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时光不会在意谁的青春，成批的大学生如同大雨临近时倾巢而出的蚁群般涌入社会，学业好毕，工作难找。小赵不想回到落后的家乡，拿着白乏的简历四处投放，夜幕又降临，他孤独的站在天桥上，抬头凝视天空，突然一颗流星拖着微弱的尾焰划向远方，如同他最近所投送的简历一样消逝于无声

传承

辛宪晶

专科毕业的小赵，表现一般，成绩二般，混到毕业，万事俱备，只欠一张毕业证。

时光不会在意谁的青春，成批的大学生如同大雨临近时倾巢而出的蚁群般涌入社会，学业好毕，工作难找。小赵不想回到落后的家乡，拿着白乏的简历四处投放，夜幕又降临，他孤独的站在天桥上，抬头凝视天空，突然一颗流星拖着微弱的尾焰划向远方，如同他最近所投送的简历一样消逝于无声。

城市的霓虹灯很亮，车流光带随着信号灯的转换断断续续，走走停停，小赵的心情被就业路上的红灯所阻而烦闷，随手划开手机屏幕，一个漂亮可爱女孩的照片映入眼帘，小赵倦容顿消，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打开微信，给置顶第一“笑娘子”发了一条消息：“老婆，今天还是没有收获，你那边怎么样？”

“还好，我爸给我找了一个私企工作，明天去面试。”

“有个好爸爸就是不一样哈，祝你成功！”

“你也要加油，等你好消息”

“找工作就这么难，干工作估计更难”

“先找到再说”

“好，明天我再转转，晚一点联系，爱你”

“❤️”

小赵抬起头来，看着四通八达的公路，不知道自己该走那一条，看看微信余额还有三百多，幸好现租的房子还有半个月到期。这时，迎面走来了几个农民工，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其中有个邋里邋遢的小个子让他一下子想到了父亲，父亲也是一位建筑工地的支模型工人，楼有多高，模型就有多高，父亲就得爬多高。

小赵的父亲，工作认真人又勤劳，每个月满勤，踏实随和，工友们都喊他赵哥，赵哥肌肉健硕，瘦而不弱，满是老茧的双手配上偏瘦的身材仿佛不大协调，不到五十岁却一脸沧桑，行动敏捷，烟不离口，走路生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练家子。

赵哥有两个儿子，小赵是老大，刚刚大学毕业，老二还在上高中，赵哥除了烟酒无不良嗜好，烟不抽十块钱以上的，酒只喝经济实惠的散酒，虽说节俭，但这些年给孩子们上学的投资可没打半点折扣，笔记本电脑、苹果手机、品牌鞋包等等高校配置一应俱全，特别是小赵还交了女朋友，开支就大了不少，再加上同学们平时应酬，迎来送往的都需要花费，这些都变成了赵哥肩上甜蜜的负担。

小赵毕业了，从校园温室走向了自然社会，不能再随意向家里要钱，得自食其力，只是工作难找，平时没少点外卖的小赵，此时要重新考虑送外卖这个职业，实在不行，我也送外卖去吧，先解决面包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附近一家外卖公司，叩门而入，表明来意，人家表示公司暂不招工，他又找到下一家依然如此，再到第三家时，公司职员告诉他说大学生毕业季是公司最不缺人的时候，而且也是薪酬最低的时候，最好再等几个月再来。满大街的大学生已经把大城市的许多行业卷遍啦，小赵看着路上匆匆而过的外卖小哥，满是羡慕。

小赵满心疲惫，打开微信，给远方的爱人发了一条消息：“老婆，今天诸事不顺，找了几家外卖公司都不缺人，有点郁闷，想抱抱！”

十几分钟手机没有反应，小赵有些急躁，于是直接打了过去，空气中响起一曲周杰伦的《青花瓷》“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不等歌词唱完，听到了一个略带怨气的温柔女声回话：“喂，刚才面试不能看手机，有事吗？”

小赵平息一下说：“没事亲爱的，就是想你了。”

“工作的事情不顺利吗？”

“送外卖的工作都找不到，更别说其他工作啦，我觉得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我们这种大学生，早知今日就不上大学了”

“不上学我们能认识吗？傻瓜！再找找看，我这边幸亏有我爸，要不然连面试的机会也没有”

小赵突然意识到有个有能力的老爸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祝你好运，我再转转，先挂了”小赵用力地握了握手机，深叹一声走向了人群。

夜幕再次降临，满眼都是别人的灯火阑珊，城市越大，让人越孤独，小赵的手机突然想起，一看是妈妈打来的，心中瞬间欣慰许多，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儿啊，怎么样啦，不是说找工作嘛，找到了吗？”

“还没有，应该很快。”

“是不是不好找，还有钱吗？”

小赵粗略想了一下这两天的开支和仅剩的一百多，想问妈妈要钱，可欲言又止，挠了挠头说：“妈，我还有钱，不用担心。”

手机里突然传出男人的声音说：“没钱就跟你妈说，可别受制（委屈）了，工作慢慢找，实在不行就回来，我给你找个工作试试。”

“你能找啥好工作，还不是受苦。”

“受苦也得找对人，要不然苦也没处受。”

“别说了，俺儿好赖是大学生，别动不动就说受苦，儿啊，别听你爸的，你好好找吧。”

“知道了妈，挂了哈！“

父母的关心，现实的无奈，让小赵有些哽咽，随即问了几个同学的近况，有的回老家，有的投靠亲戚，有个别的找到了工作但不太理想，看来，城市虽大不一定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太阳不会失约，明媚的阳光照进小赵狭小杂乱的房间，今天他没有早起，也许是因为昨夜失眠，也许是因为闹钟的关闭，路上已经车水马龙，汽车的引擎声穿透了他密封不好的窗户，其实小赵已经醒来，或许就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睁眼，不想看见这繁杂的世界， 不想看见这个美丽又冷漠的城市，曾经在学校宿舍里浑浑噩噩玩游戏的日子已经远去了，现实远没有游戏好玩，工作没有着落，钱也要花光了，人在他乡的无助感再一次涌上心头，无奈之下他给妈妈发了微信，说想回家了，妈妈当然开心，让他尽快回来，并转了五百块钱，知子莫若母，小赵看着五百转账迟迟没有点，眼睛也越来越模糊。

平时常坐高铁的大学生，第一次选择了绿皮火车，虽然很慢，但是很便宜，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小赵仿佛明白了窘迫一词的含义。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漫长旅程，他回到了家乡的县城，想起火车上那些穿着朴素的人，仿佛自己与他们的距离并不遥远，自己就是一个凡人。自己的身份，对得起火车票价，对得起火车的速度。火车站到家里还得坐一趟公交，下午六点多公交车终于停到村口，小赵拿着行李径直走向家的方向，村口牌楼两侧坐着几个老人，看着有人进村就开始议论，等他走过来就主动搭话：“这不是老赵家的大学生吗，这是回来啦？”小赵象征性的打了下招呼就急忙向家赶，无暇顾及身后的议论。

小赵的家是父母结婚前由祖父主持盖起来的四间普通平房，和现在一样那时的房子也是结婚的必备条件，祖父曾是村里有名的瓦工，热心肠，村里人都敬重他，盖房子的时候都是村民们自觉帮忙，所以没有费太多的劲。两米深的歇厦东侧下面又外接出两米封闭起来的一间是厨房，农村虽已不用柴火灶，但墙角的灶台一直没有拆除，小赵前脚还未入大门，一股浓浓的饭香已扑面而来，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更何况是妈妈的味道，通过橱窗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在炒菜，些许油烟漂浮不定穿过纱窗飘向院里，风毫不客气的卷走了香气，久别重逢的喜悦与闻到饭香后的饥饿交织在一起，让他急切的冲进厨房，“妈，我回来了！”

妇人转身一看，欣喜立现并关心地问：“儿子回来啦，快先坐下歇会，收到你的信息我就赶紧做饭，这不快好了，还是有点晚了。”母亲显然有些自责。

“妈，不晚，我爸还不回来吗？”小赵开心的看着母亲，又扫视了一圈。

母亲后仰着躲避油烟身体说：“你爸也快，儿啊，那些都是给你准备的，饿了先吃，别管他。”又指了指餐桌，桌上摆着两盘冒着热气的菜。

小赵跨到桌前来不及坐下，抄起筷子就先吃了几口，“好吃好吃，我妈做的饭就是香！”母子情深，互诉思情，这种场景好长时间都没有过了。

他们说话中，一辆半旧不新的电动单车驶入院中，后座驾上挂着一个满是灰尘的帆布包，一个身着迷彩头戴安全帽，皮肤黝黑嘴里叼烟的男人驻车停驾，母亲习惯性的瞟过橱窗说：“你爸回来了。”小赵急切的把一大块青椒炒鸡蛋塞到嘴巴，左手捧着下巴生怕嘴巴之外的部分掉下来，嘟囔着喊了一声“爸，回来了。”

老赵径直走向厨房，撩帘而入，看到儿子鼓鼓囊囊的油嘴唇责笑说：“长不大的孩，就不知道路上班吃一点。”小赵笑笑。

母亲招呼说：“到齐了，开饭吧。”

老赵脱衣净手，顺便提上窗台上扣了个酒盅的半瓶酒，看了一眼小赵说：“在外面没少喝吧，来喝点？”

小赵有点不好意思，这是父亲第一次邀请自己喝酒，说：“同学们混起来就喝点，喝不多。”

老赵咧嘴笑了一下说：“行，老婆子再拿个酒盅。”

母亲斜眼看着老赵说：“正经的不教，父子俩有什么好喝的？”

小赵笑着插话：“妈，今天我就陪我爸喝点，没事，多不了，您放心！”

母亲无奈地递过来一个小酒杯，小赵双手接着放于桌上，老赵拧开瓶盖，一手执瓶一手把盅，一股清泉顺势而下落入盅内，瞬时间酒香四溢，小赵看着逐渐满起的酒杯深咽了一口口水，嘴里说着：“爸，够了够了…”

老赵倒酒胸有成竹，直至酒满将溢时收瓶止流，实在是恰到好处，小赵双手捧杯不敢怠慢，杯底落桌才松下精神，老赵如法炮制给自己也倒满，嘴里说着：“你要不要再垫点再喝？”

“我刚才已经吃了不少啦，来，爸，我敬您！”

“好，走一个，干啦！”杯酒下肚，老赵拿起筷子夹菜，小赵也大快朵颐起来，母亲看着父子俩把酒言欢的样子开心的笑着，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

老赵问儿子：“工作找到了吗？”

小赵举着筷子在空中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夹菜说：“不好找，要是能找到工作今天就不回家来了，大家都在找工作。”

老赵略有所思说到：“工作是不好找，但肯定是有，多半是因为你们年轻人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哪有那么多好工作等着你们。”

“我找了很多公司，人家都不要人，我也没办法。”

“像你们这种普通大学生，大公司不能用，小公司不想用，学历不足经验又不够，只会享受不能承受，难搞。”老赵摇摇头，又干了一杯。

“爸，你说我该怎么办？”

“想听实话吗？”

“那当然，我又不是不知道好赖。”

老赵说话间又倒满了一杯，语重心长的说：“要我说你就先干我这种工作，虽然苦点，但竞争性小，没有哪个大学生愿意干，我这把年纪的还在坚持，再年轻人就很少啦，后继无人呀。我年轻的时候看不起你爷爷那泥瓦工，总想另辟蹊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了些其他的都没干成，说做买卖吧没本钱更没那本事，最后还是跟着你爷吃了一辈子泥匠的饭，也算是传承吧，这不照样养活你们长大成人嘛。”

“爸，我知道您什么意思，可是年代不同了，你那些工作都是没落行业啦！”

老赵举杯，小赵呼应，父子俩一口干下，这回小赵给父亲倒满，又给自己添上，老赵夹了一口菜送到嘴里边嚼边说：“只有没落的人，没有没落的事。只要你够勤快，肯研究就不怕没事做，无非是现在科技进步了，许多工种不用人啦，但操作机器，维修保养还得人来做，更得懂行的人来做，我们支模型同样是打卡子，我打的卡子点正不跑偏，出来的水泥框架精准度就高，只要他们设计的没问题就没问题，有的人就不行，所以我的工资就比其他人高几百块，你小子上学就不至于受穷挨饿。”

小赵看父亲从怀疑的眼神逐渐变成了崇拜的眼神，主动举起杯来再敬父亲，父子二人再干一杯，酒瓶见底，好不痛快。老赵也露出得意的微笑，趁着酒兴正浓继续说到：“同样钉钉子，我钉的就牢，不好撬，别人的就松，你知道为啥？”

小赵看着父亲神秘的表情，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疑惑的说：“你用的钉子比人家的多？”

老赵一摆手，随即伸出右手掌心向下伸直指头微微一收，笑着说：“你看这像啥？”

“看不出，要说像感觉像个鸡爪子。”小赵说了又有点后悔，仿佛对父亲的冒犯。

“对，就是鸡爪子，我钉钉子不是垂直钉，而是外八字型，朝不同的方向，这样就不容易开，我这工作可是人命关天。”

小赵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位满脸沧桑父亲，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尽然有这么多智慧，就这样父子俩开心地聊了一个下午。

老赵看着儿子有兴趣，趁热打铁接着说：“儿啊，无论什么行业都有好的不好的，只要你用心就能成功，咱们不求大富大贵，一年四季平平安安，能养家糊口就成。你老子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文化，但给你找个我这样的工作可不是难事，你要是想试试我明天找我们老板，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此时母亲也料理完家务过来了，听老赵说的头头是道，就劝儿子说：“要不你听你爸一回，先试试，不成的话再说，你要是真的在外地打工，我们还担心呢。”

小赵被父亲的朴实和真诚打动了，决定步父亲的后尘，进军建筑行业，之后小赵怀着忐忑的心情给女友发了信息“亲爱的，我计划在老家找工作，等有机会再出去。”

“好，有了具体的工作及时告我，你不会是去当农民工吧？”

小赵看着消息，迟迟没有回复，沉默了许久回了一个“”

经过父亲的引荐，小赵顺利进入了父亲所在的建筑公司，以小学徒工的身份与父亲在同一个岗位工作，父亲亲自带他，把这些年积累的经验倾囊相授，再加上小赵有大学文化知识，很快成了公司公认的“大学生农民工程师”，比老赵还优秀。

长期以来小赵都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女友自己的具体工作，今天女友又发来消息要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小赵以公司开会为由拒绝了女友的要求，直到晚上，女友又打电话催问，小赵吞吞却吐吐言不由衷，父亲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们的聊天默不作声，一会小赵从房间出来后父亲叫住他说：“儿啊，做人要诚实，我要是你就实话实说，人家愿意就继续处，不愿意就尽早分开，别耽误人家。”

小赵为难的说：“爸，我怕她看不上我们这种职业，就算她同意，她父母也未必同意。”

老赵从容地说：“不喜欢不是因为职业不好，而是因为你还没有成为行业里的行家里手。任何事情，任何行业都得发展对吧，但发展的前提是得有人做，得先让这件事传承下去，做的过程中再研究发展，就像你现在就比我强，这就是在传承中发展，咱们这些工作虽然很平凡，比不上什么国家什么非遗，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刚需呀，必须得有接班人，就像那个农民种地一样，无论到了什么年代都得有人种，不种地就会饿死人的。”

小赵看着父亲，就像是看到了一座宏伟大山，他如实告诉了女友自己的工作，女友调侃他说他们家还真是瓦工传三代，不过愿意等他，等他更优秀的那一天。

经过两年多的历练，小赵从一名学徒工蜕变成了公司项目副经理，也许是因为他的能力，也许是因为他的大学文凭，总之，他开启了新的人生，薪酬也远超了自己的父亲，并准备分期在城里买个楼房，等待“笑娘子”的到来。

作者简介

辛宪晶，介休市连福人，经商，文哲学爱好者，介休作协会员，介休一粒真盐仁爱社发起人。

来源：知彼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