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与前作《温柔壳》（2023）一脉相承，导演王沐在新片《独一无二》中再度讲述了一个夹杂着伤痛的温暖故事：讲听障家庭里的琐碎日常，讲不经意间刺在家人心里的刺，也讲少女成长路上的内心挣扎。

与前作《温柔壳》（2023）一脉相承，导演王沐在新片《独一无二》中再度讲述了一个夹杂着伤痛的温暖故事：讲听障家庭里的琐碎日常，讲不经意间刺在家人心里的刺，也讲少女成长路上的内心挣扎。

《独一无二》由法国电影《贝利叶一家》（2014）翻拍而来。在这之前，曾问世过一部美版翻拍的《健听女孩》（2021）——获得了第94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改编剧本奖。如果说《贝利叶一家》是一部田园诗般的生活流喜剧，那《健听女孩》就是一部明媚乐观的音乐喜剧，主题曲《Both Sides Now》今天听来依然动人。

《独一无二》嵌套了原作的基本框架和人物设定，也围绕一个特别的四口之家展开：妹妹喻延是家中唯一一个听说正常的家庭成员，她的父母、哥哥都是听障人士，家里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鱼杂店，喻延是这个家庭与外界沟通的“人形翻译机”。

虽然该片以温情打底，但其探讨的核心问题是冲突：喻延与家人之间的冲突，健听人与听障人之间的冲突。全片的戏眼在喻延身上，她即将成人，面临人生道路的选择，该如何在做自己与帮助家人之间权衡？换言之，她可以为了家人让渡自我到何种地步？

影片开头就立住了这个核心矛盾。喻延用旁白带出了自己身上的撕裂感，形容“一个自己是白天，一个自己是黑夜”。而片名“独一无二”，也一语双关地呼应了这种撕裂感，恰如喻延在片中所说：“我有两份生长痛，一份是意识到我是家里独一无二的，另一份是意识到我是独一无二的。”

矛盾，无法弥合的矛盾，是《独一无二》给人带来的最深感受。“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即便是家人之间也无法完全彼此共情。喻延热爱音乐，加入学校合唱团后，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考取顶尖艺术院校。“考学”意味着自我实现，也意味着远走高飞。父母不支持喻延，父亲希望她能考取本地院校、照拂家人，甚至对她加入合唱团一事的第一反应也是：加入合唱团干什么，我们又听不到。

这种“自私”的想法放在健听父母身上或许无法理解，毕竟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听障人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影片用了大量的桥段，去呈现听障者与健听人之间的沟通障碍。比如，妈妈在鱼杂店给顾客结算时拿错票据，被顾客质疑漫天要价，而她除了愤怒，无法反驳；又比如，爸爸在医院治疗时拉错床帘、暴露他人隐私，被人撕扯、打骂，无力自辩。他人或者说外部世界对于听障人士来说充满危险，长此以往，他们更习惯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甚至变得更加自我。

因身处不同人群，喻延与父母之间横亘着天然的鸿沟。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父母和哥哥因为听不到声音，所以总会不自觉地制造噪音，摔门声、敲敲打打声……而喻延在家学习时只得佩戴耳机。与此同时，为了与家人沟通，喻延在家中也一直使用手语。这意味着迁就，具有听说能力的她，偏偏在“家”这个私域当中，被剥夺了听说能力。

父母需要她，也习惯了依赖她，对她的付出浑然不觉，甚至视作理所当然。正因如此，当喻延彻底爆发，她拿来对抗家人的武器正是她的语言，她不再打手语，她说：“我不懂事？每天放学回家就工作，我不懂事？三点起来去买鱼，我不懂事？琴坏了，没问你们要钱，我不懂事吗？我一辈子当翻译我就懂事了，是吗？”

与喻延面临相似困境的，是叔叔喻志成。这个角色是《独一无二》里的原创角色。喻志成跟喻延一样，也曾是家中唯一的健听人。然而，他的“正常”却并未讨得听障父亲的欢心，在家庭构成中，他总是付出更多、更被亏欠的那个。父亲的临终遗嘱也是，房子给哥哥，存款给弟弟。最终，心灰意冷的喻志成选择“出走”，主动切割了与家人之间的情感联结。

创作者用喻志成这个角色外化了喻延在“逃离”与“守护家人”之间经历的剧烈心理冲突。喻志成的出现堪称全片的点睛之笔：一方面，他与喻延互为镜像，听障人士是社会中的边缘人，而健听人在听障家庭里也成了边缘人，他们因为健全而背负了更多责任，却得不到相称的爱和尊重，感到不公；另一方面，他的存在也类似于一种“前车之鉴”，看着叔叔对家人的怨怼，喻延希望自己能找到家庭困境的新解法。

为了争夺父亲留下来的房子，喻志成最终把哥哥告上了法庭。那场庭审戏成了全片最高光的情感场面之一。父亲同病房的病友提供了他去世前录制的遗嘱视频，视频里的父亲和法庭上的哥哥都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愧疚之情和盘托出，在他们的理解中，房子不是财产，是家，家不能分，房子留给哥哥是希望弟弟能回家。

跟无数大团圆影视作品一样，《独一无二》以父母与女儿、哥哥与弟弟之间的和解作结。女儿得到父母的理解支持，奔向了更广阔的天地；弟弟接受了哥哥的歉意，重回“家”的怀抱。家人之间也都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读懂对方：他们的语言，是父亲摸着女儿的声带听她唱歌，体会流淌于指尖的爱的颤音；是弟弟久违地踏进家门，想和哥哥喝一杯酒、吃一顿饭。

家是讲爱的地方，但是讲爱的地方不能不讲道理。《独一无二》试着在这个特殊家庭中探讨公平，探讨人与人之间的无法互相理解，探讨责任与捆绑。尽管现实生活中不一定都有电影故事里的大团圆结局，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好的祝愿？沟通方式有很多种，爱肯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

南方人物周刊特约撰稿 赵阡合

责编 杨静茹

来源：小鱼视频娱乐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