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透过器物的骨相,我们往往能窥见人的风骨——那份潜藏在血脉中的精神气度,恰如器物的形制纹理,历经时光淘洗而愈发清晰。
器物与人类的缘分,从泥土捏制的第一只陶罐开始,便已埋下深刻的羁绊。
那些静默的器物,不仅是生活的工具,更承载着岁月的印记与文明的密码。
而透过器物的骨相,我们往往能窥见人的风骨——那份潜藏在血脉中的精神气度,恰如器物的形制纹理,历经时光淘洗而愈发清晰。
壹
器物之骨:文明的刻度
良渚的玉琮,外方内圆的形制藏着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
当先民将坚硬的玉料打磨成规整的柱状,每一道弧线都凝结着对天地秩序的敬畏。
这让我想起《考工记》里"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的古训,器物的骨相从来不是随意为之,而是文明意志的物质投射。
就像商周的青铜鼎,厚重的器身铸满饕餮纹,那些狰狞的兽面不仅是装饰,更是王权神授的象征,当鼎足稳稳立于大地,便已在时光中刻下"明尊卑,别贵贱"的礼制刻度。
宋代的瓷器则展现着另一种骨相之美。
汝窑的天青釉,"雨过天青云破处"的淡蓝里,藏着文人"守其淡寂"的精神追求。
不同于唐三彩的浓艳,宋瓷以素净的釉色和简约的造型,将"道法自然"的哲学具象化。
这让我想起苏轼"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雅趣,器物的骨相,原是主人心性的外化,就像竹节做的茶勺,未施雕琢却自有清冽之气。
贰
匠人之心:锤凿间的风骨传承
干将莫邪铸剑的传说里,有"金铁之精不流,夫妻二人断发剪爪投于炉中"的悲壮。
当炉火映红匠人的脸庞,那些飞溅的火星里,藏着手艺人对器物的敬畏。
明代《天工开物》记载的"错锻法",工匠要将铁与熟铁反复折叠锻打,如同千锤百炼人的品性。
就像徽州的木匠,做一张八仙桌要经过"一料二图三刨四凿五打磨"的工序,桌腿的弧度要契合"天圆地方"的理念,抽屉的榫卯不用一根铁钉,却能严丝合缝百年不坏——这不是简单的技艺,而是"器以载道"的信仰。
日本轮岛涂的匠人,要经历十年才能掌握"春庆涂"的秘传。
他们在漆器胎体上层层髹漆,每一层都要等彻底干燥才能继续,如同人生的修行需耐得住寂寞。
我曾见过一位老漆匠,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掉的朱漆,当被问及为何不用化学漆加快工序,他只说:"老祖宗的法子,急不得。"
这让我想起《庄子》里"庖丁解牛"的典故,技艺的极致从来不是效率的堆砌,而是对"道"的坚守。
就像景德镇的制瓷匠人,拉坯时手掌贴着陶泥旋转,那份手感的默契,是机器永远无法复制的温度。
叁
物我相照:用舍间的生命哲学
马未都曾说:"文物是活的,因为它见过人。"
那些被岁月摩挲的器物,往往刻着主人的故事。李清照的青铜镜,照过"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愁容;陆游的砚台,吸过"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墨汁。
当我们抚摸这些器物的骨相,其实是在与前人进行精神的对话。
就像故宫博物院里那张黄花梨圈椅,椅背的曲线恰好贴合人体脊柱,扶手上的包浆是百年间无数手掌留下的痕迹——这不是冰冷的木头,而是一代代人坐出来的生活智慧。
《菜根谭》有言:"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器物的用舍之道,恰如人生的进退之姿。明代文震亨在《长物志》里讲"石令人古,水令人远",案头的一块英石,不必刻意雕琢,自有丘壑之态;文人的书房,器物不在多而在精,一张琴、一卷书,便能映照心境。
就像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他手中的那只陶杯,或许粗陋,却盛着"心远地自偏"的豁达。
器物的骨相,最终要与主人的风骨相映成趣,方能成就"物我两忘"的境界。
就像苏州的园林设计师,在现代建筑中融入"移步换景"的古法,让钢筋水泥也有了"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意境——器物的骨相可以与时俱进,但那份对"道"的追寻,始终是人类文明的精神脊梁。
站在博物馆的展厅里,看着那些穿越时空的器物,忽然明白:鼎彝的庄严里,藏着先民对秩序的敬畏;玉器的温润中,含着君子对德行的追求;陶俑的质朴间,映着凡人对生活的热忱。
而人亦是天地间的"器物",我们的风骨,何尝不是岁月打磨出的"骨相"?
就像苏轼在黄州赤壁,以"竹杖芒鞋轻胜马"的豁达,将人生的坎坷锻造成精神的丰碑;就像文天祥在狱中,以"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决绝,让血肉之躯化作不朽的风骨。
器物无言,却道尽千年文明的兴衰;人若有骨,自能在浮沉世相中坚守本心。
当我们抚摸器物的纹路,其实是在触摸文明的脉络;当我们锤炼自身的风骨,亦是在续写人类的精神史诗。
或许这便是"器物有骨相,人有风骨"的深意:在物我相看中,看见天地的秩序,也看见生命的尊严。
来源:金鱼涂涂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