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教师的春节时光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6-03 02:11 3

摘要:新的一天,带着洁白而冷峻的大衣早早就来到,一年的最后一天在人们的睡梦中悄然来临。扎了一把长长的毛竹扫帚,穿上旧衣服,戴上旧帽子,施扬先扫去门外屋檐下的积雪,用了一个上午,将楼上楼下几间布满尘埃的屋子打扫干净。

围墙外的绿黄竹叶似乎连轻飘飘的雪片也承受不了,不时抖落身上的一瓣两瓣雪片。稍后,从片片棉絮下面传来吱呀吱呀的开门声。

邻家的娃娃们陆续起床,旋即大呼:下雪了,下雪了,快起来看。

新的一天,带着洁白而冷峻的大衣早早就来到,一年的最后一天在人们的睡梦中悄然来临。扎了一把长长的毛竹扫帚,穿上旧衣服,戴上旧帽子,施扬先扫去门外屋檐下的积雪,用了一个上午,将楼上楼下几间布满尘埃的屋子打扫干净。

冬天不扫尘,春天必得瘟。这是一年一次的大扫除,打毡抖席,翻箱倒柜,是一种里里外外彻头彻尾的大扫除。

下午,娘和二姐忙着煮肉、淘米、洗肠、白菜,施扬书写着春联。

秀芹烫好了小麦面糊,帮着张贴年画春联。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雪花仍在飞舞。施扬脑海里自动播放着现代舞剧《白毛女》的唱段。先将堂屋四周被烟火熏黄的黄墙用旧报纸裱糊一遍,然后在堂屋猪厩,院墙门上贴好,画有猛将秦琼、尉迟敬德、关羽、张飞的门神画。

接着,在堂屋正对大门的墙壁正中央贴上毛主席的标准像,主席像右边贴马克思、恩格斯,左边是列宁、斯大林年画。春联贴好后,施扬用竹片和红纸粘贴了两个小风车,送给已经穿上了新衣服的侄女儿韩儿、外侄女琼儿。

秀气的韩儿、琼儿已经分别上小学一二年级。琼儿孩儿拿着风车出去玩,等晚饭熟了就回来,俩孩子拿着旋转的风车欢呼着玩去了。

冰儿刚会走路,嘴里咿咿呀呀,看着姐姐们玩儿。仨孩子的爸爸常年在外面工作,一年难得回家一次。今年虽然回家过年,但孩子们更喜欢来叔叔舅舅家。

忙碌间,年夜饭准备好了。

吃年夜饭前,娘带着施扬先在屋内打醋炭,也叫请醋探神。娘在铝瓢中先准备了一些柏树枝、青松汁、皂角,待请醋炭神的三块石头烧红后取出放置于上面,然后浇上半碗上好的黑醋,铝瓢里立即咝咝作响,散发出大量醋酸的气体。

娘只掌着铝瓢,弓着腰走进每间房中搜罗转一圈,滚烫的醋炭时不时发出轻微的滋生,随之升腾起一股股淡淡的白雾,散发出浓浓的醋酸柏木香味儿。出门时在门槛上倒一点醋,出一道门就关闭一道门,娘一边有节奏地摇动铝瓢,一边快步而行,犹如搜捕,其实是怕石头冷得快,不冒烟,同时嘴里虔诚的念叨《打醋炭神歌》:

醋炭神,醋炭神,封神榜上以为尊,今夜除夕来家里,驱逐邪魔离世廷。一不打天,二不打地,三不打门臣护卫,四不打家神造君,五不打吉要财神,六不打福禄寿星,七不打三代祖考,六不打过禄贵人,九不打平民百姓。

石砖打的是瘟魔屹立颇神乱鬼,天灵灵,地灵灵,醋炭有灵,扫除疾病,保佑全家如意吉庆。

打醋炭结束,最后将石头送出大门,泼倒在大路上。夜幕降临,点上煤油灯,开门放鞭炮,然后燃香烛祭宗祖。

该祭祀了。祭祀庄重却简化多了。爹带着他在橱柜前摆上香案,点亮蜡烛,斟上米酒,冲好碎茶,端上一整只煮熟的扇鸡,再点燃柏木清香,然后向大门外一柜三叩首,又像橱柜上方一柜三叩首,祭祀就算完毕。

接下来,在橱柜前铺上青松毛,将大大小小 12 碗菜摆成圆形。

有油炸洋芋片、油炸花生、油炸虾片、油炸豆腐、麻辣洋芋丁、干煸洋芋丝、豆腐长白菜、青蒜炒三鲜肉、清水煮火腿、清汤鸡、火腿汤炖胡萝卜、清水煮苦菜。

都是家常菜,一年 12 个月,为了图个吉利,娘想方设法好不容易凑足了数。

此时,村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炮竹声,施扬也到院外点燃了一串炮竹,噼啪噼啪,噼里啪啦,庄重圣神,这一切让春节有了仪式感。

自少年至青年,成长的快乐和烦恼如影随形,唯有这一刻,这一天,感觉是一年中最幸福最舒畅的时刻。似乎一年 365 天,所有的辛苦和付出在这热闹而又安静的夜晚得到了某种回报。

说热闹,是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做事、放炮仗、大团圆,说安静,是从此时此刻起,在未来的三五天,几乎不用下地外出干活,可以三五成群闲下来晒晒太阳,打打牌,喝口小酒,暂时放下那周而复始让人无法摆脱的常年劳作。

吃着团圆饭,孩儿问:爷爷,啥子叫过年?

宰猪、贴对联、玩风车、吃长白菜,就叫过年。

爹哈哈笑道,喝了一口一块三毛二一瓶的白兰地酒,接着说:

传说年是一种怪兽,一年四季都在深海里,只有除夕才爬上岸来。他一上岸,所到之处便是洪水泛滥。后来人们在家门口贴起红纸,院子里烧柴火,拢旺火,用菜刀剁菜肉,发出打雷一样的声音。年兽怕红、怕光、怕声响,这样就把年吓回海里。于是就有了除夕贴对联、挂彩灯、穿新衣,晚上还要拢旺火烧柴。

这就是过年了。

那年今晚会不会来和我们吃饭?孩儿又好奇地问。

施扬说,孩,赶紧吃饭,我们贴了红对联,放了炮仗,年就不敢来了。

施扬酒量小,喝了不到一公两白酒,杨秀芹喝葡萄酒,娘只喝了小半杯,连说喝不来,喝不来,还不如喝碗淡菜汤。将剩下的半杯倒给了儿子。

秀琴也不会喝,却连续喝了三杯,她醉了。施扬知道秀芹初为人母,一切都是那么不适应,在不自觉中醉了。虽然穷困,全家人享受着农家的天伦之乐,让人唏嘘伤感的是,这样的快乐是不可再生的,过去了就不会再见。

过年最大的意义在于一个旧的周期结束了,期盼着下一个周期生活可以更上一层楼,它代表着家庭的和睦与美满,更寄托着希望和梦想。不知道如何安慰秀琴,责任二字并不太清晰的悄悄向施扬走近,已经成人的幸福感觉和贫困潦倒的现实让他迷茫,有时候觉得自己已顶天立地,没有什么困难不可以被克服,有时候又感到自己消瘦的肩膀什么也担当不起,将秀琴扶上床,看着他沉沉睡去。

施扬去二先生家串门,听三小子带着几个孩子在门外空地上放炮仗。

小三,炮仗放在地上点燃,不要拿在手里点,小心被炸伤。

看着孩子们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甩燃着的柏木香点炮仗,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用手指捏着炮仗燃放,手指头被炸淤血,眼睛差点被炸伤的情景,施扬提醒道。

好嘞,你去我家喝酒,我爹他们还在吃着呢。三小子答道。

施扬答应着走进二先生家。

二先生和秀珍二婶、心仪妹妹、老大、老二夫妻四人还在铺着轻松毛的橱柜前喝酒吃饭。

小哥哥,坐这儿来。

心怡起身将施扬让着他旁边坐下。

一声小哥哥让他再一次醉了,她从小就是这么叫。施扬的心仪妹妹正一天天丰盈着自己,他的脸庞犹如芬芳的苹果,每一次看见都忍不住想轻轻地尝一口。

可在这个妹妹面前,与他滚烫的眼眸多对视一秒,都会让施扬意乱心仪。前不久已经和一个叫李勇的汽车兵订了婚,小伙还不错,厚道勤勉。

这让藏在施扬心底那属于心仪的温柔长出了刺,不时让他痛。二先生知道施扬不善喝酒,只在秀珍二婶递过来的小瓷碗里倒了一大口白酒递给他。

过年喝一小口,秀珍二婶儿又递过来一副碗筷,没有拒绝。施扬将酒接过来,喝了一口,放在面前。

捏了一小块油炸洋芋片,放进嘴里咀嚼着,暗自记掂身边这位从未得到过却像失去过千百次的家人。

你现在工分也没有了,补贴可有 18 块了?

二先生边喝酒边问施扬。

县上颁发了聘用证书后,每个月有 12 块五毛,以前是大队发,现在改由公社教育组统一发放,按照上面的文件精神,今后会卡得比较严,不用招聘民办教师了。施扬答。

人比人,气死人。水工队的年轻人和他媳妇儿一起喝着敌敌畏死了,每个月也领好几十块工资,他爹妈白养了。

心仪接口道,听小三儿说,和水工队那个年轻人一起喝敌敌喂的不是他媳妇儿,是另外一个女的,这人咋就不能喜欢谁就嫁谁,非要听媒婆的?

别乱说,好人家的女儿咋能随随便便的,想嫁谁就嫁谁,那还要爹娘干什么?难道你对李勇还不满意?

二先生还是个老古董。他一张口就让心怡羞怯地噤了声。

水工队的年轻人叫文远,是施扬的初中同学,人长得帅气,性格柔和,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他在信用联社工作,他爹通过关系将他安排在新设立的水工队工作。

初中毕业就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满足想不开的?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在如花般的年龄就凋谢了?

与文远一起喝敌敌畏的姑娘哑铃是文远自由恋爱的对象。

本来,对于情窦初开、相亲相爱的男女来说,这是人生最幸福美好的时光。可对于文远,因为娃娃亲未退订,从情理上说,还在娃娃亲这艘船上,是不能将脚伸到别的船上,不能再向别人示好的。

还在文远读一年级的时候,就同邻村张家的女孩定了亲。张家女孩比文远大三岁,媒婆说女大三抱金砖。文张两家结亲后,十多年来有来有往,亲家之间感情甚笃,俩孩子的感情却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深。

这跟施扬的情况如出一辙。

一晃,张家女孩 22 岁,成熟了。每次见到帅气的文远,她总是脸红耳热,心跳加速,梦里都想早一天嫁给这个高大帅气的他。

她向往着嫁到文家后的幸福和甜蜜,便经常找借口到文远家帮忙。未来的公公丈夫在外工作,婆婆也确实需要帮手。公公婆婆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可剃头挑子一头热,张姑娘感觉文远对自己忽冷忽热,偶尔闪现在眼里的一丝温柔立刻被空洞代替。

爹娘也托媒婆婉转地表达过,文远家缺劳力,让姑娘早点过去帮帮婆婆,公公婆婆也有意让张姑娘尽快过门,无奈提过几次,都被文远以后再说打断了。

酒过三巡,屋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重。施扬望着杯中的残酒,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自己的教学工作。民办教师的身份,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限制着他的发展。微薄的工资,让他在面对生活的种种开销时,总是捉襟见肘。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施扬和二先生一家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走到门口查看。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围了一群人,还隐隐传来哭喊声。施扬心里一紧,快步朝着人群跑去。

挤进人群,施扬看到了令人痛心的一幕:同村的民办教师老王,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孩子大声痛哭。原来,老王班上的一个学生,在玩耍时不小心掉进了结冰的河里,等被发现救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老王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没有尽到监管责任。

周围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安慰老王,也有人小声抱怨。施扬蹲下身,拍了拍老王的肩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深知,民办教师不仅要承担教学任务,还要关心学生的生活和安全,可微薄的待遇和有限的资源,让他们在面对这些意外时,显得那么无力。

回到二先生家,施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春节,原本应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却因为这场意外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不禁开始思考,民办教师的未来究竟在哪里?那些像他和老王一样,默默奉献在教育一线的民办教师,何时才能真正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保障?

夜色渐深,村里的炮竹声渐渐稀疏。施扬告别了二先生一家,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清冷的光。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心里却比这寒夜还要冰冷。

来源:辛梓育儿教育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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