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符号化的横渠四句：当圣贤之言沦为街边装饰

摘要：如今，满街的“为生民立命”招牌悬在喧嚣烧烤摊的上方，与烤串的烟火气相伴；古雅的“为往圣继绝学”则化作匾额，安然高悬于装修豪华的茶室之内；学校墙上“为天地立心”的标语字字清晰，可下课的学生却匆匆而过，目不斜视……北宋张载那四句洪钟大吕，如今虽随处可见，却似乎如墙

如今，满街的“为生民立命”招牌悬在喧嚣烧烤摊的上方，与烤串的烟火气相伴；古雅的“为往圣继绝学”则化作匾额，安然高悬于装修豪华的茶室之内；学校墙上“为天地立心”的标语字字清晰，可下课的学生却匆匆而过，目不斜视……北宋张载那四句洪钟大吕，如今虽随处可见，却似乎如墙纸般轻薄，成了世俗里一种别致而空洞的点缀。

千年之前，张载于陕西横渠镇写下这些字句时，绝非为装点门面。他半生耕耘于黄土沟壑之间，将学问的根须深扎于陕北贫瘠土地之中。他躬身实践，在乡野间推行“井田”制度，试图解决民间疾苦；他设馆讲学，将高深学问播撒于普通百姓。那四句箴言，乃是他血肉里生出的责任，是实践磨砺出的信念，更是他于贫瘠黄土中开掘出的精神矿藏——非如此深沉，岂能穿透历史尘埃直抵今日？

然而今人诵读此四句，常将其束于精神的空中楼阁。有人把“为天地立心”化作键盘上指斥江山、挥斥方遒的虚妄豪情，却不肯俯身捡起街边的一片垃圾；有人口中高唱“为生民立命”，却对身边工友的困苦视而不见；有人标榜“为往圣继绝学”，却只把经典当作附庸风雅的谈资；更有甚者，奢谈“为万世开太平”，却连眼前家庭和睦、邻里和谐亦无法维系。这四句话在现实行动中的苍白，是当下最刺眼的反讽。

张载的思想精髓，从来不是一种装饰性的精神口号。它实为一种朴素而坚定的行动哲学——“日用即道”。道不远人，就在日常步履之中。那每日奔忙的外卖小哥，将热饭准时交到病弱老人手中，便是在为“生民”的冷暖奔走；那乡村教师执着坚守在偏远教室，为孩子点亮心灯，何尝不是在默默“继绝学”？那些平凡人间的微小善举，正是“立心”、“立命”最真切的现代回响。横渠四句的宏大理想，本应在我们日常的每一次弯腰与伸手之间获得它最朴素的生命。

横渠四句在今日的流行，与其说是精神的复苏，不如说是某种更深的遗忘。它被高高悬挂，被轻轻吟诵，却唯独很少被沉甸甸地践行于脚下的土地。张载之言若只被当作壁上的古雅装饰，那它便永远只是沉睡的符号，无法成为我们血脉中奔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