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钱都给了老大家,二姐一分不留,你怎么想的啊,于桂花?"姑父的话让满屋子人安静下来,母亲端着寿面的手顿在半空,我愣在了原地。
百万拆迁款与母亲的心
"钱都给了老大家,二姐一分不留,你怎么想的啊,于桂花?"姑父的话让满屋子人安静下来,母亲端着寿面的手顿在半空,我愣在了原地。
姑父这话像一颗石子丢进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只是轻轻地把寿面放在桌上,笑着说:"孩子们都是我的心头肉,有啥偏不偏的。"
我叫周丽芬,今年三十有六,是一名普通的中学老师。
九十年代末的那场拆迁潮,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我们家也不例外。
老城区的平房被判了"死刑",换来的是一笔百万拆迁款和两套回迁房。
母亲于桂花,一辈子节俭的人,穿衣服总是挑最便宜的,隔三差五就去供销社看有没有打折的确良布。
即便退休后腿脚不便,也要走上两站地去买便宜五毛钱的油盐。
"跑断腿,省下一毛钱。"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
记得小时候,家里那台"红灯牌"收音机坏了,她舍不得买新的,硬是求了隔壁王师傅修了三次才勉强能用。
可就是这样的母亲,对百万拆迁款做了让全家人意外的安排——全部给了我弟弟周小军。
弟弟比我小六岁,从小身体就不好,高中没毕业就去闯荡,欠了一身债。
那时候,正赶上国企改革,不少人下岗再就业,他也跟着浪潮去做了个体户,开了家小卖部,结果赔了个精光。
结婚时,父亲变卖了几乎所有积蓄,给他凑了个首付。
他媳妇李翠花怀孕那年,又借了亲戚七拐八弯的钱,给他做小生意。
姑父的话像一把尖刀,戳到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虽然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江倒海。
大寿结束后,我帮着收拾碗筷,父亲在灶台前忙活着,见四下无人,低声对我说:"丽芬啊,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吭声,只是默默擦着盘子。
"妈心里有杆秤呢。"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小军家日子难,丽芬有工作,有房子,这是疼你们呢。"
父亲这话,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没反驳,只是笑了笑。
工作是有,那份中学教师的工资,在九十年代末勉强够养活自己。
房子也是有,为了孩子上学,咬牙买了套学区房,月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婚后丈夫去了南方打工,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带孩子。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我没敢向家里张口,怕他们担心。
腊月天,寒风刺骨。
放学后,我带着一摞作业本往家赶,天空飘起了雪花,像是撒了一把盐在墨色的天幕上。
路过弟弟家楼下的小卖部,灯还亮着,但没见人影。
推门进去,只见弟媳李翠花正在收拾货架,眼圈红红的。
"翠花,怎么了?"我问道。
她抬头看见是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姐,小军又开始吐血了。"
我心一沉:"在哪个医院?"
"省医院,刚送去的。"
我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医院赶。
九十年代的冬夜,城市的公交车早早就收班了,我只好打了辆"面的"。
医院的走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寒意,让人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长椅上——是母亲。
她没穿那件厚棉袄,只套了件褪了色的夹克,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像是在抵御寒冷,又像是在祈祷什么。
我想上前,却停住了脚步——母亲颤抖的肩膀告诉我,她在无声地哭泣。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或许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病房里,弟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见到我,他勉强笑了笑:"姐,你来啦。"
我点点头,坐在床边,问他感觉怎么样。
"没事,小毛病。"他轻描淡写地说,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纸巾上,鲜红的血迹刺痛了我的眼睛。
回家的路上,电线杆上的喇叭广播还在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歌曲,喜庆的氛围与我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天晚上,我在母亲的柜子里找备用钥匙,无意中发现了一本发黄的病历本。
翻开来,密密麻麻记录着她十年来的病情:风湿、胃病、关节炎……最近一次检查显示"需进一步排查肝区异常"。
这些,她从未对我们提起过。
病历本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小军的病,大夫说得两万块钱。"
两万块钱,在九十年代末,对一个退休工人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春节那天,母亲包饺子,我主动搭把手。
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悄声对我说:"丫头,这事你别往心里去。"
"妈,我没事。"我笑着回答。
"小军身体差,打小就是。"母亲的手在面皮上轻轻按压着,"那钱是给他看病的,可别让他知道。"
"大夫说他这病根得好好治,不然……"说到这里,她的眼眶湿润了。
我握住母亲的手,那手粗糙得像树皮,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妈,我懂。"我轻声说。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母亲的选择。
不是偏心,而是无奈;不是厚此薄彼,而是生死攸关。
半年后的一个周末,我接到李翠花的电话,声音哽咽:"姐,小军的生意又黄了,他不敢告诉你们……"
原来,弟弟用那笔钱先是看病,剩下的开了家小饭馆,没想到赶上了非典,生意惨淡,最后只得关门大吉。
那些拆迁款,几乎都搭进了他的药罐子里。
我请了假,直奔医院。
走廊上,意外发现母亲躲在拐角处,佝偻着背,怕被弟弟看见,只敢远远地望着病房。
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自责。
我悄悄走到她身后,轻声唤道:"妈。"
她转过身,看见是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丫头,妈对不起你啊。"
我摇摇头,扶着她坐下:"妈,您别这么说。"
"那钱本来是留着给你们兄妹俩的,可小军这病……"母亲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拍拍她的手:"妈,我有工作,日子过得去。小军要紧。"
母亲拉着我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擦着眼泪。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母亲老了,真的老了。
曾经那个能撑起一片天的坚强女人,如今在病痛和担忧面前,显得那么脆弱。
晚上回家,我翻出了自己的存折,里面只有可怜的几千块钱。
学区房的贷款还有十几年,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样样都要钱。
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第一次感到了生活的沉重。
但我知道,再苦再难,也得咬牙挺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去银行取了两千块钱,又去集市上买了些补品,直奔医院。
弟弟看见我拎着东西进来,眼圈一下子红了:"姐,你别来了,我没事。"
我笑着说:"大冷天的,多喝点汤,对身体好。"
把钱塞给李翠花时,她死活不肯要,我只好硬塞进她口袋:"家里还有孩子呢,别犟了。"
从那以后,我每个月都会抽空去看弟弟,带些自己做的吃食,再偷偷塞点钱给李翠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弟弟的病情时好时坏,但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那年夏天,学校组织教师培训,我去了省城。
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私立医院,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自行车——是弟弟的。
我心里一惊,连忙走进去,打听到他在三楼的专家门诊。
刚要上楼,却听见了弟弟和医生的对话。
"手术费得准备好,至少三万。"医生的声音传来。
"能不能再便宜点?"弟弟的声音带着恳求。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你这病拖不得啊。"
我站在楼梯口,心如刀绞。
三万块钱,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收到一张银行存单,金额正好够我交学区房的首付余款。
我疑惑不解,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才在背面发现一行小字:"姐,这些年,一直是你让着我。"
第二天,弟弟来电话,说卖了车子和小饭馆的设备。
"姐,我身体好多了,能干活了。"他的声音比以往有力,"这钱你先用着,等我东山再起,再还你。"
我握着电话,泪流满面。
这个曾经让我心生芥蒂的弟弟,原来一直记着我的好。
"傻小子,姐不缺钱。"我故作轻松地说。
"姐,我知道你日子不容易。"弟弟的声音哽咽了,"这些年,一直是你让着我。"
放下电话,我望着窗外的夕阳,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弟弟一直在关注着我,记挂着我。
那笔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孩子终于能在好学区上学,我也不用再为每月的房贷发愁。
日子,似乎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又过了半年,弟弟的身体渐渐好转,找了份稳定的工作。
虽然工资不高,但总算有了固定收入。
李翠花也在街上摆了个小摊,卖些早点,补贴家用。
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其乐融融,比什么都强。
昨天,是母亲的六十一岁生日。
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弟弟给母亲倒了杯酒,说:"妈,去年您把钱都给了我,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母亲笑着摆摆手:"傻孩子,说这些做啥。"
"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弟弟的眼圈红了,"可我不能让姐吃亏啊。"
母亲看看弟弟,又看看我,眼中满是欣慰:"你们兄妹和睦,就是给妈最大的福气。"
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弟弟红润的脸色,又看看我和孩子,满足地点点头。
我这才明白,母亲的偏心,不过是另一种平衡的爱。
她心里的天平,从来不曾倾斜。
她给弟弟钱,是因为他病重;她放心我,是因为我坚强。
饭后,母亲悄悄把我拉到阳台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岁月的痕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进我手里:"丫头,这是妈这些年攒的一点零花钱,不多,你拿着。"
我想推辞,但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终究没忍心拒绝。
"妈,您留着自己用吧。"我轻声说。
母亲摇摇头:"我一个老太婆,用不了多少钱。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妈心里明白着呢。"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粗糙的手心里满是母爱的温度:"丫头,苦了你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盛满了她这辈子对我所有的愧疚与深情。
我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那一刻,我忽然懂了,人这一生,最难的不是原谅,而是理解。
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理解手足的真挚情感,理解生活的不易与美好。
回家的路上,天空飘起了小雪。
路灯下,雪花在空中飞舞,像极了母亲银白的头发。
我想起了那个在医院走廊默默流泪的身影,想起了弟弟病床前母亲焦急的眼神,想起了她为了省钱而走很远去买菜的背影。
原来,母爱从来不曾缺席,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存在。
拆迁款给了弟弟,但母亲的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如今,弟弟的病情稳定了,我的生活也渐入佳境。
孩子在学区房里读书,成绩一天天好起来。
我的教学工作也得到了领导的认可,评上了中级职称。
日子,像这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却温柔地落在每个人心里。
想起那百万拆迁款,我不再有丝毫的芥蒂。
那不只是钱,更是母亲的一片苦心;不只是偏心,更是生死攸关的选择。
如今回望,我明白了母亲给予我的,远比金钱贵重得多——那是一种无声的信任,是对我坚强的肯定,是相信我能够独立面对生活的挑战。
而这些,恰恰是让我在人生路上走得更远、更稳的力量。
春节那天,我们全家又聚在了一起。
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我们兄妹和睦相处,孩子们在院子里欢笑打闹。
"妈,您还记得去年姑父问您那句话吗?"我笑着问道。
母亲点点头:"记得,怎么不记得。"
"现在我明白了,您心里的天平从来没有偏过。"我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眼圈红了:"傻丫头,你们都是妈的心头肉啊。"
那一刻,我忽然懂了,爱有千万种表达方式,而母亲的爱,早已超越了金钱和物质的界限。
她用她独特的方式,平衡着这个家,守护着我们每一个人。
百万拆迁款,终究只是生命长河中的一朵浪花。
而母亲的心,却是永远的港湾,温暖着我们每一个归途。
"妈,您以后别再省着过日子了,好好享享清福。"弟弟在一旁说道。
母亲笑着摆摆手:"我这辈子就这样,改不了了。"
看着母亲慈祥的面容,我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爱意。
人生在世,能够被如此深爱着,何其幸运。
拆迁款虽然全给了弟弟,但母亲给了我更宝贵的礼物——理解生活、包容他人、坚强面对的能力。
这笔财富,远比金钱珍贵得多。
窗外,又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洒落人间。
我知道,无论前方路有多远,有母亲的爱相伴,我们都能勇敢前行。
来源:内蒙胡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