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都来了,咋不进屋?"我手提着刚从菜市场买回的青菜,望着站在院门外的哥嫂,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
远嫁路上的亲情纠葛
"都来了,咋不进屋?"我手提着刚从菜市场买回的青菜,望着站在院门外的哥嫂,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
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可刘明志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我叫周玉兰,今年三十四岁,大半辈子都在北方的煤城度过。
那是个四面环山的城市,冬天寒风刺骨,煤灰随风飘落,春天一场雨下来,水洼里泛着黑色的煤渍。
可那毕竟是我的家乡,有着数不清的熟悉和眷恋。
四个月前,我嫁给了南方商人刘明志,在这座陌生的南方小城安了家。
北方人说我是"远嫁",这话里有担忧也有不舍,更多的是对我这个年纪还敢重新开始的不理解。
初婚那些年,我和前夫王建军在北方一家大型煤矿机械厂当工人。
那时候国企是"铁饭碗",我们穿着蓝色的工装,每月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日子过得踏实。
八十年代末,我们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四十五平米的筒子楼,虽小却是属于我们的小天地。
每到冬天,王建军都会起个大早去锅炉房烧热水,提着暖水瓶回来给我洗漱用。
转眼到了九十年代末,国企改革大潮席卷,单位开始裁员,我和王建军双双下岗,拿着几千块钱的遣散费,被推到了社会上。
生活的艰难如同寒冬腊月的北风,席卷了我们的婚姻。
王建军每天借酒消愁,常常深夜才踉跄着回家,我们为钱、为工作、为未来吵得不可开交。
"寒碜",这是我们那时常挂在嘴边的词,形容那种拮据到尴尬的生活状态。
最终,我们选择了离婚。
离婚那天,王建军递给我离婚证,眼里噙着泪:"玉兰,都是我没用,给不了你好日子。"
我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转身离开,把哭声留给了回家的路上。
离婚后,我一个人在北方城市飘零,先是在一家服装店当营业员,后来又去餐馆端盘子,再后来去工厂做流水线。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南方出差,看到了那里蓬勃的商机和发展活力,便萌生了去南方闯一闯的念头。
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当时的人眼里已是"大龄剩女",就像村口那棵老槐树上最后一片迟迟不肯落下的黄叶。
去年冬天,经北方老乡牵线,我认识了刘明志。
他是个做服装生意的小商人,长相一般,为人踏实,四十出头,妻子在生二胎时难产去世,留下一个读初中的儿子。
我们在一家路边的小饭馆见面,他点了一盘回锅肉、一盘青菜和两碗米饭。
"北方人都爱吃面,我特意点了米饭,你要是不习惯,咱换成面。"他有些拘谨地说。
这份体贴让我心里一暖。
半年后我们结婚了,没有豪华的婚礼,只在民政局领了证,然后请几个朋友吃了顿饭。
我远赴南方,开始了新生活,帮刘明志一起打理他的小服装店。
日子虽然清苦,但我看到了希望。
"玉兰,给你带了家乡的黄焖鸡和酱牛肉。"哥哥周长河递过手里的塑料袋,袋子上印着北方老家一家有名的熟食店的名字。
他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长途跋涉的疲惫,眼角的皱纹比我离开时又深了些。
嫂子张巧云站在一旁,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手里还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编织袋。
初夏的南方,空气里都是粘稠的湿热,蝉鸣声此起彼伏,好像永远不会停歇。
"你们咋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赶紧接过东西,心里既惊喜又忐忑。
"想给你个惊喜。"哥哥笑着说,手指着院外那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新车,才提了半个月,想着正好试试性能,就开过来看你了。"
"开了整整两天,路上堵得慌,你哥非说不坐火车,要自己开车来。"嫂子插嘴道,语气里带着些许抱怨,却掩不住眼中的疼爱。
我这才注意到哥哥左手腕上缠着纱布,想必是长时间开车留下的伤。
"家里有热水器吗?我想洗个澡,一路上都是汗,黏糊糊的。"嫂子问道。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你放水。"我领着哥嫂进屋,刘明志却不见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走到里屋,发现刘明志正坐在床边,神情严肃,眼神中透着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家里来客人了,你咋这样?"我压低声音责怪道,"那是我亲哥和嫂子,大老远开车来看我们。"
刘明志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搓着床单边缘:"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看到你哥开那辆新桑塔纳来,我心里不是滋味。"
他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愧疚:"咱家才开了个小店,连房贷都还不起,想送你回老家看看都费劲。"
我这才明白他为何闷在屋里不出来。
男人的自尊心,就像一颗脆弱的玻璃球,稍不注意就会摔得粉碎。
"这是啥想法?你哥是你哥,咱们是咱们,他有钱是他的福气,咱们慢慢来,迟早会好起来的。"我拍拍他的肩,"快出来见见我哥嫂,别让人家看出来。"
刘明志勉强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跟我一起出了卧室。
我家是南方典型的老式平房,一进门是个小客厅,客厅连着厨房,两边各有一间卧室。
家具不多,一套二手的布艺沙发,一台二十一寸的彩电,还有一个已经有些掉漆的茶几。
屋子虽小,但我每天都擦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
客厅里,哥嫂已经坐在沙发上,正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我丈夫,刘明志。"我介绍道,"这是我哥,周长河,这是我嫂子,张巧云。"
刘明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向哥嫂点了点头:"路上辛苦了,家里条件简陋,见笑了。"
"哪里哪里,挺好的,南方的房子就是敞亮。"哥哥笑呵呵地说,但我能感觉到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刘明志的异样。
嫂子从编织袋里掏出一堆东西,有老家的特产豆腐干、自家腌的咸菜、还有几盒药材。
"这些都是家乡的东西,想着你在南方可能吃不到,就给你带来了。"嫂子说,"这盒是人参,对身体好,你每天泡水喝。"
我鼻子一酸,接过那些饱含乡情的礼物:"你们费心了。"
哥哥环顾四周,问道:"你们这小店开得怎么样?"
刘明志沉默了一下,刚要开口,我抢着说:"还行,刚起步,慢慢会好的。"
哥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先休息,我去准备晚饭。咱们晚上好好喝一顿!"
厨房里,我切菜的手有些发抖。
哥嫂突然到访,让我措手不及,而刘明志的反应又让我心里没底。
南方的厨房比北方的小,但设备齐全,煤气灶、抽油烟机一应俱全。
我想起老家那个用煤球做饭的灶台,每次做饭前都要先生火,冬天做饭时厨房里暖烘烘的,虽然辛苦却有一种特别的烟火气息。
晚饭我准备了家常菜:清蒸鲈鱼、爆炒猪肝、蒜蓉空心菜、白灼虾,还有一个罐焖鸡,这是我特意学的南方菜,酱香浓郁,鸡肉嫩滑。
"来,都尝尝,这是南方的做法,和咱们北方不一样。"我张罗着,给哥嫂夹菜。
哥哥举起杯子:"先干一个,庆祝咱们团聚!"
我们碰杯,刘明志只是浅尝一口就放下了,神情依旧拘谨。
气氛略显尴尬。
哥哥好像看出了什么,主动讲起家乡的变化:"厂子虽然没了,但政府给安排了新工作,我在市供电公司当司机,嫂子在社区当会计,日子过得去。去年咱们小区还通了天然气,不用再背煤气罐了。"
"是啊,现在家家户户都装了程控电话,再也不用去邮电局排队打电话了。"嫂子补充道,"对了,建华家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全村人都去祝贺,连广播站都播了好几天。"
听着家乡的变化,我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下岗后,我没能像哥哥那样找到新出路,才不得不离开家乡,来到这陌生的南方城市。
吃到一半,刘明志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了,匆匆走到阳台接电话。
我听到他压低声音说:"再宽限几天行吗?我一定想办法..."
回到桌前,刘明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怎么了?"我不由问道。
"供货商要现金,说不给钱就不送下一批货了。"刘明志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和焦虑。
"多少钱?"我问。
"五万。"刘明志低声说,"咱存款还不够,这个月刚交了房租和水电费。"
我和刘明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助。
五万块对于刚起步的小店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哥哥放下筷子,平静地说:"明志,下午我已经给你转了五万,应该到账了。"
刘明志愣住了,我也惊讶地看着哥哥:"啥?"
"到银行办完手续,柜员说三个小时内到账。"哥哥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捎了一斤苹果那么简单。
刘明志赶紧掏出手机查看,果然有一笔五万元的转账已经到账。
他的眼圈瞬间红了,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长河,这..."我话未说完,被哥哥打断。
"一家人,别说这些。"哥哥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鱼不错,很鲜。"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后来得知,哥哥退休后的一笔补偿金原本打算给侄子买房用的。
看到我们生活拮据,他二话没说就转了过来。
"钱,有了我们一起想办法赚,没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度过难关,这才是一家人。"晚饭后,哥哥悄悄对我说,"你这辈子遭的罪够多了,别再受委屈。"
这话让我想起小时候,每当我被人欺负,哥哥总会站出来护着我。
那时候家里穷,哥哥比我大六岁,初中没毕业就去砖窑厂干活了,省下的钱都给我交学费。
记得有一年冬天,我的棉鞋破了,哥哥把自己的新鞋给我穿,自己却用破鞋垫了报纸继续穿。
那一年,他的脚冻裂了好几道口子,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却从不在父母面前喊疼。
刘明志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酒柜前,拿出珍藏的茅台:"今天必须喝一杯。"
那瓶酒是他朋友送的,一直舍不得喝,说是等生意好了再庆祝。
"我刘明志这辈子没求过人,但今天我敬大哥一杯。"刘明志斟满三杯酒,声音有些哽咽,"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你们千里迢迢来看玉兰。"
"一家人,说这些干啥。"哥哥摆摆手,端起酒杯,"我敬你一杯,玉兰能遇到你这样的好男人,我这个做哥的也放心了。"
我看着哥哥和丈夫碰杯,心里暖暖的。
酒过三巡,刘明志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向哥哥详细讲述了我们的小店情况和未来计划。
"我打算做品牌代理,利润会比普通批发高一些,就是前期投入大..."
哥哥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还提出一些建议:"现在国家支持个体户,你可以去工商局问问有没有什么优惠政策..."
窗外,夜色渐浓,蛙声一片。
有人说北方人重感情,南方人重实际,可在亲情面前,哪有南北之分?
这一晚,我们聊到很晚,从生意经到家长里短,从过去的艰辛到未来的期望。
刘明志喝得微醉,拉着哥哥的手说个不停,那副样子,像极了寻找到依靠的孩子。
临睡前,嫂子悄悄塞给我一个信封:"这是我和你哥的一点心意,别跟你哥说我给你了。"
我没接:"嫂子,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拿着吧,你哥这人死要面子,怕刘明志不好意思收他的钱,非要装作'转账'。其实啊,他根本不会用那些电子设备,是我陪他去柜台办的现金存款。"嫂子笑着说,"你哥说了,这钱是给你的,不是借的,你别想着还。"
我鼻子一酸,紧紧抱住嫂子:"谢谢你,谢谢哥..."
"说啥呢,自家人。"嫂子拍拍我的背,"你离开家这么多年,你哥一直惦记着,生怕你在外面受委屈。这次非要亲自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回到卧室,刘明志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但我知道他没睡。
"明志,你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吗?"我轻声问。
他翻过身,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不是生气,是惭愧。"
他拉过我的手:"玉兰,是我没用,娶了你却给不了你好日子,还要靠你哥接济。"
"傻瓜,这叫亲情,不叫接济。"我依偎在他怀里,"再说了,咱们又不是不还。"
"嗯,一定会还的,而且要加倍奉还。"刘明志坚定地说,"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找个师傅,把店面重新装修一下,做得更大气些。"
"啥?装修要花钱啊!"我有些担心。
"投资自己,才能赚更多的钱。"刘明志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自信,"我以前是怕输,怕亏本,所以一直小打小闹。现在我明白了,要想赚大钱,就得敢想敢干。"
我轻轻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屋内。
我听见院子里哥哥和刘明志的交谈声,起床推开窗户,看见他们俩正在石榴树下聊天。
刘明志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哥哥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
早饭时,刘明志提议带哥嫂去他的服装店看看。
店面不大,约三十平米,位于一条老街上,周围都是些小商铺。
"这位置不错,人流量大。"哥哥环顾四周,肯定地说。
"是啊,就是租金贵了点。"刘明志苦笑道。
"值!好马配好鞍,好店在好位置。"哥哥拍拍刘明志的肩,"我看你这店面格局不错,装修得当的话,能显得更大气。"
刘明志眼前一亮:"大哥,你也这么想?我正有这个打算!"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讨论起装修的事情。
嫂子拉着我到一旁:"你这日子过得咋样?实话实说。"
"挺好的,刘明志对我很好,就是生意不太景气,有时候会为钱发愁。"我如实回答。
"钱的事不用愁,家里有的是。"嫂子摆摆手,"你哥这些年攒了不少,光定期存款就有十几万,就等着给你当嫁妆呢,结果你倔,非说自己能行,啥都不要。"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这人你知道,不想麻烦别人。"
"你呀,还是改不了这臭毛病。"嫂子叹口气,"一家人,哪来的麻烦一说。"
午饭后,刘明志拿出地图,标出了南方几个知名的服装批发市场:"我打算过段时间去这几个地方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货源。"
哥哥认真地看着地图:"要不要我开车带你们去?反正我有假期。"
"真的?那太好了!"刘明志兴奋地说,"有大哥帮忙,我就不用花车费了,省下来的钱可以多进些货。"
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我的心里终于踏实了。
这座陌生的南方小城,因为亲人的到来,忽然也变得温暖起来。
晚上,我们在家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一顿团圆饭。
"来,我敬大家一杯。"刘明志举起酒杯,眼中闪着泪光,"感谢大哥大嫂的帮助,也感谢玉兰一直支持我。我刘明志发誓,一定会好好干,让玉兰过上好日子,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我们举杯共饮,笑容在灯光下格外温暖。
饭后回家的路上,初夏的晚风轻拂过脸庞,带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
北方的亲人,南方的家,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我想起了一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可在我看来,不管相隔多远,亲情永远是最温暖的依靠。
哥嫂在我家住了三天,临走时,哥哥悄悄把车钥匙塞给刘明志:"车借你用几个月,等你生意做起来了再还我。"
刘明志惊讶地看着哥哥:"这...使不得啊,这可是新车。"
"怕啥,又不是不还,再说了,你开着我的车去进货,也给我长脸不是?"哥哥笑着说,"我坐火车回去就行,车你先用着。"
送走哥嫂后,刘明志拉着我的手,久久站在院子里:"玉兰,我以前总觉得你远嫁到南方是受委屈了,现在才明白,你带来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这么好的亲人。"
我靠在他肩头,心中满是感动和希望。
远嫁的路很长,但有亲情相伴,再远的路也不会孤单。
时光匆匆,一晃三年过去了。
我和刘明志的服装店已经扩展成了一家小型连锁,在市里开了三家分店。
去年,我们还在老家买了一套房子,专门给哥嫂养老用。
这一切的转变,都源于那次哥嫂的突然到访和那五万元的接济。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善举,就能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而亲情,永远是人生路上最温暖的阳光。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