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型糖尿病(type 2 diabetes mellitus,T2DM)是一种常见的慢性代谢性疾病,其发病机制与肠道微生态失衡密切相关。近年研究表明,肠道微生态通过调节能量代谢、炎症反应和胰岛素敏感性等途径参与T2DM发生发展[1],这为治疗T2DM提供了新思
2型糖尿病(type 2 diabetes mellitus,T2DM)是一种常见的慢性代谢性疾病,其发病机制与肠道微生态失衡密切相关。近年研究表明,肠道微生态通过调节能量代谢、炎症反应和胰岛素敏感性等途径参与T2DM发生发展[1],这为治疗T2DM提供了新思路。黄连作为一种传统中药,在被应用于治疗糖尿病方面已有悠久的历史,经实践具有疗效显著、安全性高的优势,其富含的小檗碱(berberine,BBR)、黄连多糖(Coptis chinensispolysaccharides,CCP)等活性成分被证实可调节肠道微生态发挥治疗作用[2–7]。此外,肠道菌群参与调控黄连活性成分的药物转化,这种基于“成分-菌群-宿主”的互作模式可能是其多靶点治疗T2DM的机制之一。因此,深入探讨黄连活性成分、肠道微生态、2型糖尿病之间的内在联系,对优化糖尿病的治疗策略具有积极意义。本文以“gut”“intestinal”“microbiome”“diabetes”“Coptis”“Huanglian”“Berberine”“Palmatine”“Jatrorrhizine”“Worenine”等为关键词,在PubMed、Web of Science数据库中,检索2010~2024年内的文献,对黄连活性成分基于肠道微生态治疗2型糖尿病的调节机制进行综述,为T2DM的治疗提供新的理论依据和治疗思路。
1 黄连活性成分调节肠道菌群结构
人体内肠道菌群是一个高度复杂的系统,其结构对宿主的健康具有深远影响,菌群种类繁多,当前已知的菌种有1 000多种,其中以5个门类常见:拟杆菌门(Bacteroidetes)、厚壁菌门(Firmicutes)、放线菌门(Actinobacteria)、变形菌门(Proteobacteria)和疣微菌门(Verrucomicrobia)[8]。与健康人相比,T2DM患者肠道菌群多样性减少[9]。黄连活性成分可干预肠道菌群的组成和丰度,上调多种有益细菌、下调有害菌,具体见表1。
Guo等[10]对高脂饮食(high-fat diet,HFD)诱导的糖脂代谢紊乱小鼠的粪便样本进行16S rRNA基因测序,发现BBR可显著降低致病性丹毒丝菌科(Erysipelotricaceae)的丰度,并增加瘤胃球菌科(Ruminococcaceae)、拟杆菌科(Bacteroidaceae)和双歧杆菌科(Bifidobacteriaceae)等几种益生菌的丰度。另一项糖尿病小鼠的实验表明,经黄连提取物处理后,拟杆菌属Bacteroides和无害梭菌Clostridium innocuum占主导地位[11]。Chen等[12]发现,罗姆布茨菌Romboutsia与db/db小鼠糖尿病显著相关,BBR治疗可下调该菌的丰度,是BBR降糖作用的潜在靶点。在糖脂代谢病(glucolipid metabolic disorders,GLMD)小鼠中,BBR显著上调拟杆菌门、瘤胃球菌属Ruminococcus的相对丰度[13]。Fang等[14]在糖尿病肥胖小鼠肠道中发现BBR上调了优杆菌属Eubacterium和瘤胃球菌属的丰度。Yao等[15]利用16S rRNA基因测序发现,糖尿病小鼠BBR治疗后拟杆菌门、乳杆菌科(Lactobacillaceae)、螺旋体科(Spirochaetaceae)和消化链球菌科(Peptostreptococcaceae)丰度明显上升,而变形菌门、疣微菌门丰度明显下降,促进了其对结肠内容物的能量代谢。Li等[16]发现,BBR类化合物(berberine compounds,BC,由小檗碱、谷维素和维生素B6组成)治疗使db/db小鼠厚壁菌门和TM7菌门(Candidatus Saccharibacteria)富集减少,并上调拟杆菌科、毛螺菌科(Lachnospiraceae)和梭菌科(Clostridiaceae)丰度,下调了丹毒丝菌科丰度,同时增加乳酸杆菌Lactobacillus丰度[17]。CCP作为主要活性成分之一,可改变糖尿病小鼠肠道菌群如降低气球菌属Aerococcus、普罗威登斯菌Providencia、假苍白杆菌Pseudochrobactru、理研菌科RC9肠道群(Rikenellaceae_RC9_gut_group)和漫游球菌属Vagococcus的相对丰度,这些细菌的丰度与T2DM指标呈显著正相关,表明CCP可能是通过影响相关肠道菌群丰度来改善糖尿病[18]。
BBR对肠道菌群的调控作用也存在着局限性,有研究发现BBR治疗后,变形菌门、多种γ-变形菌分类群增加[16,19];Ming等[20]观察到,作为致病菌的变形菌门在BBR治疗后丰度增加,包括条件致病菌肺炎克雷伯菌Klebsiella pneumoniae和一些机会病原体(变形菌和链球菌),以及一些益生菌减少。因此,黄连对肠道菌群的具体调控机制仍需进一步探究,为了减弱黄连对机体的不良影响,或可采取与其他药物联用等方式来规避这一潜在风险。
嗜黏蛋白阿克曼菌(Akkermansia muciniphila,A. muciniphila)是人类肠道中重要的共生菌之一,以适当丰度定植的A. muciniphila具有改善胰岛素抵抗和减轻肠道屏障破坏的作用,BBR[10,14,17,21]、CCP[18]干预可逆转T2DM肠道中降低的丰度。A. muciniphila可改善肠道屏障受损,其产生的细胞外囊泡可活化肠上皮细胞中腺苷酸活化蛋白激酶(adenine monophosphate-activated protein kinase,AMPK)保护肠道紧密连接[22],Guo等[10]发现BBR通过增加A. muciniphila的丰度,显著上调闭合小环蛋白-1(zonula occludens-1,ZO-1)和咬合蛋白(occludins,OCLN)的表达,从而增强肠道屏障。此外,A. muciniphila的外膜蛋白(Amuc_1100)可恢复肠道通透性、下调全身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LPS)水平[23],并可有效抑制α-葡萄糖苷酶活性,阻止复合碳水化合物分解并降低餐后高血糖[24]。A. muciniphila还可降低糖尿病小鼠血清丙二醛水平(脂质氧化损伤的标志物)[25-26],表明它可以对抗氧化应激从而改善糖尿病。这些证据表明,A. muciniphila展现出多方面的治疗机制,在治疗T2DM方面有巨大潜力。
2 肠道菌群提高黄连活性成分的生物利用度
BBR在肠道的吸收效率极低[27-28],胃肠道生物利用度约为0.5%[29]。P-糖蛋白(P-glycoprotein,P-gp)在肠屏障的完整性中发挥重要作用,保护身体免受许多外源性毒素以及治疗药物的影响,因此成为限制口服药物在肠道中生物利用度的因素之一[30],BBR的肠道生物利用度低与P-gp的外排功能有关[31-33]。
肠道菌群可对药物产生修饰作用(如还原、去甲基水解等),使药物活化、失活甚至毒化,其产生的代谢产物也影响药物的转化与吸收。在一项糖尿病大鼠模型组与伪无菌组的对比研究中,后者BBR入血成分的含量明显低于前者,这表明肠道菌群对BBR的体内代谢转化具有调节作用[34]。二氢小檗碱(dihydroberberine,dhBBR)是BBR的I相代谢产物之一,肠道菌群可使BBR转化为dhBBR,它在肠道吸收效果是BBR的5倍,这可能与肠道中的硝基还原酶有关。dhBBR被肠道组织吸收后,经过氧化反应重新转变为BBR并进入血液,肠道菌群以这种方式增加循环BBR水平[35]。甾醇14α-去甲基化酶(sterol 14α-demethylase,CYP51)属于细胞色素P450超家族,作为参与生物甾醇合成过程的关键酶,能够催化甾醇前体进行14α-甲基羟基化反应。在肠道菌群中,CYP51可促进BBR的去甲基化,增强肠道吸收[36]。肠道菌群还可将BBR转化为氧化小檗碱(oxyberberine,OBB),从而显著上调核因子E2相关因子2(nuclear factor erythroid-2 related factor,Nrf2)信号通路的mRNA表达,同时还提高胰腺组织中磷脂酰肌醇3-激酶(phosphatidylinositide 3-kinases,PI3K)/Akt信号通路的水平,显示出更强的抗糖尿病作用[37]。
3 黄连活性成分直接调控肠道靶点
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gonadotropin-releasing hormone,GnRH)及其受体在大鼠胃肠道系统、胰腺和颌下腺中均有表达,其受体与下丘脑的mRNA序列相同[38-39]。研究表明,GnRH激动剂可增加男性体质量和脂肪量,并增加糖尿病发生的风险[40],BBR可通过干预GnRH-刺激胰高血糖素样肽-1(glucagon-like peptide-1,GLP-1)途径和回肠中的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途径降低糖尿病大鼠血糖和胰岛素[41]。
双糖酶(disaccharidases)是一种参与碳水化合物代谢和葡萄糖吸收的酶,包括蔗糖酶和异麦芽糖酶等,主要分布在小肠黏膜刷状边缘处[42],BBR对肠道双糖酶和β-葡萄糖醛酸酶具有抑制作用[43],并通过蛋白激酶A(protein kinase A,PKA)途径抑制二糖酶活性和mRNA的表达,这可能是其降血糖的机制之一[44]。脂酰辅酶A合成酶(fatty acyl-coenzyme A synthetase,FACS)是一种由FadD编码的酶,通过催化生成脂酰辅酶A,促进细菌外源性游离脂肪酸(free fatty acid,FFA)的摄取[45]。研究发现,BBR可以激活短双歧杆菌Bifidobacterium breve的fadD基因转录,从而增强该菌FFA的输入和动员,减少供吸收的肠腔内脂质,从而介导对餐后血脂的降低作用,可更好地控制T2DM患者的血脂和心血管疾病风险[46]。
4 黄连活性成分干预肠道菌群代谢物
4.1 短链脂肪酸
短链脂肪酸(short chain fatty acids,SCFAs),多来源于结肠内厌氧菌酵解的未消化吸收的碳水化合物,主要包括甲酸、乙酸、丙酸和丁酸,肠道中的SCFAs可对多个组织产生协同作用,以改善肠、肝和全身葡萄糖稳态[47]。BBR[10,21,48]、CCP[18]可增加多种产SCFAs细菌的丰度,例如丁酸单胞菌属Butyricimonas、粪球菌属Coprococcus、瘤胃球菌属、异杆菌属Allobaculum、拟杆菌属、经黏液真杆菌Blautia、丁酸球菌属Butyricoccus和考拉杆菌属Phascolarctobacterium等,并提高粪便SCFAs浓度。Ming等[20]对T2DM患者的粪便样本进行宏基因测序发现,BBR治疗后经黏液真杆菌属、活泼瘤胃球菌Ruminococcus gnavus、扭链瘤胃球菌Ruminococcus torques等产SCFAs菌的丰度增加,其中经黏液真杆菌是一种具有益生菌特性的厌氧菌属,能够产生乙酸,对糖尿病有良好的改善作用[49]。
游离脂肪酸受体(free fatty acid receptor,FFAR)是由FFA激活的G蛋白偶联受体,具有调节能量和免疫稳态的功能[50],目前,有4种FFAR在生理活动中起着重要作用,其中FFAR1和FFAR4由中链脂肪酸和长链脂肪酸激活,FFAR2和FFAR3由短链脂肪酸激活[51-52]。FFAR2和FFAR3存在于多种细胞类型,最突出的是肠内分泌细胞,SCFAs可与FFAR2、FFAR3结合,刺激GLP-1、肽酪氨酸(peptide tyrosine,PYY)等肽激素的分泌,调节食欲和能量稳态,从而改善T2DM[52-55]。
丁酸是肠道主要的短链脂肪酸之一,在哺乳动物肠道中通过膳食纤维发酵产生,在多种疾病中显示出调节作用,包括肥胖症、糖尿病、炎性(肠)疾病和结直肠癌以及神经系统疾病[56]。丁酸治疗可恢复T2DM小鼠炎症标志物的稳态水平,减少活性氧诱导的结肠紊乱产生[57],还可抑制核因子-κB(nuclear factor kappa-B,NF-κB)的活性改善肠道炎症状态[58-59],同时也可能通过五羟色胺转运蛋白(serotonin transporter,SERT)和过氧化物酶体增殖物激活受体γ(peroxisome proliferator-activated receptor γ,PPARγ)途径降低肠道通透性[60]。一项基于中国T2DM患者宏基因组关联研究表明,患者肠道中常见丁酸盐产生菌丰度显著减少[59]。Wang等[18]发现,CCP治疗可显著上调T2DM小鼠粪便丁酸盐的浓度。然而在一项针对健康受试者的研究中,BBR显著限制产丁酸盐的途径,降低丁酸盐浓度[61]。Ming等[20]对T2DM患者的粪便样本进行宏基因测序发现,BBR治疗后产生丁酸盐的罗氏菌属丰度减少。综上所述,黄连活性成分可通过肠道菌群调控SCFAs进而改善2型糖尿病,然而黄连对不同种类的SCFAs影响具体如何仍需进一步研究。
4.2 胆汁酸
胆汁酸(bile acids,BAs)是胆固醇的代谢产物,可以通过激活肝脏和肠道中的受体,调节血糖水平和免疫信号,对机体的代谢调节起重要作用,按来源可分为初级和次级2类,肠道菌群主要参与次级胆汁酸的代谢过程。研究表明,T2DM与BA池大小和组成相关[62-64]。
法尼醇X受体(farnesoid X receptor,FXR)是胆汁酸的主要受体之一,在肝脏和肠道中高表达,对胆汁酸稳态具有重要意义。胆汁酸含量上升会诱导肝脏FXR激活,诱导小鼠小异二聚体配体(small heterodimer partner,SHP)以及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15(fibroblast growth factor15,FGF15)的表达(在人体中为FGF19),从而抑制肝脏中胆汁酸合成限速酶(cholesterol-7α-hydroxyase,CYP7A1)的生成与胆汁酸合成,实现调控胆汁酸的作用[65]。Gonzalez等[66]发现肥胖患者以及糖尿病小鼠体内肠FXR信号显著激活,并给予野生型小鼠与肠FXR特异敲除小鼠高脂饮食,发现与正常对照小鼠相比,肠FXR敲除小鼠对高脂饮食诱导的肥胖、脂肪肝、胰岛素抵抗表现出明显的抵抗性。牛磺-β-鼠胆酸(Tauro-β-muricholic acid,Tβ-MCA)是一种结合胆汁酸,作为一种肠FXR拮抗剂可抑制FXR-神经酰胺信号通路的水平,使神经酰胺释放减少,发挥抗肥胖、糖尿病和脂肪肝的作用[67],BBR治疗可显著升高Tβ-MCA浓度[10],这与前文所述改善肥胖和高脂血症的结果是一致的。Li等[11]发现黄连提取物治疗使胆汁酸在肠道菌群中的代谢发生改变,它可以上调肠道菌群通过各种途径(解偶联、二羟基化、氧化和外显异构化)[68]产生的BAs包括熊去氧胆酸(ursodeoxycholic acid,UDCA)和牛磺胆酸(taurohyocholic acid,TCA)等,增加微生物胆汁酸代谢相关的基因(cbh、bai),同时构建了一个以拟杆菌属和梭菌属为主的肠道菌群,拟杆菌和梭菌是产生胆汁盐水解酶(bile salt hydrolase,BSH)的细菌,有助于肠道胆汁酸代谢[69-71],并且UDCA和TCA被认为是FXR拮抗剂[72-74],这表明黄连提取物可上调具有保护作用的胆汁酸,抑制FXR以改善糖尿病。
去氧胆酸(deoxycholic acid,DCA)是由胆酸经肠道菌群代谢产生的一种次级胆汁酸,Li等[16]发现BC能改善db/db小鼠的高血糖,其机制可能与上调了拟杆菌科和梭菌科,同时增加肠道微生物介导的DCA的产生,进而上调结肠Takeda G蛋白偶联受体5(Takeda G protein-coupled receptor 5,TGR5)的表达和胰高血糖素样肽的分泌相关。然而在一项随机、双盲、安慰剂的临床试验中,研究者发现BBR可能是通过抑制布氏瘤胃球菌Ruminococcus bromii,下调了血浆DCA种类(包括未结合DCA、甘氨脱氧胆酸和牛磺脱氧胆酸)、降低血浆FGF19水平,以此推测BBR通过减少DCA抑制肠道FXR,从而起到降血糖的作用,同时BBR还显著降低含有Bai基因的Eggtherlla lenta,下调参与调控BA代谢的多个基因,包括BaiI、BaiA、BaiN,特别是编码7α/β脱羟基酶的BaiE[19]。Bai基因可由某些胆汁酸诱导,使游离胆汁酸发生7α/β-脱羟基作用,将CA/CDCA转换成DCA/LCA[75],在该研究中,BBR并未显示出对BSH的调节作用。Tian等[76]进行体内和体外研究发现,BBR降低梭菌簇XIVa和IV丰度、抑制BSH活性,导致TCA的蓄积。这与上文所述的结果相悖,其原因可能是研究对象及方法学等存在异质性。总之,在T2DM环境中,BA池改变的具体机制仍需深入研究,以及药物干预的作用途径也是需要进一步探索的内容。
4.3 氨基酸
支链氨基酸(branched-chain amino acids,BCAAs)和芳香族氨基酸(aromatic amino acids,AAAs)是参与蛋白质合成代谢的2类氨基酸,其中BCAAs包括缬氨酸、亮氨酸和异亮氨酸,AAAs包括酪氨酸、苯丙氨酸和色氨酸。这2类氨基酸与胰岛素抵抗相关[77-78],其中,胰岛素抵抗可导致肠道菌群对BCAAs的生物合成增加、摄取降低[79],血浆BCAAs也可作为上游信号分子,介导人体胰岛素抵抗的发展[79-84]。在肠道菌群中,已发现普雷沃氏菌Prevotella、普通拟杆菌Bacteroides vulgatus是驱动这些氨基酸生物合成的主要物种,增加BCAAs和AAAs循环水平,促使糖耐量受损[79]。
Fang等[14]对HFD喂养小鼠的粪便进行代谢组学分析发现,异亮氨酸、苯丙氨酸、熊果苷显著升高,BBR干预可显著恢复这种改变。同时,BBR能降低结肠内容物和血清中的酪氨酸、色氨酸和苯丙氨酸等AAAs[15]。Plovier等[23]发现,对HFD小鼠施用BBR后空腹缬氨酸的水平显著下调,梭菌目(Clostridiales)、链球菌科(Streptococcaceae)、梭菌科和普雷沃氏菌科(Prevotellaceae)以及链球菌属Streptococcus、普雷沃氏菌属Prevotella等一些产BCAAs菌丰度明显降低,经PICRUSt(phylogenetic investigation of communities by reconstruction of uunobserved states)分析,预测的宏基因组功能结果支持BBR可通过肠道微生物群干预BCAAs生物合成的观点,此外,BBR可直接增加AML12肝细胞和3T3-L1脂肪细胞中BCAAs的分解代谢,这揭示了BBR减少外周BCAAs的潜在机制。
5 黄连活性成分修复肠道屏障与减轻炎症
高脂高糖饮食可致肠屏障受损、肠通透性增加,导致病原体、损害性代谢物、促炎性细胞因子等更易穿过肠血管屏障,进入机体血液循环系统[85-87],从而诱发糖尿病微炎症状态,促进疾病发生发展。
5.1 紧密连接
紧密连接(tight junctions,TJs)是肠屏障的组成之一,由OCLN、ZOs及闭合蛋白(claudins,CLDNs)组成,这3类蛋白与肌动蛋白细胞骨架将相邻细胞连接起来构成了上皮屏障[88]。TJ在肠上皮细胞间形成首要屏障,发挥维持肠黏膜上皮屏障功能完整的作用[89]。在糖尿病小鼠中,TJ相关蛋白如ZO-1、OCLN显著下调,肠道屏障受损,BBR处理可显著恢复肠道ZO-1和OCLN的表达[13,17,90-91]。此外,BBR能恢复受损的黏蛋白和杯状细胞水平[10],还可增加结肠组织杯状细胞的黏液分泌量[13]。Gong等[91]观察糖尿病大鼠肠上皮细胞的超微结构发现,BBR还能改善肠上皮细胞间黏着连接(adherens junctions,AJs)稀疏、扩张的情况。
5.2 胰高血糖素样肽-2
GLP-2是近期发现的肠上皮特异性生长因子,主要作用是刺激肠黏膜隐窝细胞的增殖、抑制其凋亡,从而促进肠黏膜的生长及损伤后再修复,还可以抑制胃酸分泌和胃的运动,增加肠道血供、提高肠道屏障功能[92]。在2型糖尿病大鼠体内,血浆和肠道组织GLP-2水平下降,BBR治疗可显著恢复此改变[90,93],表明GLP-2是黄连活性成分的潜在治疗靶点。
5.3 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LPS)
脂多糖是革兰阴性菌细胞外壁的组成部分,由细菌裂解后释放[94],它是内毒素产生毒性作用的主要活性成分,也是代谢性内毒素血症的起始因子,这种代谢性内毒素血症已被广泛认为是引发或促进肥胖、胰岛素抗性、代谢综合征并最终导致糖尿病的重要原因之一[87]。LPS可激活相关受体诱发炎症反应,它作为Toll样受体4(Toll-like receptor 4,TLR 4)的主要配体,与LPS结合蛋白(lipopolysaccharide- binding protein,LBP)和白细胞分化抗原14(cluster of differentiation antigen 14,CD 14)结合形成三聚体,再与TLR4结合,激活炎症信号转导通路[91],导致下游信号传导途径如NF-κB和MAPK的活化,可引起由细胞因子如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和白细胞介素-6(Interleukin-6,IL-6)驱动的炎症[95],损害胰岛素敏感性,最终诱导胰岛素抵抗相关的代谢紊乱[96]。BBR治疗可降低血清LPS水平[10,17,93,97],并显著下调TLR/NF-κB信号通路典型因子,其中包括TLR2、TLR4、核因子κB抑制物激酶α(nuclear factor kappa B-inducing kinase α,IKKα)、IKKβ、TNF-α、NF-κB的mRNA和蛋白表达[17],BBR还调节肠道菌群抑制肝脏LPS/TLR4/TNF-α通路信号,从而缓解胰岛素抵抗[98]。此外,BBR可降低肠道LBP、CD14、TLR4和髓样分化因子88(myeloid differentiation factor 88,MyD88)蛋白表达以及抑制IKKβ的磷酸化,调节糖尿病大鼠肠组织TLR4/MyD88/NF-κB信号通路相关分子的表达,减轻局部代谢性炎症,这些分子调节机制可能是其治疗T2DM的途径之一[91]。
6 结语与展望
现已有大量研究证实,肠道微生态参与2型糖尿病的发生发展,T2DM患者与健康人的肠道环境存在明显差异。黄连作为天然药物具有安全性高、不良反应低的优势,经临床实践具有良好的抗糖尿病作用。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黄连治疗的相关机制已得到初步探索,本综述通过收集相关文献,总结了黄连活性成分调控肠道微生态改善T2DM的机制,包括干预肠道菌群结构,例如上调A. muciniphila等益生菌、抑制有害菌生长,调节菌群代谢物如SCFAs、BAs、BCAAs、AAAs等,修复肠道屏障如改善紧密连接、上调GLP-2、调控LPS/TLR4通路,直接干预肠道上的靶点如调控肠脑轴、肠道中的受体等方式改善糖脂代谢,减轻T2DM的微炎症状态;另外,肠道菌群可将BBR代谢为更容易吸收的形式,提高生物利用度,增强疗效。
尽管黄连活性成分调节肠道微生态发挥抗T2DM作用的研究已取得进展,但在以下方面需要进一步研究:(1)现有研究未能充分体现T2DM患者肠道微生态的病理特征,建议开展更多临床实验和基于人类肠道菌群移植的动物模型实验,结合宏基因组、代谢组学等技术监测黄连活性成分干预下肠道微生态代谢网络的动态演变。(2)在肠道微生态领域,黄连活性成分抗T2DM作用的研究多聚焦于小檗碱,除此之外的其他生物碱如黄连碱、巴马汀等、多糖类、木脂素类、黄酮类等成分仍缺乏系统性研究,因此需要更大规模的研究探索不同活性成分对T2DM环境下肠道微生态的调控规律。(3)由于生物利用度过低,黄连的部分活性成分在抗T2DM方面存在局限性,而肠道某些特定菌群可将药物转化为生物利用度更高的活性衍生物,增加体内有效浓度,这揭示了肠道微生态在中药活性成分递送中的积极作用,因此系统解析黄连活性成分-菌群代谢的互作机制,在这一方向积累更多研究对于推进中药组分在T2DM的应用具有重要意义。
来 源:梁鲁纯,庞 湃,刘函菲,王 斌.黄连活性成分调节肠道微生态治疗2型糖尿病的研究进展 [J]. 中草药, 2025, 56(10): 3748-3758.
来源:天津中草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