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梯上升时，林夏对着镜面门补口红。迪奥999的正红色衬得她脸色更白，像橱窗里精致却易碎的瓷娃娃。市场部办公室的磨砂玻璃映出她挺直的脊背，推开门的瞬间，键盘敲击声骤然停了半拍。
九月的蝉鸣黏腻地挂在厂区老槐树上，林夏踩着八点五十分的影子溜进酒厂行政楼。保安老张头照例从值班室探出头，皱纹里藏着笑意："小林主任又来视察工作啦？"
电梯上升时，林夏对着镜面门补口红。迪奥999的正红色衬得她脸色更白，像橱窗里精致却易碎的瓷娃娃。市场部办公室的磨砂玻璃映出她挺直的脊背，推开门的瞬间，键盘敲击声骤然停了半拍。
"小林来了？"王姐转着镀金钢笔，假睫毛在晨光里扑闪，"张总刚找你，说是要整理今年的经销商资料。"
林夏把香奈儿链条包甩在工位上，真皮与桌面碰撞出闷响。打印机吐出的A4纸堆成小山，油墨味混着中央空调的冷气钻进鼻腔。她点开微信，家族群里正刷着父亲退休宴的照片，水晶吊灯下宾客觥筹交错，父亲新染的黑发在闪光灯里泛着油光。
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语音："宝贝，李阿姨介绍了个银行副行长，周末回来见见？"林夏皱眉把手机倒扣，抓起咖啡杯往茶水间走。玻璃幕墙外，流水线的工人正顶着烈日搬运酒箱，汗水在藏蓝色工服上洇出深色地图。
三个月前父亲退休那天，林夏在商场刷黑卡买新款包。柜员的笑脸还挂在脸上，手机却接连弹出消息：部门新调来的主管是集团老总的外甥，考勤制度突然严格，原本帮她代打卡的同事开始推脱。
"小林，这份报表今晚六点前要。"主管把文件夹拍在桌上，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在她眼前晃了晃。林夏盯着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的夕阳把文件染成血色，她突然想起入职那天，父亲带着她走进厂长办公室，红木桌上的普洱冒着袅袅热气。
深夜的出租屋里，林夏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直播间里，昔日同学正对着镜头展示新出的口红，在线人数破万时满屏的礼物特效。她鬼使神差地注册了账号，把自拍修得认不出来，配文"国企辞职小姐姐的日常"。
第一条视频意外火了。画面里她穿着真丝睡袍在衣帽间挑包，爱马仕铂金包在灯光下流转着昂贵的光泽。评论区炸开了锅："这才是富家千金的生活！""求同款链接！"
母亲知道后大闹了一场。饭桌上，父亲把筷子重重拍在碗上："好好的铁饭碗不要，非要去当什么网红？你看看隔壁家的莉莉，都当上科长了！"林夏盯着碗里的红烧肉，突然觉得油腻得想吐。
直播事业渐渐有了起色。林夏学会了画夸张的欧美妆，对着镜头撒娇卖萌。有品牌寄来样品，她学着其他博主的样子说"绝绝子""yyds"。但每当深夜关了直播，望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她总会想起酒厂办公室的白炽灯，想起王姐意味深长的笑。
这天直播时，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弹幕："听说你爸是退休的副局长？"林夏握着口红的手顿了顿，精心设计的笑容差点裂开。评论区开始刷屏，有人问她是不是靠关系进的酒厂，有人嘲讽她啃老。她慌乱地结束直播，心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父亲的电话紧接着打进来，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小夏，别闹了，回来考个公务员，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好吗？"林夏望着满地的快递盒，廉价香水味刺鼻得让人窒息。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穿着警服接她放学，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转折发生在双十一前夕。林夏接了个大单子，要在直播间推销某品牌白酒。她特意穿了旗袍，化了复古妆容，对着镜头背诵着背熟的台词："这款酒采用古法酿造，口感醇厚......"弹幕突然疯狂滚动，有人认出了酒瓶上的标志——正是她曾经待过的酒厂。
"这不就是关系户待过的酒厂吗？"
"让这种人带货，酒能好喝？"
"听说她在厂里什么都不干！"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断崖式下跌，品牌方发来解约通知，违约金是她半年都赚不到的数字。林夏蜷缩在沙发上，手机不断震动，合作方的指责、网友的谩骂潮水般涌来。母亲的电话又打来了，这次她没有接。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林夏撑着伞走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路过父亲常去的面馆，老板热情地打招呼："丫头，你爸好些日子没来了！"她强笑着点点头，玻璃橱窗里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曾经的光环早已褪去，只剩下一个在现实里跌跌撞撞的普通女孩。
回到家，父亲正在书房整理旧物。泛黄的相册摊开在桌上，年轻时穿着军装的父亲英姿飒爽，旁边是系着红领巾的小林夏。"小夏，"父亲推了推老花镜，"爸爸以前总想着给你安排好一切，却忘了问你真正想要什么。"
林夏的眼泪突然决堤。这些年，她像提线木偶般活在父亲的规划里，失去了自我。直播间的虚假繁荣、国企里的浑浑噩噩，都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雨停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林夏打开电脑，注销了直播账号。她开始投简历，这次没有让父亲帮忙。面试那天，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素颜走进了一家教育机构。阳光透过会议室的百叶窗，在她面前的简历上投下整齐的光影。
一年后，林夏在社区公益课上教孩子们画画。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她终于找到了久违的踏实感。周末回家，她会和父亲一起去面馆吃面，听他讲年轻时当兵的故事。母亲不再催婚，只是偶尔会说："我们小夏现在眼里有光了。"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林夏的生活却回归了平淡。她明白，真正的人生从来不需要镀金，脚踏实地走出的每一步，才是最珍贵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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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品姑苏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