光下的并肩行走，而不是像姑姑这样，十年如一日守着一个早已变心的男人，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她记得小时候去姑姑家玩，赵奎总会把她举过肩头，用胡茬扎她的脸，那时姑姑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亮，哪像现在，眼底总蒙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第二天中午，周纯音在商场撞见许燕。

这个比赵奎小十岁的女人穿着松垮的孕妇装，正站在婴儿用品区挑奶嘴。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像扣了个西瓜在腰间，脸上浮着一层油光，却掩不住眼角的得意。

“周纯音吧？”许燕看见她，故意把手里的奶粉罐往推车里一放，“你姑姑最近还好吗？我家老赵啊，总说放心不下她。”

她摸着肚子笑起来，下巴上的肉挤成两层，“不过现在好了，等孩子出生，老赵就没时间去管别人咯。”

周纯音的指甲掐进掌心，指甲缝里还留着昨晚帮姑姑剥橘子时染上的橙香。

她想冲上去质问许燕，凭什么这么嚣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许姨，您知道赵叔上次借的钱什么时候还吗？我姑姑她……”

“借钱？”许燕突然提高了声音，引得旁边的导购员纷纷侧目，“周淑茹跟你说我家老赵跟她借钱了？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讲啊，小心我告你诽谤！”

她掏出手机划了几下，“你看，这是老赵的工资卡，都在我这儿呢，他哪来的钱跟别人借？”

周纯音盯着屏幕上的银行流水，只觉得一阵眩晕。

那些所谓的“借款”，根本没有出现在赵奎的账户里——也就是说，姑姑转给赵奎的钱，很可能直接进了许燕的口袋。

“纯音，你怎么在这儿？”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淑茹穿着米色风衣，手里拎着给许燕买的婴儿礼盒，脸上还带着精心化的妆，口红是新换的豆沙色，衬得皮肤越发雪白。

许燕的眼神在周淑茹的礼盒和周纯音的脸色之间转了转，突然捂着肚子叫起来：“哎哟，肚子疼……老赵啊，你快来，你前妻带侄女来欺负我……”

周淑茹手里的礼盒“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婴儿衣服散了一地。

周纯音看见姑姑蹲下去捡衣服，手指在发抖，精心烫卷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商场的广播里在播促销信息，甜美的女声说着“全场满减”，可她们站的这块地方，却像被扔进了冰窟。

那天晚上，周淑茹在客厅坐了一整夜。

茶几上摆着她和赵奎的结婚照，那时她才三十岁，穿着白色婚纱靠在赵奎肩头，笑得像朵盛开的牡丹。

现在照片上的玻璃落了灰，她用袖口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纯音，你知道吗？”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当年你姑父追我的时候，每天在我下班路上等两个小时，下大雨也不打伞，就为了给我送一束野花。”

她摸了摸照片里赵奎的脸，“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说要一辈子对我好。”

周纯音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姑姑在月光下的侧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老电影——那些被辜负的女主角，好像永远活在回忆里，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她走过去，轻轻抱住姑姑单薄的肩膀，闻到了熟悉的玫瑰香水味，那是姑姑用了十年的牌子。

“姑，”她把下巴搁在姑姑头上，“咱们去旅游吧，去三亚，去大理，看看外面的世界。”

周淑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一块渐渐冷却的炭。

半个月后的清晨，周淑茹在厨房煮咖啡，突然听见窗外有人吵架。

她掀起窗帘一角，看见赵奎正和许燕在单元门口拉扯，许燕的孕妇装歪歪扭扭，手里举着一张纸：“你跟我说没钱，原来都转给那个老女人了！离婚！必须离婚！”

咖啡壶在煤气灶上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周淑茹看着赵奎涨红的脸，看着许燕把那张纸摔在他脸上，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那纸上的“离婚证”三个字，她曾经看了无数遍，现在却觉得陌生得可怕。

手机在餐桌上震动起来。

她知道是赵奎，却第一次没有立刻接听。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看见自己无名指上淡淡的婚戒痕迹，那是离婚那年摘戒指时留下的。

十年了，原来有些东西，不是摘下来就能忘记的。

“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一片被风吹干的树叶，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赵奎的声音带着哭腔：“淑茹，你帮帮我，许燕把家里钱都卷走了，我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

周淑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笑了。

她的眼睛还是很漂亮，睫毛很长，眼影是昨天新学的画法，可眼底的雾却散了。

“赵奎，”她听见自己说，“以后别再找我了。”

挂掉电话的瞬间，周纯音推开门进来，手里提着两个行李箱。

“姑，机票订好了，下午三点的航班。”

她看见姑姑脸上的笑，突然红了眼眶。

那笑容她很久没见了，像是春日里终于化冻的溪水，清凌凌的，带着点刺痛的明亮。

机场的安检口前，周淑茹回头望了望这座生活了四十年的城市。

阳光穿过玻璃穹顶，落在她新染的栗色头发上，泛着温暖的光。

周纯音挽着她的胳膊，能感觉到姑姑的身体比以前挺直了些，像一棵被风吹弯却始终没折断的树。

“纯音，”周淑茹摸着行李箱的拉杆，突然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她笑了笑，从包里掏出支口红补妆，“只是有时候啊，人总得给自己找个盼头，不然这日子，多难熬啊。”

飞机冲上云霄的时候，周淑茹看着舷窗外的云层，突然想起年轻时看过的一句诗：“去见你的路上，连风都是甜的。”

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路，走不通就是走不通，与其在原地打转，不如转身看看别处的风景——那里或许有更美的云彩，更蓝的天。

周纯音靠在椅背上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中听见姑姑在哼歌。

那是首老情歌，调子有些耳熟，她努力想了想，才记起是姑姑结婚时的背景音乐。

现在这歌声里多了些释然，像秋天的风，虽然带着凉意，却清爽得让人想张开双臂。

落地三亚的时候，夕阳正把海面染成金色。

周淑茹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红色连衣裙，裙摆被海风轻轻扬起。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咸咸的海水味，还有空气中浮动的花香。

远处有对新人在拍婚纱照，新娘的头纱在风中飞舞，像极了她当年的模样。

“姑，快看！”周纯音指着远处的椰子树，眼睛亮晶晶的。

周淑茹笑了，伸手挽住侄女的胳膊，高跟鞋踩在沙滩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那些脚印很快被抹平，就像她心里的某些东西，正在被时光的浪潮慢慢带走。

晚上，她们在海边的大排档吃海鲜。

周淑茹尝了口鲜美的椰子鸡汤，突然放下勺子掏出手机。

屏幕上有几十条未读消息，全是赵奎发来的，从最初的借钱到后来的道歉，最后一条是：“淑茹，我错了，回来吧。”

周纯音紧张地看着姑姑，却见她轻轻一笑，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来，”她举起椰子汁，“敬新的生活。”

两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一串被风吹响的风铃，在暮色中荡起层层涟漪。

海浪声一阵阵地传来，远处的霓虹lights次第亮起，把沙滩照得五彩斑斓。

周淑茹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有颗星星正在慢慢变亮。

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留在了过去，但幸好，还有未来可以期待——就像这海边的夜晚，虽然有凉风，却也有温暖的灯火，和值得珍惜的人。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这次是陌生号码。

周淑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周姐，”是美容院的阿芳，“您预约的下周护理还要不要留位置？”

她看了眼身边正啃着螃蟹腿的周纯音，笑了：“取消吧，我最近要出去一段时间。”

挂掉电话，她伸手拨弄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无名指上不知何时戴上了枚银色戒指，在路灯下闪着柔和的光。

那是今天在夜市上买的，摊主说这叫“重生之戒”。

周淑茹不知道什么重生不重生，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终于要重新开始了。

周纯音突然指着天上喊：“姑，快看，流星！”

周淑茹抬头望去，一道银光正划破夜空，短暂却璀璨。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

当她睁开眼时，看见周纯音的脸上沾着蟹黄，正手忙脚乱地擦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不是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而是和在乎的人一起，看遍这人间烟火。

潮水又涨起来了，这次是带着暖意的。

周淑茹挽着侄女的胳膊，沿着沙滩慢慢走，听着彼此的脚步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没有歌词的歌。

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坎坷，但至少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而这，已经足够让她勇敢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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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真情人间说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