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说靠左行驶是源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因为坐左边可以更好地用右手握剑来战斗。
昨天,我为了散散心,让心情好起来,就去了市中心和杨先生碰头。
杨是我新近认识的朋友,能说英语,在市中心开了家小茶馆。
当我独自一人驾车出现时,他颇感意外。
他给我斟上茶,倒了些劣质的中国白酒。
中国的那些白酒无论是气味还是口感,都很像肯德基州私酿的烈酒。
但中国人全都对白酒热爱不已,所有正式宴请场合都提供。
两个身穿蓝色棉袄的女孩,咯咯笑着过来作陪。
我建议我们开车到乡下去吃中饭。
我的车是右舵车。
有一阵我忘了在东方是靠左行驶,开到了对面的车道上。
林说靠左行驶是源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因为坐左边可以更好地用右手握剑来战斗。
我对此很怀疑,因为我还没有看到哪个中国人是想打斗的。
我几乎撞到一排在路边走的人力车夫。
长江上没桥,我又怕等渡轮时被林和我的保镖们发现,所以走了唯一一条通往乡下的路。
但在这条路上,林和他的助手同样可能来阻拦我。
“睁大眼睛,注意我的翻译有没有出现。”我一边跟杨说,一边按喇叭把聚拢过来的人群驱散开来。
我们终于开到了成都路,好几次差点发生撞车事故,还好最终没闯祸。
这条路穿过山峡,向西北延伸。
一开始,驾车在路的左边走,确实让人很困惑,特别是每当有行人走到车前时,不是怕撞倒他,就是怕刮伤他,因为那行人就像只鸡一样,会突然往旁边一跳,事先完全无法判断方向。
“杨,”我问,“为什么这些当地人总是走到我的车前面?”
“哦,”他尽量用最正确的英文回答说,“中国人相信自己的后面有鬼跟着。他们走到车前,然后跳开,那么后面跟着的鬼就给车撞死了。”
“那如果是一个外国鬼开车,那么做还会有效吗?”
“当然,当然。”他笑了起来,把我的话翻译给两个女孩听。
坐我旁边的那个女孩笑靥如花地点点头。
我觉得她很漂亮。
走了十英里后我们找到一家其脏无比又散发着恶臭的小餐馆,我们停下在那儿吃了午饭。
因为餐馆里既冷且湿,我们就叫了好几个菜和热酒。
等上菜的时候,我问杨哪儿有厕所。
他说不知道,转而问我的女伴。
“她说就用痰盂吧。”
我的这个休假日过得索然无味。
但回家后,倒是从林和吴身上找到了点乐趣。
他俩从公馆的门里冲出来,司机跟在后面。
他们还没到车跟前时,我已经熄了火,把钥匙藏进口袋里,然后才拉上手刹走出来。
吴是个大学毕业的工程师,他和手里拿着车钥匙的司机争论起来。
他们尝试不用钥匙启动车,不成功。
然后,吴把钥匙插进锁孔,将车启动了。
“顾问,没钥匙您是怎么启动车的?"吴问。
“可能是点火电线发生短路了。”我回答道,然后就走开了。
我回过头去,看到吴掀开机舱盖检查电线。
虽然司机最后会悟出原因,但他们大概先得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才行。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有一天下午,趁林不在的时候,我在司机身上耍了一个低级的伎俩。
当时除了听差外,屋里只有我和司机老方。
“老蔡,”我问,“问问老方要不要在浴缸里洗澡。”
“他要的。”老蔡笑着回答说。
换上是一个中国雇主的话,即使家里装有浴缸,也不会允许下人使用的。
所以,老方得了这个机会,当然大为高兴。
但当他躺在顾问的浴缸里享受、编织故事好向朋友吹嘘时,我在他的口袋里找到车钥匙,做了个钥匙模子。
吴和林检查完车子以后来到我的房间。
“找到问题所在了吗,孩子们?”我问。
吴照着美国人的样,啐了一口。
“别在我身上玩什么奇迹,没用,”他说,“您这么偷偷跑开,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没有,”我不高兴地说,“不觉得。”
“您偷跑过十次了,”林说,“老话说,偷一次可能是错误,偷十次,就是习惯。要砍头。”
“我是囚犯吗?”我问。
吴笑道:“那头‘笨驴'非常生气。他要见您,现在人在楼下。”
“让他见鬼去,”我说,“另外告诉他,我的合同下礼拜一到期,我要回美国了。”
我的话最终会如何转达给那头“笨驴”,我不得而知,因为我们说话时,楼下花园里一阵骚动,把我吸引到阳台上去。
林在下面向我喊道:“胡晔上吊了。”
我一把夺过帽子和外套,冲下楼梯。
老方已经启动了车,吴、林和我跳上车。
我回头看到那头“笨驴”正摇摇摆摆地从花园的小路走来。
“等等,”我说,“二号’来了。”
“让那头‘笨驴'见鬼去吧!”吴叫道,“走啦。”他对老方喊道。
车鸣着喇叭,在泥泞的路上颠簸而去。
胡晔是我最年轻的学员,也是唯一的女孩。
她很害羞,也很自闭。
每次我和她说话时,她都会脸红,拘谨地向我鞠躬。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因为我无法想象像她那样温顺的人会自杀。
吴脸色非常阴沉。
我曾经怀疑他们俩是恋人,而且私下订了婚。
吴坐在那儿,把头转到一边没回答。
林说:“我不知道。”
“是这样的,顾问,”吴最后说,“我们刚才听老方讲,胡晔的妈妈住在下江,快要死了。昨天她向‘二号'请假去看望她妈妈。那头‘笨驴’拒绝了她的请求。她逃跑了,但是却在寻找去下江的船时,在太平门给抓住了。他们把她关到了监狱里。她怎么就没跟我说呢?您是可以为她说情的。”
“我当然会了。”我说。
背后对我的看法这么多,让我很吃惊。
我们在一个关犯人的铁笼子里找到了她,旁边全是重庆的人渣,有吸毒的瘾君子,有小偷,还有妓女。
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把她放了下来。
中国女孩穿衣服时,腰间除了松紧带,还有一条绳来系底裤。
她就是用那条绳自杀的。
人已断气,已经没什么我可以做的了。
我对吴说:“我把车留给你们吧, 我走路回去。”
凌晨2点时,“笨驴”差人把吴和林找去。
天亮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回来, 把他们喊住。
林没作声,但是,吴很气愤,他告诉我那头“笨驴”说的话。
“那个该死的混蛋认为您避开保镖是为了和敌人见面。”
“这想法太妙了。"我说。
“他要给您设个圈套。”
“你是说他要陷害我。”
“不,是设圈套。”
“如果一个人不去做某件事,设圈套也白设。在我看来,他是要陷害我。”
“他什么都没掌握,“吴说,“他只是在怀疑。他虽然蠢,却很危险。您最好别和您的保镖分开了。”
“这样啊,”我说,“那好吧,早餐后我们要和那头‘笨驴’好好谈一谈。睡觉去吧。”
他们犹豫着是否去睡觉。
“去吧,别担心,今晚的事,我一字不提。”
中午时分,当那头“笨驴”喘着气走进我的房间,一定明白我们要火拼了,因为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来迎接他。
他笨拙地站着,直到我指着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他才一屁股坐下。
“告诉他,”我对林说,“我的合同礼拜一到期,我已经决定回美国。当你回答时把无用的废话都省掉。还有,不要在我说的话前加任何奉承的话。”
我转向吴,说:“你也一样。”
“好。”吴说,勉强傻笑一下。
他们仨展开了长时间的讨论,我一句也不明白。
“怎么样?”过了一阵,我追问道。
吴耸耸肩:“惯常的废话。”
“还有呢?”
“他说原来的合同赋予中国一个权利,可以选择将合同延长一年,从星期一生效。而且您是中国军队中的陆军上校,所以受军法管辖。”
这是诈术,但也着实把我吓住了。
“告诉他我不知道中文的合同是怎么写的,我没签过。我签的是英文版本,是由在华盛顿的中国当局翻译的。而且——”
我撒谎道,“美国政府在我的档案里有那份合同的复印件。我不是中国陆军的什么上校,也没有发过誓。我他妈的非常小心,我不想失去美国籍。中国对我的服务没有选择权。告诉他不要跟我耍把戏。如果他不自觉自愿地让我走,礼拜二我会让美国大使馆的武官和美国记者陪我一起去机场,以确保我的离去不被阻止。”
我狠狠地赌了一把,但是看起来还是做对了。
当他们仨深入讨论时,我给每个人倒了杯白兰地。
“干杯。”我说。
“干杯。”那头“笨驴”说。
他给他的话呛住了。
“接下来怎么样?”我问。
“他觉得您在玩美国人的把戏,只是想要更多的钱。”吴嘲笑道。
“告诉他,他已经付给我够多的了。”
吴耸耸肩。
“他不会明白的。但是您接着上,您已经把他打倒了。”
我记得最好的防卫就是攻击。
“问他这个:为什么他告诉我说有一百个操作员在截收密电?我知道的事实是,他只有七个人。我比较过所有报文的笔迹。只有七个人,没有更多的了。”
我之前和吴讨论过这个,他说那头“笨驴”是要面子才这么说的。
那头“笨驴”从汉口逃跑时没有安排其他人员的撤退,因此让中国损失了两百个操作员。
这些人现在要么死了,要么就是日本人的俘虏了。
“他说您误会了。他说他是在培训一百个人,并非已经有一百人了。”
“问他为什么让胡晔上吊了?”
吴的脸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强硬起来。
“他说那是因为纪律,诸如此类的废话。”
我想,那家伙是个愚蠢、懦弱和撒谎的人。
我以前就知道了,而这次的事情证实了这一点。
“找支铅笔,”我对吴说,“把我要说的一字一句写下来。我会以我目前的工资再签六个月的合同,用英文写,不是中文,而且有三个条件。一,工作日学员们的工作时间改到每天早上8点到晚上6点,中午两小时的午饭和午睡时间,礼拜天工作时间缩短到早上8点到中午1点。之后学员们可以离开自由活动到凌晨1点。对彻夜不归的和需要延长的学员发放准许证,拒发准许证必须征求我同意。学员们的工资要涨到一百元,而且不可以扣除伙食费。每个人的伙食标准要上涨百分之二十。”
“二,我每周可以自由走访无线电培训学校一次,以了解学员们的进展,指导培训工作。保镖只有在我的要求下,才可以跟我在一起。"
“三,我要有个人的自由空间。我在何处居住,邀请谁,招待谁,必须由我自己决定,保镖必须在我的要求下才可以跟着我。”
当他们讨论我的最后通牒时,我走到阳台,心里在担心是否要求太多了,是否应该让步。
我真的很想为中国做些事情。
吴警告过我,我只有让那头“笨驴”把我的话听进去,才可以和他和睦相处。
“他是个既固执又愚蠢的笨蛋。”吴曾经说过。
但问题是,将一头“笨驴”狠揍一顿的话,他很容易变得比以前更固执,更倔强。
两位翻译终于来喊我进去了。
“他说,他可以同意让您去走访无线电学校的学员。至于其他要求,在没有得到‘一号'同意时,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让他给'一号'发电报。我给他十天的时间答复我。”
“他想知道您希望在哪里住。”
“任何地方,只要我可以有自由和隐私。”
“他想您可能要找女孩。”吴笑道。
“我们不全都在找女孩吗?”
“他说几乎没有女孩合适顾问。他说我们部门在成都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女孩。他说他会发电报让她来重庆。她会成为顾问的情人。”
说这话时,吴和林同时向我使眼色,做鬼脸。
“如果你们不是在取笑我的话,”我笑着说,“你们可以告诉他,让他见鬼去吧。”
我把我的酒斟满向那头“笨驴”举杯。
“干杯。"我说。
“干杯。”他笑着回答道。
但是,那并非友好的笑。
来源:烟雨江南花又开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