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营往事一棵老树的故事（坦克六师21团）

摘要：当穿军装证件上的钢印在时光里化成淡痕，59式坦克已成为陈列品。耳边却总能听见履带碾过岁月的声响，睡梦中还是能闻到弥漫着柴油味的青春。三十四年过去了，十分怀念在坦克二营时汗水与梦想交织的日日夜夜，这是一段令我无法忘怀的记忆。特以此篇，向坦克二营的战友们致以崇高的

兵营往事一棵老树的故事

作者孙长春

（原六师坦克21团7连连长）

当穿军装证件上的钢印在时光里化成淡痕，59式坦克已成为陈列品。耳边却总能听见履带碾过岁月的声响，睡梦中还是能闻到弥漫着柴油味的青春。三十四年过去了，十分怀念在坦克二营时汗水与梦想交织的日日夜夜，这是一段令我无法忘怀的记忆。特以此篇，向坦克二营的战友们致以崇高的敬礼！

三天前，团首长交代我一项任务，今年春季选送军区坦克乘员训练基地学兵五大队学车长的，我团确定人数超过了分配名额，你亲自带队去和人家说说。同时告诉我，你的任命这几天就到了，回来去坦克一营上任。

初春的北戴河火车站几乎没有人，出站后第一感觉是海滨的风夹带着一股子鱼虾味，转眼就看到基地接站车，只一会儿功夫就把我们送到马坊甸驻地。经过协商基地勉强同意把带来的人员都留下。聊天中得知，学兵五大队今年在北戴河是最后一年，这批学员毕业后，就开始迁往山西长子县大堡头了，然后军区反坦克导弹三旅进驻。学兵五大队在这里多年，特别是有些干部已经把家安在这里了。但是，军人的职业特点就是服从命令，有困难有想法只能揣兜里。

三天后，回团复命被告知，师政委点名让你去坦克二营。递过来的原话是：去一营太便宜他了，让他去收拾二营摊子。

所谓二营摊子是有缘故的，二营四连在几个月前迎外训练时，烟尘遮挡视线突发撞车，一名车长受伤后不治身亡。虽说事故没发生在外事活动中。但是，当年部队紧盯生死两件事，生，计划生育不超生；死，不发生亡人事故。事故发生后除了善后，随之而来的处理结果是十分严厉的，营连主官及相关责任干部被处分或转业处理；二营安全管理全师排名末位。在部队中引起极大震动。

到任后，前任年初已转业，留下三个多月的空窗期，没有欢迎，没有交接，没有营里干部，一个在休假，一个在疗伤，营部只有一个文书兼通信员小张支撑着营部的运转。

到连队转转，发现五连六连上上下下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去四连看看，气氛有些压抑，干部战士情绪有些低落，都蔫头耷脑的。天一黑大家不敢去厕所，都在连队门前菜地边上方便。门前菜地里全是尿迹，有的还带着冰碴，虽说三月底了，天气乍暖还寒，但在阳光照耀下尿骚味扑鼻而来。推门进到宿舍，死去车长的那张床无人敢睡。看来事故给部队带来的负面影响不那么简单。

回过头和营房股协调后，派人把宿舍那张床送到营房股仓库，搬一套新床回来，同时给连队门前宿舍西头和厕所各装了一盏度数比较大的灯。使得心理上有个安慰，减少黑暗带来的恐惧，减轻害怕的感觉。集合全连开了一个会，会后单独给连里干部提出要求，在当下干部不全的情况下，党员车长要发挥作用，振作精神，同时要加强熄灯后查铺工作。

看得见的问题初步解决后，更为要命的是神树的话题成了笼罩在大家心中的阴影。所谓神树是位于连队宿舍东边洗漱池旁边的一棵毛白杨，之所以叫毛白杨是因为这种树出芽落叶都比普通杨树晚，长出的叶片又厚又大背面呈白绿色。树胸径要两人合抱，粗壮的树干在距地面2米多高处，又分成两大枝杈，不断繁衍，南边的枝干明显比北边的枝干长得高出许多，看树龄应该是五十年代建营房时栽种的，树上枯枝败叶，脱皮的部分露出了褐色的树干，枝头尽显凄凉。

连里都在传，这树特神，只要掉下一截树杈，连队就会出事。在此次发生亡人事故那天，就曾经掉地下一截2米多长的枯树枝。还绘声绘色给我讲，你还别不信！去年五一节前一天刮大风，一大段树枝砸落在前面坦克三连房顶上，结果五一节下午刚吃过饭，一个战士平时没看出有病，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三连死人的事，我当然知道，确诊是急性心梗，但是，与老树有关还是第一次听说。

又说，发生事故后，有一天早上，连长发现地上又掉下来一截断枝，为此训练前集合全连专门提醒大家，小心点，掉树杈了，要出事，大家小心翼翼的度过一天。结果临收工前，一个老兵给坦克盖篷布下车时，脚卡在履带板上的齿孔里，造成脚骨骨裂，你可以说是碰巧而已，真邪性！老树的传说，让四连的人每天都在观察是否掉树杈，让一些干部不愿到坦克四连任职，好在当年坦克七师整编，给我团不少编余干部，这才把四连干部补齐。

这样说来，这棵老树还真有神奇的地方。我站在大操场上仔细观察着大家所说的神树。从操场上看，树冠几乎挨着前后排房，特别像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那个凤凰标志。树上部似桦树，树皮发白，下部灰褐色，有纵裂纹。虽说是春季了，能看出来这棵树绝大部分已经处于枯死状态，个别枝杈上稀稀拉拉还挂着几片枯叶，按理说，树长在水池子旁边，不缺水，这么大的树，根系一定很发达扎的很深，应该枝繁叶茂才对啊！

随之而来忙碌的外事任务只能暂时忘记这一困扰。坦克二营是经军委批准，全军仅有的几个涉外单位之一，坦克二营和坦克七连是我师的外事窗口单位，承担着迎外表演任务。其中，坦克四连的外事表演课目，恰恰是重中之重的坦克连实弹射击，四连炮长一年打的炮弹超过正常连队炮长十年的量。在靶场主席台观看军事表演的那可都是我国邀请来的各国国家元首政府首脑或政府代表团。

迎外分队的外事表演任务是十分繁重的，最多的时候几乎每月都有。之所以如此频繁，是因为大家都听从毛主席那句话“不到长城非好汉”，外宾也如此。为加强对外交流，安排外宾游览长城，参观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就成为我国独具特色的外交活动。

外事表演不是说外宾来了去表演一下就行。外事任务一经确定时间，总参外事局会提前通报接待规格和标准，部队就要进行相应的预演训练。每次正式表演前，总参外事局和军区首长都要验收迎外科目的准备情况，验收也是打实弹的和正式表演标准是一样的。各级对这项工作非常重视，迎外接待规格高，要求严，外事表演既要遵守外事纪律，展示我军的风采，还要随时准备应付突然情况，外交无小事，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验收结束后，坦克就停在靶场了。正式表演当天清晨，部队就要到达靶场。保障分队布置炸点，实弹射击的靶子，是按照射击教范实弹射击目标尺寸制做的，全部是木头板钉制，四个人抬着都费劲，几十个靶子要逐一摆放到位。指挥所要确保与表演分队及靶场场地各点位的通信联络，为保证联络畅通，迎外表演科目的通信联络都是有线无线双保险。枪炮弹送到后启封擦拭装车，主席台布置迎外环境，协调安全警卫，靶场主席台楼顶升旗，广播车广播清场。至于外宾来时沿途管控那是交警的事，准备完毕后，部队待命等待外宾到来。

宾主主席台落座后，三发红色信号弹升空，表演开始。坦克四连从靶场西边隐蔽地域向主席台前高速开进，一声令下统一右转，各车进入各自的射击跑道，首先显示的是400米处钢板靶，坦克并列机枪曳光弹织出的火网打的钢板靶纷纷落地。随着目标逐组显示，只见坦克炮口火光一闪，伴随着炮声目标瞬间被击中，顷刻间灰飞烟灭。坦克四连凭借出色的军事技能，展示了装甲兵部队的风采，赢得了外宾的高度赞誉。

忙碌中的时间过得最快。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没放下老树的事。路过时目光会不由自主的飘向这棵树，这一年老树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树冠上几乎没有长出几处新绿，半死不活透着无尽的诡异，说来也邪门，没再掉枝杈，转眼又是一年。

快过春节了，各连都在扎灯笼，写对联，布置房间俱乐部。四连文书找到我说，我们连长请你给写个对联，要贴在老树上。我说为什么？文书说连长找人算过，说非你不可。经这么一说，我还真的要当回事儿办。写什么呢？随后落笔写下“枯木逢春”四个字。到各连转转，四连还真的把“枯木逢春”的对联贴在树干上了。

说来也巧，1992年的春节和立春是同一天。春节假期一过，从大年初四开始，部队就投入到总参在我团召开的“全军野战抢救抢修现场会”各课目的训练中。现场会共进行31个课目95项汇报表演，二营担负的课目是现场会的压轴戏坦克营紧急拉动。部队从紧急集合开始，跑步进入车场后，装电瓶，加水，全营电台沟通，一声号令，统一出车库，然后编队出发，最后全营车辆统一停在车场前面的跑道上，整齐列队接受总部首长检阅。

北京军区司令员王成斌现场会上观看表演后与二营官兵合影

历时三个月的现场会，部队发扬连续作战的打硬仗作风，摸索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训练方法。二营出色的完成了表演课目，实现了总参提出的确定一个样板单位给全军看的目标。

团里开运动会，有一个以营为单位组队拔河比赛项目，二营选拔队员的标准就是能吃十个以上包子的有资格上。一个经过几个月抬电瓶装电瓶训练的团队，此时拔河比赛没有任何悬念。二营拔河比赛夺冠后，引发全营士气空前高涨。

在完成现场会任务的同时，坦克二营全年迎外任务也画出一个圆满句号，为多个国家外宾进行了表演。全营官兵戒骄戒躁，乘势而上，发扬成绩，当标杆创一流。

紧张有序的日子过得飞快，春天气息扑面而来。大家有没有发现，树上叶子往往是一夜之间就冒出来了。就在一场春风吹过之后，坦克四连门前的老树冒出了嫩叶，巨大的树冠长满新绿，满树的翠绿，一下子让大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瞬间把笼罩在四连头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阳光下，树叶闪闪发亮，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暖风吹拂下，树叶摆动拍得啪啪响，它挺直了身子探向天空，密密丛丛的树叶，在太阳下闪着夺目的光彩。毛白杨树枝肆意地向四周伸展着，像是在拥抱这片它热爱的土地，树枝上繁茂的叶子，大而厚实，正面的深绿显得沉稳而有底蕴，背面的白绿带着细微的绒毛，它的树皮布满了深深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都在诉说着悠悠过往，它见证了军营的沧海桑田，承载着一代一代军人的讲不完故事和辉煌的历史。真是一棵神奇的杨树啊！枝繁叶茂的景象，不仅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魅力，也让人们对这棵大树充满了敬畏之情。

入冬前，团里第一幢楼房盖好了，经过争取，全营搬进新楼房。坦克四连也远离了“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