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母亲挪动着不方便的双腿,满脸涨得通红,这可是儿子的前途,儿子一辈子的大事啊!
“为什么?我要讨个说法,我的政审,怎么可能过不了?”
庄毅拿着通知单,上面短短几行字可谓字字诛心,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走!我们去找政府,我要亲自问问,我儿子究竟怎么了!”
母亲挪动着不方便的双腿,满脸涨得通红,这可是儿子的前途,儿子一辈子的大事啊!
母亲颤抖着手反复翻看政审通知,眼中满是疑惑。
她回忆起儿子熬夜刷题的深夜、面试前反复模拟的紧张,以及全家为报考岗位辗转多个城市奔波的场景,泪水夺眶而出。
“行了!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此时,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父亲,突然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崩溃大哭。
他恶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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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毅今年23岁,985大学法学院本科毕业之后,他原已经被本校保研,可是,他毅然决然婉拒了恩师的好意。
“庄毅,你可别犯傻,你是我的得意门生,研究生拜在我门下,以后直接留校,不比你到外面摸爬滚打强?更何况你的家庭状况……”
庄毅的法学老师是业界有名的大拿,有他的推荐,往后在学术界应该能大展宏图,可庄毅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郑老师,我要考公,当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是我长久以来的愿望。”
就这样,在恩师的惋惜声中,庄毅打包比人还高的教材回到了家,一进门,父母殷切的希望和简单温馨的饭菜,已经在等待着他了。
“爸妈,我已经跟老师说好了,不读研,我从今天开始准备考公。”
“儿子,这就对了,想好了就去干,爸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庄毅的父亲名叫庄大成,他欣慰的拍拍儿子瘦削的肩膀,拿出一瓶白酒倒上,脸上是止不住的骄傲。
“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庄毅的母亲人称惠大姐,平时在自家楼下摆了个小小的菜摊,卖些时新蔬菜补贴家用,她患有小儿麻痹症,平时走路一跛一跛的,但勤快能干。
“我今儿高兴,我儿子未来就是当官的了,我们家啊,要从这一代转运了。”
一口酒一口菜,庄大成哼着小曲儿,自得其乐,也难怪他这么高兴,儿子庄毅的考公梦想,大多是受他从小的熏陶。
在庄大成的思想体系里,当官是最光宗耀祖的事,他自小生活在农村,官比天还大。
后来娶了老婆,到城里务工,小老百姓遇上了不公平的待遇,也是要求助政府,于是,他有这种“朝中有人好办事”的思想,也就不奇怪了。
“儿子啊,当年我们村,就连村官出门都很神气,你要考公就往高了考,别说村官了,咱们弄个镇长,哦不,县长干干,族谱都要给你单开一页。”
“爸,你醉了,我当公务员也是想要为民服务的,光宗耀祖倒是其次。”
“行行行,我儿子说什么都对,你放心,爸妈绝不给你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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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设立了这个目标,一家三口都在为此努力着,清晨天还不亮,庄毅就起床看书,母亲总是比他更早。
他们一家三口租住的小阁楼上,是个只有20平米的单间,中间用布帘一隔开,勉强当成两个单间使用,母亲把电磁炉按在自己床头,早点是香喷喷的鸡蛋面。
“快吃,吃饱才有力气看书。”
这些年,两口子供庄毅读书可谓是省吃俭用,惠大姐为了生意,每天早上骑着电动三轮,舍近求远去郊区进货,庄大成打零工,拼命到晚上腰部涂了药酒都睡不着。
“爸妈你们放心,我争取明年一次上岸。”
看父母这个样子,庄毅很心疼,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总要咬着牙度过,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然而,考公并不是简单的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但拼体力、脑力、勤奋度,还要拼财力。
“这些教辅书怎么那么贵?一本就好几十,还要一套一套的买。”
开始备考的头一个月,庄毅心里没底,可要是不买教材,
连考什么都摸不准,更别提各种模拟真题和卷子了。
此外,别人都报了补习班,专心准备考公,庄毅想都不敢想,他只是悄悄看了看网课的价格,居然随随便便上万。
“钱不够跟妈妈说,我把菜摊的二维码都挂上你的了,直接把钱给你。”
看着母亲跛着脚,将蔬菜搬上搬下的样子,庄毅感到万分心酸,他想要替父母分忧的心达到了顶峰。
“妈妈,我也不知道我的选择对不对,明明好不容易毕业,我可以赚钱了,搞不好再过几年,你们都能享福了。”
“傻儿子,你说什么呢,爸妈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你吗?就算明年考不上,后年再供你一年,我们都乐意!”
庄毅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有努力再努力,他偷偷把闹钟往前提了一个小时,誓要半年之内上岸。
在奋斗的日子里,他几乎放弃了一切社交和爱好,全心全意,像一个苦行僧。
终于熬到来年二月,省考报名时间到了,千辛万苦就为了这一哆嗦,庄毅紧张的连年都没有过好。
“儿子,昨天我和你爸算了一下,这一周收到的现金,不多不少,666,你说多吉利啊,上了考场,千万别紧张,顺顺利利啊。”
考试前一天,为了鼓励儿子,惠大姐专门杀了一只老母鸡,两口子舍不得吃肉,给儿子盛了一大碗。
“是是是,咱们大吉大利,一切顺顺当当的。”
庄大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把妻子进货用的电动三轮擦得干干净净,说要送儿子去考试。
第二天清晨六点,小阁楼的闹钟准时响起,庄毅猛地睁开眼,心跳比闹铃还快,父母那边已经起身收拾床铺,全家他机械地刷牙洗脸。
庄毅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泛青,嘴角还沾着牙膏沫,他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第一场笔试,申论。
母亲硬塞了两个包子进他手里,让他千万别空着肚子,热腾腾的蒸汽瞬间就糊住了眼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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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高峰的慢车道像沙丁鱼罐头,全家都在一辆三轮车上缓慢前行着,虽然谁都没说话,但焦灼的心情在方寸的空间中蔓延。
庄毅攥着准考证缩在三轮车角落,材料袋被汗浸湿了。
“一定要过一定要过,要是再来一年啊,我心态非崩溃了不可!”
终于,单轮车挪到了考点校门口,此时早到的人不少,入口处已经排起长龙,看着身旁不少中年考生,庄毅心里又紧张起来。
“包,把包都交上来,手机装进信封里。”
穿红马甲的志愿者不断高喊着,庄毅伸手进裤兜,发现自己指尖在细微地颤抖,半天都摸不到关机键。
教室里的挂钟咔哒作响,考官拆试题袋的瞬间,他闻到油墨味混着旧课桌的木屑香,随后擦擦眼镜,嘱咐自己集中精神。
第一道图形推理题就在庄毅眼里像一团乱麻,他后颈沁出冷汗,好在及时调整状态,进度还算满意。
直到写大作文时,手中的碳素笔终于渐渐跟上了思考的节奏,稿纸上基层治理的标题写得很用力,简直力透纸背。
随着交卷铃响起,窗外突然雷声大作,一场久违的春雨正在酝酿,庄毅看着被收走的答题卡,紧绷的肩膀不知何时已经松懈。
“儿子,这里!”
走到考场门外,庄毅见到撑着伞高喊的父亲,还是那辆旧三轮车,他赶紧把材料袋顶在头上,疾跑几步走进雨里,这场仗,总算打完了前半场。
第二场笔试行测,也还算顺利,只是天气变幻无常,考完笔试回到家,庄毅就病倒了,高烧到40度。
“你就是累的,好好休息休息就能痊愈。”
母亲给他推拿按摩,期间吐了两次,庄毅总算安稳的睡着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终于等到一个月后放榜,庄毅颤抖着手,半天都点不开查询界面,在刷新几次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名!爸!申论93,行测92,我是第一名!”
全家激动的瞬间抱在一起,那天晚上,惠大姐买来了从不舍得买的烧鹅,庄大成也把白酒从二锅头升级为高粱红,全家人喜气洋洋。
“初战告捷,可后面还有面试呢,我再抓紧时间练练,可别阴沟里翻船。”
“对对对,往后的每一步可都不能马虎,儿子啊,这口气别放下,提起来!”
庄大成微醺,脸上红彤彤的,他用力拍了拍儿子后背,让他挺胸抬头。
“我儿子肯定没问题,笔试都第一名了,面试照样哪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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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试的优异成绩,给了庄毅很大的信心,他憋着一口气,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为平凡的父母,为这个很不容易的家争口气。
“儿子,妈也不懂,托巷子口的黄大爷给你做了一身西装,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父母同样掩饰不住的紧张,看到母亲央求裁缝铺做的黑西装,庄毅的眼眶红了又红。
“里面的白衬衣不够格儿,爸爸请假去商场给你买一件,买件最贵的。”
庄大成从破旧的腰包里掏出一大叠零钱,那可都是他搬砖、做苦力挣来的血汗钱,不等庄毅拒绝,他转身就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那件包装精美的名牌衬衫已经穿到了庄毅身上。
“爸,其实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我儿子要当官了,排面还是要有的,等以后你挣了大钱,想要什么好衣服没有?”
看着父亲那件穿了好多年,已经看不清本来颜色的旧汗衫,庄毅拿着熨斗,小心翼翼把衬衫熨了一遍又一遍,再上战场,他的信心比当初笔试足多了。
清早的省行政学院的大门前,庄毅势在必得,他把手伸进裤兜里,里面是母亲专门给他买的巧克力。
“也不知道这个牌子好不好,你吃一块平复下心情,但是记住了,千万别糊住嘴,到时候回答问题结巴。”
巧克力在庄毅手里渐渐融化了,他定了定神,最后上了个洗手间,回座位坐的笔直,等待着考官叫号。
候考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庄毅却觉得后背微微发烫,他环顾四周,竞争对手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还在翻看笔记。
抽签时,他抽到了6号这是个幸运数字,爸妈不是说了吗?66大顺,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6号考生请入场。"
庄毅站起来,推开考场的大门,七位考官齐刷刷抬头的瞬间,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他记得昨晚向上岸师兄询问时得到的叮嘱,用洪亮的声音问好,精神饱满:
“各位考官上午好!”
随着深深的鞠躬,庄毅瞥见主考官们年龄各异,不同表情的面孔,这让他想起了大学时候的老师们,逐渐放松了下来。
“考生请听题:某老旧小区加装电梯,低层住户以影响采光为由阻挠施工,作为社区工作人员,你怎么办?”
庄毅的指尖在桌下掐了下掌心,这个问题之前从来没有练习过,但模拟训练时的框架立刻浮现出来,他胸有成竹,缓缓开了口:
“各位考官,我认为要用三把钥匙来打开开这把民生锁……”
他的声音越来越稳,列举的“摸底数、找公约、树样板”三步法,考官们连连点头。
第一题答完,庄毅衬衫的后背已经全部汗湿透了,可是半口气都松不得,他觉得自己的脊背因为挺得太直,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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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题是突如其来的压力测试:如果领导当众批评你工作失误,但错不在你,怎么处理?
庄毅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道题他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遍,压准了题目总是件高兴的事,他气定神闲的开口了:
“首先我会说,领导批评得对,我马上整改……”
第二题答得比第一题顺滑很多,庄毅余光瞥见主考官微微点头,更是信心大增。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事后我会带着完整证据链,用工作台账来说话... ”
总体来说,当天的答题还算顺利,尽管庄毅的声音微微颤抖,但都挺过来了,最后的即兴演讲环节,题目是《青年干部的坐标系》。
庄毅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片贫瘠的大山深处,前赴后继的驻村干部,农民安身立命的问题,以及经常守着村小学的老支书。
过往的经历,令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温度,从乡村振兴说到梯田里长出的扶贫之花,最后讲到自己父母用残缺的身体打出的一片天地……说着说着,语调中有了些许哭腔。
“横轴应该是田间地头的泥土厚度,纵轴得是群众手心的温度。”
当他引用“坐在办公室都是问题,走进基层全是办法”时,庄毅看到主考官手里的笔在评分表上顿了一下。
终于熬到面试完毕,庄毅站起身,汗水顺着额角流了下来,直到关上门的瞬间才发觉浑身僵硬,虚脱到几乎要倒下。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初夏的阳光正泼洒在公示栏上,那里很快就会贴上新的名单。
他摸了摸口袋里变了形状的巧克力,打开包装将巧克力塞进嘴里。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反正考完了,剩下的,就是体检和政审了,那几乎没有难度,爸妈,我感觉不错,应该真的可以上岸了。”
那天晚饭,同样是庆功,这一次的菜色比起笔试考完逊色了很多,全家已经有了把握,就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好好摆个宴席。
“爸妈,谢谢你们,我能改变命运,离不开你们的支持。”
那晚,一家三口就着小酒,说了不少感性的话,惠大姐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个残疾人,终于要靠着儿子争脸了。
等到放榜当天,庄毅平静的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他的名字出现在在第一名三个字的后面。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庄毅的声音从小阁楼的窗口传出来,多少汗水和忐忑,此刻化作迸发和释放,他足足喊了一分钟,直到声音都嘶哑了。
“我儿子太争气了,等走马上任,大家到我家喝杯酒啊!”
惠大姐高兴的把当天菜摊上的菜都送给了邻居们,回家给儿子做好吃的,知道这个好消息的庄大成也从物流城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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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这下没什么障碍了吧,什么时候上班?你得买几身好衣服吧,爸给你拿钱。”
“除了衣服还有文具,买点签字笔什么的,我看电视上那些领导,每天工作就是给文件签字,得老费笔了。”
庄毅大口吃着红烧肉,听着父母准备置办的东西,笑得很开心。
“衣服我够穿,笔更不用买,到时候上了岗,这些东西应该办公室都会发的,你们别瞎操心了。”
突然,惠大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嘱咐丈夫和儿子,还没到最后一刻,关键时候不能放松下来。
“儿子,最近不能熬夜,可别体检过不掉,还有老庄,少喝酒,别给儿子抹黑,酒后就算自行车都不能骑,父亲酒驾可能害得儿子政审过不了。”
母亲絮絮叨叨,庄毅强忍住笑点了点头,突然,庄大成笑容僵住了,询问政审内容。
“这里面还有父母的事儿?不是庄毅考公务员吗?要查啥?”
“政审要查祖上三代呢,不止是你们,就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谁都没发现,庄大成突然猛灌了一口白酒,没再说笑。
晚上,庄大成蹑手蹑脚坐起来,在床上一夜坐到天亮,第二天眼睛通红照常去当搬运工,险些出事故。
到了政审当天,三名带着党徽的政审人员走进庄毅家的小屋,上下打量了几眼,庄大成特意换上了最好的衣服,惠大姐紧张的抠手指。
“小庄是吧?先填个《家庭成员信息表》”
谈话正式开始。三名政审人员呈扇形围坐,主审的刘科长翻开档案,先问庄毅有没有收到过纪律处分,直系亲属有无境外定居,如何看待网络上某些负面言论等问题。
庄毅的答案早就已经想好了,每个“没有”和“坚决反对”都落在档案材料的印证点上。
随后工作人员询问庄毅的父亲,他们两口子的具体情况和工作性质,有无犯罪记录。
“我是个搬运工,老婆卖菜,也就是……个体户吧”
庄大成紧张的微微发抖,他后背绷直,观察着政审人员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补充。
“我也在私企做过电工,有社保记录可查。”
“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呢?”
“我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有证明文件。”
惠大姐抢先回答,工作人员又把头转向庄大城,庄大成突然大幅度哆嗦起来,他按要求拿起笔写下自己父母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我家两位老人是零几年因病去世,去世之前都是…农民,几乎一辈子没出过村。”
“行,基本情况了解,我们后续调查之后就会发布通知,注意接听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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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站起来,和庄毅握手后告辞,一家三口松了口气。
“总算尘埃落定了,咱们也能松口气。”
惠大姐雀跃起来,张罗晚饭去了,她和儿子都认为,这次稳了,只有庄大成,那几天似乎睡眠不太好。
几天后,庄毅到区委组织部拿政审通知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三伏天的太阳晒得柏油路面发软,他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整个人如坠冰窟。
“小庄啊,这个……”
负责政审的王主任摘下眼镜叹了口气,看着成绩单上笔试面试双第一的名次,又抬头看看眼前的小伙,语气里满是惋惜。
“这问题你要回家好好问问家里人是不是有事瞒住你,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
“老师,到底是因为什么啊,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我家人都是勤勤恳恳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啊,其他亲人也离世了……”
庄毅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汗水一滴滴从额头上滴落,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驳些什么。
“这件事情跟是否去世没有关系,这种污点,有了就是带在身上一辈子。”
庄毅瞬间泪如雨下,就像上战场九死一生的大将军,逃过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最后却因为马失前蹄而摔死。
他朝着王主任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进烈日里,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哎,造化弄人啊,这孩子,你说叫人家咋弄?”
王主任自言自语了一句,看着庄毅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打了个电话。
“这……这怎么可能?政审没过?那儿子,你还能当公务员吗?你可是笔试面试双第一啊。”
回到家,庄毅已经难过的说不出话了,惠大姐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看着政审通知单,眼睛瞪得老大。
“不能,别说考试第一了,我就算是省长的侄子,政审不过其他全白费,完了……”
惠大姐跌跌撞撞准备换衣服,她要拉着儿子去找领导讨个说法。
“多大的问题啊,考第一都不让过!我们家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就一个农民家庭,我看啊,是他们耍花招!”
在惠大姐眼里,这肯定是有领导的孩子把这名额占了,然后随便给个理由打发了儿子,她要去为儿子讨说法。
“你这一年怎么过的,谁看不见啊,儿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眼看母亲穿上鞋拉着自己就要往外走,庄毅突然爆发了,他狠狠的甩开母亲的手,怒吼着让母亲不要添乱了。
“政审老师说,是去世亲人那边出了问题,有犯罪前科,我有罪犯的亲人所以当不了公务员,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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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毅放声痛哭起来,为自己不值,也为父亲隐瞒这件事感到愤怒,早知道这样,自己可以选择读研,那就不用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正说着,庄大成回来了,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身上的酒味更是让母子俩感到恨铁不成钢。
“你干什么去了,知道吗?你儿子没法当官了,你家到底还有谁出过问题啊?!”
听到这个消息,庄大成虎躯一震,紧接着无声无息的跌落在地,像一滩烂泥。
“爸!你别吓唬我啊爸!”
庄毅赶紧上前拉起父亲,比起前途,父亲更是只有一个,哪怕心里埋怨,又怎么会真的怪他呢?
“我……我没想到啊,我也是才知道……”
庄大成突然坐在地上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双手用力扇自己的耳光,
没一会儿,脸就肿了起来。
“爸,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家人哭作一团,全都蒙了,缓了好半天,庄大成才缓缓说出原委。
“你爷爷当年坐过牢,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那时候我还小,但是他一年半载就回来了,其他事情我也就不清楚了。”
坐过牢?那么这件事情留在档案里,还有办法消除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对庄毅考公产生了影响呢?
“这些事情,咱们得弄清楚,不仅仅是孩子未来前途和梦想实现的问题,更是我们家的脸面,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惠大姐率先有了主意,他们决定第二天再到区委组织部去,看看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一家三口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那天晚上,庄大成始终沉浸在梦境里,根本无法醒来,梦里耳边突然响起小时候父亲醉酒后的唠叨:
“那年就倒腾了几箱的确良衬衫,没想到啊,一下子就成了罪犯了。”
庄大成猛的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眼睁睁看着天花板到了天亮,在不远处的单人床上,儿子同样辗转反侧。
第二天上午,三伏天的太阳晒得柏油路面发软,一家人却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
他们放下手上所有生计,还是庄大成骑电动三轮车载着妻子和儿子,一起来到了区组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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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79年那件事,组织上是有定性的。”
王主任见是昨天那个第一名政审没过的小伙子,似乎知道他们会来,推过来一份泛黄的档案复印件。
一家三口看到投机倒把罪几个字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不死心,仿佛要把那几个字看出火来。
窗口的吊扇还在吱呀转着,把档案纸角掀起又按下,王主任压低声音,轻轻的解释原委。
“要是普通岗位也就算了,可你报的是纪检系统..."
他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墙上“忠诚干净担当”的标语,然后摇了摇头。
庄毅看着档案上那个褪色的红手印,那是爷爷在平反申诉书上按的,像是一滴血。
“这事儿没商量?”
庄大成伸长了脖子,脸上满是祈求,这件事要是办不成,他恐怕一辈子心里都难以安稳,他父亲害了自己孙子一辈子。
“哎,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王主任突然抬起了头,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
“每年面试、体检、考察和公示等环节后,都会有些考生放弃的,你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王主任解释称,政审未通过或岗位没招满等原因出现空缺职位时,国家公务员局会统一组织补充录用程序。
“你有机会补录上其他政审没有那么严格的岗位,所以,回去等消息吧。”
一下子,阴霾似乎都散了,一家三口从沮丧转为欣喜,仿佛天都晴了。
“真的?那……那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就连三轮车吱吱呀呀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悦耳,一家人还是没有任何话语。
“爸妈,我想好了,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就踏踏实实回家等消息,要是不行,我明年考研究生,我不怕重头再来!”
经过这件事,起起落落的神经被敲击了一遍,庄毅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也不再那么急功近利。
“上帝给我关上一扇门,总会给我留个窗,我们就尽情往坏处想,如果失败了,我明年发愤图强,考个清华北大给大家看看。”
惠大姐又泪目了,可是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
“儿子,你有这种毅力,又不怕吃苦,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夕阳西下,一家人迎着风,走在充满希望的路上。
来源:职场t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