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京城的秋阳斜斜地照在天坛医院的廊柱上，映得那朱红漆色愈发深沉。张俊廷的诊室在三楼拐角处，门楣上挂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头 “神经外科” 四个字写得端端正正，倒像是哪家私塾的匾额。推开门，一股子消毒水混着旧报纸的气息扑面而来，靠墙立着一排阅片灯，此刻正亮着几幅黑
北京城的秋阳斜斜地照在天坛医院的廊柱上，映得那朱红漆色愈发深沉。张俊廷的诊室在三楼拐角处，门楣上挂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头 “神经外科” 四个字写得端端正正，倒像是哪家私塾的匾额。推开门，一股子消毒水混着旧报纸的气息扑面而来，靠墙立着一排阅片灯，此刻正亮着几幅黑白片子，上头影影绰绰的脑组织纹路，倒像是老树根在雪地里投下的影子。
“张大夫，您可得救救我儿子！” 说话的是个云南来的妇人，手里攥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头装着二十多份 CT 片子。张俊廷接过片子，对着灯光一张张细看，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您看这儿，” 他用铅笔尖轻点着片子，“这瘤子长得像块吸饱水的海绵，把脑干都挤歪了。” 妇人听得直掉泪，张俊廷却笑了：“您别慌，我给您打个比方。这脑子就像座楼，肿瘤堵了楼道，咱们得想法子把它挪开，还不能碰坏了楼梯扶手。”
诊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三个小时接诊了二十七位患者，几乎每个人都要问一句：“您能亲自给我做手术吗？” 张俊廷总是不疾不徐地应着：“您先坐着，哪儿不舒服？” 同事塞给他的巧克力还在办公桌上，被病历和片子挤得变了形。有位老太太颤巍巍地递上一篮子自家晒的柿饼，张俊廷忙不迭摆手：“您这心意我领了，可医院有规矩，您留着给孙子吃。” 老太太眼眶一红：“张大夫，您是菩萨转世吧？”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张俊廷的白大褂被汗水浸透了大半。显微镜下，那团血管网织细胞瘤像团乱麻，与脑干粘连得难解难分。“镊子。” 他轻声道，助手递上器械时，他的手稳得像老木匠握凿子。刀刃在血管间游走，忽而如游丝般轻颤，忽而似刻刀般精准。这台手术一做就是十三个小时，当肿瘤完整剥离的那一刻，张俊廷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
术后查房时，那个云南小伙子正靠在床头喝粥。“妈 ——” 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妇人当场就跪了下来。张俊廷忙扶住她：“快起来，这是我们该做的。” 小伙子的父亲掏出皱巴巴的烟盒，非要敬烟，张俊廷笑着推开：“您留着抽，我戒了三十年了。” 转身时，他悄悄抹了把眼角。
门诊室的暖气片嗡嗡作响，张俊廷正给一位焦虑的患者解释病情。“您看这片子，” 他用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楼房，“肿瘤就像楼道里堆的杂物，现在堵得水泄不通。咱们得慢慢搬，急不得。” 患者看着纸上的涂鸦，噗嗤笑了：“张大夫，您这画功可真不咋地。” 张俊廷也笑：“我这是抽象派，您凑合着看。”
有位患者体检查出个小肿瘤，吓得吃不下饭。张俊廷翻着片子说：“您这瘤子就像树上的小果子，长了几十年都没熟透，您非得现在摘下来？万一碰着树枝，得不偿失啊。” 患者摸着后脑勺：“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 张俊廷收起片子：“定期复查，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还长着呢。”
张俊廷的办公室里，摆着几柄磨得发亮的手术刀。他常说：“外科医生的手，得稳如磐石，灵似游龙。” 每天清晨五点，他就在医院的健身房里锻炼，俯卧撑、杠铃深蹲，雷打不动。有回急诊手术，他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第五天，就打着腹带进了手术室。助手们看着他渗血的伤口，眼眶都红了，他却笑道：“这点疼算什么，当年我师父王忠诚院士做手术，连续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
他创新的乙状窦前入路双骨瓣开颅法，被同行称为 “神来之笔”。有位德国专家观摩手术后惊叹：“这哪里是手术，分明是在瓷器上雕花！” 张俊廷却摆摆手：“我不过是个手艺人，雕的不是花，是人命。”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张俊廷正在给学生们讲解手术图谱。“看这里，” 他用红笔圈出脑干区域，“这是生命中枢，动刀时得像绣花一样精细。” 学生们屏住呼吸，看着他笔下的血管神经，仿佛在欣赏一幅工笔画。
他培养的三十多名学生，如今都成了各地神经外科的骨干。有位学生在江西抚州开了工作室，张俊廷特意寄去一套自制的手术器械：“记住，咱们这行，得对得起患者的信任。” 学生握着器械， tears welled up in his eyes.
夕阳的余晖洒在诊室的窗台上，张俊廷收拾着桌上的病历。窗外的老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他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目光落在墙上的锦旗上。那些锦旗颜色各异，字体不一，但都写着同一个意思：“妙手回春”。
张俊廷笑了笑，关上灯。走廊里，患者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知道，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但他愿意这样一直站在手术台前，用手中的手术刀，为那些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劈开一条希望之路。
这就是张俊廷，一位在颅底脑干禁区里耕耘了四十年的医者。他用精湛的医术、温暖的话语和坚定的信念，诠释着什么是大医精诚。正如他常说的：“做手术不能单纯考虑肿瘤拿得干不干净，更要让患者活得有尊严，有质量。” 这句话，就像他手中的手术刀一样，锋利而温暖，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患者的心里。
来源：医学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