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得克萨斯州的夏天很炎热。6月6日晚,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决赛第三场(点击阅读第一场第二场乐评),三首协奏曲的演绎如同在盛夏目睹飞雪般充满反差与深意。
文 | 张听雨
得克萨斯州的夏天很炎热。6月6日晚,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决赛第三场(点击阅读第一场第二场乐评),三首协奏曲的演绎如同在盛夏目睹飞雪般充满反差与深意。
首当其冲的贝多芬《G大调第四钢琴协奏曲》遭遇了堪称灾难的演出:埃夫伦·奥泽尔(Evren Ozel)频频出现背谱错误,踏板使用浑浊不清,混乱的节奏甚至迫使指挥阿尔索普必须紧盯着独奏者以维持乐队协作。
唯有第二乐章中偶然闪现的“琥珀般的音色”——那些弦乐庄严发问与钢琴如珠玉般晶莹应答的瞬间,成为黑暗中短暂的驻足点。演奏者暴露出基础准备的严重不足,我觉得他“稳拿”第六。
紧随其后的王安祺(Angel Stanislav Wang)挑战了拉赫玛尼诺夫《d小调第三钢琴协奏曲》。在上届冠军任奫灿那版被誉为“伟大”的“拉三”之后再次选择此曲,勇气可嘉。
王安祺的演奏充分展现了其俄罗斯学派的深厚底蕴,声音既饱满厚重又充满绵延的活力。第一乐章中他构建出层层递进、摧枯拉朽般的推动力,将拉赫的深沉以鲜活动人的姿态呈现。第二乐章沉重的触键精准刻画出悲剧性内核,音色随着音乐情绪的变化而细腻流转。然而第三乐章他作出了一个颇具争议的选择:从排练号52直接跳到54的内容。他对俄派音色哲学与结构张力的出色掌控尽显,但可惜错音有些多。
第三位登场的中国香港选手沈靖韬带来勃拉姆斯《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他的演绎“外强中庸”,在形式上稳固地展现了勃拉姆斯音乐中严谨的架构感。然而,勃拉姆斯固然有老谋深算的严密逻辑,其音乐中更不乏细腻入微的瞬间与丰沛的情感暗涌,沈靖韬恰恰未能触及这些灵魂深处。
他将丰富变化的和声色彩、精妙的配器句法都进行了同质化的平滑处理。第一乐章本应是田园牧歌(圆号主题)与英雄冥思(钢琴应答)的辩证对话,却被他演绎成单一的、充满阳刚气质的宣言。第二乐章对和声色彩的把握稍好,但依然缺乏深度。第三乐章中大提琴独奏部分发挥上佳,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此时钢琴退居相对次要的伴奏地位;而当钢琴需要重新主导变奏主题时,其分句的机械感便显露无遗,丧失了勃拉姆斯变奏艺术应有的想象力。第四乐章终曲的匈牙利回旋曲更是弹得机械刻板,未能解开其中优雅与野性交织、主旋律与卡农式内声部纠缠的复调迷宫。沈靖韬可能是当晚发挥最“稳定”的选手(明显的失误仅为终乐章倒数第三个和弦没有合上),甚至被认为有机会与俄罗斯选手利诺夫争夺头名,但这种稳定,建立在牺牲勃拉姆斯音乐中深邃情感与理智战栗的基础之上。
在克莱本这样的顶级赛事中,当“稳定性”和“完成度”成为最高标尺时,是否正在无形中奖励那些“谨慎的匠人”,而冷落了敢于冒险、追求灵魂深度的“诗人”?
王安祺壮烈的删节、埃夫伦·奥泽尔的技术塌方、沈靖韬精密却冰冷的勃拉姆斯——这些如同“夏日的雪”般的反常景象,共同构成了对音乐竞技本质的尖锐追问。那飘落在火热赛场上的雪,究竟是罕见的灵光,还是浇熄艺术烈火的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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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音乐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