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每年农历五月五日为传统的端阳节，亦称端午节。此日，中华大地都要举行隆重的节庆活动，乃至周边一些受中华文化影响的国家也有庆祝仪式。
端午节“撇雀”
——业经消失的天水节俗
撰文/张广成
每年农历五月五日为传统的端阳节，亦称端午节。此日，中华大地都要举行隆重的节庆活动，乃至周边一些受中华文化影响的国家也有庆祝仪式。
当然，由于地域、民俗的差异，节庆活动的内容和形式亦有同有异。早年，天水城区每逢此节，天色未亮，贩卖艾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打破了黎明的寂静。“麻明”(天色朦朦亮)市民每家总有人们扶老携幼去郊外、一般是城南的“柳荫村” (即今人民公园)沿耤(方音读若xi )河一带去踏青，民俗曰“摆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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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时，人们顺便还要折一些“柳梢”(柳枝)，卖一些艾蒿。柳梢(柳枝)，插于室外的门眉或窗框，以作驱疫避邪，获得安康吉祥。艾蒿，或与柳同插、或放置室内窗台，阴干保存。据说此日艾蒿药性极佳，搁置日久为陈艾，可用于灸病疗疾，功效非同一般。
其日还有穿新衣、带荷包(香包)、绑“手綰”(五色丝线带、“綰”方音读作kuan)、额头和耳廓塗摸雄黄、吃粽子或粽糕等等习俗，不一一繁叙。
唯有“撇雀”(雀，读音作qiao、如“巧”音)的习俗，于今已很少见到。此处，“雀”指的是幼鸟麻雀，“撇”有抛掷、更有显示驯养技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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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雀”就是驯养者把豢养的麻雀抛掷到房子屋顶、树上或高处，然后口中发出呼唤信号，麻雀依然飞回到驯养主人作出的“架”型手上、或肩头上。如此反复多次抛掷，抛掷落点越远越高，听从主人口令能被唤回，越能显示主人驯养技艺的高超。
实际上“撇雀”是一项民间青少年(也有成年人)的娱乐活动。
从雏鸟(雀)的获取、哺育直到驯养成为一只能够把玩表演的“撇鸟”，是有一个过程，既需要时间也付出一番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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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掏“雀”
获取刚出壳没几天的麻雀雏(婴)鸟，叫掏“雀”。春末时分，麻雀筑窝孵雏，正是掏“雀”之机。昔日民居多为土木结构的屋舍，房檐和墙体椽头的空隙常为麻雀筑窝之处。
因为木梯很少，青少年一般都是架人梯，俗称“搭肩肩”或“搭尖尖”，去雀窝掏雏雀。有时很扫兴，手伸进椽檐缝隙，经打扰会溜出一条“长虫” (蛇)来，虽然大都是无毒蛇，虚惊一场。显然是蛇占雀巢，雏雀或雀蛋早就被蛇吃掉了，故一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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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哺育雏雀
掏得的雏雀一般是刚破壳没几天的婴雏，浑身红几几的，只有稀疏可数的几根胎毛，天水方言叫“精素胎”，看起来很疙瘆得慌( 方言“例娃人” )的 。幼婴雏雀站不起来，只能摆动与自己身驱不成比例的大脑袋发出嘤嘤喞喞叫声。所以，对幼婴雏雀的哺育要特别操心。
一是準备一个木质或纸质的盒子，舖填一些棉花，要有盖子，要保温，留有逢隙或小孔，便于通气，这就是幼婴雏雀的栖居巢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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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喂食。食料主要是炒熟的蚕豆，方言叫“大豌豆”。养鸟者将蚕豆先在嘴里嚼成糊状，小心翼翼的掰开幼婴雏雀的鸟喙，适量的填喂，每天数次。
三是防意外伤害。那时居家多老鼠，故多有养猫防鼠的。猫会将雏雀作为猎物的，老鼠也会咬死雏雀的。所以，对雏雀安全的保障格外操心，即便此后雏雀养成可以“撇”弄把玩的幼雀，防范始终毫不能懈怠，否则会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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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训练幼雀
经过多日的护养，婴幼雀已变成幼雏雀，浑身羽毛逐渐丰满，已能站立活动，嘴角有黄色斑痕，所以人们称曰“黄嘴鸦(伢)”。
“黄嘴鸦(伢)”很有灵性，见了养主会抬着头、张开小嘴发出唧唧叫声，不停的煽动双翅(方言叫翎膀)扑扑楞楞，象小孩撒娇似的，向养主表示“亲近”，亦为索求食物。
此时喂食，已无需掰嘴填喂，而是让“黄嘴鸦(伢)”站在养主用手搭作的“手架”上，所谓“手架”，就是伸出手掌，手心向内，手背朝外，手势近似于秦汉揖礼状。“黄嘴鸦(伢)”一定要站在食指的指侧楞上，绝不能平伸手掌掌心向上，据说幼雀落在掌心，会伤害幼雀的脚爪，民间叫做“烧爪” (爪，方音读zao,如早声) 。养主将嚼好的糊状蚕豆顶在舌尖上，伸出舌头，让“黄嘴鸦(伢)”自己餐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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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是训练“撇雀”的开始。先是，一只手作“手架”喂食，略隔数日，幼雀渐长，则在喂食前，以两手作“手架”上下或前后不断移动，幼雀为吃到食物，会反复飞到离舌尖近的手架上，民间叫做“换架” 。至于两手“手架” 移动的频率或距离，可根据幼雀的适应情况日渐加大。
继而，因养主“手架”活动的范围毕竟有限，则喂食时可将幼雀放置在桌子或窗台上，养主站在较远的地方，两手摆着“手架”样，嘴里发出“噗噗、噗噗”的呼唤声，再在舌尖上顶出食物，不断反复，幼雀就会飞到“手架”上来，养主就可喂牠一口食物以作“鼓励”，再把幼雀放回原处，如此反复多次训练。此训练姑称之为“室内初级” 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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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就要进行室外演练。先是选择低矮的房屋或树木，先院内后院外，把幼鸟“撇” (抛掷)到上面，养主以喂食为诱饵，不断发出“噗噗、噗噗”的呼唤声，幼雀就会飞到养主摆着的手架上。
如此反复，经过几天的适应后，再向高大的房屋或树木“撇”(抛掷)，训练方法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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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撇雀”抛掷到室外高处训练时，往往会飞来一群成年麻雀落在旁边，扯着嗓子，吱吱喳喳叫声不停，似乎在指责人们诱拐了牠们的同类，似乎又呼唤“撇雀”立即归群同返山林，天水本地把这景况叫做“雀骂舌”。
也有“撇雀”被雀群裹挟飞走，而训养有素的“撇雀”是不会离开主家的。最危险的是突然窜出一条野猫叼走“撇雀”，对于养家是十分咀喪的事。
几经多日，如不出意外(幼雀被成雀裹挟飞走或被野猫叼走)，一只训练有素的“撇雀” (雀、读qiao,巧声)就算基本驯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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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展示“撇雀”
要验证最终的成功，却要等到端阳节一见分晓了。这一天，各路养主带着自己驯养成功的“撇雀”，在节日人群麕集、少长咸至的“柳荫村” (今人民公园一带)，自发的进行“撇雀”展示活动。
养主各自选点抛掷自己的“撇雀”，周围也总有各自的以邻里为主的几多小“粉丝”在助兴，喜看“撇雀” 的观众驻足围成了圈。当“撇雀” 被“撇” (抛掷)到树梢上，被养主唤回，会有观众欢呼；继有“撇雀”“撇”到较高的树梢被唤回，亦是较多欢呼；更有“撇雀”“撇”到更高的树梢被唤回，更引得众多欢呼，……如此相延不断的“撇雀”，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气氛浓郁，娱乐激情泱泱。终有落点最远最高，养主呼唤时间最短而返回的，就是众多“撇雀”中脱颖而出的冠军“撇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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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比赛”都是自发的，没有组织主办者，裁判就是围观的群众，既无奖品，也不排名次。“胜者”养主，虽被称赞，略有成就而喜色，但无洋洋得意的凌人之气；“落后”养主，亦曾获欢呼声，失落之意稍纵即逝，亦无一蹶不振的失态流露。
胜、败养主更无互相间的失色相向或恶语相加，却有彼此道贺、相互交流“撇雀”窍门的场景。如此，不啻基于同趣相惜、节日共庆共乐和重在参与的同一愿望，无论胜败都有精心付出而终得人雀相依的成就感，与众同乐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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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质上“撇雀”这一民俗活动在某种层面，彰显了人与自然万物共存的理念，展现了一段人雀和谐相处、亲近共享的美好原生态时光。“撇雀”长为成雀后，大都一“撇”而不返，回归自然，终栖山林。
从人对幼雏雀的精心哺育，到幼雀与人建立了难以割捨的亲密；目睹憨态可掬的“撇雀”扑楞着双翅“吱吱”的叫着与养主互动，一幅小鸟依人的情景触人心扉。这一民俗活动虽早已消失了，每每忆及，却别有一番滋味湧上心头，油然会穿越一段倐然心怦的尘封岁月，无端撩拨而萌生一缕不可铭状的淡淡“乡愁”。
2025年5月28日于古城天水
来源：付伯平V满江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