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故乡在陕西乾县南乡杨安村,距县城七公里,属大羊镇辖区。父母留下的承包地仍在老家,每年夏秋两季我都要回去收麦种秋。今年提前一月返乡,想在收麦时找回当年当农民的感觉。村正街那棵400年的老槐树,见证了麦收季的变迁。
【散文】文/马文廷:又是一年收割季,机械轰鸣收麦忙
我的故乡在陕西乾县南乡杨安村,距县城七公里,属大羊镇辖区。父母留下的承包地仍在老家,每年夏秋两季我都要回去收麦种秋。今年提前一月返乡,想在收麦时找回当年当农民的感觉。村正街那棵400年的老槐树,见证了麦收季的变迁。
五月的阳光洒在麦田上,金黄的麦浪翻涌,撞碎了老槐树斑驳的树影。75岁的戈德福蹲在田埂边,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麦穗,远处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隐隐传来。三十年前,他也是这样蹲在这里,只是那时手里攥着生锈的镰刀,腰间别着磨刀石,镰刃与麦秆的摩擦声是麦收季唯一的“背景音乐”。
弯腰割麦的时代,早已结束了。
三十年前,我在县城工作,每年三夏大忙,全家都要回村帮父母收麦。天未亮,全家老小便下地,腰弯得像煮熟的虾米。1990年代的麦收场景历历在目:镰刀起落,麦芒扎进胳膊,汗珠子摔在土里能砸出坑。孩子们不会割麦,只能用架子车拉麦捆。三亩多地,我和老伴要收两天才能割完。那时村里的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麦收季总要叫他们回来,三夏要忙一个多月。
如今,戈德福的儿子戈小军开着自家的收割机,从自家地头碾过,再跨村作业。全村三台收割机,三五天便收完全村的麦子。老槐树下歇晌的老人们打趣:“现在麦客都成了‘铁麦客’,机器一响,麦粒归仓!”
无人机低语,数据种田的时代来了。
村东头的麦田里,无人机操作员石娟正操控设备给早玉米苗喷洒叶面肥。她是村里第一个考取无人机驾驶证的“90后”。去年,她返乡成立农业服务队,用手机接单、用无人机作业,连最固执的王老汉都服了气——“无人机喷洒的麦田,亩产比往年高了80多斤”。他说:“以前看天、看地、看脸色,现在看屏幕、看数据、看导航。”石娟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土壤湿度、麦粒饱满度的实时曲线。
过去,麦收后要晾晒、碾场或脱粒,如今打谷场已不复存在,家家门前都有水泥地,晒粮方便。有一家包地户,收割机直接将麦粒送进烘干塔,烘干后立刻装车卖出。戈小军的媳妇王芳把直播间搬到打谷场,背景是“杨安村优质小麦基地”的牌子,手里捧着刚脱壳的麦粒:“家人们看,咱这麦子磨的面粉,蒸馍香甜有嚼劲!”去年,她通过直播卖出20吨面粉,客单价是粮贩子的两倍。
合作社成立,三夏大忙变轻松。
现在,村里几户人家正商量成立农机合作社,从“单打独斗”到“抱团致富”。全村三个自然组,三台收割机、两千多亩麦田,四五天便收割完毕。前有收割机,后有条播机种玉米,三夏大忙也用不了几天。更重要的是,外出打工的青壮年不用回家,留守的人就能完成三夏任务。过去三夏是“虎口夺食”,现在是机器干活,农民数钱过夏。
麦香里的乡愁,从逃离到扎根。
麦收季的夜晚,杨安村的灯火比往常更亮,大街小巷装上了新能源路灯,晚上8点准时亮起。新一代农民用科技重写了麦收叙事,也悄然改变着村庄的命运。
戈德福的老屋门前,停着儿子的皮卡车和孙女的电动车。孙女戈悦在县城读职高,周末回家学开无人机:“爷爷,等我毕业了,咱家的地用5G种!”老伴刘桂兰端出油泼面,麦香混着辣子香飘满院子。曾经破败的村小学改造成了农机培训中心,墙上的标语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变成了“学技术,兴乡村”。
务农人,从活着到活好。
村南头的试验田里,70岁的农技员石文昌正在教年轻人识别条锈病。他是村里唯一还坚持用“老办法”种地的人——不用化肥,只施羊粪;不用除草剂,全靠人工拔草。“机器能收麦,但种好麦还得靠人。”他说这话时,无人机正从头顶掠过,惊起一群麻雀。麦浪深处,传统与现代正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共生。
老槐树下的石碾沉默了,打谷场上的欢笑转移到了直播间,麦客的镰刀成了民俗馆的展品。然而,当无人机掠过麦田,当烘干塔吐出金黄的麦粒,当年轻人开始谈论“农业大数据”,我们终于懂得:麦收从未远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让土地继续讲述关于生存、尊严与希望的故事。
2025年6月4日于农村老家。
马文迋,中共党员,大学本科文凭;文博系列副研究馆员;曾任乾县文物旅游局副局长、局长、乾陵博物馆副館长,乾陵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乾陵博物馆党委书记、乾陵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等职。2008年调入陕西省文物保护研究院工作,任调研员,享受处级待遇。2010年退休后在家养闲,偶有所感,写成文字,聊以自娱。
来源:8854690142176碧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