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姐,爸妈的拆迁房给我住不过分吧?你都有工作了,我还没着落呢。"妹妹迎面而来,一句话让初春的风都凉了几分。
分家风云
"姐,爸妈的拆迁房给我住不过分吧?你都有工作了,我还没着落呢。"妹妹迎面而来,一句话让初春的风都凉了几分。
我放下手中的热茶,那茶水倏忽间失了温度。
这是父母刚给我和妹妹分了钱的第三天。
九十年代末的东北,改革大潮如洪水般席卷而来,国企改制,下岗分流,像我这样的纺织厂女工,被裁员已是常态。
那时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厚重的纱。
丈夫小王在机械厂,工资时常被拖欠,每月只发生活费,有时甚至连生活费都没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像是攥着一把黄豆,一不小心就会从指缝间漏掉。
"日子过得跟抹了锅底灰似的,黑不隆咚的看不到头啊。"这是小王常挂在嘴边的话。
记得那年腊月,厂里给了一袋大米和几斤猪肉作为年货,我和小王高兴得像过年一样,把米袋子摆在堂屋正中间,像个宝贝似的。
父母一辈子在纺织厂做工,是远近闻名的劳动模范,省吃俭用攒下十万积蓄,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个小数目。
听说我下岗,他们执意分给我和妹妹。
"咱家没啥传家宝,就这点钱,也算是爸妈的一片心意。"父亲递给我一个塞满现金的牛皮纸信封,手上的老茧硌得我心里生疼。
我分到五万,给了妹妹一样多。
这五万对我家是救命钱,准备翻修老房子,再添置些家具,让年迈的父母住得舒心些。
没想到,妹妹分了钱还惦记着父母的拆迁房。
"五万块钱就那么没了?"我问道,声音有些发颤。
妹妹眼神闪烁,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哥夫做生意周转......"
旧社区的楼道里,灯总是忽明忽暗,照得人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我站在楼梯口,看着妹妹的背影,竟有些陌生。
当年那个总是我背着上学的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嘴角总是沾着麦芽糖,如今变得让我心惊。
那个晚上,东北的风刮得窗户"咯吱咯吱"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全是妹妹改变的面容和闪烁的眼神。
后来邻居老刘无意中透露,妹夫赌博欠了高利贷,这才明白五万块钱去了哪里。
"那小子最近在'炮筒子'赌场输得裤衩都快不剩了,听说欠了不少'陀子'啊。"老刘抽着烟,眯着眼睛说道。
那五万,是父母几十年的心血啊!
是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多少个加班的日子,多少次节省下来的零花钱。
夜里,我抱着被子哭了,想起父亲粗糙的手和母亲佝偻的背,眼泪打湿了枕巾。
"你这样哭,眼睛都要哭肿了。"小王轻声说,递给我一块手帕,"钱可以给,但底线不能丢。"
这句话点醒了我。
第二天,我去了妹妹家。
屋里乱糟糟的,像是被龙卷风刮过,衣服丢得到处都是,碗筷堆在水池里发出阵阵酸臭。
妹妹蜷缩在沙发上,眼圈发黑,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
"拆迁房是爸妈养老的根,不能动。"我硬下心肠,声音却有些发抖,"你的事我知道了,但房子不能给你。我可以帮你找工作,先把债还了。"
"你有什么資格教训我!"妹妹尖声叫道,像受伤的兽,"你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就来指手画脚!"
她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也刺痛了我的心。
我没回话,只将几张求职信息和两千块钱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窗外飘起小雪,纷纷扬扬,像九十年代初我们姐妹一起上学时的情景。
那时她总牵着我的衣角,怕走丢。
记得有一次,她走丢了,我找了整个街区,最后在一家糖果店门口找到她,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奶糖,看到我就扑过来,眼泪鼻涕一起流。
"姐,我怕。"她小小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那个扎着羊角辫,总是怯生生跟在我身后的小妹妹,去哪了呢?
回家的路上,我经过了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家糖果店,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家卖手机的店铺。
时代变了,人也变了。
小王听了事情的经过,叹了口气:"人穷志短啊,你妹夫那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小王是个心软的人,从不计较,总说"家人嘛,有啥过不去的坎"。
但这次,连他也摇头:"高利贷不是闹着玩的,你妹夫这是把全家人都拖下水啊。"
厂里的老工友们听说了这事,纷纷给我出主意。
"干脆把妹妹他们赶出去,省得惹麻烦。"老李说,他是车间主任,向来雷厉风行。
"要我说,帮他们还钱,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赵师傅温和地说,他是我入厂时的师父,一向心善。
众说纷纭,我却只想起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碗米养恩人,一斗米养仇人。"
父亲说这话时,总是看着我和妹妹,眼里满是期望。
往后一个月,我托人在副食品商店给妹妹找了工作。
每天早出晚归,风雨无阻,渐渐还清了债。
妹夫也被小王拉去修车铺学手艺,起初不情不愿,后来倒是认真了起来。
"手艺在身上,走到哪都饿不着。"小王给他灌输这样的道理。
那个冬天,东北的雪下得特别大,把整个城市都覆盖成了白色,万物都陷入沉睡。
我时常站在窗前,看着厚厚的积雪,想起小时候和妹妹一起堆雪人的情景。
那时她才四五岁,戴着红色的小手套,笑得脸蛋通红,央求我给雪人戴上她心爱的红围巾。
父亲病了一场,住了院。
医院的走廊冷冰冰的,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妹妹守了三天三夜,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多次。
"爸,您一定要好起来,我、我还没来得及..."她的话没说完,就哽咽了。
父亲握着我们的手,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合:"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那一刻,我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妹妹跪在病床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任泪水打湿了病床的一角。
父亲出院那天,天空飘着小雪,厂区的喇叭里放着《东方红》,恍惚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父亲总是背着我和妹妹,一手一个,在雪地里飞奔,我们笑得前仰后合,雪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那天回家,妹妹忽然叫住我:"姐,对不起。"
简单四个字,却让我想起小时候她吃了我糖果后的表情,委屈又愧疚,鼓着小嘴,眼睛湿漉漉的。
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心里的坚冰却在悄悄融化。
有时候,原谅比责备更需要勇气。
转眼立秋,东北的秋天来得特别快,一夜之间,树叶就从绿色变成了金黄。
父母老宅院里,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四合院的天井里,种着几棵父亲心爱的果树,此时正结满了果实,沉甸甸的。
母亲蒸的花卷冒着热气,裹着红豆沙的,甜甜的,是我和妹妹小时候最爱吃的。
父亲从地窖里取出了陈年的高粱酒,淡黄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动,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好酒要和好人一起喝。"父亲斟满了酒,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妹妹挽着新学了烹饪的妹夫,笑容重回脸庞。
她悄悄塞给我一个红包:"这是还你的,攒了半年。"
我没接,只说:"留着给孩子买奶粉吧。"
她不好意思地抚了抚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幸福的光芒。
"真的?几个月了?"我惊喜地问。
"三个月了,医生说是个小子。"妹夫抢着回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母亲闻言,喜极而泣,连声说:"好啊,好啊,咱家总算有后了。"
父亲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出卖了他内心的喜悦。
"来,给未来的小侄子倒杯茶。"小王笑着说,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我给妹妹倒了杯热茶,看她小口小口地啜饮,想起了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喝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烫着自己。
夜深了,院子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明月高悬,星光点点。
"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院子里捉萤火虫吗?"妹妹突然问道。
"记得,你非要我帮你抓,结果自己却不敢伸手接。"我笑着回忆。
"那时候哪懂事啊,只知道仗着你是姐姐,什么事都让你做。"妹妹有些愧疚地说。
"血浓于水,姐妹一场,相互扶持才是正道。"父亲抚摸着母亲的手,眼神中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
我望着这一家人,忽然明白:亲情不是算计,而是守望。
像这东北的黑土地,再苦再难,只要不分离,就能熬过寒冬,等来春天。
那晚,我梦见了小时候的四合院。
门前的老槐树上挂着秋千,我和妹妹轮流荡着,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父亲在一旁劈柴,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烟囱里冒出的炊烟袅袅上升,融入天空的云层。
那个梦温暖而真实,像是被时光剪辑过的电影,只留下最美好的片段。
醒来时,窗外的雪落得更大了,覆盖了整个城市,也覆盖了所有的嘈杂和纷争。
这场雪,仿佛要把过去的恩怨都埋葬,让一切重新开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妹妹的肚子越来越大,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她开始经常来我家,帮我做家务,有时还带些自己做的小点心。
"这是我新学的,你尝尝。"她总是这样说,眼中满是期待。
我知道,这是她表达歉意和感谢的方式。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姐,你说咱爸咱妈这么多年,为啥感情一直这么好?"
我想了想,说:"可能因为他们懂得宽容吧,懂得在对方跌倒时伸出手,而不是指责。"
妹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她和妹夫的关系也在悄然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争吵不断,而是多了几分体谅和理解。
妹夫戒了赌,专心在修车铺学技术,渐渐有了一些固定客户,收入也稳定了起来。
"手艺人永远不愁饭吃。"小王的这句话,成了妹夫的座右铭。
一年后,妹妹的孩子满周岁,我们在父母家办了个小型的宴会。
院子里摆了几张方桌,邻居们都来祝贺,热闹非凡。
孩子胖乎乎的,眼睛像葡萄一样黑亮,笑起来露出两颗小米牙,惹得大家争相逗他。
"长得真像你小时候。"母亲看着外孙,满脸慈爱。
妹妹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姐,咱爸说得对,家和万事兴。"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踏实。
窗外,是东北初秋的星空,繁星点点,亮得惊人。
村子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播报着今天的新闻和天气预报。
这声音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是我们成长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人生在世,起起落落,悲欢离合,都是常态。
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太多的变革和挑战,但骨子里的韧性和亲情,却是支撑我们度过难关的最大力量。
就像父亲常说的:"再难的日子,咱们一家人抱在一起,也能熬过去。"
如今,每当我站在父母老宅院的槐树下,听着槐树叶子沙沙作响,仿佛能听到时光流淌的声音。
那声音里,有我和妹妹的笑声,有父母的唠叨,有四季的变换,有岁月的痕迹。
"姐,下次我来做饭。"妹妹收拾着碗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我点点头,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东北的秋天,阳光不似盛夏那般炙热,却多了几分温柔和宁静。
院子里的果树结满了果实,沉甸甸的,像是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看着我们忙碌的身影,脸上满是欣慰。
母亲在一旁择菜,手法麻利,嘴里还哼着小曲。
这样的画面,温馨而平凡,却是我心中最珍贵的风景。
我知道,无论将来遇到什么样的风浪,这个家,永远是我们的港湾。
因为在这里,有最纯粹的爱和最无条件的包容。
妹妹的孩子在院子里踉踉跄跄地学走路,小手抓着我们为他精心制作的小推车,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我们的未来,那是一个充满希望和温暖的未来。
东北的黑土地,孕育了一代又一代坚韧不拔的人,而我们,将继续这种传统,将爱和勇气传递下去。
晚风轻拂,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有欢笑,有泪水,有争执,有和解,但最终,都化作了生命长河中的一朵朵浪花,汇聚成永不干涸的亲情之河。
妹妹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姐,有你真好。"
窗外,是东北初秋的星空,繁星点点,亮得惊人。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