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是给小洋的压岁钱。"我将红色信封递过去,儿媳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这是给小洋的压岁钱。"我将红色信封递过去,儿媳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那个普通的星期五下午,槐花香气透过老式铝合金窗飘进我这间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两居室。
我叫陈福寿,七十六岁,北方某省会城市一家国营机械厂的退休工人,如今每月拿着三千八百元的退休金,过着清苦却也算踏实的晚年生活。
从前那个"铁饭碗"单位,经历了八十年代的辉煌,九十年代的改制,如今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人的记忆和退休证明。
老伴王淑兰五年前因病去世,我便一个人住在这间分配的老楼房里。
四十多平方米的小屋,墙上还贴着八十年代末流行的凹凸花纹壁纸,有些地方已经泛黄起皱,就像我布满褶皱的面庞。
儿子陈建国和儿媳刘美玲住在城西的商品房小区,带着我十岁的外孙陈小洋。
他俩忙着工作,一个月来看我一两次,已经算有良心的了。
同院的老刘头常说:"现在的年轻人,能记得每月给老人打个电话,就不错啦。"
建国在一家二级国企做行政管理,儿媳在市中心商场做销售主管,每天早出晚归。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苦处,我心里明白,从不埋怨。
小洋是我的掌上明珠,每当他放假来我这儿小住几天,我都会早早准备好他爱吃的桂花糖藕、糖醋排骨、醋溜白菜。
这些是老伴生前的拿手菜,我学了大半辈子,总算能做出七八分相似的味道。
那天是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建国开着他那辆省油的国产小轿车,把小洋送到了我家。
"爸,我和美玲要去杭州出差几天,小洋就麻烦您照顾了。"建国站在门口,歉意地说。
"有啥麻烦的,快去忙你们的吧。"我不由分说地接过小洋的小书包,把孩子拉进屋。
小洋长得虎头虎脑,眼睛像他奶奶,黑亮黑亮的,透着一股聪明劲儿。
"外公,我这次期中考试得了满分!"小洋一进门就兴奋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试卷,上面的红色"100分"在我家老旧的日光灯下也格外耀眼。
"好样的!这么棒,外公得好好奖励你!"我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菊花。
我走进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最里层取出一个红色信封。
这是春节时集市上买的,鲜红的纸面上烫着金色的"福"字,喜庆又体面。
抽屉里还放着一个蓝布面的存折本,那是我的"小金库"——每月退休金发下来,我总会省吃俭用,攒下几百块钱,装进存折里。
老伴生前常说我是"守财奴",其实她不知道,我攒钱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小洋来的时候,做个有面子的外公。
颤巍巍地从存折里取出三千元现金,我郑重地放进红包,又用手指捋平,才走出卧室。
"小洋,这是外公给你的奖励。"我笑眯眯地递过红包,心里满是期待。
"外公,这么多啊?"小洋接过红包,有些犹豫,但眼里闪着孩子气的欣喜。
"拿着,你这么优秀,外公高兴。"我的手在他略显单薄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外公!"小洋小心翼翼地将红包放进了衣兜,然后抱住了我的腰。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这辈子的付出都值得了。
吃过晚饭,我打开了那台陪伴我十多年的25寸熊猫彩电。
虽然比不上现在的液晶电视清晰,但看中央台的《西游记》重播已经足够了。
这是我和小洋的"老tradition"——这个词是小洋教我的,他说这叫"传统"。
我们爷孙俩窝在那张八十年代初买的老沙发上,沙发布面已经褪色,但依然柔软舒适。
屋子里弥漫着晚饭后的饭香和一老一少的欢声笑语。
"外公,您看唐僧老是被妖怪抓走,孙悟空还要去救他,多麻烦啊。"小洋咬着一块我亲手蒸的红糖糕,口齿不清地说。
"因为唐僧心太软,总相信表面看着好的东西。"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想起了年轻时也曾被骗买过"增健产品"的经历。
老了,经历多了,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比妖怪还要复杂百倍。
"外公,您看他们的师徒情,像不像咱们?"小洋忽然问道,"我像小猴子,您像唐僧,不过您比唐僧聪明多啦!"
我被逗笑了,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那你可得像孙悟空一样勇敢聪明,将来保护外公啊。"
"那当然!"小洋挺起了小胸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那两天是我近来最开心的日子。
我带小洋去了附近的小公园,那里有个小小的动物园,关着几只猴子和一些鸟类。
小洋兴奋地给它们喂食,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我们还去了我当年工作的机械厂旧址,如今已经改建成了商业街,只剩下厂门口那棵老槐树,依然挺立。
我指着那棵树,给小洋讲我年轻时如何在树下等厂车,如何在大雨天和工友们挤在树下躲雨的故事。
小洋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小手始终牢牢地攥着我粗糙的大手。
第三天下午,儿子儿媳提前完成工作回来接小洋。
美玲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收拾小洋的书包和换洗衣物。
当她在书包夹层发现那个红包时,脸色比窗外阴沉的天还要难看。
"爸,这是什么?"她举起红包,语气生硬,像是在审问。
"小洋考试得了满分,我给他的奖励。"我笑着解释,心想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打开红包,一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三千元现金,顿时提高了嗓门:"三千块?您老糊涂了吧!"
那一刻,我感到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糊涂"这个词像一记耳光,打在我布满皱纹的脸上。
我沉默了,看着小洋惊慌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美玲,爸给孩子压岁钱,是他的心意。"建国低声劝道,但声音里没有多少底气。
"什么心意?他一个月才三千八的退休金,给小洋三千,他自己吃啥?喝西北风啊?"美玲毫不客气地说,"再说了,给孩子这么多钱,只会惯坏他!现在的孩子,经不起这么惯!"
我的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
老了,在年轻人眼里就成了无用的废物,连自己的钱都做不了主。
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带着建国走过的艰难岁月。
那时八十年代初,工厂刚刚起步,工资低得可怜,一个月才四五十块钱,但我从不舍不得给儿子买书本和学习用品。
记得有一年,为了给建国买一套《十万个为什么》,我省吃俭用攒了三个月的烟钱。
现在,我只不过想给外孙一点心意,却被说成是"糊涂"。
"我......我这把老骨头,哪能糊涂啊......"我想为自己辩解,却觉得嗓子里像是卡了一块石头,怎么都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就在这时,小洋突然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悄悄塞进我手里,然后转身从美玲手中拿过红包,还给了我。
"外公,这钱太多了,我不能要。"小洋声音轻柔,但眼睛却定定地看着我,满是歉意。
我愣住了,机械地接过红包,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锤了一下。
美玲满意地点点头,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建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去门口穿鞋。
"那...我送你们到楼下。"我勉强说道,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挤出来的。
我们一家四口,走在昏暗的楼道里,静默无言。
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已坏了,物业说过几次要修,但一直没人来。
只有零星的光从其他住户门缝里透出来,照亮几级台阶。
我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三个人的背影——高大的儿子,纤细的儿媳,和小小的外孙。
恍惚间,我想起了八十年代末刚搬进这个小区时,建国还是个小学生,每次放学回家都会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大喊:"爸,我回来啦!"然后我会打开门,门缝的光照亮他上楼的路。
如今,那个呼唤"爸"的小男孩已经成了中年人,他的声音不再在楼道里回荡,而我,也不再是那个能为他照亮前路的父亲。
送走他们后,我独自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四楼,回到家中。
客厅里,那台老式座钟还在滴答作响,这是老伴生前最喜欢的物件,每天都要亲手上弦。
电视还开着,播放着无人观看的节目,蓝光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闪烁。
我关掉电视,坐在沙发上,在寂静中打开了小洋给我的纸条。
"亲爱的外公:谢谢您的红包。我会把钱存起来,以后用来孝敬您。妈妈说现在家里日子还可以,我不应该花您的钱,怕您生活不方便。但我想告诉您,在我心里,您是世界上最好最疼我的外公。我爱您!——小洋 画了一颗红心"
纸条上的字迹稚嫩却工整,我摸了摸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
这个十岁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却又让人欣慰。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老式收音机,收听天气预报,这是三十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今日阴转多云,有阵雨,气温10到18度......"
我一边听,一边思考昨天的事。
也许美玲说得没错,我确实不该给小洋那么多钱。
三千元对今天的孩子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这样的退休老工人,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但心里的委屈还是如鲠在喉,挥之不去。
我认为这是我和外孙之间的事,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更何况,我给钱也不是让小洋乱花,而是希望他能感受到外公的疼爱。
中午,隔壁的张大姐来敲门,带了一碗刚出锅的面片汤。
"老陈啊,昨晚听见你家有动静,儿子儿媳妇来了?咋没让他们多住几天?"张大姐是个热心肠,和老伴相识三十多年,经常给我送些吃的。
"来接小洋回去了,他们忙,哪有时间多待。"我接过汤碗,勉强笑了笑。
"小洋多大了?上小学了吧?"张大姐寒暄道。
"十岁了,上四年级,学习挺好的。"提起小洋,我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又笑了。
"老陈啊,你这心宽了,儿子孝顺,孙子懂事,比我家强多了。"张大姐叹了口气,"我家那闺女,自从嫁到南方,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电话里总说忙......"
听着张大姐的诉苦,我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是啊,建国虽然没有那么孝顺,但每月好歹会来看我一两次;小洋更是懂事可爱,常牵挂着我这个老头子。
相比之下,我的晚年其实并不算太孤单。
送走张大姐,我喝着热乎乎的面片汤,忽然想起了抽屉里还有一张老照片。
那是1985年国庆节,厂里组织员工家属一起去动物园游玩的合影。
照片上,三十出头的我和二十多岁的老伴站在后排,怀里抱着不到三岁的建国,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时虽然物质条件艰苦,但人心却很真诚,邻里之间有困难都会伸出援手,同事之间串个门就能聊一整天。
而现在,物质生活改善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一星期后的周六下午,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意外地看到建国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和一盒点心。
"爸,我来看看您。"他脸上带着歉意,笑容有些拘谨。
我看得出,他是特意来的,不像平时那样匆匆忙忙。
我让他进门,熟练地洗了水果,泡了一壶龙井茶——这是老伴生前最爱喝的茶叶,我一直舍不得喝完。
两个人坐在桌前,一时无话。
最终,建国打破了沉默。
"爸,上次的事,美玲她有些过激了......"
"我明白,她是为小洋好。"我不想听那些客套话,打断道。
"不全是。"建国叹了口气,"其实...美玲压力挺大的。她父母那边家境一般,她从小就缺钱用,所以对钱特别敏感,看到您把大部分退休金都给了小洋,担心您自己会过得紧巴巴的。"
我苦笑一声:"我活了七十多年,还不至于不会安排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爸,我知道您能照顾好自己。"建国低着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其实美玲最近压力真的很大,她们商场要裁员,她怕自己被裁掉。最近总是睡不好觉,脾气也变得暴躁。"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
原来儿媳的焦虑不仅仅是针对我,而是源于她自身的不安全感。
人到中年,既要为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操心,又要面对工作上的不确定性,确实不易。
"那天回去后,小洋和她大吵了一架。"建国继续说,"说她不应该那样对您说话,还说他长大了要和外公一起住。那孩子气得两天没理她妈,连晚饭都不肯吃。"
我心中一暖,但也担忧起来:"小孩子哪懂这些?你回去告诉小洋,要尊重他妈妈,特别是在外人面前。长辈之间的事,不关他的事。"
建国抬头看我,眼中有些湿润:"爸,您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您省吃俭用供我上学;现在您退休金不多,还想着给小洋钱。可您有没有想过自己啊?"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何尝不是为自己?看到小洋开心的笑脸,听到他甜甜地叫一声"外公",那是我晚年最大的幸福啊。
"你妈去得早,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别的梦想,就希望你们过得好。"我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现在看到你事业有成,小洋这么聪明懂事,我就知足了。"
建国沉默了好一阵,然后站起身,在屋里踱步。
他停在墙上那张全家福前,那是五年前老伴还在世时拍的,所有人都笑得灿烂。
"爸,我和美玲商量过了。"他转过身,声音坚定了许多,"以后每个月,我们给您多送点菜和水果,再添点零用钱。您的退休金,您自己留着用。想给小洋买什么礼物,是您的自由,我们不干涉。"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金额......"他犹豫了一下,"可以适当少一点,毕竟您年纪大了,要多为自己考虑。"
我点点头,心里明白这是个妥协,但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互相理解,互相退让,才能维系亲情这张网。
"还有,美玲下周单位组织去香山踏青,她特意让我问问您,愿不愿意一起去?"建国补充道,眼中带着期待。
我惊讶地抬起头:"她......"
"她是真心想弥补上次的事。"建国解释道,"美玲其实很尊敬您,只是有时候太直率了,说话不过脑子。她说,带您去香山看红叶,散散心。"
我想起美玲平日里的雷厉风行,确实是个做事干脆利落的人。
也许,她那天的反应虽然伤人,但也是出于本能的担忧。
"好啊,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我答应下来,心里的郁结似乎也跟着慢慢舒展开了。
送走建国后,我在阳台上的老藤椅上坐了很久。
楼下,小区里的法国梧桐已经长出新叶,绿意盎然。
这些树是八十年代末种下的,和我一样,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变迁。
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一片待开发的荒地,如今已是高楼林立。
我想起了小洋的纸条,想起了建国的话,甚至想起了美玲锐利中带着担忧的眼神。
家,不是四面墙,而是人心之间的联系。
也许,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份联系。
小洋用天真和懂事,建国用沉默和坚持,美玲用直率和担忧,而我,用一颗始终不变的爱心。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后做了个决定。
我拿出那个装着三千元的红包,取出两千元放回存折,然后又在信封里放入一张纸条:
"给我亲爱的外孙小洋:外公祝贺你考试得满分。这是外公的心意,一千元,希望你用它买些有意义的东西。记住,不管外公给你多少钱,都代表着同样多的爱。爱你的外公。"
然后,我拨通了建国的电话:"儿子,下周的香山踏青,帮我报个名。告诉美玲,老头子我还能爬得动山呢!"
电话那头,建国笑了。
我也笑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
接下来的一周,我比平时更加用心地生活。
我打扫了屋子,修好了客厅里的老台灯,甚至把那件收在衣柜深处的呢子大衣拿出来熨平,准备香山一行时穿。
这件大衣是九十年代初买的,那时还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阶段,厂里刚刚发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笔奖金。
我拿着奖金,在百货大楼精挑细选买下了这件当时算是高档的呢子大衣,穿着它参加过厂里的先进表彰大会,也穿着它出席过建国的大学毕业典礼。
虽然样式有些过时,但质量上乘,穿了这么多年还是挺括如新。
星期六早上八点,建国开车来接我。
美玲坐在副驾驶,化了淡妆,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小洋从后座探出头来,兴奋地朝我挥手:"外公,快上车!我们去看红叶啦!"
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冲锋衣,深蓝色的,看上去挺精神。
"这衣服不错啊,新买的?"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嗯!用外公给的钱买的!"小洋骄傲地回答,"妈妈说这个牌子质量好,可以穿好几年呢!"
我看了一眼前排的美玲,她的耳根微微发红,但没有说话。
车子驶上环城高速,建国熟练地变换车道,车内放着轻柔的音乐。
"爸,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美玲突然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
"挺好的,老毛病而已,不碍事。"我笑着回答。
"等会儿山上风大,您多穿点。我带了热水壶,渴了就和我说。"美玲继续说道,语气自然了许多。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香山的游客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停车场挤满了各种车辆。
我们找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一个停车位,然后排队买票进山。
十月的香山,层林尽染,漫山红叶如火如荼。
游人如织的山路上,我们一家四口慢慢向上攀登。
爬到半山腰时,我有些气喘,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美玲立刻注意到,主动过来扶我。
"爸,您慢点,不着急。"她的语气比以往柔和了许多,眼中流露出真诚的关心。
小洋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看我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外公,您看那边!"小洋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峰,兴奋地喊道。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红叶、黄叶、绿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壮观的自然画卷。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给予不在于多少,而在于心意;理解不需言语,而在于行动。
生活中的矛盾和误解,终究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化解。
"走吧,"我对他们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还有更美的风景等着我们呢。"
我们继续向上攀登,山路越来越陡,但我却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和愉悦。
小洋和建国走在前面,美玲坚持和我走在一起,时不时扶我一把。
"爸,我那天说话太冲了。"在一个休息点,美玲突然低声说道,"我不是有意要伤您的心,只是......"
"我知道,我都明白。"我打断她,笑着说,"咱们都是为了小洋好。"
美玲抿了抿嘴,眼睛有些湿润:"谢谢您的理解。我爸妈那边条件不好,我从小就怕花钱,看到您给小洋那么多,就......"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媳妇,建国和小洋有你照顾,我放心。"
美玲红了眼圈,没再说话。
山顶的亭子里,我们席地而坐,打开带来的便当盒。
美玲特意为我准备了一份清淡的素菜,还有一个保温杯,里面是热乎乎的枸杞红枣茶。
小洋吃着三明治,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的便当盒,好奇地问:"外公,您的菜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
"因为外公年纪大了,要吃清淡些。"美玲解释道。
"那我也要吃外公的菜!"小洋说着,就要用筷子去夹我盒子里的素菜。
"你这孩子,吃你自己的!"美玲佯装生气,但嘴角却挂着笑。
"没事,尝尝吧。"我把便当盒往小洋那边推了推,心里满是幸福感。
山顶的风很大,但阳光正好。
远处,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近处,层层叠叠的红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这山间清新的空气充满胸腔。
七十六年的人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吃过苦,受过累,也曾迷茫和失落。
但此刻,站在这半山腰上,望着前方的亲人,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下山的路上,小洋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引导我避开石阶上的坑洼。
建国和美玲走在后面,低声交谈着什么,不时传来轻笑声。
夕阳西下,给山林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装着一千元的红包,还静静地躺在我家的抽屉里,等待着下次送到小洋手中。
但我已经不再纠结于那个数字了。
因为我明白,不管退休金有多少,不管红包里装了几张钞票,能够被家人需要,被家人理解,就是最大的财富。
红包里的钱可以变少,但装在里面的爱,永远不会减少分毫。
次日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站在阳台上看着初升的太阳。
楼下,清洁工正在打扫小区的落叶;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新的一天带来的生机和希望。
七十六岁的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剩下的路或许不长,但我知道,它一定会更加温暖和从容。
因为我拥有最珍贵的财富——儿子的孝顺,儿媳的理解,外孙的爱,以及那些装在红包里,却怎么也装不完的深情。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