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谢谨言从法国回来,给他的所有女伴人手一个爱马仕,递给我的却是一只499元的小CK包包。
谢谨言从法国回来,给他的所有女伴人手一个爱马仕,递给我的却是一只499元的小CK包包。
他对众人说,最喜欢的就是我这点,不物质。
我笑着小心地接过来收好。
等我赚够替妹妹治病的钱突然从他身边消失以后,谢谨言一寸一寸地翻遍了整个京都。
我正在大觉寺上香,睁眼发现攒动的人群已没了踪影,谢谨言从临时宣告修缮动工的寺门进来。
檀香缭绕间,谢谨言看见我身边的男人,眼圈一点点变红,却扯出一个笑来:「找男朋友了?我哥要是忙的话……不如试试包养我?」
1
KTV的包厢里,曾经和对方在微博上互相内涵了大半年的两位顶流女星,现在正亲密地挽着对方的手。
因为坐在沙发中央的是谢谨言,京都谢家的那位谢谨言。
所以即使他送过来的爱马仕早就有了,她们还是摆出了甜甜的笑,齐声道谢。
谢谨言垂着眼皮摆摆手,冲我抬抬下巴,一只黑色的小CK包包递到了我面前。
经典款式,颜色耐脏,发票都贴心地附在了上面,499元。
「喜欢吗?」谢谨言问。
我接过来点点头,摆出适当的惊喜笑容:「喜欢。」
好歹是全新的,闲鱼上应该也能卖点钱。
谢谨言搂过我的肩,满意地对众人笑道:「还是我们朝朝最乖,一点都不物质。」接着又转头对我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点。」
我微微一笑,小心地把包收进盒子里,生怕弄出一点划痕,不然就要亏价了。
女星们听到这话也没有生气,只是目光怜悯地在我的小CK包上转了转
谢谨言又附在我耳旁问:「怎么样,喜欢吗?」
他说的是把这两位女星请来的事。
昨天陪他看秀时,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明星,我随手指了指对面的两位。第二天,这两位女明星就紧急从巴黎飞了回来,只为参加这一场聚会。
我点点头说喜欢。
谢谨言笑得更开心了,温柔地替我把头发别到耳后去:「喜欢就好,我们朝朝以后也一定能成为大明星。」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我是一名艺术生。
但我学的专业……是美术。
2
女星们被谢谨言打发走,又打电话叫了个歌星来唱歌当BGM。
谢谨言和朋友正聊得开心,突然转头看向我,一小杯白酒也递到了我面前。
「忘了,我妈不准我多喝酒了,不如……朝朝替我喝了?」
他眼里带着笑望过来。
前两天降温他不过多咳嗽了下,他们家的家庭医生便已经轮番上阵了。
我不作声,接过来一口喝下。
谢谨言拍掌大笑着,很满意我的顺从,又递了一杯过来。
我垂下眼眸,一杯又一杯地喝下,直到第六杯下肚,谢谨言才停了动作。
「白酒伤身,朝朝不要多喝了。」
我的胃不好,前两天因为替他喝七杯白酒进了医院。于是这回他便克制了些,让我少喝了一杯。
现下我的胃如火烧般难受,却只能强忍着不适。但他要我喝酒,我就不能摆出不高兴的样子。
喝完酒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谢谨言的眸色骤然变冷:「你去哪?」
「要上课了,这节课要考试的。」
我柔顺地低下头,显露出黑发下白皙纤细得仿佛可轻易折断的脖颈。
谢谨言最喜欢我这副一切尽在他掌控中的模样,恢复了笑容,大手一挥允许我走。-
哪有大学周末上课的?我去的是医院。
熟悉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里,面前的小女孩面色苍白,双眼紧闭。
楚楚还是没有醒。
我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心中苦涩。
有护士走上前来,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讲着些楚楚今天需要用什么什么进口药,药效有多好又对她的治疗有多关键,我抬起头打断了她:「多少钱。」
「五万一支……」护士抿抿嘴,「别的什么拖一拖都行,但是这个药不打的话,楚楚的病怕是……」
五万块……
我恍惚着,脑子里想的却是,一只爱马仕包包能打多少支针,而又要多少只小CK,才能给楚楚打一针呢?
等回过神来,我听到自己正恳求着:「能先给楚楚打针吗?我会凑够钱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凑够钱的。」
我知道这是奢望,我欠医院的住院费已是天价,更别说日常治疗的费用,账单上的数字令人窒息,但是楚楚……
「我一定会凑够钱的,」我拉住不作声的护士,几乎要给她跪下,「给楚楚先打了吧……」
护士扭过头不看我。
「先给她打针。」一道清冷温润的男声传来。
不远处的男人一身白大褂,面色疲惫,看起来像刚结束了一台手术。他走上前来,轻轻地扶起我,语气却很坚定:「先给楚楚打针,剩下的我来负责。」
站在我面前的,是我妹妹的主治医师,谢崇礼,也姓谢,他是谢谨言的……哥哥。
谢崇礼不知道我和谢谨言的事,也不知道我身上沾染的香水味是他弟弟出门时喷的。他只是对我笑了笑,拍拍我的头道:「就当是我借你的,认真打工还我,不要做坏事。」
我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3
晚上谢谨言要我陪他参加一个宴会。
「同龄人的宴会,没什么长辈,不过……我哥会来。」谢谨言躺在沙发上懒散道。
我的笑容顿时僵住。
被谢崇礼的弟弟包养,算不算做坏事呢……
我不敢想象届时的情景,已经开始计算自己还能借到多少钱,好应付欠谢崇礼的债。
正想着要不开口求谢谨言,却突然想起,他甚至都没给我准备参加晚宴的礼服。
-
宴会上,我穿着淘宝八十八包邮的礼裙闪亮登场。由于我身边的是谢谨言,所以也没人怀疑什么。
上流社会的宴会如我想象的一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是谢谨言第一次带我来参加宴会,但并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他们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我,然后转头和谢谨言交谈。关心着谢谨言胸口的祖母绿宝石胸针,好奇着谢谨言新买的限量跑车,却没有一个人问过谢谨言,「她是谁?」
我低下头,正好看见吃了一个星期食堂馒头才攒钱买下的礼服,腰间不知何时冒出了线头。
「我哥好像过来了。」谢谨言附在我耳边道。
我身子一僵,勉强摆出一个笑容:「要不我躲躲,被你哥看到不好吧?」
谢谨言皱起眉头「啧」了一声,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好像也觉得,我上不了台面。
-
休息区的甜点比馒头好吃多了,我正吃得不亦乐乎,突然有人在我旁边坐下。
「谢、谢、谢医生。」我结结巴巴地道。
「你怎么在这?」谢崇礼问。
「我……我听说谢小少爷招女伴,就来应聘了。」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听了这话,谢崇礼如墨般的眼眸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也放下了心来。
本来嘛,他只是我妹妹的主治医师,没必要对我的私事过问太多。更何况,谢谨言身边的女伴一个星期都不重样,多我一个也不多。
这么想着,我理直气壮了起来,伸手又拿了一个甜品。
「你想赚钱治好你/妹妹?」谢崇礼突然开了口。
我咬着甜品点点头。
「我可以出钱帮你。」
诶?
谢崇礼靠近了些,「但是你要离开我弟弟……」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豪门砸钱离开我弟弟的场景?
我内心有些激动,恨不得立马点头答应。
「然后,跟着我。」
4
一份两式的合同,还残留着温热的墨香,我和谢崇礼的名字,规规矩矩地印在上面。
「不着急,慢慢看。」
我点点头,借着他的豪华轿车的灯光仔细阅读着。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或者说,太没问题了。通篇合同看下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条款,只有两条,被标记了着重——
谢崇礼有需要时,尽量陪在他身边,以及……不允许再和谢谨言见面。
「这个需要……是什么需要?」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崇礼轻笑一声:「由于我的职业的特殊性,所以,在深夜结束了一台手术后,可能会很希望有个人能在我身边,陪我吃一碗热乎乎的夜宵。」
这可比半夜被谢谨言拉到公路上飙车,或者上课途中被他叫走飞到日本吃刺身要好多了。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我现在就跟你走吗?」
晚宴还没有结束,谢谨言还在大厅里谈笑风生,浑然不觉我已经坐上了谢崇礼的车。
「现在吗?」谢崇礼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笑得更弯了,「现在就跟我走的话,那事情一定会很有趣……不过,还是等你先处理完你的事吧。」
正好我现在临近毕业,谢崇礼也承诺会将我妹妹送往国外治疗。因此,等结束了论文答辩,参加完毕业典礼后,谢谨言就再也没办法找到我了。
-
靠着答辩的借口,我总算摆脱了谢谨言几天。等到一切手续都办理完成,我正式从学校毕业离开时,谢崇礼已经在校门口等我许久了。
「怎么,有点伤感吗?」
我正望着车窗外出神,谢崇礼突然开口问。
我摇摇头。毕业也好,离开谢谨言也好,不知为何,这些期待已久的时刻真正到来时,我反而没什么实感。
「只是在想,我还能去哪里找地段这么好,房价又便宜的地方住了。」
谢崇礼手中方向盘微动,紧接着,我们就来到了他的高档公寓前。
「有人会定期上门负责卫生和做饭,我在医院旁还有一套房子,所以不会经常回来住。地处市中心,地段应该算不错……而且,谢谨言不知道这套房子。」
他帮我录入指纹,「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咽了咽口水:「那个……房租是多少?」
谢崇礼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先欠着吧,认真打工还我……不许做坏事。」
我点点头「哦」了一声,看来跟谢崇礼在一起,不算是做坏事。
-
谢谨言在校门口一直等我等到了深夜,这件事还是谢崇礼告诉我的。
当天晚上,这间所谓谢崇礼不常住的房子,就迎来了它的主人。
「联系不上你,你的舍友也不知道你去哪了,他把监控都查了个遍。」
谢崇礼的嘴角仍勾着些弧度,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好在他还没有蠢到太张扬。」
「什么意思?」
谢崇礼望向我时,笑容才温和了起来:「意思是他现在暂时不会找到你。」
我松了一口气。
下午谢崇礼见到我的第一面,就送了我崭新的手机和手机号。毕业以后我要联系的人满打满算也只有楚楚和谢崇礼,于是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份大礼。
只是……
旧手机我没丢,现在正躺在桌子上,嗡嗡地震动着。
「多少个电话了?」谢崇礼问。
我划开手机,一连串谢谨言的未接来电蜂拥而至。
「要不,我关机?」
「不用。」谢崇礼摇摇头,从我手中接过手机。
然后充上了电,端正地放在了桌子上。
「让他慢慢打吧。」
5
虽然谢崇礼说要我半夜陪他吃夜宵,但这样的要求一次也没发生过。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会在周末时给我送来一张音乐剧或是画展的门票。
这次展览画作的作者我不认识,好在有着专业知识打底,也能勉强接上谢崇礼的话。小高跟踩得有些累了,我找了个地方休息。谢崇礼起身去给我买水,却耽搁了好久才回来。
「遇到谢谨言了。」
谢崇礼递过来水,轻描淡写地道。
我心里一震:「他怎么会来这里?」
不是我说,谢谨言和艺术最大的交集,大概就是每天在他家走廊上,和悬挂着的各式名家画作擦肩而过。
「他说你之前来过这里,所以想来看看。」谢崇礼若有所思道。
「……」
听到这话,我第一反应不是谢谨言终于想起来我是学美术的了,而是下意识地抬头,观察着谢崇礼的反应。
在知道谢崇礼是谢谨言的哥哥后,我曾经有想过,要不要把目标换成谢崇礼。毕竟无论是性格品性,抑或是为了更好地救助楚楚,谢崇礼都无疑是更佳的选择。
这么想着,我打听了消息,做好了功课,偷偷去了他会来的画展,预备来个偶遇。
但是——
谢崇礼正在不远处和什么人交谈,目光微动,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对面人开口又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Hans Emmenegger的名气虽然不大,但我很喜欢他这种几乎没有层次的色彩,有一种超现实的维度。」
谢崇礼转回了头:「我倒更喜欢Kuindzhi。」
「《第聂伯河上的月夜》吗?」
「是啊,也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受到画作叠加的空间感,和月光流淌的微妙色彩变化吧……」谢崇礼感叹道。对面的人也赞同地点点头。
我躲在柱子后面,半天挪不动脚步。
谢崇礼出身谢家,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自然有着极高的艺术素养。先前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能以此为突破口,现下却强烈地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鸿沟。
我可以如数家珍地背出各类艺术流派的审美观点,也可以对那些名家画作的思想倾向直抒己见。但我永远不能像谢崇礼那样,信手拈来地,熟稔到如同上周才见过一般,谈论着那些我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名字。
……不对,也许他确实上周就见过呢。
强烈的无力感将我攫获。我此刻才体会到,挡在我和他之间的,不仅仅只是家世和阶层。
我抿抿嘴,看着身上精挑细选的小白裙,和连夜打好的画家生平小抄,默默转身离开了画展。
-
身为谢家长子,有时谢崇礼也会让我陪他参加一些晚宴,并送来剪裁合体的礼服,和精致华美的珠宝,想来是在认真观察我/日常穿着后作出的选择。
晚宴依旧是衣香鬓影,上流奢华。我挽着谢崇礼的手,尽力摆出礼貌的笑容,听他和那些大人物们聊着我听不懂的话题。
聊得高兴了,他们哈哈大笑着,我称职地微笑点头,谢崇礼的嘴角也带着几丝笑意。
「那么,就为我们的共识干杯吧。」
侍者适时送来红酒,一人一杯,我看连对面人的女伴手里也端了一杯,便也连忙伸出了手。
「不好意思,」谢崇礼突然开口,拦下了我拿起酒杯的手,却是看着对面的人道,「她不太能喝酒。」
咦……
其实我挺能喝的来着,毕竟替谢谨言喝酒喝多也练出来了,只是喝多了胃就不好受了。
不过我还是顺从地停下了动作,看谢崇礼将他的,和我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替她吧。」
-
上流社会的晚宴其实只是一个供他们社交的场所,无数人涌向谢崇礼,想和他以及他背后的谢家攀点关系,谢崇礼依旧游刃有余,得心应手,我在一旁愈发感受到了我的格格不入和无聊。
「Qui est cette miss?」
又来了一位,热情地和谢崇礼拥抱,还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只能继续摆出恰如其分的笑容。
听了这话,谢谨言挑挑眉,转头对我道:「他问你是谁。」
我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说情人有点难登大雅之堂,说女朋友又有点高攀……
「就说我是你的合作伙伴吧。」
我点点头,觉得这个描述实在精确。
谢谨言轻笑一声,回头对那人道:「Pour moi,si elle ne veut pas rester ici,c'est moi qui m'enfuirai avec elle.」
我刚刚有说这么一长段吗?
对面那人听完哈哈大笑,冲我们高高举起酒杯,似乎是在示意什么,谢崇礼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带我离开了这里。
-
回去时有司机开车,我们一齐坐在后座。谢崇礼仍然被一身名贵的西装规规矩矩地包裹着,支着头看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只是金丝眼镜挡住了大半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色。
谢崇礼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在看什么?」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崇礼回头看了一眼车窗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加长的豪华轿车要开到夜市来实在是有些不容易,好在谢崇礼的司机技术高超,有惊无险地把我们送了过来。
「吃哪家?」谢崇礼问。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以为我看他那边,是以为我在晚宴上没吃饱。
不过……我确实有点饿了。
晚宴上的甜点中看不中用,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指了指前面的烧烤。
「这家。」
-
落座以后我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坐在我对面的谢崇礼黑西装黑衬衫,因此显露出来的脖颈和面颊就被衬更加白皙。哪怕是坐在嘈杂的人群里,谢崇礼也是一副矜贵自持的模样。垂眉认真看呈上来的烧烤时,更像是在看哪本晦涩难懂的书籍。
「我好像不该带你来这。」我低声道。
「是这家不好吃吗?」谢崇礼有些不解。
「没有,只是感觉……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该把你拉到我的世界里来。」
谢崇礼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脱下那件能买下整个烧烤摊的西装外套,又摘掉了金丝眼镜。
暖黄的灯光下,脱去了昂贵围裹的谢崇礼,眉眼看起来也柔软了不少。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我,温热的触感真切地从掌心的肌肤传来。
「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我们现在,不是在一个世界吗?」
-
咬着肉串,我突然又想晚宴上谢崇礼的话:「你和那个人说了什么?怎么感觉不像是我跟你说的?」
谢崇礼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如实告诉了他。」
【Qui est cette miss?】
(这位小姐是?)
【Pour moi,si elle ne veut pas rester ici,c'est moi qui m'enfuirai avec elle.】
(她是,如果她现在不想待在这了,那么我就会陪她一起离开的人。)
6
自从离开谢谨言以后,我再没怎么听到过他的消息。新闻上也没看到过他和哪个女星的绯闻,或是和哪个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的传言了。
我几乎已经快要忘了谢谨言了。
谢崇礼正看着新闻出神,我好奇地凑过去。
他点了点一则航班因故取消的新闻:「你知道这班航班为什么会被取消吗?」
「天气不好?」我猜测道。
谢崇礼摇摇头,又划到了下一条新闻:「不知道是谁告诉谢谨言,你会搭乘这班飞机出国。」
「……」
谢崇礼察觉到我的神色不对,转过头轻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吗?」
「你走以后,谢谨言可是把整个京都一寸一寸地翻遍了。」
顿了顿,他又一字一句地道,「是真的一寸一寸地翻遍了。」
-
这几天我刻意减少了出门次数,谢崇礼有些失笑:「怎么,被吓到了?」
他拍拍我的头,还是拉着我出了门,这回去的却是寺庙。
大觉寺盛名在外,人头攒动,我们也被簇拥着来到了无量寿佛殿。
「要拜一下吗?」谢崇礼问。
我心知肚明,真想要什么,与其求天上的神佛,不如求眼前的谢崇礼来得更方便。不过我还是点点头接过檀香,虔诚地闭上了眼。
耳边唤钟咚咚,我的思绪也随着人潮的涌动声,和身旁谢崇礼的呼吸声而逐渐地延伸拉长。
睁眼时竟真觉得有明台清净之感,我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原来摩肩擦踵的大殿现下居然空无一人。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言朝朝,原来……你也会有所求吗?」
7
「言朝朝出现在大觉寺。」
听到消息后,谢谨言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已经被骗了太多次了。但照旧地,他还是起身去了大觉寺。
适逢周末,来上香的香客很多,人群涌动,听着那些嘈杂喧嚣,谢谨言有些头疼得闭上了眼。
「告诉他们,大觉寺要修缮闭寺。」
于是很快,香客们只能无奈地离开突然宣布要动工修缮的大觉寺。谢谨言逆着人流,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一进门,抬眼便是大殿中央金身莲座的无量寿佛,慈目低垂地看着殿中檀香缭绕。
以及佛像下,虔心闭目的言朝朝,和她身边的……谢崇礼。
谢崇礼也看见了他。
或者说,他是一直看着谢谨言如何驱散了人群,又如何地行步踏入殿中的。直到察觉到身边人长睫微动,他才收起了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
「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会求人呢……」
谢谨言从殿门口走到我们面前,漫不经心道。
太久没见,他似乎消瘦了不少,但仍然是一副懒散的模样。
我转过头,谢崇礼看起来似乎并不惊讶他的出现。
什么情况?
「上香的游客呢?」我问。
「大觉寺要修缮闭寺,他们走了。」谢谨言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想了想,我还是没有问他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言朝朝,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先问问我吗?」
这下我不得不把目光又投向了谢谨言。
就是因为不想问啊……
「有什么事吗?钱我应该都已经还清了。」
从学校出来的当天,我就已经把谢谨言送给我的所有礼物算好了价格,把钱转给了他。不需要再担心楚楚的医疗费后,我倒也承担得起这笔账单了。
谢谨言似乎是被哽了一下,怒极反笑,半晌才说出话来:「好久不见,居然找男朋友了啊……」
他看了看谢崇礼,「有男朋友了还要来拜佛,怎么,我哥也实现不了你的愿望吗?」
谢崇礼只是气定神闲地含笑看着他。
「不过也是,我哥可是个大忙人呢。每天早出晚归的……他要是忙的话,你不如试试包养我?」
谢谨言弯下身子,他的脸几乎都要凑在我眼前了。
因此我也才得以清楚地看见,谢谨言嘴角勾起的弧度,和他不知何时泛红的眼睛,里面一丝笑意也无。
我后退几步,和他拉远了些距离。
谢谨言身上穿的依旧是各色大牌,一点破产的迹象也没有。
「我养不起你。」我将檀香插入香炉,平静道。
听了这话,谢谨言笑意愈盛:「没关系啊,我哥不是有钱吗……朝朝,你拿他的钱来包养我好不好?」
我有些不明白谢谨言在干什么了。
他这话语气轻松,听起来像在开玩笑,可他望过来的眼神却极为认真沉重,重到我看一眼,也觉得心像是被什么猛锤了似的。
-
「你也来求佛问神了?」谢崇礼不留痕迹地站在了我和谢谨言之间。
「是啊,」谢谨言站直了身子,「不然我怎么知道,我的哥哥为了抢我的东西是如何的煞费苦心啊?」
「是因为之前你得到什么都太轻松了吗?」谢崇礼勾起嘴角,眼底却只有冷意,「所以你才会觉得一切东西都理所当然是你的。」
「难道不是吗?如果『它』没被某些人抢走的话。」谢谨言也话中带刺地回答。
谢崇礼的眼底重新浮现出一丝笑意:「那么真可惜,『它』回不来了。」
我看见谢谨言的脸色一僵,望向谢崇礼的眼神中是实打实地愠怒了。
谢崇礼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接着便带着我离开了这里。
8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那就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
监控视频逐帧地播放着,看见言朝朝走出学校时,谢谨言太阳穴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下什么通知,谢崇礼就走了进来。
他的哥哥,谢家长子,谢谨言最景仰最崇敬的大哥,这么温声对他说道。
既然他这么说的话……
谢谨言从监控视频上挪开眼睛,竭力不去看言朝朝从学校出来后上了哪辆车。
不管去哪都好,不管跟谁在一起都好,只要她还愿意回来,如果她还愿意回来……
她就真的属于他了吧?
谢谨言这么想着,这么等着,这么祈求着。直到有天又是一夜未眠,他睁着发涩的双眼,拨通了一个电话,「林叔,能请您……帮我找一个人吗?」
他的语气平静,好像冬天河流上薄薄的冰面,但破开冰面,下面藏着的是汹涌浩荡的激湍潮涌。
-
「所以,你让我放她走,你让我不要把事情闹大……哥哥,你这么说,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她?」
大觉寺里,谢崇礼最后对他说的是一个时间,晚上七点,他果然出现在了谢谨言家中。
谢谨言看着面前的男人,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难道你真的喜欢她?」
「不可以吗?反正你又不喜欢她。」谢崇礼笑着望过来。
「我不喜欢她?」谢谨言冷笑一声,眼底却是无数情绪翻涌着,「你以为,她妹妹为什么能在欠了天价账单的情况下,仍然舒舒服服地躺在全国最好的医院里?你以为,她妹妹为什么会有资格使用那些昂贵的机器和稀缺的药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可你明明知道,却不愿意给她。」谢崇礼看过来的眼神中带了些讥讽。
「因为你喜欢她,而她不喜欢你,是吗?所以你需要靠金钱上的优越感,来证明她仍然在你的掌控之下。所以你害怕她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会离你而去。所以你希望,有一天她不再是为了钱留在你身边。」
「谢谨言,你知道你最愚蠢的地方是什么吗?」谢崇礼轻笑一声,「她要的是钱,你却想靠爱让她留下。」
「小孩子才会幻想许愿不要失去,大人都清楚,要想抓住什么,那就得真正地,抓住『它』。」
9
「怎么回事?」
我望着走进门的谢崇礼,有些不敢相信。
那样一张清冷漂亮的脸蛋上,眼角却留下了乌青,像是被人不知何时捶了一拳。
谢崇礼放下了刚刚还附在耳边通话的手机,坐在了我的身旁。
沙发柔软地陷下去,我察觉到谢崇礼的身子正一点点地靠过来。我身子一僵,但没有表现出不情愿。于是谢崇礼慢慢地,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想了想,我也伸出手,轻轻地搂住了他。
「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嗯。」谢崇礼点点头低声道。动作时细碎的发丝扫过我的脖颈,有点痒痒的。
「要报警吗?」我问。
「没证据,报警也没用。」
怎么没用,他要是想追究,还怕这个?不过我没有说出口。因为紧接着,谢崇礼就抬起头看着我道:「如果朝朝能给我作证就好了。」
「我又不在场……」我噤了口,明白了他这是自尊心受损,在耍小孩子脾气。
难得见到谢崇礼这副幼稚的模样,我轻笑一声,点点头道:「好,我作证。」
「把他抓进去?」
「把他抓进去。」
谢崇礼这才放下心来,又靠在了我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犹豫了会,他只亲了亲我的脖颈。
「那我去洗澡了。」
谢崇礼站起身来进了浴室,手机被他遗落在了沙发上,屏幕还正亮着光。
他进门前的通话没有结束,上面的名字是……谢谨言。
-
通话被对面的谢谨言骤然挂断,我若无其事地收好手机,心知肚明他们兄弟二人刚刚定然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我也懒得去问。
直到谢崇礼说要带我回他家吃饭。
「我想让你见见我的父母。」谢崇礼捧起我的脸道。
我吃惊的神色被他一览无遗地收入眼底:「你和你父母提起我了?」
「不然呢?」谢崇礼挑挑眉,「难道你不想承认我?」
不是……
算了。
反正吃一顿饭也没什么,我也不指望他们家能瞧得上我,但是……
「谢谨言也会去吗?」
「当然。」谢崇礼点点头,「他也要为未来的嫂子接风洗尘啊。」
「……」
-
怀着惶恐的心情背了一个星期他父母的生平爱好和谢氏族谱后,我来到了谢家。
谢家并不是我想象的那般坐拥山头的豪华庄园,相反,他家只是坐落在大院里的,一栋看起来有了些许年头的小洋楼。只不过进入大院时,要经过,非常,非常多的程序。
谢父谢母比我想象中的要平易近人得多,拉着我的手亲切地聊天,得知我妹妹的事情后,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认真地对谢崇礼道,务必要治好我妹妹。
直到有人来报,饭菜做好了,我们才起身去了餐厅。
餐桌上都是些家常菜,我有注意到,这些饭菜都考虑了我的喜好和忌口。我深知这一切谢崇礼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不由得向他深深地望了一眼。
紧接着,一道声音懒懒地传来,「有客人,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
谢谨言落座后,氛围顿时尴尬了起来。
谢母不知道我和他们兄弟二人的事,甚至不知道我和谢谨言认识,还很热心地为我介绍,谢谨言冲我伸手微微一笑:「倒是有点一见如故。」
谢崇礼在旁淡淡道:「可能因为她会是你未来的嫂子吧。」
谢谨言的脸差点要被气歪,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道:「未来的事可还不确定呢。」
谢母连忙打圆场,招呼着我们吃菜。
谢谨言坐在我旁边,又突然来了劲,对着我道:「麻烦嫂子给我盛碗汤吧,太远了。」
下一秒,一碗新鲜出炉的,还冒着热气的滚烫鸡汤放在了谢谨言面前。
「还要吗?」谢崇礼提着汤勺淡淡笑道,「不够哥哥再给你盛。」
谢谨言住了嘴不再挑事,但还是耐不住性子,偏偏要在我们聊天的时候时不时插上一句。聊久了谢母看我们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了起来:「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谢谨言微微一笑。
「当然认识,我和谨言提起过她,」谢崇礼打断了他的话,「谨言很喜欢她,说起来,我能追到朝朝……也多亏了谨言呢。」
谢崇礼对我弯了弯眼睛,我也回了他个笑容。
身旁椅子「咯吱」一声,谢谨言径直起身离开了餐桌。
-
阳台上,我被谢谨言叫来说要好好聊聊。
不知他从餐桌上离开后想了些什么,现在的他看起来倒是异常平静,只是问我:「为什么?」
「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谢谨言眉头微蹙,仍然问:「为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对他道:「半夜去无人的公路开豪车飙车,起风了去东京吃最新出炉的长命寺樱饼,下雪了去时代广场看圣诞树点灯……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不会有这些新奇的体验,我确实很感谢你。」
「但是,你的世界就像电影小说一般浪漫,而我,却没有那个天分成为你的女主角。」我自嘲地笑笑,「我很庸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这道菜、这个项目、这趟旅行要花多少钱,这些钱我要吃多少天食堂做多少天兼职,这些钱又能给楚楚买多少的药住多少天的院。」
「所以,连那些你也不喜欢吗?」谢谨言颤抖着声音问,不知为何,这件事好像比我不喜欢他更让他痛苦。
「……」
「那他呢?」临走前谢谨言又叫住了我,「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他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我转过头来:「区别大概就是,你只是把你的美好的世界展示在我眼前,他却希望我们能接受彼此的世界。」
10
那天过后,谢谨言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了。哪怕是谢崇礼也没有他的消息。
等我再想起他时,是看见了手机上的一条短信。
「一个0,两个0,三个0……」我看着转账消息上数不清的0,已经瞠目结舌到说不出话来了。
更令我吃惊的是汇款人的名字——谢谨言。
「这是什么意思?」我颤巍巍地举起手机问谢崇礼。
「份子钱吧。」谢崇礼漫不经心地道。
份子钱?
谢谨言几乎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了过来!
「他现在在哪?」
「好像在松巴岛?」
那是什么地方,不对,「他去那干什么?」
「谁知道呢,看世界吧。」
「……」
「这钱我真的能收吗?」
谢崇礼笑着拍拍我的脑袋:「能。」
-
等我平复了心情,谢崇礼也看完了手上的书,正支着头定定地望着我。
我想了想,凑过去准备问一个我疑惑了很久的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谢崇礼沉思了一会:「我在一次画展上看到过你。那天你穿着小白裙,看起来像一朵惹人怜爱的山茶花。」
我有些心虚,那是我为了接近谢崇礼而精心打扮的一次,最后却因为认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而铩羽而归。
可是那一次,我分明都还没有开始行动。我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谢崇礼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但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
顿了顿,他道,「是你看向我的眼神,野心勃勃,充满欲望,实在是……太漂亮了。」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小猎豹盯上了。」
谢崇礼发现了那个目光,那个让他感觉自己正面对着非洲大陆上线条流畅矫健舒展的猫科动物的目光。
他……成为猎物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不是没有看过猎豹,在动物园里看过行尸走肉般的,从直升机上眺望过追逐着羚羊的。但只有现在,他才体会到书本上的生物跃然眼前的震撼,他无计可施,只能怔神地,沉默地看着。
谢崇礼察觉到自己的体温似乎正在隐秘地攀升着。
但是为什么……她不采取行动呢?
谢崇礼再次回过头时,却没有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
于是他只能在医院里的每一次偶然遇见时,每一次病情交流时,言朝朝每一次的垂眉时,认真又贪求地打量着她,等待着她再次用那种目光看过来。
直到在晚宴上的遇见,他才终于明白原因。
原来她现在的猎物,是他的弟弟。
很聪明的选择,谢崇礼想,但却是个不让人愉快的决定。
既然如此——
「离开我的弟弟,然后,跟着我。」
就只能他再主动一点了。
「所以,从画展的那一次见面,到现在你能在我眼前,我确实……苦心经营,处心积虑。」
我有些不知所措,从来没有想过,谢崇礼竟然悄然隐藏着如此澎湃的爱意。
「那我、我……该怎么做?」
谢崇礼轻笑一声,将我搂入他的怀中:
「那么,就请你好好地爱一爱我吧。」
来源:小棉花故事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