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青禾,这门婚事我不嫁了,我决定大婚当日,逃婚!”何菀意语气坚定。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夜已深,昏暗的闺房里,只有一盏烛火明明灭灭,
“青禾,这门婚事我不嫁了,我决定大婚当日,逃婚!”何菀意语气坚定。
“小姐,你终于想通了!”面前的青禾红了眼,她紧紧的抓住了何菀意的手,语气愤懑,
“那个渣男,不要也罢,小姐,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看着面前始终如一的青禾,何菀意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青禾,这些年多亏有你陪着我,要不我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就在昨日,她等了三年的竹马萧景宸终于高中状元归来,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的给了她一份大红的婚书,
“小姐,他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他把你给忘了。”青禾当时还替何菀意高兴。
她满心欢喜的接下,迫不及待的打开,
“这婚书上写的啥,怎么不对劲。”
1
三年前,他临走时握着她的手,许下那个重若千钧的承诺,仿佛还在昨天。
他说:“等我高中归来,一定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让你做我萧景宸的正妻。”
她记得自己当时眼含热泪,用力点头:“萧景宸,你可一定要说话算数啊,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回来。”
她信了他,也信了这份感情。
哪怕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哪怕她已经过了所谓的“好嫁年纪”,她都咬牙坚持着——只为了等他回来娶她。
可等来的,却是一纸婚书。
她颤抖着手展开那张红纸,眉头越皱越紧:“这上面写的……我居然是个小妾?这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刚想质问,话却哽在喉头。
因为下一秒,她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东西。
不是她亲手绣了几夜、送他的荷包……
而是一块金镶玉的玉佩,上面刻着三个字:
**钿甜公主。**
她心里顿时一片冰凉,什么都明白了。
一句话没说,她只是默默起身,把站在门口的萧景宸猛地推出门外。
“萧景宸,你出去!以后别再找我了!”
门重重关上,她背靠门板,一动不动。
屋内寂静无声,只剩她一人。
情绪终于溃堤,压抑不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在黑暗中哭得撕心裂肺。
“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傻,真的相信你能回来娶我。”
她从小就是个孤儿。
“如果不是萧家老爷子收留我,我早就死在街头了。”
那时她差点被野狗啃食,是年少的萧景宸发现了她,把她从垃圾堆里救了出来。
从此之后,她才有了家,有了依靠。
“萧景宸对我确实好,我爱吃桂花糕,他就满城找桂花,给我酿花蜜。”
她喜欢女工刺绣,他就在山外跪了一个月,只为请大师出山收她为徒。
她半夜发烧,是他背着她走了十几里山路,把她送到镇上的大夫那儿。
及笄礼那天,他搬来整座城的牡丹,在花海之中拿出一支亲手雕刻的桃花簪,声音微颤地说:
“菀意……我早就不止把你当妹妹了。如果你愿意,我明日就进京赶考,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先是愣住,然后扑进他怀里大喊:“我愿意!”
那一刻,她是幸福的。
就这样,没过多久,他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
而她,用整整三年守着他一句诺言。
“小姐,你别哭了,那萧景宸不值得。”青禾轻声劝着。
何菀意眨眨眼,眼泪滑落,手中的婚书红得刺眼。
“小姐,你们一起七年,你真的……舍得吗?”青禾哽咽着问。
她是亲眼看着小姐熬过这三年的每一天,每一夜。
“我也是没办法才熬过来的,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放手了。”
放下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她捏着婚书,沉默许久,忽然笑了。
“不舍得,但我……不愿当妾。”
“小姐,你有自己的骄傲。”青禾擦着眼泪,“既然他给不了你正妻之位,那就别要了。”
“对,既然给不了,那我就不要了。”
她终于彻底想通了。
“青禾,我决定瞒着萧景宸,彻底离开这里,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2
何菀意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她抬起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决绝的笑容,对青禾说:“青禾,你去收拾收拾,明天去东市偷偷把我的首饰都卖了。卖了钱就分给大家,安顿好他们。一个月后大婚那天,咱们就逃婚。”
一个月后萧景宸娶妻,公主嫁状元,这是整个国家的大喜事。她一个跟着入门的小妾,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正好是她逃跑的绝佳机会。
青禾听了,连忙点头答应:“好嘞,菀意姐,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办得妥妥的。”
何菀意放下婚书,从抽屉里拿出昨晚熬夜写好的和离书,夹在青禾的赎身契约里,说道:“这和离书你也拿着,到时候找机会让萧景宸签了。”
圣旨是没法抗的,但她可以主动和萧景宸合离。她得偷偷地让萧景宸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和离书签了。
就在这时,屋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萧景宸的声音传了进来:“菀意,你在里面吗?”
何菀意神色一凛,她和青禾对视了一眼,然后对门外说道:“进来吧。”
萧景宸推开门走进来,男人身材挺拔,昔日的少年气已经完全褪去,身上隐隐带着些官威,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青禾,你先出去吧。我和菀意有些话要说。”萧景宸一进门就说道。
青禾不服气地看了萧景宸一眼,小声“哼”了一声,嘴里还嘟囔着:“就知道支使我。”然后对着萧景宸的背影悄悄吐了一口,才不情愿地离开。
等房门关上,萧景宸走上前拉住何菀意的手,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好像回到了三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轻声问道:“菀意,婚书收到了,你不开心?”
何菀意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抬眸看着他,冷冷地说:“恭喜萧大人高中,成了当朝驸马爷,指日可待啊。”
萧景宸的神情有些愣住了,这是何菀意第一次当面提到这件事。他总觉得女人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菀意,我也是被逼的。公主权势滔天,我实在没办法拒绝。为了娶你,我在大雨里跪了一整夜,才求来圣上的恩典。你再等等我,等成亲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何菀意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权势滔天,没办法拒绝,这理由可真够冠冕堂皇的。要不是看到你给公主写的告白信,我可能还真就信了。”
萧景宸愣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会看到那封信?”
“前两天,我给你整理行李,从你的包裹里翻出来厚厚一沓跟公主的往来书信。里面字字句句,情真意切。现在倒成了逼不得已?”何菀意冷冷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
萧景宸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解释:“那个,菀意,你听我解释,那都是误会。”
何菀意冷冷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疏离:“既然是圣上的旨意,你我都没法违抗,那萧大人就好好准备一个月后的婚事吧。”
萧景宸心里一紧,有些喜出望外,凑近了一步,紧紧盯着何菀意的脸,问道:“菀意,你这是答应了?”
“圣旨都下了,我还能不答应吗?”何菀意神色冷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萧景宸心里猛地一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想继续开口,何菀意又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一个弱女子也没什么好反抗的。不过——青禾和我情同姐妹。前两天,她家里人来找她,给她提了一门好亲事。她的赎身契约,你必须帮我签了。”
3
萧景宸看着何菀意那副倔强的小模样,心里有点儿发虚。
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赎身契约,打算打开看看。
何菀意心里“咯噔”一下,和离书就夹在契约的中间,要是被他发现,那就全完了。
正巧这时,公主的侍女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语气高高在上地喊道:
“郎君,公主请您过去用膳。”
萧景宸一听这话,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脸上浮现出那种读书人才有的温和笑意,轻声回应:
“好,我这就来。”
趁着何菀意低头翻看契约的空档,他在文书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她拦住了:
“一式两份,还有一张你也得签字。”
第一份是赎身契,第二份才是合离书。
门外的侍从又催了起来,萧景宸也没多想,急匆匆地在第二张纸上签下名字,便跟着侍女离开了。
何菀意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那份真正重要的和离书藏进怀里,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一步。
萧景宸走后就没再回来,这些天,何菀意一直在处理手头的事物。
首饰早已典当一空,
之前绣的绣品也被青禾拿到东市换了银钱,
现在,只要把城东那间铺子出手,就能启程前往塞北了。
“城东的铺子找中介处理掉,用别人的名字过账,能卖多少是多少。”
青禾点点头,接过房契,看着这些承载着小姐多年心血的物件,眼眶有些泛红。
小姐这三年为了供萧景宸读书,几乎熬坏了眼睛,靠一针一线才攒下这么个铺子,
原本还想着当成嫁妆送给姑爷,没想到如今只能贱价卖掉。
都是因为那个没良心的萧景宸!
青禾气得牙痒痒,正准备出门,门口却突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何氏,公主召见,立刻跟我走!”
门被一脚踹开,那侍女趾高气昂地跨进门来,像只骄傲的公鸡般大声命令。
青禾气得想上前理论,却被何菀意轻轻拦住。
“走吧。”
她语气平静,神色从容地跟着那侍女出了门,往隔壁状元府而去。
萧景宸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后,皇帝赐了这座府邸,公主也随行搬了进来。
现在的状元府,倒像是公主的行宫了。
距离大婚只剩半个月,府里张灯结彩,红绸挂满屋檐,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何菀意走进正堂,目光扫过坐在主位上的公主,以及一旁神情复杂的萧景宸,默默垂下眼帘,没有开口。
旁边的侍女却冷声喝道:
“大胆!面见公主竟敢不跪!”
4
萧景宸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可脚刚抬起又停住了,眼神里满是纠结。
“萧景宸,你这是怎么了,不拦着她吗?”一旁的李叔小声嘀咕着。
何菀意没说什么,只是拉起的下摆,默默的准备跪下,嘴里还小声念叨着,“罢了,跪就跪吧。”
此时,一道银铃般的女声传来。
“哇,姐姐长得好生漂亮,要是真跪了我,萧哥哥不得心疼死?”
何菀意抬眼望去,钿甜公主正端坐在上位,一脸奚落的看着她,还撇撇嘴说,“你看看你那样子,还装啥高贵。”
然后公主看向萧景宸,语气带了丝威胁,“萧哥哥,你说,是吗?你可得给个公道话。”
萧景宸敛了敛眸,他没有应答,而是上前拉住了公主的手,温润如玉地说,“钿甜,你才是我心尖上的人,这等乡野村妇,怎么会让我心疼,你可别乱想。”
“哼,萧景宸,你这话说得我可舒心了。”钿甜公主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或许是早就看过男人的真面目,如今萧景宸如何贬低她,也无法让何菀意感到难过,她无声无息的跪在原地,不卑不亢地说,“我跪了,公主满意了吧。”
公主闻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早就跪下来的何菀意,开口,“妹妹还没反应过来,姐姐怎么这就跪了,”她看向身旁的侍女,“来人,看座,让她起来吧。”
何菀意起身,一声不吭的坐下,刚刚坐定,公主命人端上热茶。
“听闻菀意姐姐日夜操劳为萧郎不知耗费多少心血,若不是你,我和萧郎也不会在京城相遇结缘,请姐姐喝下这杯茶,算是感谢你了。”公主阴阳怪气地说着。
茶水送到面前,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煮好的热水。
何菀意面不改色的伸手,想要接过,可侍女却“哎呦”一声,装作被绊倒,“哎,这地怎么这么滑。”
随即,滚烫的茶水全部洒在女人的手上。
霎那间,手上传来钻心的痛苦,何菀意猛地缩回双手,茶盏掉落在地上摔碎,剩余的一点茶水溅落在公主精美的裙摆上。
萧景宸迅速起身,高喊了一句,“菀意!你没事吧!”
话音落下,钿甜公主却也发出同样的尖叫,“啊!好疼!”
转瞬间,萧景宸立马奔到公主身边,围着她紧张询问,“钿甜,你伤到哪了?快跟我说说,让我看看。”
公主红着眼眶委屈摇头,拉起裙角,“这儿,这儿疼,你看,我的裙子都脏了。”裙摆处一点茶渍浸染了公主的裙角,而公主却安然无恙。
“快!传唤大夫给公主检查!”萧景宸焦急的声音传出,他抱着公主跑进了里屋,所有人都跟着冲了进去。
空荡的堂厅里,只剩下菀意颤抖着双手站在中间。
她的手就像被人用烧得通红的烙铁活生生贴上去一样疼痛得不自觉颤抖,皮肤上更是浮现出一粒粒大小不一的水泡。
“哎,这可怎么办,我的手。”何菀意咬着牙,强忍着痛。
绣娘的手,最是珍贵。
如今,这双她引以为傲,供出状元郎、刺出锦绣的巧手,彻底毁了。
女人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子,痛苦闭上双眸,强行压抑着痛苦,站起身,“谢公主赏赐,菀意心领了。”她气若游丝道谢,转身离开。
“菀意,你可别走,等等我。”青禾追了出来。
公主溅到热水,全城的大夫都被叫到状元府看诊,直到晚上才空了个郎中到菀意这看诊。
大夫只道可惜,“唉,姑娘,这烫伤太严重,伤好了手也废了,以后可不能再绣花了。”
青禾瞧着菀意烫掉皮的手,别过脸抹眼泪,“小姐,你的手还如何刺绣?这可怎么办。”
菀意抬头,笑着安慰青禾:“以后也不绣了,咱们到塞北去放牛羊,我再给你找个塞北好儿郎当如意郎君,好不好。”
“好,我跟小姐一起!”青禾破涕为笑。
收拾后,何菀意叮嘱青禾,“青禾,你去拿个火盆来。”
“小姐,你要干啥?”青禾疑惑地问。
何菀意拿出当初萧景宸写给自己的书信,“你看看这些信,几十封书信,每一封都被我翻阅过无数次。以前我把这些废纸当珍宝,当做我们情感的纽带,可如今,我既然决定离开,这些信留着也没用了。”
她将信件扔进火盆,眼睁睁看着一封封信件被橙红火苗吞噬,“让这些回忆都随风而去吧。”
身后却突然传来男人惊吓的声音,“你在烧什么?”
5
萧景宸皱起眉头,快步走到火盆前。火苗在盆里跳动着,映出他脸上的一丝担忧。
何菀意神色平静,声音清冷:“我在烧纸钱,给阿爷和阿奶。”
“明天是阿爷的祭日,我想去上坟。”她接着说道。
阿爷阿奶从小把她养大,这次她要前往塞北,说不定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在离开之前,她想亲自去祭拜一次。
萧景宸把手中的膏药放在桌上,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她旁边的皮袄上,语气带着疑惑:“桐城一年四季都暖和得很,你做这个干什么?”
何菀意依旧面无表情,一边调整火势一边淡淡地说:“总有一天会用得上,提前准备一下而已。”
她确实要离开桐城,但不是为了嫁给他进京,而是要去塞北。
萧景宸听后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为成亲后搬去京城做准备。他打开膏药,调好药膏,准备给她擦伤。
“你也别怪钿甜,她自小金贵,身子娇弱,吃不了苦。”他说着,伸手想拉她的手。
可何菀意直接躲开了,把手藏到身后,语气冷淡:“我已经上过药了,你走吧,不然公主又要不高兴了。”
萧景宸的手悬在半空,一时有些尴尬。刚想再说什么,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萧公子,公主已经在府里等您多时了。”
他回头看了眼门口,又看向何菀意,低声许诺道:“菀意,你再忍一忍,只要婚礼一结束,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这些苦不会白受的。”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
何菀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以后了,因为她马上就要走了。倒是有点好奇,萧景宸知道那天我真走了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天色渐暗,转眼到了第二天。
清晨,何菀意正准备出门上山祭拜,却发现门口已经停着一辆豪华马车。
钿甜公主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缓缓走来,笑盈盈地说:“听说姐姐今日要去祭拜阿爷阿奶,钿甜作为萧家未来的主母,理应一同前往,是我考虑不周,不如咱们一起吧。”
何菀意被请上了马车,一路上,钿甜和萧景宸在她面前举止亲密,她则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句话也没说。“反正再过半个月,她就能彻底离开这里了。”
到了山上,看着那两座孤零零的坟包,钿甜皱起了眉,拉着萧景宸的手撒娇道:
“萧哥哥,这里太脏了,而且味道也不太好闻。我看让姐姐一个人在这儿祭拜就行了,我肚子饿了,听说附近有个集市,你陪我去逛逛好不好?”
萧景宸有些犹豫,看了看坟墓,又看了看钿甜,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菀意,你先在这儿祭拜,我和公主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们一群人就跟着钿甜离开了,只剩何菀意和青禾两人留在坟前。
她拿出带来的桃花酿,摆上桃酥,撩起衣袖,认真地上香。
“萧家家境清贫,阿爷把我带回家后,一直像亲孙女一样疼爱。两位老人临终前,阿爷还握着萧景宸的手,反复叮嘱:‘你要照顾好菀意。’”
“我记得那天,萧景宸拉着我跪在阿爷面前发誓:‘阿爷,你放心,此生我非菀意不娶!’”
“誓言还在耳边回响,可那个人,早就变了。”
她轻轻抚摸着墓碑,低声告别:“阿爷,阿奶,我要走了。你们保重,再见。”
她倒下三杯酒,磕了三个头,才缓缓起身。又对着墓碑说了许多心里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中也变得寂静起来。青禾紧张地拉着她的手:“小姐,萧景宸不是说会来接我们吗?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这时,一个仆人跑过来,扔下一根拐杖就转身离开。
“钿甜公主说,你们有胳膊有腿,自己能走回来,就不来接了,她和萧公子还有别的事。”
青禾气得想追上去理论,却被何菀意拉住衣袖。
她神情淡漠,嘴角却带着一丝讽刺:“生气做什么?这又不是他第一次失信。走吧,我们自己下山。”
三月春寒料峭,带着几分凉意。她和青禾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了整整两个时辰,脚底磨出了血泡,才终于回到家门口。
可刚踏进门,早已回来的萧景宸便怒气冲冲地迎上来指责她:
“你还知道回来?公主说她的人在山口等了你整整一个小时!”
6
男人的身后,钿甜公主露出了一脸玩味的表情。何菀意看在眼里,却没开口。
以前她可能会跟萧景宸解释清楚,可现在,男人的态度早就摆在那里了,她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笑了笑,问萧景宸:“所以,你想咋办?”
萧景宸看着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不行,冲她嚷道:“你还跟我犟!你这脾气啥时候能改改!”
这时候钿甜公主才慢悠悠地走过来,一把拉住萧景宸的胳膊,语气娇滴滴的:“萧哥哥,别骂姐姐了嘛,或许是因为我把你抢走了,她才耍脾气的。别生气了,这都是人之常情嘛。”
公主这话阴阳怪气的,萧景宸的火气更旺了,他手一挥,大声说:“妒妇!我以前怎么就看不出来你这么小心眼,还觉得你温良如玉、温婉持家!”
萧景宸动作太大,不小心划到了何菀意的脸,留下一道红痕。他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去碰何菀意的脸,可何菀意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起脸,冷冷地看着萧景宸,萧景宸心里一紧。他刚想开口说点啥,何菀意却先拜了一拜,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不劳阿兄烦心了。夜深了,请回吧。”
萧景宸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狠狠地瞪了何菀意一眼,转身拉着公主就走。
青禾在他们身后,偷偷啐了一口:“我呸!这贱男人,真是不分青红皂白!”
然后她小跑着回到何菀意身边,小心翼翼地摸着何菀意脸上的红痕,手指都抖个不停:“小姐,这也太欺负人了!为啥不告诉他真相啊?”
何菀意语气平静得很:“事到如今,真相对他还有啥意义?就算告诉了他,他又能有啥变化?”
她边说边转身往屋里走:“我心里清楚得很,男人不过是找个借口打压我,想让我在公主面前服软,好让他成婚之后没那么难做。至于真相,他真会在意?”
青禾跟着她进了屋,何菀意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我手里有和离书,只要再等半个月,我就能彻底离开,消失在他世界里。”
何菀意回到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和离书,确认没问题后,就在昏暗的烛火下给手换药。
手上的伤口因为整天奔波出汗,纱布都黏在伤口上了。撕扯换药的时候,生生地要撕掉一层皮肉,疼得钻心。但她硬是咬着牙,忍着血肉剥离的痛,疼得满头冷汗,也没吭一声。
她心里想着,就像她跟萧景宸这样,不忍着去掉这层腐肉,又怎么能长出新的皮肉,焕发生机?
等都收拾好了,青禾向她汇报当铺子的进度。本来铺子是不好卖的,因为没有掌柜出面,很多人都怕有风险。还好她的闺中密友丽娘听说了这事,悄悄地托青禾把所有店铺都盘了下来。
青禾说丽娘听说她要走,眼睛都红了,明天就会上门来拜别。
果然,第二天,周丽娘就来了。一见面,她就拉着何菀意的手仔细查看,眼睛都红了。
7
“难怪我听青禾说你要卖掉铺子,这双巧手算是彻底毁了。”
周丽娘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语气里透着惋惜。
“这是二百两银票,你收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她特意添了些银钱凑了个整数,把银票递过去,语气温柔又关切。
两人约好后天去衙门办房契过户的事。
丽娘紧紧拉着何菀意的手,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也微微发颤:“菀意,他对你不好,我知道……所以你这次走,我支持你!”
看着昔日最亲密的朋友为自己落泪,何菀意眼角也染上一抹红。
她望着丽娘,语气低缓:“我们三个一起长大,却没想到,最后要走的人是我……丽娘,你保重自己。”
“还有,帮我找个靠谱的镖局,送我去塞北。”
“好!”丽娘用力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两人正说着话,厢房的门却被猛地推开。
萧景宸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何菀意,你怎么把铺子卖了?”
可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眼前是两个女人流泪对视的画面,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顿了顿,问出一句有些多余的话:“丽娘,你怎么在这儿?”
丽娘刚想开口,却被何菀意轻轻拉住手。
何菀意神色平静,语气不急不缓:“丽娘来找我叙旧。至于铺子,我们打算离开这里了,不如早点出手换成银子,也好防身。”
“丽娘本就是我闺中密友,我要嫁人了,她来聊聊心事,你何必这么惊讶?”
她说得滴水不漏,可不知怎么的,萧景宸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回想起这些天菀意的表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太安静了,自从知道要做妾以后,就像变了个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话都不多说。
这种乖顺,太反常了。
萧景宸心下一沉,下意识走近一步,想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可看到她那双冷淡的眼睛,他又张不开口。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布包,放在她手里,语气难得柔和了些:“菀意,我去城郊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你尝尝……别因为公主的事生我气,好吗?”
何菀意接过糕点,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她低头看了几秒,随手就把布包搁在了一边,淡淡地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
萧景宸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菀意,还有七天就大婚了,你在家好好待着,等我们成婚。”
何菀意依旧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离开。
等门关上,她转过身看向丽娘,低声请求:“丽娘,我要走的事情,千万帮我保密,求你。”
丽娘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临近大婚,萧景宸或许是心有愧疚,特意让人准备了不少嫁妆送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逼近,屋里的添妆也越来越多。
婚礼前三天,萧景宸再没出现过。
来的却是钿甜公主。
深夜,房门被轻轻敲响。
何菀意打开门,钿甜独自站在门前,笑容明媚:“听说昨日你赶走了萧郎,那我能进来吗?”
“公主请进。”
何菀意不卑不亢地将她迎了进去。
钿甜信步走进屋里,举止优雅,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她笑着开口,话里藏针:“听说你和萧郎相伴十年,可惜啊——青梅竹马终究敌不过权势滔天。”
“大婚之日,你便要跪着给我敬茶,喊我一声主母。”
她抬手挥动衣袖,随意打翻了何菀意房中的花瓶。
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钿甜的笑容却越发灿烂:“我劝你,还是安分些,别在我面前耍什么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否则……”
她俯身靠近,轻声威胁:“我会让你像这个花瓶一样,粉身碎骨。”
8
菀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万万没想到公主竟然会以为自己是在故意摆姿态,吊着萧景宸的胃口呢。
“公主,您可真是误会我了。”她抬起眸子盯着钿甜公主,一字一句认真解释道,“我对萧景宸早就没那心思了,现在就只剩兄妹感情,我绝不会破坏你和阿兄之间的情谊。希望公主能成全我,放我一条生路。”
然而,公主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
“兄妹之情?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一个小小的孤女也敢跟本公主抢男人,还恬不知耻地让我成全?”她气呼呼地说道,“我告诉你,本公主这辈子从没妥协过,成全别人?你做梦去吧!”
钿甜公主说完,竟然发疯一般将何菀意的书桌掀翻了。
“这就是你和萧景宸写字的地方啊,这么不堪入目,还不如砸了。”她一边砸东西,一边还不忘损损菀意。
“这是他给你作的画?真是粗不可耐!”钿甜公主又抄起凳子砸向一旁的屏风,还抽出一张张画卷全部撕毁,直到整个屋子的东西都被砸烂,她才笑着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何菀意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青禾,你看这屋子,都成啥样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姐,这……这是怎么了?”青禾瞧着破破烂烂的屋子,惊骇得捂住了嘴巴。
何菀意笑了笑:“没事儿,公主砸了就砸了呗,反正这些都是萧景宸的东西,他们夫妻俩的东西,砸了也不心疼。”
她随手从胸前掏出了合离书,笑容明媚:“只要这个还在,别的都无所谓。”
“对啊,有这个就行。”青禾也跟着点头。
“行了,咱们还有最后一点物资没准备好,走吧。”菀意拉着青禾,准备继续囤积物品离开。
就在菀意与青禾默默囤积物品离开之时,隔壁的状元府倒是热闹非凡。
“哈哈,我抓了两只大雁,敲锣打鼓送进公主府去,这彩礼得让整个桐城的姑娘,们都羡慕死。”萧景宸得意洋洋地说道。
萧景宸为公主精心准备的彩礼,绕城一圈,桐城的姑娘,们果然个个都羡慕得不得了。
周丽娘这边也在帮忙,她帮菀意聘请好护卫,买好马车,还交给马行寄养改造,增加厚厚的褥子和防水车盖。
“丽娘姐,这可太感谢你了。”菀意感激地说道。
大婚前两日,陛下的赏赐也来了。
“哇,这么多名贵华美的赏赐,像流水一样进入状元府,桐城的百姓们都从头看到尾,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才看完。”照顾两人的婆子兴奋地说道。
菀意则参照萧景宸书房中以往留下的路线图画出了从桐城到塞北的线路。
“青禾,除了皮袄,咱们还得做厚棉衣、棉裤和面纱头巾,也给爹娘和哥哥们准备些南方礼物。”菀意吩咐着青禾。
“嗯,还有干粮水囊、烧饼、馒头、炒米,还有好多肉干,都得屯好。”青禾也认真地应着。
“对了,塞北土地辽阔,我还得带好多种植的粮食种子和药材种子,还有各类书籍,连护身的道具都得打两把,随身带着。”菀意补充道。
随着公主与萧景宸大婚的日子越来越接近,整个桐城都喜气洋洋的。
“哎,这城里到处都是喜庆的气氛,都没人注意到咱们时常换了衣服到处买粮食和面粉。”青禾小声地对菀意说道。
大婚前夕,萧景宸再次出现在菀意面前。
此时,菀意已将房间收拾好,恢复成当初尚未收养时的模样。
她的小院因为公主的婚礼,也开始挂上大红灯笼贴上喜字。
“花轿我已准备好,明日你从侧门进入状元府,莫要声张惹得公主不高兴。”萧景宸站在小院里敷衍叮嘱道。
“这段日子你清减不少,多吃点。”他连菀意的房间都没有迈进去一步。
菀意望着萧景宸,笑意盈盈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若是萧景宸走进去,便会发现房间早就被钿甜公主毁得不堪入目。
可惜,萧景宸急匆匆交代完,又匆忙离开了。
萧景宸离开的时候,菀意喊住他:“阿兄,再见。”
“好,明日再见。”萧景宸露出欢欣笑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很快便到了大婚当日寅时,打更夫收起铜锣回家歇息。
何菀意挎着包袱与青禾一同跨出了院门。
她抬头望向东边,太阳尚未升起,四周一切黑漆漆的。
“青禾,走吧,别回头。”她拉着青禾的手,消失在夜色里,再没有回过头。
9
好嘞,终于等到大喜的日子啦,隔壁状元府那边一下子热闹起来,下人们忙活着,一盏盏地把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都点亮了。
在幽静的房间里,萧景宸手里拿着三柱清香,恭恭敬敬地跪在阿爷阿奶的牌位前。
“阿爷、阿奶,今天我终于要娶菀意过门啦。以后,孙儿一定好好对菀意,护着她一生无忧无虑的。”他把香插进香炉,这时候门外传来侍从催促的声音:“郎君,吉时到啦。”
萧景宸赶紧换上大红喜袍,一想到马上就能迎娶菀意进门,他眼底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欣喜。
他下意识地抬起脚,想过去隔壁提醒菀意,一旁的侍从见状,赶紧提醒:“驸马爷,公主想必已经梳妆打扮好等着您上门迎亲啦!”
萧景宸俊美无涛的面容露出笑容,“没错,菀意肯定也在等着我,跟我一起去迎亲!”
翩翩状元郎身姿矫健,翻身骑上高头大马。
他英姿飒爽地走在最前面,身后是金灿灿檀木精雕的八抬花轿,手持仪仗、彩旗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
还有一顶简陋不起眼的乌木小轿也悄悄跟在队伍后头。
道路两旁,百姓们欢呼雀跃,看着状元郎下马。
钿甜公主的贴身丫鬟早在门口摆开龙门阵拦着萧景宸。
“萧状元,想要娶钿甜公主过门,你得过了我们设下的关卡才能进去呢!”
萧景宸笑着朗声道:“出题吧。”
闯过这些繁文缛节,他才能娶到自己真正心仪的人。
话音刚落,两个侍从分别端着两个用红布盖着的木盘上前。
红布掀开,木盘里分别放着两只不同的簪子。
一枝是精美绝伦的并蹄莲金簪子,另外一枝簪子则是淳朴无华的桃花木簪。
萧景宸瞧见这两只发簪,脸色瞬间就变了。
丫鬟眼里闪过一抹得色,终于开口。
“桃花簪子代表桃之灼灼,生生不息。并蹄莲金簪寓意并蹄花开,夫妻情投意合,恩爱一生。状元郎,你猜公主喜欢哪支簪子呢?”
萧景宸站在原地,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选个簪子而已,这又能代表啥呢?我最爱的人一直是菀意,而不是钿甜。钿甜要是想表演恩爱戏码给世人瞧,我配合就是啦。”
萧景宸嘴角噙着笑,指向金簪:“我选它,这是当初我为公主亲自挑选的并蹄莲金簪,如今正好寓意我们喜结连理。”
结连理,不结同心,萧景宸眼底满是漠然。
第一关过后,丫鬟又让侍从们端上来一个火盆。
她指着燃着炭火的火盆子,扬声道:“第二关就是投火盆,请状元郎把木簪子投入火盆之中,再给公主簪上金簪,这关就能通过啦。”
萧景宸瞧着燃烧的火盆,心里一沉,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钿甜竟然要自己亲手毁掉菀意的桃花簪子,这也太狠了吧。”
“状元郎快投啊!”
“公主良善用情至深,连续两关都不愿为难状元郎。”
不明就里的百姓大声催促着萧景宸赶快投壶。
10
萧景宸扭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顶不起眼的小木轿。
“只要过了这最后一关,我跟菀意就能长长久久,再也不分开。”他心里头默默念叨着。
在众人的注视下,萧景宸伸手拿起那根木簪,轻轻一挥,就把它抛了出去。
“这是我亲手刻的桃花簪,本来打算给菀意当及笄礼的,唉。”看着木簪掉进火盆,火苗一点点把它吞没,萧景宸心里头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不过没关系,没了这桃花簪,我再给她雕别的,她肯定能懂我的心意。”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木簪一入火盆,大门就吱呀呀地打开了。
公主穿着华丽的凤冠霞帔,用扇子半遮着脸,缓缓走了出来。
萧景宸拿起金簪,走上前去,亲手给公主插上,又牵着她的手,把她送进了那顶装饰得特别漂亮的大红花轿。
他又把目光转回到那顶乌木小轿上,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要娶的人,就坐在里头呢!”
两顶花轿跟着萧景宸,乐队吹吹打打,一路欢歌笑语。丫鬟侍从们一路撒着铜钱、喜糖,还有红枣花生,引得百姓们欢呼雀跃,热闹非凡。
这接新娘的游行啊,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
直到午时,萧景宸才终于下了马,成功把钿甜公主迎到了驸马府,开始拜堂成亲。
再次回到状元府,萧景宸站在大门那儿,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桐城的官员、富商们都争先恐后地带着家眷和贵重的贺礼来到状元府,庆贺萧景宸大婚。
状元府门前,长长的马车队伍从街头排到了巷尾,热闹得不行。
昔日的同窗举人也来祝贺,笑着对他说:“恭喜咱们状元郎,大小登科,三元及第,还一次娶了两位美娇娘,真是双喜临门啊!”
面对同窗,萧景宸倒是没那么拘束,笑着承认:“是啊,我这么拼命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娶菀意进门,让她过上好日子,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至于娶公主嘛,我也是没办法,圣上的旨意,哪敢不从啊。”他有点儿无奈地说。
同窗拍了拍萧景宸的肩膀,再次恭贺:“恭喜萧兄得偿所愿!”
萧景宸眼前浮现出菀意的身影,眼底满是欢喜。
他想起那日为了让圣上答应菀意进门,自己跪了一整夜的事儿。
“菀意啊,就是我费尽心机求来的缘分。”
宾客都到齐了,正式的拜堂仪式开始了。
“良辰美景兮话佳期,嘉宾欢庆兮笙箫起,有请新郎、新娘拜堂——!”礼赞司仪高声喊道。
萧景宸站在厅堂之中,眼睛紧紧盯着门口。
“今天,钿甜公主盛装打扮,光彩照人,可我却一点儿心思都没在她身上。”
他只盼着菀意能出现,和自己拜堂,完成多年的心愿。
“恭祝新郎新娘佳偶天成,请二位拜天地!”随着礼赞司仪的话音响起,萧景宸身形一顿,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他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礼赞:“且慢!菀意还没来呢。”
他没注意到,一旁的钿甜公主听到他的话,紧紧捏着扇柄,神色有点儿复杂。
礼赞却不慌不忙地冲驸马爷行礼解释:“依照礼制,您必须先跟正妻拜天地,行合卺之礼。驸马,礼不可废啊。”
此话一出,萧景宸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却只能点点头。
行礼之前,他再次回望门口,眼里带着隐隐的忧虑。
一旁的喜婆见状,笑着上前打圆场:“驸马别担心,菀意小姐方才还在簪钗戴冠呢,您先跟公主拜堂完成仪式,她随后就能过来了。”
11
“有请妾室何氏入门!”
司仪扯着嗓子喊,声音都快喊破了。
可大家全都瞪大眼盯着门口,愣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这下子,气氛有点尴尬了。
司仪心里直打鼓,又喊了一遍:“有请妾室何氏入门!”
宾客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人呢?”
“该不会出啥事了吧?”
何菀意还是没出现,萧景宸那张俊脸也慢慢沉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得很,最近为了公主的事,确实冷落了她。
可这也不能成为她今天耍脾气的理由啊!
大婚的日子敢玩失踪,这不是闹着玩的!
他脸色一沉,直接吩咐侍从:“你去小院催一下,要是她再不来,以后就别来了!”
喜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赶紧笑着打圆场:“各位宾客,各位宾客,新娘子害羞也是常有的事,我去把她亲自接来!”
宾客们一听,笑得更欢了:
“新娘子娇气嘛,快去快去!”
“哈哈,我们还想看状元郎拜堂呢!”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气氛倒是热了起来。
可萧景宸却一点笑不出来。
他越想越不对劲,回想起这几天菀意的反常举动,心里越来越不安。
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在悄悄爬上心头。
果然,没过多久,侍从和喜婆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
“不好了,新娘不见了!”
12
一瞬间,萧景宸耳朵嗡嗡作响,四周的声音仿佛全被抽离了。
只剩胸口剧烈跳动,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喘不过气来。
他身子晃了晃,要不是旁边侍从扶了一把,差点摔倒。
“不可能,不可能!菀意怎么会离开我,她明明答应过我的……”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
脑海里猛地浮现出昨晚菀意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兄,再见。”
昨晚她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轻声说再见,脸上还带着笑。
他现在才明白,那一句“再见”,竟是永别。
他摸着胸口,一阵钝痛袭来,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他怎么也想不通,她是何时开始谋划离开自己的?
眼眶一点点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口的刺痛,抬脚就想走。
刚迈出一步,侍从劝道:“郎君,仪式还没完,先完成婚礼吧?”
他不理。
又迈两步,举人们也开口了:“状元郎,先去宴席吧,这事等会儿再说。”
他像听不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脑海里全是菀意的样子,她的笑,她的眼泪。
那个一向温柔胆小的菀意,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
“你说她为啥要走?明明……”
明明他已经忍到最后一刻了,只要拜了堂就能在一起。
只差最后一步而已。
为什么她要逃!
“也许她还在小院等我,我过去接她!”
他不管不顾,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正要离开宴客堂,身后传来钿甜公主的声音:
“萧景宸,你真的要抛下我吗?”
他依旧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状元府。
推开小院的大门,屋内漆黑一片,寂静得可怕。
与外头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菀意,别躲了,你快出来。”
他颤声喊着,推开了她的房门。
屋里一片狼藉,东西都被翻乱了,家具也被毁得不成样子。
但他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曾被小心收拾过。
他曾和她一起布置这个房间。
书桌上的镇纸石、花缸里的荷花、她亲手为他绣的坐垫……
都不见了。
甚至连他们一起练字读书的桌子也被砸坏了。
墙上的画一幅幅被撕碎,那是他为她画的肖像。
她的痕迹,就像她的人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眼前一黑,脚步踉跄,几乎站不稳。
死死抓着破损的桌角,手背青筋暴起。
一股强烈的恐慌涌上心头。
菀意真的走了,彻底离开了他。
“圣旨不可违,这是皇上赐的婚,菀意不能抗旨,我要把她找回来!”
他喃喃自语,咬紧牙关撑起身子,转身大步走出小院。
他要去亲自把她追回来!
就在他翻身上马的一刻,侍卫齐刷刷列队而立。
钿甜公主穿着红嫁衣拦在最前方,眼中含泪,望着他。
走进屋里,菀意的痕迹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13
状元府外,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去。
钿甜公主轻声哀求:“萧郎,别走好不好?”
“今天可是咱们成亲的日子,你这一走,我还不被全城人笑话死。”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侍卫齐刷刷拔出闪亮的刀。
萧景宸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公主,手里的缰绳不自觉松了松。
但很快他又紧紧攥住缰绳,一夹马腹:“公主,圣旨上写得很清楚,我们三人要同时完婚,我是奉旨成婚,就算你们要杀我,我也不能退缩。”
话音未落,马蹄扬起,侍卫们赶紧护着公主让开一条路。
萧景宸竟然真就当众抛下钿甜公主,策马奔向城外。
他心里想着菀意肯定也逃不了圣旨,只要把她带回来,婚礼就能照常举行。
那样她就能回到自己身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他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连看都没看钿甜公主一眼。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堂堂钿甜公主居然会被一个状元郎甩了。
钿甜公主用扇子遮住脸,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劲儿,冷冷下令:“让侍卫跟着出城,给我把驸马抓回来。”
一旁的嬷嬷迟疑着问:“那何菀意怎么办?”
钿甜公主甩了甩衣袖,转身走进府里,语气冰冷:“随她生死!”
此时,菀意正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风景,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自从被阿爷收养后,她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
“小姐,再往前两里咱们就彻底出县境了。这一辈子,咱们都不会再回来了。”
青禾低声提醒着菀意。
菀意回头望了一眼,回忆渐渐模糊,眼中只剩对未来的期待。
“青禾,我真的好想早点到塞北见到阿爹阿娘。”
她原本以为离开会很难受。
可真正踏出这一步,她才发现心里格外平静。
曾经,她一心只想跟萧景宸白头偕老。
现在,她更渴望的是辽阔的世界和真正的自由。
有些告别,听起来很难,可一旦跨出去了,反而豁然开朗。
就在菀意即将离开县境的时候,萧景宸终于追了上来。
“菀意,跟我回去!”
马蹄飞奔,扬起一片尘土。
菀意看着萧景宸穿着大红喜服,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
“你应该去跟钿甜完婚,而不是跑来这里。”
她平静地看着这个浑身洋溢着喜气、却满脸疲惫的男人一步步走近。
萧景宸微微颤抖着手,朝菀意伸过去,声音沙哑:“菀意,皇上赐婚,你必须跟我回去。”
他深情地望着她,而何菀意却神色淡然。
这种反常的表现,让萧景宸更加确信,菀意是铁了心要离开他。
但他不想放手,眼下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让她回心转意。
旁边的青禾实在忍不住了。
不等菀意开口,她就气呼呼地替小姐打抱不平:“你靠着菀意姐辛苦供你考中状元,结果却背弃誓言,还纵容公主欺负姐姐,毁了她的手,逼我们从城郊一路走回城里。”
“那时候你怎么不管?公主一次次上门闹事,砸坏屋里的东西,你又在哪?”
青禾小心地扶起菀意的手。
那双手虽然已经好多了,但还是布满了深红色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萧景宸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这不是普通的烫伤,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菀意的手,该有多疼?
萧景宸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他再次低声请求:“菀意,是我疏忽了。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请公主的太医亲自给你治疗。”
“太医手段高明,一定能让你的手恢复如初。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这位风度翩翩的状元郎,面容清俊如玉,此刻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哀求神情,望着眼前的女子。
14
要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就心软答应了。
但何菀意却直接回绝了萧景宸的话,她浅浅一笑,摇了摇头,“阿兄,我找到阿爹阿娘了,他们在塞北等我回去呢。”
“我这次去塞北,估计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阿兄,你多保重啊。”
她毫不犹豫地打破了萧景宸最后一丝希望。
话音刚落,双手在前郑重地给萧景宸行了个拜别之礼。
其实早在萧景宸送上婚书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经彻底死心了,两人早就回不去从前了。
萧景宸失落地收回手臂,眼神愈发悲恸,“可我心里有你啊,如果你不能为了我留下,那圣上的旨意你也打算公然违抗吗?”
萧景宸双眸愈发通红,死死盯着菀意。
如果不能用情谊把心上人留住,那他只能用圣旨把菀意捆在身边了。
“阿兄,你忘了?我们早就签下合离书了。如今,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是挺好吗?”
合离书?
萧景宸蓦然睁大双眸,心神俱颤,“不可能,我根本没有签下什么合离书。”
有了这份合离书,菀意就算是和他成婚后合离了。
如今他没有任何理由再挽留菀意了。
“你还记得我让你给青禾签的赎身契吗?”
菀意声音淡淡,望向天边的彩霞,眸光泛柔。
她亲手把萧景宸从心底剜走,伤口也慢慢愈合了。
若是在以前,她或许不会这么平和。
现在,面对萧景宸,没了感情,她反倒能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看着阿兄在自己面前落下泪,她也不觉得心疼了。
“原来,那日你给我的是合离书。”
萧景宸看向菀意,面上一寸寸染上绝望。
彼时,他满心满眼都是甜蜜,根本没有顾及菀意。
就连她的蓄意离开,他竟也愚笨得察觉不到。
原来,那份合离书,是他亲手签下的。
是他,亲手把菀意推开了。
“阿兄,你爱的人从不是我,我要继续赶路了,你请回吧。”
菀意最后留下一句,转过身子,踏上马车。
就在她上马车的时候,一只箭矢破风袭来。
“小姐小心!”
青禾的声音传来,菀意只觉肩头一沉,青禾软软地趴在自己身上。
“青禾?”
菀意喊了一声。
青禾从菀意肩头滑落,倒在马车上,双目紧闭。
她把青禾翻转过来,才发现手上全都是黏稠的鲜血。
萧景宸转过身,瞧着身后拉着弓箭奔驰而来的公主侍卫队也白了脸。
“菀意,你快躲进车厢!”
他下意识挪动着脚步用身子挡在菀意身前,试图抵挡。
然而这全都无用,侍卫们迅速奔袭而来。
侍卫长出列,“驸马,公主命我等带你回去。”
萧景宸寸步不让,“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侍卫长挥手,一支支利箭全都对准了萧景宸。
萧景宸变了脸色,青禾试图爬起来继续挡在菀意面前。
他转过头想要安慰菀意,可转身却愣住了。
她紧紧搂着青禾,声嘶力竭地哭喊,“青禾,不要离开我……”
萧景宸上前想要抓住菀意的手,劝她一起离开,“菀意,跟我走,我带你回去找大夫好不好?”
听到这话,菀意却笑了。
她仰着头,泪珠子顺着脸颊一路低落,双眼赤红,“不可能,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话音落下,她抽出随身携带的护身匕首割开萧景宸的衣袖。
15
“滋啦!”
一声裂帛声猛地响起,长袖竟被生生扯断。
菀意直直地盯着萧景宸,一字一顿,语气决绝:“阿兄,从今往后,我和你之间,再无半点瓜葛!要是没了自由,我宁愿一死!”
萧景宸低头看着那断了的衣袖,脚下突然一软,竟当着众人的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眼眶泛红,苦苦哀求:“菀意,别走啊,你这是何苦呢!”
与此同时,侍卫长已经把弓箭拉成了满弓,正对着菀意瞄准。
何菀意一把搂住青禾,笑得那叫一个洒脱。她轻声对青禾说:“妹妹,姐姐陪你。哪怕最后难逃一死,我也绝不后悔离开萧景宸。”
“休要伤我妹妹!”就在侍卫长即将射出箭的那一刻,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阵声响。
菀意回头望去,只见一队身形彪悍的骑行军风驰电掣般奔袭而来,领头的是一位年轻小将。阳光下,他冲着菀意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容俊朗又阳光:“妹妹,大哥来接你回家啦!”
看到哥哥来了,菀意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大哥,你可算来了!”
可萧景宸看着菀意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却感觉仿佛掉进了冰窖里,心里难受得要命。断了的衣袖没法再接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菀意被亲人接走,和自己渐行渐远。
萧景宸在侍卫的陪同下回到状元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宾客们早就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新房里还燃着大红的龙凤蜡烛。
萧景宸推开门,在昏暗的烛光下,看到公主正坐在床边等着他。还不等公主开口说话,萧景宸就上前一把掐住了公主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个毒妇!为啥要杀菀意!”
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阻拦,可萧景宸反而手上更加用力,疯狂地吼叫着质问:“说!你到底为啥要这么做!”
突然,他猛地松开了手。钿甜公主捂着脖子,咳嗽着坐起身子,笑得那叫一个张扬:“我本来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公主,一个觊觎我夫君的绣娘罢了,有啥杀不得的?”
她站起身,走到萧景宸面前,眼神里满是深情:“萧郎,咱俩才是真正拜过堂的夫妻。明明你也喜欢我,不喜欢那个低贱的小丫头。不如忘了她,和我琴瑟和鸣,好不好?”
萧景宸眼神凌厉得像刀子一样,挥手就把钿甜推开了:“别再说了!菀意才是我萧景宸真正的妻子,你对她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有一笔一笔记着,迟早会替她讨回来。”他看向钿甜公主,眼神里满是厌恶,“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惜啊,一切都太晚了。我永远失去了菀意。”
不过,萧景宸也不会让公主好过。他盯着公主,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愿让我顺心如意,那我也没必要顺着你的心意。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踏进你房里半步!”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钿甜公主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她赶紧上前一把抱住萧景宸,低声哀求:“你不能抛下我,我才是你的妻子。洞房花烛夜,你不能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啊!”
“萧景宸,我求你了!”
萧景宸用手抬起钿甜的下巴,语气冷得像冰:“晚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伤害菀意。这都是你自找的。”说完,他一把推开钿甜,快步走了出去。
萧景宸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反而独自去了菀意的院落。新婚夜,他一个人默默地重新收拾着菀意的房间,一直收拾到天亮。天亮了,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后悔了,要是当初没有那一纸婚书,菀意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像凌迟一样,一刀一刀狠狠地割在他的心上。
一路上,菀意也哭红了眼睛。青禾包扎好伤口后,一路上发着高烧,嘴里说着胡话,还经常陷入昏睡。大夫说她已经时日无多了。
菀意想要带她去看大夫。可青禾还是紧紧握着菀意的手,低声哀求:“青禾想跟姐姐去塞北看一看,这一辈子我还没看过草原呢。”说这话的时候,青禾眼里满是向往。
菀意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力地点点头:“好,咱们一起去塞北,好不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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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热爱生活家x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