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将我送去了洛阳三年 回京城时,池景年已经和叶晚晚成婚两载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6-10 09:06 3

摘要:他说:「哪怕晚晚出身贫寒,也是我的此生挚爱,你莫要纠缠,坏了自己名声。」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我及笄礼那日,池景年顶着家族压力,带着他的白月光前来退婚。

他说:「哪怕晚晚出身贫寒,也是我的此生挚爱,你莫要纠缠,坏了自己名声。」

父母怕我伤心,将我送去了洛阳三年。

再回京城时,池景年已经和叶晚晚成婚两载。

在我的接风宴上,那个宁愿和家族决裂,也要迎娶叶晚晚的池景年,却神情厌恶地指着叶晚晚怒斥。

「谁让你出来丢人现眼的!还不赶紧回府去!」

1.

得知我回了京城,手帕交尤落雪准备给我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她是皇家郡主,又与我交好多年。

当年池景年同我退婚时,也是她第一个站出来为我鸣不平。

所以我的马车连自己的家门都没停,径直驶进了郡主府。

尤落雪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却有些不放心地问我:

「青璃,武安侯到底只有池景年一个儿子。哪怕他当年行事太过荒唐,也只能由他继承世子之位。」

我在洛阳也听说过,武安侯原谅了池景年,如今他又是风光霁月的世子爷了。

「你是否还……」

尤落雪怕我怀恨在心。

近年来边关不太平,皇帝又仰仗武安侯平乱,我与池景年继续交恶,并非明智之举。

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在意了。

何况这次回京,其实是为了自己的亲事。

接风宴来了不少人,除了和我关系不错的女眷,自然有看笑话、凑热闹的。

人人都笑脸相迎,表面也算得上其乐融融。

宴过半晌,门口传来通禀声。

竟然是武安侯世子池景年来了。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看向了我。

我面无表情地抿了口茶,瞥了眼迈进大厅的池景年。

他抖了抖肩膀的雪,立刻就有丫鬟上前,取掉他身上的大氅。

抬头,他清冷的眸子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们都有一瞬间恍惚。

三年前,他为了出身贫寒的叶晚晚,闹着要和出身名门的我解除婚约。

我想着人多口杂,又关乎婚姻大事,应该私下协商解决。

就劝他道:

「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婚应由父母做主才是。」

叶晚晚躲在池景年怀里,插嘴道:

「姐姐何必羞辱我这无父无母之人,左不过是姐姐不想放过我们,拿出父母搪塞罢了。」

叶晚晚父母双亡,在兄嫂手里讨生活。

她一介布衣,连县尉女儿都可以踩在她头上。

想要进侯府,简直是痴心妄想。

池景年信了叶晚晚的话,认定我是在以退为进,要阻止他奔赴真爱。

「穆青璃,收起你虚伪的嘴脸,你明知我父亲不会同意,才这么说的吧!」

他面露嫌恶,出口的话更是让人难堪。

「野狗打一棒子都知道跑,穆青璃,你怎么如此不知羞耻,非要我把话说得明白?」

「哪怕晚晚出身贫寒,也是我的此生挚爱。你不要以为自己身份高贵,就端得一副做派!」

说完,他还觉得不够,斜睨着我冷笑:

「还是大家闺秀呢,这痴缠做作的样子,倒是像极了青楼妓子。」

几句话,引来了轩然大波。

也将武安侯府与我太师府的世交情分,彻底断了个干净。

那日他毁了我的及笄礼,让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2.

武安侯亲自抄着刑杖,将池景年按在地上,当众打了整整二十下,为我出气。

池景年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只是眼底的愤恨,仿佛要将我烧成灰烬。

明明该恨的人,是我才对!

最后,是叶晚晚哭着跪倒在我脚边。

「是晚晚错了,晚晚愿意离开年公子。从今往后,晚晚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碍眼了!」

「求穆小姐大人大量,开恩放过年公子吧!」

她惯是擅长这种手段。

当初,她也是这样楚楚可怜一席白衣,出现在官道上。

疾驰的马来不及停蹄,池景年英雄救美,横抱起身形瘦小的她。

她痴痴凝望着池景年,一包眼泪漱漱而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

我能看到她苍白的脸上除了有泪,还有微笑。

她惯是会用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将我架在火上烤。

我忍着满心的酸楚,维持着世家贵女的体面,对武安侯行礼。

「青璃自知高攀不起武安侯府,愿成全世子另寻沧海。」

最终父母决定取消我和池景年的婚约。

我不想让两家因为此事成为死敌,又念及曾经的情分,我带着伤药去看了池景年。

池景年狼狈地趴在床上,看向我时,眼中带着心满意足的畅快。

「穆青璃,算你识相!」

「若是你当时为难晚晚,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如此难堪,我与他青梅竹马的情谊,被撕了个粉碎。

我的大度与端庄,维护住了太师府的颜面,可自己到底被池景年连累了名声。

尤其是池景年的那些跟班,甚至打赌我何时会放下脸面,求回婚约。

我不再参加任何宴会,整日闷在屋中,连踏青和小姐妹的生辰宴也不去。

父母看在眼里,心疼极了。

他们怕我抑郁成疾,将我送到了洛阳的外祖家。

这一走就是三年。

3.

我看着池景年,他早已没了当年的桀骜不驯。

黑色的锦衣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长得不像五大三粗的武安侯,更像逝去的侯夫人。

我也曾被他的俊朗所吸引,为我们有婚约而沾沾自喜。

千帆过尽,物是人非。

池景年在我的目光中顿了一下,笑意爬上了眉梢。

他大步朝我走来。

我转头看向尤落雪,她的脸色也并不好,因为宴会的帖子,根本就没有送去武安侯府。

不请自来,终是有些失礼。

池景年先是对着尤落雪行了一礼,然后语气亲昵地问我:

「回来怎得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去城郊接你。前些日子,京城下了大雪,路难走。」

他抱怨的样子仿佛回到了从前,我们之间没有第三个人出现的时候。

我眯了眯眼,心下微微烦躁。

池景年不会不知道,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

被退了婚的女子,哪怕错不在她,也会遭受世人的非议和嘲弄。

如今,他又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让我如何能不怀疑他的目的。

见我迟迟没有说话,池景年苦笑一声,直截了当。

「当初是我太年轻,太鲁莽,伤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所以我今日厚颜无耻过来,只想求你一个原谅。」

他挥了挥手,跟来的小厮立刻端上来一对东珠。

这对东珠,是武安侯平乱有功,皇帝特意赏赐的,拿它做礼物,不可谓不贵重。

池景年捧起那对东珠,满眼希冀。

「青璃,我们青梅竹马长大,那么多年的感情啊,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我环顾四周,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更有巴结武安侯的世家子弟站起来。

「穆小姐怎会是斤斤计较之人,武安侯世子多虑了。」

「池世子文武双全,冠绝京城。如今愿意放下身段求和,穆小姐定然消气了。」

「那都过去三年了,一笑泯恩仇啊!穆小姐就大度的原谅咱们世子爷吧。」

池景年在声声的附和下,勾起了唇角。

我扫过为池景年说话的每一个人。

当初,也是这一张张嘴脸,讥讽我被人退了婚,笑话我太师府不会教养女儿,甚至打赌我会痛哭流涕去武安侯府大闹……

现在,他们又劝我大度!

我凭什么大度!凭什么原谅?

压下心底的怒意,在池景年期盼的眼神中,我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有劳世子挂怀。倒是听闻世子与叶晚晚姑娘成婚两载,得偿所愿。世子的大婚,我也没送过什么贺礼,这东珠还请世子收回去,全当我借花献佛了。」

4.

池景年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在听到叶晚晚的名字时,他不自觉地别过头去,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池景年这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那可是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为了叶晚晚,池景年坏了名声,丢了助力,甚至不惜和家族抗争。

怎么如今问及,却是这般不愿提起的样子?

我又看向刚才那群站出来说话的人,他们都尴尬的坐回了位置,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尤落雪摆摆手,让丫鬟给池景年带到了空席上坐下。

他沉默地举起杯子,狠狠灌了自己一口。

尤落雪冷哼: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没有接话,池景年早已在我的世界淡去,不值得我去关注。

我和几个小姐妹聊起了洛阳。

那里虽比不得京城繁华,却更多了些自由和烟火气息。

夜里也没有宵禁,东市西市可以在灯火通明中,热闹一整晚。

就在我笑意盈盈的讲述中,池景年听得专注,他突然插嘴道:

「果然还是南边的风水养人,青璃可比以前更加明媚活泼了。」

「那些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让人见了就想欺负一下。」

他话里不加掩饰的暧昧,让热闹的气氛又是一滞。

顶着众人揣测的目光,池景年似乎没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对,还自顾自地回忆。

「有一年踏青,你的纸鸢落在了我家树上,明明你踮起脚就能够到,却哭着跑来寻我……」

众人的视线在我和池景年身上徘徊。

我抬眼,就对上了池景年带着笑意的目光。

我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对那些往昔不屑一顾。

「一些陈年旧事,我倒是不太记得了。世子若是喜欢放纸鸢,可以和世子夫人一起踏青,放放知鸢,诉诉衷肠。」

「咦?世子今日怎么没带上世子夫人?连我的及笄礼都一定要带上的人,现在大婚了,竟然藏着掖着,是怕人抢了去吗?」

说完,我捂嘴轻笑,转头去问尤落雪:

「武安侯世子夫人是何模样了?三年前能引得世子不顾一切,想必如今应是更加美艳动人才对。」

池景年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周围的人噤若寒蝉。

可贵为郡主的尤落雪哪里会怕,她乐得看池景年吃瘪。

「那可真是太美艳了!好像要把整个武安侯府的金银珠宝,全都披在身上。」

有几个女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5.

说起叶晚晚,众人落在池景年身上的目光,不再是羡慕和讨好,反而多了些揶揄,和幸灾乐祸。

池景年的脸色更差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勉强挤出轻描淡写的样子。

「她不喜热闹,正在府中学刺绣……」

池景年明显不想再提起叶晚晚,立刻转移了话题,却又将矛头指向了我。

「说起刺绣,青璃,你还记得当年送我的荷包吗?」

「酥手引丝心系郎,风情万种束云囊……当初你我的情谊,我至今都记得。」

池景年冲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人浮想联翩。

他这次是真的激怒了我。

荷包是不能轻易能送人的。

当年我们订下婚约,他便跑来磨我,非要我亲手绣个荷包送给他,他要日日佩戴在身上。

我想着婚约已成,给自己未婚夫作个荷包,也是理所应当。

哪料到婚事有变,那荷包就成了不明不白的东西。

可我不能理解,池景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和我扯上关系,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自然不会傻到当众承认。

我将茶杯重重砸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武安侯世子是不是记错了?能为你绣荷包的,只有世子夫人。世子该不会看我太师府好欺负,三番四次找我的不痛快?」

我语气里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我发火了。

可池景年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他急切地站起来,抽出腰间的荷包,当着众人的面展示。

「你看啊,青璃,这个你还认得吗?我一直随身带着!上面的竹子,是你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你说盼我节节高升,百折不挠——」

就在我要翻脸之际,盯着荷包的人全都笑出了声。

我定睛一看,也没忍住。

只见那荷包上,用上好的红色绣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两个「晚」字。

此等丑陋的字,出自何人之手,不言而喻。

叶晚晚在兄嫂手下的日子不好过,每日干着粗活重活,鸡鸣便起,日落而息。

女红这等细致的活,她哪里会做。

这两个字,恐怕还是进了武安侯府之后学来的。

池景年还没有注意到众人戏谑的眼神,他正轻轻抚摸着荷包,看着我专注又深情。

「青璃,这次你回来,就不走了吧。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其实……」

为了避免他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我赶紧出声打断。

「世子此言差矣,虽然我从小便在母亲的教导下,习得针线刺绣,但在此等佳作面前,穆青璃甘拜下风。」

尤落雪第一个抚掌,哈哈大笑起来,不少人立刻捧场,跟着笑了起来。

哪怕是靠武安侯府吃饭的人,也发出短促的「呵呵」声。

池景年暧昧的话被卡在嗓子里,疑惑地扫视过笑着的众人。

尤落雪戏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武安侯世子的眼光果然特别,就说这荷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绣出来的。难怪世子对世子妃一往情深,原来是喜好啊!」

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

「都说池世子爱重世子妃,看来传言不虚。」

「这绣工也确实别具一格,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欣赏得来的。」

「肯定是喜欢极了,不然怎么会一直佩戴?在下的娘子绣工也是一般,在下就没这个勇气让大家瞻仰,到底是不如世子爷情深意重。」

池景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将高举着的荷包放到眼前。

一瞬间,他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变黑,就连拿着荷包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不,不是这个,我一直系在腰间的,分明是……」

攥着荷包的池景年张了张嘴,似是想解释什么。

可话还未说完,又有下人来报。

「武安侯世子夫人到——」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

就连我心里也产生了一丝好奇。

几息之后,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妇人,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

6.

叶晚晚的头上戴满了宝石金钗,阳光照射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还以为皇家寺院里的佛像跑了出来呢。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尤落雪,终于明白她刚才的笑,为何那么古怪了。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突然荣华富贵加身,恨不得把能穿的,能戴的,全都挂在身上。

叶晚晚一进来,就环顾四周。

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她明显有一瞬间失神,随后仿佛如临大敌一般,恶狠狠瞪着我。

叶晚晚的变化太大了,差点让我认不出来。

其实官道英雄救美,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她。

第一次见她时,我和池景年正坐在画舫上,准备游湖。

叶晚晚提着刚摘下的鲜花,登上画舫兜售。

她衣衫褴褛,梳着两条辫子,一张脸小小的,眼睛却大得惊人。

那时的她因为常年劳作,浑身都是质朴的气息。

可能是第一次踏上华贵的画舫,她垂着头,紧张地攥着手中的花篮。

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胆怯,小心翼翼用余光扫视着富丽堂皇的内室,看起来像某种可怜的小动物。

几个风流成性的世家子弟,纷纷朝叶晚晚围了过去。

他们从上到下打趣她,丝毫不顾她的狼狈。

最后是我看不下去,喝退了那些纨绔。

叶晚晚流着泪,感激地道谢。

可她道谢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站在我身边,玉树临风的池景年。

面对采花女的感激,池景年不甚在意摆摆手,就拉着我走了。

渐行渐远,我回头却看到她还在那里等着。

后来,叶晚晚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池景年的身份。

她日日在池景年会出现的地方蹲守。

只要池景年出门,必定能碰见手捧鲜花的叶晚晚。

可惜,身为世子池景年很难注意到麻衣粗布的普通采花女。

池景年一次次走过叶晚晚身边,那双大眼睛追随着池景年远去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暗淡。

我到底单纯,也将叶晚晚的守候当做怀春女子的憧憬,不需几日,也许就散了。

甚至有些不甚在意,因为叶晚晚太普通,她的出身,根本就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不成想,就是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硬是凭借自己的异乎寻常,得了池景年的青睐

英雄救美,总是让少年人热血沸腾。

终究池景年把昏迷在他怀中的叶晚晚,抱进了武安侯府。

7.

如今三年过去,叶晚晚脸颊红润,身形丰腴,那双大眼睛早已不复当初的怯懦。

只是因为眼界,让她无法融入世家女眷的圈子里。

叶晚晚往前走了两步,头上的钗环步摇叮当作响。

太过沉重的头面,压得她肩膀颤抖。

尤落雪在我耳边压低声轻笑:

「上次在贵妃的生辰宴上,她也是这么丢人现眼的。这次浑身上下挂的,竟然比那次还多,肯定是专门显摆给你看的!」

我弯了弯唇角,视线落在了池景年身上。

他已经将手中的荷包,捏得变了形。

看着叶晚晚的眼神,也满是厌烦和愤怒。

叶晚晚没敢与池景年对视。

她抖了下身上叮当作响的金玉配饰,生硬地给尤落雪行了个礼后,才转头对我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姐姐,你回来了啊!咱们好久没见了,改日到我武安侯府去坐坐。」

说到武安侯府,叶晚晚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

看着眼前的女人,我心里最后那点不痛快,也彻底释怀了。

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实在不值得我耿耿于怀。

我微笑冲她点了点头,语气却很不客气。

「太师府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多了一个妹妹。」

「侯府教规矩的嬷嬷是不是偷懒了?怎么让世子夫人装扮成这样就出来了?」

周围发出闷闷的笑声。

叶晚晚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反驳:

「当年世子爷喜爱晚晚,让姐姐丢了面子,现在姐姐怪我也是应该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过来的池景年抓住了手腕。

叶晚晚吃痛地惊呼一声,可池景年不但没有收手,反而更加用力。

他额角青筋暴起,极力压制着怒意,和刚进门时的冷静自持完全不同。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老实地待在侯府里!」

叶晚晚疼得说不出话,眼看泪水都要落下来,我冷声制止。

「这里是郡主给我办的宴席,池世子无论是耍威风,还是管教夫人,都该回侯府去。」

池景年立刻松开了叶晚晚,向我道歉。

可是叶晚晚根本不领情,她瞪了我一眼后,轻轻拉了拉池景年的袖口,语气全是讨好。

「我听说穆姐姐回来了,你们在这里给她接风。正巧今早温泉庄子上送了些新鲜的石榴,给没吃过的各位尝尝鲜。」

她献宝似的举起一个简陋的小篮子,跟她一身琳琅满目的衣饰格格不入。

「兄长说,石榴寓意多子多福,让咱们赶紧生个小世子出来呢!」

8.

说到「小世子」,叶晚晚又瞥了我一眼,扬了扬下巴。

可她的得意并没有持续下去,池景年一把夺过篮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几颗石榴「咕噜噜」滚了一地。

有几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武安侯世子是什么身份,他的世子夫人竟然拎着一篮子石榴,还当宝贝似的让众人尝鲜。

很显然,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在我离开的三年中,应该上演过很多次。

因为池景年已经顾不得形象,破口大骂:

「我说过今日不准你出府,你是耳朵聋了吗!为什么要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叶晚晚像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惶恐地攥着自己的裙角,极力辩解。

「我,我听说宴会是可以夫妻同来的……」

我记起武安侯夫人过世后,侯爷一直没有续弦,由侯夫人曾经的陪嫁嬷嬷管着侯府。

侯府后院干净,也是我父母愿意将我嫁给池景年的原因之一。

如今的样子,倒是叶晚晚管家了。

可没人教她该怎么做吗?

听着众人对叶晚晚肆无忌惮的鄙夷和嘲笑,我下意识去看池景年。

他对叶晚晚的窘迫和畏缩无动于衷,仿佛被人笑话的,不是自己的拼命娶回来的人一样。

现在他看叶晚晚的眼神,全是不耐与嫌弃。

池景年沉着脸,甩开叶晚晚的手,就往门外走。

走了两步,他又折返了回来,举着捏得变了形的荷包,质问叶晚晚:

「我原来的荷包呢?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快还给我!」

叶晚晚小声啜泣起来。

「我,我已经在努力练习刺绣了。这个,你要是不喜欢,等我给你绣个更好看的。」

池景年的眉宇间酝酿着风暴。

「我问你以前的那个荷包呢!」

叶晚晚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个太旧了,我就,烧,烧掉了……」

荷包砸在了叶晚晚的脸上,池景年连招呼都没打,大步离开了宴会。

9.

宴会结束,我回了太师府。

父母见了我,格外高兴。

看着他们暗暗抹眼泪的样子,我对池景年的厌恶又冒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至于离家三载,让父母为我操心。

问过我在外祖家的生活后,母亲便将父亲赶走,拉着我小心翼翼地问:

「璃儿,可还念着武安侯府那小子?」

我一惊,脑袋都快要成了拨浪鼓。

「母亲何出此言?当年闹成什么样子!女儿的心再宽,也容不得他那般羞辱。」

母亲有些犹豫,最终谈起了我离开后的事情。

两家退婚后,武安侯却不准叶晚晚进门,还扬言若是娶了叶晚晚,他就不认池景年这个儿子。

可那时的池景年,为爱冲昏了头脑。

他不但从侯府搬了出去,还发誓娶不到叶晚晚,他就再也不回侯府了。

父子俩闹得很僵。

没过半月,武安侯就赶去了塞北。

那一仗虽然胜了,武安侯却身受重伤。

回京后,父子俩难得坐下来秉烛长谈。

最后,武安侯允许叶晚晚进门,条件是必须尽快生下孩子。

池景年以为自己如愿以偿,可不曾想大婚当日,武安侯府就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说到这里,教养极好的母亲,也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叶晚晚的兄嫂知道妹子攀了高枝,就带着几个侄儿,还有其他一大群亲戚,跑去武安侯府喝喜酒。」

还没等拜堂,叶晚晚的兄嫂就吵着闹着要增加聘礼。

池景年在聘礼上没有委屈叶晚晚,他甚至把侯夫人当年的遗物,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送给了叶晚晚。

武安侯允诺,拜堂后再送叶家一套三进的宅子,外加一千两白银。

可贪婪的叶家兄嫂还嫌不够,又怕拜堂后侯府翻脸不认账。

于是,当着众宾客的面,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武安侯世子的大婚,来的客人全都是达官显贵,哪里见过这个架势。

户部侍郎家的小女儿,甚至被吓出了心悸,直接晕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

这还没有结束。

叶家兄嫂还抱出了叶晚晚父母的灵牌,让池景年下跪磕头。

「你娶了叶家女,就是叶家婿。叩拜亡故的岳父岳母,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池景年从未想过,自己这等天之骄子,竟然要跪拜市井小民。

他怎么肯跪。

愤怒之下,池景年失手将灵牌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叶家兄嫂和亲戚们不干了,纷纷起哄,数落侯府欺人太甚,还闹着要去衙门状告侯府。

叶晚晚的兄长,更是指着池景年骂道:

「你和俺家晚晚一样,是个没娘养的,咋就比俺们高贵了。走,去衙门老爷那里评评理!」

叶晚晚无措地站在那里,她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只知道流泪。

兄嫂多年来的苛责早已深入她心,即使嫁了世子也不敢反抗。

武安侯被气得旧伤发作,吐了血。

武安侯府颜面扫地,成了整个上京城的笑话。

还有人拿出我当年的及笄礼说事,他们都感慨万分。

「若是娶了太师府的小姐,何至于此?」

10.

到底六礼已过,叶晚晚算是嫁进了侯府,池景年的愿望也实现了。

但没过多久,叶家兄嫂就仗着背靠武安侯府,欺男霸女,招摇撞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据说他们刚成亲的那一年,池景年为叶家解决了无数烂摊子。

叶晚晚的兄长因为炫耀,被人盯上骗去了赌坊,一晚上输得连妻儿都当成了筹码。

叶晚晚的嫂子爱财,借着池景年的名声,大肆放印子钱,逼得不少人流离失所。

那些远房亲戚,更是四处赊账,账房年底一算,竟然比侯府的花销还多了几倍。

如果只有叶家闹腾,池景年也许还念着对叶晚晚的感情,咬牙坚持。

可奈何叶晚晚也不争气。

她什么都不会,却进门就想要管理侯府的权力。

她对着侯夫人陪嫁的白嬷嬷,也用上了当初对我的手段。

示弱、陷害、装无辜……

那嬷嬷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小伎俩,可池景年的袒护与不分青红皂白,让白嬷嬷寒了心。

她明哲保身,称病告老了。

母亲唏嘘不已。

「叶晚晚说白嬷嬷偷了她的钗子,让人押着白嬷嬷,掌嘴一百。白嬷嬷也是侯府中的老人了,侯夫人过世后,她尽心尽力打理侯府,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她去找世子评理,却被池景年下令,又打了一百下。」

武安侯住去了军营,白嬷嬷一走,有池景年撑腰的叶晚晚,成了侯府的女主人。

可她连管家都不会,更何况是偌大的侯府。

没有人再去触世子夫人的霉头,自然也没人告诉她,如何与京中女眷相交,如何处理侯府事宜。

「就说上次贵妃的生辰宴,池家这位世子夫人可算是丢尽了脸面。先是把贵妃所出的五公主当成宫女,呵斥公主打扮的妖娆,想要勾引男人。」

「随后又把给贵妃的贺礼弄错,送上的是给林家老夫人的帛锦。若不是武安侯军功赫赫,叶晚晚那日怕是走不出皇宫。」

皇帝当众笑称,武安侯世子娶了个「好妻子」。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句反话,可偏偏叶晚晚当了真。

她美滋滋地谢恩,还夸赞皇帝有眼光。

皇帝被气笑了,池景年跪在地上汗流浃背。

还没回到侯府,池景年第一次动手打了叶晚晚,他怪她粗俗无礼、毫无教养,怪她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众目睽睽下给侯府丢了人。

听着母亲的讲述,我的思绪有些飘远。

当初池景年选择叶晚晚时,是怎么说得来着。

哦,对了。

他坚定的说:「穆青璃,你从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循规蹈矩,木讷又无趣。」

「可晚晚不同,她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哪怕生于困苦,也坚韧不拔,耀眼夺目。」

如今的叶晚晚,是不再坚韧不拔了?还是不够耀眼夺目了?

当真可笑之极。

母亲见我无动于衷,也放下心来。

「半年前,那小子开始频繁往咱们府里跑,又是给你爹磕头道歉,又是跪地忏悔,看样子是后悔了。」

「他还明里暗里打听你的消息,那话中的意思,竟然是想要休妻另娶!」

母亲看了我一眼。

「我们怕你心里还有他,稀里糊涂就着了他的道……」

11.

原来忠贞不渝,海誓山盟的爱情,只能持续不到三年的时光。

我嗤笑一声,池景年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难怪他在宴席上做出那番姿态,频频提及曾经的情意,竟是想算计我!

他后悔了,我受到的伤害,就可以一笔勾销?

我摇了摇头,看着母亲沉声道:

「这次回来,其实是想告诉爹娘,外祖父已经给我定下了人家。」

母亲一惊,立刻站起来,拉着我就往外走。

「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么大的事情,快跟我去寻你爹,到底是怎样的人家,你可见到了?满意了?那人什么时候上京……」

我被母亲拽着,听着她的絮絮叨,心下是一片岁月静好。

父亲得知外祖父给我选好了人家,倒是不慌。

「岳丈家乃是洛阳的百年望族,定不会委屈了璃儿。」

我在父亲耳边说了个名字,他的泰山之姿顿时崩塌,一蹦三尺高,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这,这怎么行?哪怕年岁相当,可辈分……」

母亲倒是两眼放光,抚掌笑道:

「确实是个好人选,你见过了吗?那人,你可满意?」

我感到脸上有些发热,微微点了点头。

李承昭是先皇最小的儿子,比当今圣上小了整整三十岁。

先皇过世,他就将自己的母妃云太妃,接到了洛阳封地。

刚到洛阳那阵子,表姐怕我想家,就时常带着我去热闹的庙会。

游兴正起时,我看到一群纨绔,将一人围在中间。

那少年清冷孤傲,挺拔如山间崖柏,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感兴趣。

或许是离开了京城,没了束缚,我也放下了循规蹈矩和端庄自持。

在其中一个纨绔,将手搭上少年的肩膀那刻,我冲过去将人扇到了一边。

我霸气地护在少年身前。

「我警告你们,不要以为人多就可以霸凌他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像是看妖怪一样地盯着我。

那少年眼中更是错愕,还多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后来我才知道,那人竟是福王李承昭。

我打的人,也是洛阳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

我彪悍的名声,悄然在洛阳的世家中流传开。

年初,李承昭及冠,云太妃便为他的婚事操心起来。

相看了几家,李承昭怎么也不同意,云太妃恼了,问他想要什么样的。

李承昭红着脸说,看上了汝阳周氏的外孙女。

太妃大喜,立刻请了媒人上门。

我和李承昭被安排见了几面。

他站在树下,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打了他们,可就不能打我了。」

我赶紧点头,当时确实莽撞了。知道他是福王,我又怎么可能再动手打他。

可李承昭似乎对我的点头有什么误解。

他回去就告诉云太妃,非我不娶。

云太妃对我也满意得很,催着外祖父赶紧把婚事定下来。

「他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了,说要先去宫里请一道赐婚圣旨。」

父母听到李承昭如此重视我,也都开心起来。

12.

我回来没几天,池景年已经以各种理由,登门了好几次。

我一次都没见过。

可腿长在池景年身上,他要去哪我根本管不到。

京中甚至已经有了些流言,说武安侯府要和太师府重结连理。

父母气得睡不着,扒拉着手指,来回算李承昭抵达京城的日子。

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再和他们武安侯府有任何交集。

林老夫人停棺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要在众多宾客的见证下发丧。

池景年和叶晚晚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即使再不想,今天也会见面。

叶晚晚今日穿得倒是素净。

她也没傻到在别人的葬礼上,花枝招展。

祭奠完毕,我就和主家告辞。

准备离开时,被池景年拦住。

他垂眸看我,眼中是化不开的哀怨。

「青璃,你为什么不愿见我?」

碍于吊唁的宾客不少,我不好发作,敷衍地回了他。

「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私见外男?」

池景年急切地靠近我一步。

「我怎么是外男呢?你我有婚约,若是我当年娶的人是你……」

我厉声打断他,声音里的厌恶,连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世子慎言!你我三年前就解除了婚约,世子该不会忘了吧?你冲冠一怒为红颜,乃是京中广为流传的佳话。」

可惜我和李承昭的婚事还未完全定下来,不好拿到台面上说。

池景年默默看了我片刻,抬眼远眺,声音萧索。

「青璃,我……我后悔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不该因为我犯了次错,就断得干净!」

我无动于衷默默将脸撇到一边,池景年换了一边继续哀求道:

「青璃,我真的知道错了。那时我年少轻狂,不懂感情是何物,错把一时的新鲜,当成了真爱。」

「三年来你也不曾许配人家,难道不就是因为忘不掉我,等我回心转意么!」

「我知道你怪我及笄礼上让你落了面子,我答应你,一定重新给你个盛大的婚宴,把当年你丢失的面子,全都补回来!」

他嘴角蔓延出苦涩,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心酸,全都向我吐露一遍。

「至于叶晚晚,你不要担心。我早就想要休弃她了!从她嫁入侯府,就把侯府搞得鸡犬不宁。她家那些亲戚,几乎每日都要上门打秋风,她的兄嫂更是泼皮无赖,就连她自己……也只会给我侯府丢人现眼!」

我再也听不下去,放弃离开的想法,快步走到人群里。

一众宾客的簇拥下,池景年再怎么着急也不好纠缠。

他只能在人群外恋恋不舍等了我一会,就离开了。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打算趁所有人不注意溜之大吉时,叶晚晚又拉住了我。

我叹了一口气,这还有完没完了?

她的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地问我:

「穆青璃,你也在看我的笑话对吗?」

「我是没有你的出身,没有你的才华,可这一切能怪我吗?」

「我想让自己过得好,想不被人欺负,不受人白眼,我有什么错!」

她大概是看到了我嘴角的讥笑,声音拔高了几分。

「是,我是抢了你的未婚夫,可池景年是我唯一能攀上的捷径!」

「你有疼爱你的父母,有万贯家私,就算没有池景年,你一样可以嫁给良人,高高在上。我呢?」

「我只有池景年了!我们都成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你为什么不一直待在洛阳!你为什么回来抢我的夫君?」

她语无伦次地指责,让我不耐烦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你只是来和我抱怨这些,那么我就先走了。」

见我逐渐不耐烦,叶晚晚总算是找回了些理智。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眼里满是怨毒。

「池景年说,当年是因为我,让你丢了面子。他要我必须亲自来和你道歉,并且告诉你……他会将我贬妻为妾,然后娶你为妻!娶你为妻,你满意了吗!」

我皱了皱眉,「你居然答应了?」

叶晚晚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不答应的话,他就要休妻,彻底不要我了!我不想离开侯府,我不想再过以前食不果腹的日子了!」

「我兄嫂要是知道我被侯府休妻,他们肯定会把我卖掉……」

她打了个寒颤,恳切了几分。

「你进府,我不和你争了!只要你能让我日日见到世子,并且不能赶我走!」

我叹了口气,看向狼狈的叶晚晚。

说她有点小聪明也聪明,企图高攀,也确实傍上了池景年。

可是说不聪明也不聪明,若是嫁入侯府后,虚心和白嬷嬷请教,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好的当家主母。

只要她用心去学,早晚也能融入京城女眷的圈子。

可她偏偏在抓住一个机会后,又丢掉了所有。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轻轻说。

「你们少一个孩子。侯府那么大,需要一个继承人啊。」

叶晚晚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知道她听懂了。

13.

再过几日,李承昭就要来了。

太师府上下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喜庆。

就在这么喜庆的氛围下,池景年带着武安侯上门了。

武安侯的面色颓败,原本高大的身躯也显得有些佝偻。

我想起尤落雪寄来的信里说过,武安侯的伤势反复,就连御医也束手无策。

想要上战场,是再无可能了。

武安侯的姿态放得很低。

刚进门,他就一脚把池景年踹跪在地上。

「穆大人,当年都是我这顽劣小子不懂事,我带他过来赔罪的。」

池景年也二话不说,额头触地,狠狠磕了三个头。

像他这么高傲的人,怕是第一次拉下脸面。

武安侯又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审视。

「青璃长大了啊!听说你外祖家对你很好,但洛阳不比京城,你爹娘也舍不得你再走了吧。」

我端庄地向武安侯行礼后,一句话也没有多说,退到了父亲身后。

武安侯有些尴尬,笑着给自己解围。

「太师府的教养就是好,不知谁家有福气,能娶来这么好的姑娘!」

父亲并未接话,而是笑着请武安侯落座,聊起了近日朝中的事情。

三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父亲依旧兴致正浓。

跪在地上的池景年却难受了,他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身体,双手慢慢握成了拳。

除了祭拜祠堂,他从未跪过这么久,难堪逐渐爬上了眉梢。

武安侯看了眼明显不耐烦的儿子,又看了看低眉顺首,站在父亲身后的我。

他叹了口气,打断了父亲的高谈阔论。

「穆大人,今日在下前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父亲呵呵一笑,「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吧。」

武安侯倒是没料到,父亲这么不给他面子,硬是拆了台阶不让他下。

他只能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景年他是真的知道错了,毕竟也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就让它过去吧。青璃的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不……」

他有些难以启齿,最后硬着头皮继续道:

「要不就把青璃嫁给景年吧。」

「景年以前那段婚事不作数,青璃与他的婚约在先,才是真正的原配妻子。至于叶氏,我会把她安排到庄子上,绝不会让她出现在青璃面前碍眼。」

父亲的笑意冷了下去,他将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

「武安侯真是好算计!是羞辱我太师府一次还不够?」

「三年前,我好好的女儿,被你儿子退婚,坏了名声。如今你还敢舔着脸上门求娶?」

「我劝你们收了这个心思!我女儿就算是不嫁人,我太师府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14.

池景年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没有理会父亲的拒绝,对着我不满地怒斥: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也承诺给你一个盛大的婚宴,你为何还要为难我们!你早晚都要嫁给我,这般任性,岂不是坏了你我夫妻情分?」

「我父亲都保证,叶晚晚不会碍你的眼,你还在计较什么?你已年满十八,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我在父亲开口之前,走到武安侯身边,拿起他桌上的杯子,朝池景年砸了过去。

洛阳盛行投壶,三年下来,我的投掷技巧如火纯情。

茶杯不偏不倚正中池景年的额角,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敢……」

在池景年震惊的眼神中,我一边擦着身上被溅到的茶渍,一边讥讽道:

「野狗打一棒子都知道跑,池景年,你怎么如此不知羞耻,非要我把话说得明白?」

「端得是世家公子做派,这痴缠做作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男风馆里的小倌。」

时隔三年,我将当年他说过的话,如数奉还。

池景年的面色涨红,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但他显然已经想起了这话的出处,发作不得。

武安侯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周身散发着戾气。

「既然令爱不愿意嫁人,那就一辈子在太师府尽孝吧。本侯就想看看,武安侯府得不到的人,哪个敢娶!」

他狠狠刮了我一眼,话里充满了威胁之意。

池景年用手背抹掉了额头的血迹,也附和道:

「父亲说的是。父亲战功赫赫,岂是蜗居京城的太师府能比?」

「穆青璃,你可要想好了,这京城里谁敢和武安侯府作对?你不嫁我,谁敢娶你!待到你父母过世,无依无靠,古佛青灯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池景年咬牙切齿,和三年前那个逼我退婚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沉稳自持都是假象,他依旧是那个眼高于顶的侯府世子,从未变过。

我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是临走时,李承昭亲手为我戴上的。

「我太师府就算比不得武安侯府,也是京中数得上的人家。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没人愿意娶我?」

池景年以为我在强装镇定。

他再次警告我。

「穆青璃,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咱们就走着瞧……」

话音未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圣旨到——」

内监总管捧着明晃晃的圣旨走了进来。

众人都赶忙上前,呼啦啦跪了一地。

圣旨里,皇帝夸赞我端庄贤淑,慧内秀中,是京中贵女的典范。

将我赐婚与福王李承昭,并于年底前成婚。

15.

在武安侯父子俩震惊的眼神中,太监总管收起圣旨递给我,向父亲恭喜道:

「穆太师好福气啊,多少人盯着福王妃的位置呢,没想到竟然落在了太师府。待到王妃成亲那日,咱家要来讨杯喜酒吃。」

父亲笑称「不敢当」,往太监总管的手里塞了一包银子。

我捧着圣旨就要去祠堂供奉,却被冲过来的池景年拦住。

他眼神凶狠,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福王?你何时与福王暗通款曲!好啊,穆青璃,我就说你为何不愿嫁我,原来是早有了新欢!」

「你可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哄得福王求来圣旨!」

我看着他暴怒的样子,轻笑一声。

「池景年,三年前闹着退婚的人是你。我凭什么要为你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等待?」

「世子爷倒是霸道得很,只准自己抱得美人归,却不准我另嫁良人!」

池景年低吼:

「叶晚晚不会是你我之间的阻碍!为了你,我愿意休了她,可你与福王有私,怎么对得起我!」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休弃叶晚晚与我何干?你退婚那日就该知道,我此生都不会再嫁给你!」

池景年拼命摇头。

「不!我那只是一时糊涂,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心里有我,会一直等着我!」

将内监总管送走的父亲折返回来,抚着胡须斜瞥着武安侯。

「老夫的女儿没人敢娶?年后,武安侯见到小女,怕是都要尊称一声福王妃了!」

「父亲!」池景年转头看向武安侯,眼圈微微泛红。

「您不是也一直劝我休掉叶晚晚,求娶穆青璃吗?您去面圣,就用您的军功,换一道圣旨可好?」

「陛下肯定会看在您为国朝戎马一生的面子上,收回给福王的圣旨,把穆青璃赐婚给我!」

「穆青璃是我的未婚妻,她只能嫁给我!」

武安侯正要回答,却听得身后一声冷笑。

「武安侯世子真是好大的脸面,竟要抢本王的王妃?」

一身玄色锦袍的李承昭款步走来,在我身旁站定。

他腰间的玉佩与我的正是一对,阳光洒在我们身上,佳偶天成。

李承昭没有去理睬池景年的不甘,也没管武安侯隐忍告罪,他只是低头看着我,轻声解释:

「今日被皇兄多留了些时辰,刚出宫我就赶来了。」

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么清晰,那么无暇。

我朝他笑了笑,他眼里顿时盛满了星光。

「福王可知,穆青璃是在下的未婚妻?」

不知死活的池景年还没有放弃。

李承昭转头看向池景年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淡然,皇室养出的矜贵之气,压得人抬不起头。

「哦,青璃是世子的未婚妻?那么婚书可在?」

池景年 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李承昭又问:「那么信物可有?」

池景年张了张嘴,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年他退了婚,婚书和信物自然全都归还。

「既没有婚书,又没有信物,空口白牙就污女子清誉,你可知罪?」

武安侯立刻挡在池景年身前,向福王请罪。

「都是犬子胡说, 请王爷和王妃见谅!在下这就带犬子离开,回府后定会严加管教!」

他倒是个会见风使舵的。

但李承昭并没打算放过他们。

「刚才听到世子的话, 是想请武安侯进宫, 用军功换赐婚的圣旨?」

「可我听皇兄说,武安侯上次用军功,换了世子夫人的兄嫂活命啊。」

「武安侯的军功怕是不够用了呢!」

池景年的面色惨白。

当初叶晚晚的兄嫂闹出了人命, 大理寺要依法惩治凶手。

那时, 池景年对叶晚晚还有感情,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娶回府的妻子痛哭流涕,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他说动了武安侯,用军功作为代价, 进宫向皇帝求情。

武安侯父子俩离开了。

父亲母亲盛宴款待李承昭。

他一杯杯喝下父亲递过来的酒, 没有半分犹豫。

直到我离席, 还听见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向父亲承诺着什么。

16.

我与李承昭大婚那日, 武安侯府没有人来。

听说世子妃有了身孕, 忙着要休妻的世子, 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但武安侯不同意。

哪怕叶晚晚不堪,可孩子确是侯府血脉。

武安侯的伤势更严重了, 他几乎下不去床。

皇帝为了安抚他,允许侯府不降等袭爵, 却拿走了他的军权。

一夕之间, 围着池景年的那些世家公子不见了。

听闻妹子要被夫家休弃, 叶家兄嫂害怕失了靠山, 故技重施上门大闹。

这次池景年没有再给任何人面子, 他下令打残了叶家兄嫂的双腿,丢出了门外。

而叶晚晚上前制止, 拉扯间,被池景年推到在地。

未成形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武安侯一气之下,吐血不止,人再也没有醒过来。

皇帝听后大怒, 斥责池景年不孝不悌, 在武安侯头七那日,收回了武安侯的爵位。

池景年成了白衣。

年关刚过, 我和李承昭就要回洛阳了。

有外祖家照看, 父母倒是没有半点难过,反而催着我们尽快诞下子嗣。

我挥手和他们告别。

马车驶动的一刻,我看到了一个消瘦的身影。

池景年站在雪里, 满眼悲怆。

风中, 传来了他的声音。

他说:「青璃, 我后悔了,求你,别走——」

我毫无波澜地放下窗帘, 窝进了李承昭怀里。

云太妃早就来信,说备好了我最爱吃的鲈鱼,就等我回去了。

来源:乐观的百香果w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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