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21年，意大利的军事理论家杜黑撰写的《制空权》一书横空出世，当即在西方列强中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他推崇的轰炸机决胜论，更是把后来的英国和法国吓得不轻——因为纳粹德国真的在30年代组建了一支各方面都领先于欧洲国家的战术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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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扔传单，明天丢炸弹

1921年，意大利的军事理论家杜黑撰写的《制空权》一书横空出世，当即在西方列强中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他推崇的轰炸机决胜论，更是把后来的英国和法国吓得不轻——因为纳粹德国真的在30年代组建了一支各方面都领先于欧洲国家的战术空军。

在1939年欧洲战争爆发前夕，德国空军在研发出的技术装备方面已超过了自己的敌人（只有英国的“喷火”战斗机是个例外）。直接同德国对抗的英国和法国政府被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吓得魂不附体：

“当战争爆发后，没过两天，成百上千架德国轰炸机遮天蔽日地飞过伦敦和巴黎上空，扔下密集的毒气弹，成千上万的英法市民像苍蝇一样成堆地倒毙在路边。。。”

直到今天人们都无法理解，既然两国政府已经打算采取行动来遏制希特勒的侵略野心了，为什么还要编造这种科幻恐怖故事来试图摧毁自己的民众的士气呢？

柏林的街道上方覆盖了伪装网。

在编故事吓唬老百姓这种事情上，纳粹德国政府干得更早，但和英法两国不同，德国政府是打算借机对全国民众进行最为系统的防空训练。

早在1933年6月，柏林的早报就刊登了一条令人惊悚的消息：有几架神秘的外国轰炸机在柏林上空投放了反德的传单，同时还在市中心鲜花盛开的花园里发现了埋在土里的炸弹——实际上，新闻是德国空军自己编的， 炸弹是防空协会的几个人埋的——但是效果达到了，德国人一方面“认识到”非武装的国度是多么脆弱，另一方面也激发了民众新一轮的报名参加空军和捐赠的热情。

德国官方用醒目的标题警告民众：“今天扔的是传单，明天落下来的可就是炸弹了！”诸如此类的恐吓伎俩，再加上遍及全国的无数次防空演练，德国成功地在未来的6年里，建立起了世界上最完善和全面的一套民间防空体系：

几乎所有的城市居民都加入了防空同盟会，救火和搭建防空掩体的技能被普及，家庭主妇们学会了如何用黑布或者厚纸片挡住灯光，用胶带粘住窗玻璃。连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学会了如何正确佩戴和使用防毒面具，而年轻的妈妈们也学会了如何给婴儿或是幼童佩戴防毒气囊（如下图）。

到了战争爆发前夕，整个德国已经做好了准备，所有人都敢于正面应对恐怖的空袭。多达1300万人的志愿者将在上万名防空系统官兵的指挥下，应对迟早会落下来英国炸弹。

战争爆发后的那个寒冷的冬天格外难熬，副食品短缺，因为缺乏足够的火车，开采出来的煤炭如山一般地堆积在各个煤矿里。至于西线，德国和英法盟国的士兵们互相用高音喇叭对骂，给诡异的“静坐战争”增添了一分不那么正经的色彩。

就在德国国内，老百姓们四处传播着一个“谣言”：德国将很快进攻西欧各国，就如同上一次大战那样，进攻中立的比利时和荷兰，小小的卢森堡也别想逃掉。

1940年春，谣言变成了现实，而现实的战事远比谣言更让人目瞪口呆：在德国军队的放手进攻下，一个又一个的欧洲国家被德国的铁蹄蹂躏并踏进了泥土里，丹麦、挪威、卢森堡、荷兰和比利时，然后就是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法国在6月底投降，只剩下一个损兵折将的英国苦苦抵挡着德国的进攻。

从欧洲被占领地区榨取来的各种原料、成品和食品源源不断地被送到德国，德国人开始高兴地享受起这些战利品，物质上的重新丰裕让德国人民情绪高涨，很多过去曾经抵触纳粹政权的普通人也开始在心理上接受起希特勒的征服计划。

1940年的夏天是一段让德国人头晕目眩的幸福时光：所有人都能找到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每个中产家庭都可以雇佣得起来自波兰的佣人。酒店里人满为患，小酒馆里摆满了来自法国的马爹利和葡萄酒，街头的年轻姑娘 们穿着来自挪威的银狐皮大衣，兴高采烈地逛着琳琅满目的商店。

德国的各个大城市里，只有随处看见的宣传海报还在告诉人们，这仍旧是一个处于战争中的国家。

然后，就在这一年的8月25日，英国的炸弹在柏林炸响了。

1940年8月，英国飞机第一次轰炸柏林后，居民们在围观弹坑。

防守严密的钢铁苍穹

德国首都落下了炸弹——这可真是历史上的第一次。虽然前几次的英国轰炸没有造成多大伤亡和损失，但整个德国的民众仍旧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因为柏林人是真的没有想过，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空军元帅戈林曾经许诺过，不会有一颗炸弹落到德国的领土上，但是幻梦总有被炸醒的那天。

和英国同行相比，德国空军在国土防御方面既不够重视，指挥体系的设置也问题多多：

在战胜波兰后，德国空军把战斗机部队分成了防御和进攻两支力量，防御部队划归到了新成立的空军军区指挥部，这个机构的职责就是依靠高射炮、战斗机和其他防御措施，保卫德国本土和被占领的地区的领空不被入侵。

但是它并不负责全面防空，而是一个地区性防空机构。军区指挥部只负责保护特定地区的目标，也只对该地区的空中防御力量拥有掌控权——说穿了，就是事实上的各扫门前雪。

而这种防卫机制面临的第二个问题，在1942年前尚不明显，但从1943年开始，就逐渐演变成了无法弥补的巨大漏洞：当空中战术支援的重要性超过了防御需求时，大批战斗机部队会被调往前线，执行进攻任务，这样就会导致用于防御作战的战斗机数量严重不足。

于是，在英国轰炸机数次空袭柏林后，坐不住的戈林元帅对这一机构进行了改组，他先是把第三和第四两个空军战区指挥部合并为一个，后来逐步扩大，直到成立德国空军指挥中心，最终演变成了帝国航空队。

德国的秃鹰们没能用轰炸让英国人屈服，从1940年开始，皇家空军开始持续对德进行夜间空袭，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在早先的白昼轰炸行动中，英国佬的轰炸机部队被德国战机打得像野鸭一样“噗噗噗噗”地往下掉。但是夜间轰炸又带来了新的问题——轰炸机部队既找不到航线也找不到目标。

虽然英国人在后来极大地改进了自己的战术、电子设备和装备，但杜黑的理论仍旧在德国的夜空中被打了个粉碎。德国人同样没有在持续轰炸中屈服，从这时开始，一场为了争夺空中优势，所进行的消耗巨大的空中战役拉开了帷幕。

英国人首先打造出了自己的新型轰炸机：四引擎的重型“兰开斯特”轰炸机，这种飞机可以装着6.3吨炸弹（1.4万磅）轻松地在英国和柏林之间飞个来回。但它的弱点同样致命，仅有7300余米的升限（2.4万英尺）让飞机一直处于德国的88mm高射炮的最佳射程里。

而德国空军用来对付英国轰炸机的手段也越来越全面。因为皇家空军轰炸机那缓慢的飞行速度，无法胜任不列颠战役的BF110战斗机摇身一变，成为了合格的重型夜间战斗机。和BF109战斗机相比，BF110装备了更多的20mm机炮，更多的弹药，后来还加装了雷达，可以轻易在黑夜中发现自己的目标。

尽管20mm航炮威力巨大，精确命中18-20发就可以干掉一架“兰开斯特”，打空后还可以让尾炮手在空中用弹夹重新装弹。但这种武器射速和炮弹初速都很低，逼得德国飞行员必须非常靠近轰炸进行精确射击，这样就会把自己暴露在英国飞机的护航火力之下。

1941年春天，德国人在BF110上率先装上了一种革命性的武器系统，单联或双联装的“斜乐曲”倾斜航炮系统，这种安装在战机中部，用一定角度向上射击的航炮让德国飞行员可以躲在英国飞机的下方，安全射击轰炸机毫无防护的底部。

有了这种武器后，那些驾驶夜间战斗机的德国飞行员全都变成了猎杀英国轰炸机的好手。而最负盛名的夜间猎手海因茨•沃尔夫冈•施瑙费尔更是创下了在164次作战中击落121架敌机，其中114架为皇家空军的四引擎重型轰炸机的空前纪录。

到了1942年，德国空军的夜间防御部队变得越来越繁忙，为了提高拦截英国轰炸机的效率，德国人不断加固升级他们的已有防线，而最为坚固的一条防空战线，就是著名的“卡姆胡贝尔”防线。

因为德国空军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支援地面战斗的战术型空军，因此缺乏战略进攻手段的他们只能扩大自己的防线范围和深度，试图发现并层层拦截从各处袭来的英国轰炸机群。法国、比利时和荷兰就是帝国的外围预警线和防线，从丹麦到法国-瑞士边境，英国轰炸机要经过层层探照灯和夜间战斗机的“交叉火力”，许多轰炸机半路就被击落了。

发明这种“交叉火力攻击”的正是约瑟夫•卡姆胡贝尔少将，从1940年7月奉命接管德国的夜间防空后，这位对于美酒美食豪宅要求颇高的指挥官，开始打造出最有效率对抗英国轰炸机的系统防御屏障：

卡姆胡贝尔创造性地将德国本土的探照灯向西移动，在德国的边境线上排列出一条条最宽达32公里的宽阔探照灯带，这些探照灯的操作人员被要求一次只锁定一架飞机，光柱会一直追随这架轰炸机，直到它被击落或是由另外一座探照灯接力过去。

发动攻击的Bf-110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地面高射炮误伤了，而随着后来探照灯由雷达统一控制，这种光柱锁定的效率就更高了。

探照灯仅仅是卡姆胡贝尔防线的一个组成部分，当英国轰炸机摆脱了探照灯带后，他们马上就会迎来由雷达定位的密集高射炮火攻击。1941年后期，当德国空军用新型的可以确定高度的“维尔兹堡”型雷达取代了只能测定方向的“弗雷娜”雷达后，英国轰炸机的损失开始直线上升。

在1941年的较量中，英国人的轰炸虽然频繁，但造成的损害微乎其微——“只不过让德国人厌烦而已”。看起来，德国空军赢得了西线空中攻防战的阶段性胜利，但就在同一年中，德国入侵了苏联，而军事潜力巨大的美国，却在德国没能击败任何一个敌人的时候，突然加入了战争。

空中战争失败的根源

德国空军从一开始，它们的发展路径就和陆海军完全不一样。而飞机生产数量不足以弥补损失的这个问题，直到战争后期才被真正解决。而那些真正可能改变战争结局，需要较长时间的新式武器研发工作，比如可用于实战的喷气式发动机，制导炸弹和空投型鱼雷等，又因为希特勒的干预和破坏限于停滞，结果在整个战争期间，德国空军基本一直停留在了1939年的水平上。

听起来很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的确如此。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力量是主要原因之一，因为在战争爆发时，德国空军全方面的超过了自己的欧洲对手，以至于希特勒和戈林都觉得这种优势能够保持很久——并且一定可以保持到战争结束。

尤其是1940年6月前，德国空军在战场上的完美表现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来自天空中的支援和攻击，对德国陆军迅速和顺利地取得胜利，发挥了重大作用。也正因为空军的优异表现，让戈林进一步确信，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去对现有空军部队进行新的技术改进了。

德国空军停下新技术研发的部分原因也是受制于有限的家底：德国早在战争第一年就已经感到铝和有色金属的数量不足，而为了保障全面的军工生产，稀缺的原料必须要节约使用。所以那些无法在短时间内看到实效的研发计划，自然会被视为代价昂贵且浪费时间——因此，希特勒早在1940年7月就下令，凡是研究出来的成果不能在8个月内用于军事目的的一切试验工作都应该停止。等到这条命令失效时，第三帝国也没剩下几天可以蹦跶了。

这是德国用帆布和木料搭建的捷克斯柯达军工厂的仿制品，用来误导盟国轰炸机。

让我们将视角拉回到1940年的夏天，当时横扫了西欧各国的德国空军的确无论在技术还是装备上都占有优势，如果盟国的空中力量还停留在1940-1941年的水平，那么德国的防空力量是完全可以应付任何威胁的。

首先，德国的高射炮部队的装备水平无疑是世界第一，装备的新式高射炮、射击指挥仪和探照灯等，和德国一流的战斗机配合，足以消灭任何来犯的敌机。但是德国空军指挥官之所以得出这样的推论，根本原因还在于当时英国装备的轰炸机并不那么先进，载弹量有限腿还短。如果敌人真敢用这种水平的轰炸机对德进行持续空袭，它们很快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过大的损失而被迫停止轰炸的。

其次，德国政府认为，军事潜力巨大的美国不会在战争结局明确前参战，这样德国就可以从容地把东西两线的对手一个一个地解决。这样就可以将反德同盟扼杀在构想状态。正是因为这样的看法和原因，德国空军浪费掉了宝贵的窗口时间，德国也没有借机减少对陆海军的投入来大力发展空军。

所有的美梦在不列颠之战后就被打破了，英国战斗机飞行员在雷达的指引下挫败了德国空军的全力进攻，本来这场失利可以让德国人发现自己的不足，但希特勒却由此得出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错误结论：通过空中突击不可能打败任何敌人，因此也不可能打败德国。

不列颠战役失败后，德国空军开始全力准备入侵苏联的“巴巴罗萨计划”，偏偏在这个休整期内，德国开始了征服巴尔干的战役，并不得不提前挪用那些原本计划用于苏联的航空兵团，结果因为各种原因，空军蒙受了重大的损失，尤其是宝贵的运输机方面。

柏林一个商场的防空洞，夸张的指示牌估计在空中都可以看到。

面对如此巨大的空中力量损失，希特勒仍旧无动于衷，因为在他的计划里，进攻苏联只是另一次更大规模的闪电战，东线只需要在前几次决定性的会战中大量使用航空兵。迅速击败俄国后，德国的空军主力仍然将再度猛攻英国，而且从陆军方面释放出来的资源会更多地用于空军。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大批空军被牵制在俄国动弹不得，而隆美尔在1941年12月的北非吃了第一个败仗后，德国空军不得不对该战区进行大力支援，因为意大利空军实在是指望不上。

作为德军统帅部手中最犀利的进攻型力量，德国空军被极为频繁地用来支援地面作战。帝国的防空需要沦为了次要，对英国的进攻更是无从谈起。从1942年开始，德国的空中作战局势就已经出现了极为致命的变化：

面对数量和质量都开始全面超越德国的盟国空军部队，本身实力根本不足以同时承担进攻和防御的德国空军，开始逐步陷入灾难性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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