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廖清欢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压在了冰凉的玻璃幕墙上,后背紧贴着那片冷硬,激得她微微一颤。凌骁的手掌滚烫,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箍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指节用力到泛白。他身上那套昂贵的手工西装依旧笔挺得一丝不苟,连领带都服帖地待在原处,唯有呼吸略显粗重,泄露了这场亲
凌骁把我抵在玻璃幕墙上时,眼底燃烧的从来不是爱。
他让我每次事后喝下苦涩中药,只为等另一个女人。
直到他拿出福利院档案:“我找到她了,眉眼和你很像。”
我笑着摘下婚戒:“恭喜,离婚吧。”
那夜我剪掉他爱的长发,骑走他千万摩托冲向盘山赛道。
纨绔表弟在终点嘲讽:“嫂子,输了可得表演杂技!”
三十九道弯后,我头盔一摘,短发迎风。
手机突然震动,凌骁冰冷声音传来:“凌太太,玩够了就回家。”
落地窗外是沉坠的都市霓虹,流光溢彩,映得室内一片虚幻的浮华。
廖清欢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压在了冰凉的玻璃幕墙上,后背紧贴着那片冷硬,激得她微微一颤。凌骁的手掌滚烫,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箍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指节用力到泛白。他身上那套昂贵的手工西装依旧笔挺得一丝不苟,连领带都服帖地待在原处,唯有呼吸略显粗重,泄露了这场亲密来得多么突兀而猛烈。
“睁眼。”男人的声音带着事后的低哑,命令却不容置疑。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廖清欢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她顺从地抬起眼,撞进凌骁深邃的眸子里。窗外万千灯火碎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却照不亮那深潭底处的底色。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一个模糊的笑意掠过,随即彻底沉溺于她眼中那片清亮的水光里,放纵着余韵。
情潮退却,空气里黏腻的暧昧还未散尽,凌骁已恢复了惯常的疏离。他抽身离开,随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公事:“下楼把药喝了。洗完澡,有事跟你说。” 说完,径直走向浴室。
廖清欢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缓了缓有些发软的腿。每次都是这样,亲密之后,必有一碗苦涩的药汁等着她。只是“有事说”?结婚两年,这倒是头一遭。她顾不上身上黏腻的不适,迅速整理好被揉皱的裙摆,踩着虚浮的步子下了楼。
餐厅里光线柔和。佣人王婶端着一个白瓷碗过来,碗里是浓黑如墨的药汁,散发着令人皱眉的苦气。“太太,今儿这药……还是不加蜜饯?”王婶小心翼翼地问,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不了,谢谢王婶。”廖清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接过碗,甚至没有停顿一下,仰起头,将那浓黑的汁液一饮而尽。极致的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咽喉,一路灼烧下去。她不是娇生惯养的花,这点苦,她能咽。只是心头某个角落,始终盘桓着一个解不开的结——如今科技这么发达,一粒小小的药片就能解决的问题,凌骁为什么偏偏固执地要她喝这又苦又伤身的中药?
王婶默默接过空碗,转身进了厨房。那碗药的滋味,廖清欢记得清清楚楚,就像领证那天,凌骁平静无波地告诉她:“我不打算要孩子。” 于是,这碗药就成了她婚姻里一道无法摆脱的枷锁。
02水声停了。片刻后,凌骁从旋转楼梯上下来。他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的丝质家居服,头发半湿,几缕不羁地垂落额前,非但没有削弱他迫人的气势,反而添了几分居家的慵懒。高大挺拔的身形裹在柔软的衣料里,依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他在客厅中央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姿态闲适,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他没有看廖清欢,只是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牛皮纸档案袋,轻描淡写地放在光可鉴人的黑檀木茶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找到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终于落在廖清欢脸上,带着一种审视般的穿透力,“找了九年,终于找到了。”
廖清欢的心,毫无预兆地往下一沉。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档案袋,袋口微敞,露出一张照片的边角。她走近两步,照片清晰地映入眼帘——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半身照,眉眼清秀,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最刺眼的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的形状和神韵,竟与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廖清欢瞬间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无数个夜晚,凌骁亲吻她的眼睛时,目光总是穿透了她,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明白了那看似深情的注视里,包裹的从来不是她廖清欢本人,而是透过她在看着另一个人!
一股尖锐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直逼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硬生生将那股泪意逼退。再抬眼时,脸上已挂起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微笑,甚至带着几分真诚的祝贺:“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了,凌骁。” 声音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凌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紧紧盯着廖清欢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找出伪装的裂痕。在他预想中,这个爱他爱到近乎卑微的女人,即便不哭不闹,至少也该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可眼前这张脸,只有平静,和那过分灿烂、刺眼的笑容。
“你不伤心?”他问,带着一丝探究,更像是一种确认。
廖清欢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像潮水退去露出礁石。她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真实的、不加掩饰的疲惫和痛楚,声音也低了下去:“你既然这么问了,那我就伤心一会儿吧。应个景。” 说不伤心是假的。两年,七百多个日夜,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骤然失去也会剜心般难受。何况是人?她终究不是凌骁那样冷硬如石的性子。
凌骁的眉头拧得更紧,眼前这个女人脸上交替出现的面具,让他第一次感到有些失控的烦躁。他分不清哪一张脸才是真实的她。
廖清欢轻轻吸了口气,将眼底最后一点水光彻底压回去,声音恢复了那种奇异的平静:“凌骁,两年了。能找到你这么‘合拍’的伴侣,是我的运气。我不该再贪心了,对吧?” 她刻意加重了“合拍”二字,带着一丝自嘲。
两年前,她刚从国外学画归来,在一个雨夜偶然撞见被仇家围堵、身受重伤的凌骁。她鬼使神差地冲上去,混乱中替他挡了一下,结果自己却被飞溅的挡风玻璃碎片刺入侧腰。醒来时,看到病床边坐着那个脸上带伤、气势却依旧凌厉如刀的男人。他问:“你想要什么补偿?” 彼时刚大学毕业的廖清欢,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蛊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看上你了,要你娶我。”
她没想到,凌骁竟然真的点了头。出院,领证,快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婚后,她才渐渐知道,凌骁一直在动用庞大的资源,秘密寻找一个多年前失散的、来自福利院的女孩。那时她就隐约明白,自己这因“救命之恩”得来的婚姻,像一座建在流沙上的城堡,随时可能倾塌。
思绪翻涌,廖清欢定了定神。她抬起右手,目光落在无名指上那枚璀璨夺目的钻戒上。十七克拉的顶级白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耀眼的光芒,曾是套牢她的枷锁,也曾是她痴心妄想的证明。她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轻轻一旋,便将那沉重的指环褪了下来。
钻石的光芒在她指间跳跃,像一滴凝固的、巨大的泪。
“啪嗒。” 一声轻响。戒指被轻轻放在茶几上,落在那个牛皮纸档案袋旁边,离凌骁的手只有几寸距离。
“什么时候去办手续?”廖清欢问,声音清晰,没有任何颤抖。直到戒指离开皮肤,指尖骤然空落,那股迟来的、被凌迟般的痛才猛地攫住了心脏,仿佛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她甚至能听到血液奔涌的声音。
03凌骁的目光掠过那枚刺眼的钻戒,又回到廖清欢脸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她丢弃的不是象征着婚姻的信物,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他薄唇微启,吐出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冷静到近乎无情:“明早九点。我推掉公司晨会。”
他总是这样,永远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连结束一段婚姻也不例外。
廖清欢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知道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客厅。刚迈出一步,凌骁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等等。”
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有什么要求,”凌骁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可以提。我会满足你。” 补偿,又是补偿。这段婚姻以一场“救命之恩”的补偿开始,如今,又要以一次“和平分手”的补偿结束。像一个残酷又完美的闭环。
廖清欢背对着他,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不敢回头,怕看到他那张曾让她痴迷的脸,怕好不容易筑起的决心再次崩塌。她低下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淡、极苦涩的弧度:“刚才……不是已经‘补偿’过了吗?” 她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不过,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再提一个吧。”
“说。”凌骁言简意赅。在金钱方面,他对廖清欢确实从未吝啬。结婚时他就调查过,她孤身一人从国外回来,无亲无故。这两年,她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尖。
廖清欢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我想要个孩子。” 既然留不住他的人,如果有一个流着他血脉的孩子,像他一样的孩子,或许也是上天的一种补偿?
“不行。”凌骁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半分思考的余地。那拒绝来得太快太冷硬,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廖清欢眼底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了。她唇边的苦涩加深,轻声问:“是不行,还是……不想?”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带着一丝微弱的、最后的求证。
凌骁沉默了。这是他惯用的方式,当他不想回答或不愿解释时,就用沉默筑起一道高墙,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看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廖清欢彻底死心。纠缠,从来都是徒劳。“既然你已经找到要找的人,我自然不会死缠烂打,更不会用孩子当借口拖延。”她的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很简单,麻烦你去医院取个精。我把东西带走,以后我想生孩子了,自己去做试管。绝不打扰你。”
“廖清欢!”凌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翻涌起骇人的怒意。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她面前,大手如铁钳般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脆弱的骨头捏碎。“跟我离婚,在外面生的孩子算什么?私生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允许我的血脉跟着你,流落在外,身份不明?”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居高临下的鄙夷。
手腕传来剧痛,廖清欢却奇异地笑了出来。能激怒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竟让她感到一丝病态的快意。她扬起下巴,迎着他喷火的目光,眼神挑衅,语气却轻飘飘的:“这样不行啊?那换个更直接的——”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一字一顿,“把你那颗漂亮的头割下来送给我好了。你知道的,我就喜欢你这张脸。不如,就满足我这个最后的愿望?离婚财产,我一分都不要。”
04“廖清欢!”凌骁彻底被激怒了,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盼着我死,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他眼中怒火翻腾,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地对他说话。
廖清欢脸上的戏谑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厌倦:“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的皮相而已。”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白皙的腕骨上已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这两年,为了迎合凌骁的喜好,她把自己伪装成温顺柔婉的模样,收起所有的棱角。可凌骁不知道,真正的廖清欢骨子里天生带着不驯的野性。
“开个玩笑,别当真。”她揉了揉发痛的手腕,语气恢复了那种刻意拉开的距离感,“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洗澡休息了。” 说完,不再看凌骁那张盛怒的脸,转身径直走向楼梯,背影挺得笔直。
凌骁盯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胸口那股无名火还在灼烧,烦躁更甚。他狠狠扯了一下领口,仿佛那无形的束缚让他窒息。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客厅里死寂的僵持。
是疗养院的专属号码。凌骁立刻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林晚意主治医生焦急的声音:“凌先生!林小姐的情绪又失控了!我们尝试了所有办法,只有看到‘LISA’那些心理疗愈画作时,她才能稍微平静下来!必须尽快找到这位画师!”
凌骁的眉心拧成了死结,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低沉:“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 挂了电话,他靠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闭了闭眼。晚意的病情反反复复,找到LISA画师是眼下最紧要的事。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抬步上楼。主卧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他推开客卧的门,床上也整整齐齐。一丝不妙的预感掠过心头。他快步走向主卧相连的大露台。
露台上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廖清欢蜷缩在角落一张单人沙发里,身上随意搭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似乎是睡着了。夜风吹动她散落的几缕长发,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安静脆弱。
凌骁走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怎么睡这里?”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廖清欢被惊醒,眉头不悦地蹙起,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耐。她半睁着眼,看清是他,眼底瞬间只剩下冷意。“明天就要去领离婚证了,”她坐起身,拉紧身上的毯子,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再睡一张床,不合适。”
凌骁被她这副急于划清界限的姿态刺了一下,冷笑一声:“刚才在我身下迎合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合适?”
廖清欢抬眼,迎上他带着薄怒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同样冰冷的弧度:“那是在达成‘离婚共识’之前。如果你提前通知了,”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绝、对、不、会、迎、合、你。”
“你!”凌骁被她噎得气息一窒,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猛地俯身,一把攥住廖清欢纤细的手臂将她从沙发上强行拽起。廖清欢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怀里,鼻尖撞上他坚硬的胸膛,一阵闷痛。
凌骁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声音压得极低,危险而充满占有欲:“那你想在谁身下迎合?嗯?” 他发现,自从他答应离婚,这个女人就像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整个人都变得陌生而难以掌控,带着一种让他极度不适的挑衅。
廖清欢被他紧紧箍着,动弹不得,却仰起脸笑了,那笑容在昏暗光线下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明艳:“离婚之后,天高海阔,好男人多的是。”她眼波流转,带着刻意的轻佻,“我喜欢谁,就在谁身下迎合。凌总,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廖清欢!”凌骁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猛地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烫手山芋。廖清欢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凌骁狠狠瞪了她一眼,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一个字也没再说,转身大步离开,露台的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廖清欢站在原地,听着那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直至消失。她抬手,慢慢梳理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长发,唇角那抹强撑的弧度终于垮了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凉。她走回卧室,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半小时后,她合上电脑。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串造型独特的车钥匙。她拿起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缩。
夜已深,整栋别墅陷入沉睡。廖清欢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没有带走任何行李,只背了一个小小的画筒。她像一抹无声的影子,悄然穿过空旷奢华的大厅,推开了那扇沉重的、象征着牢笼的鎏金大门。初夏微凉的夜风瞬间涌入,带着自由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门外的沉沉夜色之中。
05深夜的市中心黄金地段,依旧霓虹闪烁。一家名为“剪·界”的高档造型工作室却亮着灯。廖清欢推门而入,清脆的风铃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小姐,这么晚?”年轻的男发型师Tony有些惊讶。
“剪短。”廖清欢径直走到镜前坐下,声音干脆利落,目光落在镜中自己那头精心养护、垂顺如瀑的长发上。凌骁最爱她这一头长发,曾无数次在缠绵时缠绕在指尖把玩。
“这么漂亮的长发……确定吗?”Tony拿起一缕发丝,惋惜地问。
“确定。”廖清欢闭上眼,不再看镜中的倒影,“齐耳,越利落越好。”
剪刀的“咔嚓”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一缕缕乌黑的发丝无声地飘落在地,如同斩断的过往。当最后一缕长发被剪断,镜中出现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清爽的齐耳短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颈项,原本被长发柔化的五官瞬间变得立体而富有冲击力,眉宇间那股被压抑许久的英气和不羁彻底释放出来。
Tony看着镜中人,眼中满是惊艳:“天……小姐,这发型太适合你了!简直是……女王驾到!”
廖清欢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心的、带着锋芒的弧度。她脱下身上那件鹅黄色的、属于“凌太太”的温柔连衣裙,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紧身皮衣和阔腿工装裤,蹬上一双厚底马丁靴。镜子里的人,眼神锐利,气质冷冽,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拿起那串造型奇特的钥匙,走出工作室。街角暗处,一辆线条流畅、造型极具未来感的摩托车静静停放着,通体哑光黑,在路灯下泛着冰冷而强悍的光泽——凌骁的私人珍藏,全球限量版“夜枭”,价值过千万。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包括她。
廖清欢走过去,指尖拂过冰凉的车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被睡了两年,拿他一辆车,不算过分吧?她戴上黑色全盔,长腿一跨,稳稳坐了上去。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咆哮,划破夜的宁静,黑色的“夜枭”如离弦之箭,载着她冲向城郊的青山赛车场。
凌晨的青山赛车场,引擎的轰鸣声浪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荷尔蒙的味道。临时开放的赛道上,十几辆价值不菲、改装得花里胡哨的顶级跑摩正蓄势待发。一群穿着炫目赛车服的富家子弟聚在起点线前,喧嚣吵闹。
为首的宋砚舟穿着骚包的亮红色定制赛车服,戴着一个绘有火焰纹路的蓝色头盔,正得意洋洋地拍着他那辆斥巨资改装的银色“闪电”战车。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赛道上多了一辆通体哑黑、造型低调却难掩霸气的重型摩托,再一看那骑士,身材纤细,戴着全黑头盔,露出的脖颈线条优美,明显是个女人。
“哟嗬!”宋砚舟吹了声口哨,头盔下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和嘲弄,“哪儿来的妞儿?走错场子了吧?这可是玩命的盘山道,不是你们小姑娘玩卡丁车的地方!”他身边那群狐朋狗友立刻哄笑起来。
“宋少,看她骑那车,老款了吧?啧啧,连你‘闪电’一个轮毂都买不起吧?拿什么赢啊?”
“美女,头盔摘了给哥几个瞧瞧呗?要是长得够正,哥哥们发发善心,让你半圈啊!”
“就是就是,摘了瞧瞧!”
起哄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廖清欢隔着深色头盔镜片,冷冷扫过这群纨绔。她没理会宋砚舟的挑衅,目光却在他那辆银色“闪电”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回自己跨下这辆沉默的“夜枭”。宋砚舟顺着她的目光仔细一看,心头猛地一跳!这造型……这质感……越看越眼熟!像极了他那个冰山表哥凌骁车库深处,碰都不让人碰的宝贝疙瘩“夜枭”!他跟凌骁软磨硬泡了好几年都没摸到一下!
就在宋砚舟惊疑不定时,廖清欢抬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头盔。
06一头利落醒目的黑色短发首先暴露在炫目的赛道灯光下。紧接着,她微微甩头,一张明艳张扬、带着十足野性美的脸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细长的眉,挺直的鼻,唇色嫣红,尤其那双眼睛,此刻不再是温顺的湖泊,而是燃着火焰的深渊,亮得惊人。
“嫂……嫂子?!”宋砚舟如同被雷劈中,猛地摘下自己的蓝色头盔,露出一张写满震惊和不敢置信的俊脸,舌头都打了结,“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骑这车?!” 在他根深蒂固的印象里,这位表嫂就是个养在深宅的金丝雀,温婉柔顺,除了陪他表哥,似乎没有任何个人色彩。飙车?骑凌骁的命根子“夜枭”?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一群公子哥儿面面相觑,都认出了这位正是凌氏集团那位传说中低调至极的总裁夫人!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安静。
廖清欢一手抱着头盔,一手随意地拨了拨被风吹乱的短发,目光扫过宋砚舟惊愕的脸,唇角勾起一个带着锋芒的弧度,慢悠悠地重复了他刚才的话:“来送死呀。” 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宋砚舟被她噎得满脸通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廖清欢不再看他,重新戴上头盔,扣好卡扣,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清晰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挑衅:“光跑没意思。今晚我不爽,想看点乐子。输的人,抱着头,绕着终点线做兔子跳。敢不敢赌?”
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和嘲讽。
“哈哈哈!嫂子,你逗我们呢?”
“宋少,你嫂子可真幽默!不过能看到凌大总裁的女人给我们表演兔子跳,这乐子大了!”
“就是!我们可都是上过国际榜的车神,嫂子您还是……”
“少废话!”廖清欢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透过头盔传来,“就问一句,赌,还是不赌?别磨叽。”
宋砚舟看着跨坐在“夜枭”上、气势凛然的廖清欢,心里直打鼓。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问:“嫂子,你……确定?这盘山道三十九个弯,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要是输了……”
“放心,”廖清欢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我给你们表演杂技。”
“噗——哈哈哈!”旁边有人忍不住又笑喷了,“宋少!听见没?嫂子要表演杂技!这可比兔子跳有看头多了!”
发令枪的爆鸣撕裂了喧嚣!
十几辆顶级猛兽同时咆哮着冲出起点线,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卷起漫天烟尘。宋砚舟一开始还刻意落后半拍,跟在廖清欢的“夜枭”后面,心里盘算着万一嫂子技术太烂,他好歹能垫个底,别让她输得太难看,也给自己表哥留点面子。
然而,仅仅过了第一个直道加速区,一道低沉浑厚的引擎轰鸣声骤然在他身侧响起!只见那辆通体哑黑的“夜枭”如同蛰伏已久的幽灵骑士,猛地爆发出恐怖的速度,车身几乎贴地,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闪电,瞬间从他旁边呼啸而过!强劲的气流刮得他车身一晃!
“我靠!”宋砚舟头盔下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残影!连车尾灯都没看清!
盘山赛道,九曲十八弯,三十九个夺命弯道是它最鲜明的标签,也是无数车手的噩梦。而弯道,恰恰是廖清欢最擅长的领域!
“夜枭”的性能远超她的预期,凌骁的宝贝果然名不虚传。澎湃的动力随叫随到,精准的操控如臂使指。廖清欢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头盔下的双眼锐利如鹰,身体与车身完美融合,每一次压弯都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流畅和惊险!引擎的嘶吼在山谷间回荡,是她压抑两年后最畅快的呐喊!
一个、两个、三个……黑色的魅影在惊险的弯道中一次次上演极限超越!短短几分钟,十几辆价值不菲的跑摩被她接连甩在身后,只剩下最后一辆亮橙色的“毒刺”,死死咬在领先位置,挡在她和终点线之间。
“毒刺”的车手显然不甘心被一个女人超越,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死死盯着后视镜里逼近的黑色幽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倒数第三个、也是最为狭窄凶险的S型发卡弯处,他猛地将车身向内侧倾斜,几乎占据了整个弯心,用车身死死封住了廖清欢超车的路线!车轮卷起的碎石和尘土扑向后方!
“美女,放弃吧!”男人嚣张的声音透过风噪传来,带着轻蔑,“青山这条道,就没女人能玩得转的!别为了逞能,等下操作失误一头栽下悬崖!到时候凌大少想给你烧纸,都找不到地儿!”
深色的头盔镜片后,廖清欢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狂野的弧度。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的是绝对的自信和破釜沉舟的狠劲!她没有丝毫减速,反而在入弯的瞬间,将油门猛地一拧到底!
“夜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强大的后轮扭矩瞬间爆发!在狭窄得几乎无法容纳两车并行的弯道上,在“毒刺”车手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黑色的车身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猛地侧倾,后轮瞬间离地,利用强大的离心力和精准到毫秒的控车技巧,硬生生贴着悬崖边缘,完成了一个惊险绝伦、炫目到极致的极限漂移!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火星四溅!
电光火石之间,黑色的“夜枭”已如鬼魅般超越了横挡的“毒刺”,稳稳地占据了内线,率先冲出了死亡弯道!将对手彻底甩在身后扬起的漫天尘土之中。
终点线近在咫尺!
07黑色的“夜枭”如同征服了黑夜的王者,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稳稳冲过终点线。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轮胎在地面擦出两道清晰的痕迹,车身以一个利落漂亮的甩尾,稳稳停住。
终点区域一片死寂。所有提前到达或等待的公子哥们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通体哑黑的摩托车,以及跨坐在上面、身姿挺拔利落的身影。引擎低沉的余韵在山谷间回荡,更衬得这份寂静无比诡异。
宋砚舟的“闪电”几乎是紧跟着冲过了终点线。他猛地刹车,摘下头盔,一张俊脸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和见了鬼似的震撼。他刚才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贴着悬崖、后轮离地的死亡漂移……那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玩出来的!他这位“温婉贤淑”的表嫂,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廖清欢没有理会四周针落可闻的寂静和无数道惊骇的目光。她抬手,干脆利落地解开头盔卡扣,将沉重的头盔摘了下来。一头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黑色短发瞬间暴露在强光下,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野性的不羁。她随意地甩了甩头,动作潇洒。那张明艳的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火的寒星,锐利地扫过终点线旁呆若木鸡的众人。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脸色变幻不定、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宋砚舟身上,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晰而带着绝对压迫感的弧度。
“宋少,”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毫不掩饰的挑衅,“兔子跳,还是杂技?选一个吧。”
“轰——!” 死寂终于被打破。短暂的惊愕后,是炸了锅般的喧嚣!
“我的天!她……她真的赢了?!”
“最后那个弯……她怎么过去的?!我眼花了?”
“嫂子!不!女神!收下我的膝盖!”
“宋少!快选啊!哈哈哈!兔子跳!我们要看兔子跳!”
起哄声、口哨声、难以置信的惊叹声瞬间淹没了终点区。宋砚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廖清欢那双含着戏谑笑意的眼睛,又看看周围唯恐天下不乱的损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宋小少爷横行赛车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还是栽在自己一直瞧不上的“花瓶”嫂子手里!
就在这喧闹鼎沸、宋砚舟骑虎难下的时刻,一阵突兀而持续的震动声,从廖清欢皮衣内侧的口袋里传了出来。
嗡嗡嗡——嗡嗡嗡——
那震动固执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廖清欢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凝。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她烂熟于心、却以为此生不会再主动联系的号码——凌骁。
周围的哄闹声似乎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她手中的手机上。宋砚舟更是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廖清欢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山风呼啸着掠过她汗湿的短发,带来一阵凉意。她沉默了两秒,指腹划过屏幕,将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开场白,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能透过电波,感受到另一端那个男人此刻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几秒钟后,凌骁那辨识度极高、低沉冷冽、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才清晰地穿透嘈杂的背景音,钻进廖清欢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寒冰:
“凌太太,”他顿了一下,语气里是绝对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命令,“玩够了,就回家。”
08终点区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廖清欢和她手中那部嗡嗡震动的手机上。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凌骁”——像一块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了空气中残存的狂热。
宋砚舟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幸灾乐祸到紧张担忧只用了零点一秒。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廖清欢骤然冷冽下来的眼神中噤了声。
廖清欢看着那个名字,山风吹过她汗湿的短发,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果断地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沉默像无形的压力,透过电波沉沉地压过来。廖清欢甚至能想象出凌骁此刻坐在别墅那冰冷空旷的书房里,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他低沉冷冽、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响起,穿透了终点区尚未散尽的引擎轰鸣和风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廖清欢的耳膜上,带着绝对掌控的命令口吻:
“凌太太,”他刻意加重了那三个字,如同烙印,“玩够了,就回家。”
玩够了?回家?
廖清欢握着手机的手指倏然收紧,指节泛白。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彻底心死的冰冷情绪瞬间席卷了她。她甚至低低地、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
“凌总,”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透过话筒清晰地传过去,带着运动后的微喘,更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事?需要我再提醒您一遍吗?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我们领离婚证。”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深的死寂。仿佛能听到空气被冻结的声音。
廖清欢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那群大气不敢出的公子哥,尤其落在脸色煞白的宋砚舟身上,唇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至于现在?抱歉,没空。您亲爱的表弟,正等着给我表演兔子跳呢。您要是有兴趣,我给您开个视频直播?”
“噗——”旁边有人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又赶紧死死捂住嘴。
“廖清欢!”凌骁的声音终于绷不住了,压抑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暴戾,“你……”
“再见,凌总。”廖清欢没给他咆哮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打断,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嘟嘟嘟……
忙音响起,像是对这场荒谬通话最彻底的终结。
她将手机随意塞回皮衣口袋,仿佛刚才接听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骚扰电话。目光重新落回面如土色的宋砚舟身上,挑了挑眉:“宋少,想好了吗?兔子跳,还是杂技?大家都等着呢。” 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宋砚舟此刻恨不得原地消失!他哭丧着脸,看着廖清欢那双似笑非笑、却带着绝对压迫感的眼睛,再看看周围一圈憋着笑的损友,知道今天这脸是丢定了。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猛地抱着头蹲了下去!
“噗通!”
“噗哈哈哈哈!”短暂的死寂后,是震天的爆笑!
只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宋小少爷,抱着脑袋,以一种极其滑稽又笨拙的姿态,开始在终点线旁边一蹦一蹦地跳了起来!动作僵硬,表情悲壮,活像一只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的胖兔子!
“一!二!三!……”有人带头起哄数数。
整个赛车场瞬间被哄笑声淹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廖清欢抱着头盔,倚在她的“夜枭”旁,看着宋砚舟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终于畅快地大笑出声。积压了两年的郁气,仿佛也随着这笑声,在这山巅的风中消散了不少。
09闹剧终有散场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盘山道上的喧嚣渐渐平息。宋砚舟顶着众人戏谑的目光,兔子跳得腿都软了,才被“赦免”。
廖清欢跨上“夜枭”,引擎的低吼在山谷间回荡。宋砚舟揉着酸痛的腿,凑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自在的敬畏:“嫂子……不,廖姐!你真牛!以前是我眼瞎!你这车技……简直神了!”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那个……我哥他……”
“打住。”廖清欢抬手制止他,眼神平静无波,“我跟他,从明天九点开始,就再没关系了。他的事,别跟我提。” 她扣上头盔,动作利落,“走了。”
黑色的“夜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只留下引擎的余韵。
廖清欢没有回那个冰冷的“家”。她骑着车,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渐渐苏醒的城市街道。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新剪的短发,也吹散着最后一点残留的迷茫。她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停下,买了面包和牛奶,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机械地吃着。阳光刺破云层,落在她身上,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八点四十五分。民政局门口。
廖清欢准时出现。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皮衣和工装裤,短发利落,脸上脂粉未施,只有眼底淡淡的青色泄露了一丝疲惫。她倚在冰凉的“夜枭”车身上,像一株带刺的黑玫瑰,与周围办理结婚登记、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情侣们格格不入。
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无声地滑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凌骁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气场强大。只是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眼下同样带着淡淡的阴影,透着一股压抑的疲惫。他径直走到廖清欢面前,深邃的目光在她身上那身刺眼的装扮和旁边那辆属于他的“夜枭”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她冷漠的脸上。
“车不错。”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情绪。
“谢谢夸奖。”廖清欢扯了扯嘴角,“就当是两年‘辛苦费’了。”
凌骁的眸色骤然一沉,下颌线绷紧。他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个女人。那温顺的假象彻底撕碎后,露出的竟是如此锋利又陌生的内核。
他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九点整,民政局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填表,签字,拍照,按手印……流程机械而冰冷。工作人员似乎也感受到这对“夫妻”之间诡异的气氛,效率奇高地完成了所有手续。
当那两本暗红色的离婚证分别递到两人手中时,廖清欢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是巨大的、空落落的失重感。结束了。她捏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指尖冰凉。
“廖清欢。”凌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似乎想说什么。
廖清欢没有回头,只是将离婚证小心地放进皮衣内袋,动作没有丝毫留恋。“凌总,后会无期。”她丢下这句话,大步走出民政局的大门,跨上“夜枭”,引擎轰鸣着绝尘而去,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凌骁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本同样滚烫的离婚证,看着那抹决绝的黑色身影消失在车流中。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助理陈默小心翼翼地走近:“凌总,去公司吗?上午还有……”
“去疗养院。”凌骁打断他,声音疲惫而沙哑,“另外,动用一切资源,加急找那个LISA画师!今天之内,我要结果!”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夜露台上她挑衅的眼神,终点电话里她冰冷的声音,以及刚才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一种巨大的、失控的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瞬间攫住了他。
离婚后的日子,廖清欢搬进了自己婚前购置、一直闲置在市中心顶层的一套复式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景,视野开阔。她将那本离婚证锁进了抽屉最深处,仿佛锁住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她不再是凌太太。她只是廖清欢。
沉寂了两年的个人社交账号“LISA”被她重新激活。她不再需要伪装,不再需要迎合谁的喜好。她开始疯狂地创作,将这两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隐忍、委屈、愤怒、心碎、挣扎,以及最后破茧而出的决绝和自由,全都倾泻在画布之上。
浓烈的色彩,大胆的构图,扭曲的线条,压抑与爆发交织。一幅幅带着强烈个人风格和浓烈情感冲击力的画作在她笔下诞生。她不再画那些曾经为了迎合凌骁而作的、精致却空洞的装饰画。她画被束缚的飞鸟,画碎裂的玻璃幕墙,画燃烧的婚纱,画盛满黑色药汁的碗……每一笔都带着灵魂的呐喊。
她将这些画作拍照,发布在“LISA”的账号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只有画本身在诉说。她不再隐藏,不再匿名。她就是LISA。
沉寂了两年的账号,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艺术圈震惊了!那个神秘消失、被无数收藏家和评论家寻找的LISA,竟然就是廖清欢!就是那个传说中依附凌骁、毫无存在感的凌太太!
“惊爆!凌氏前总裁夫人竟是神秘画师LISA!”
“那些年我们错过的天才!廖清欢画作直击灵魂!”
“从豪门金丝雀到艺术女王?廖清欢的涅槃之路!”
“凌骁前妻画作疑似控诉婚姻?细品那些隐喻……”
媒体疯了,社交平台爆了。廖清欢的名字和LISA一起,以爆炸性的速度席卷了各大头条。她的画作被疯狂解读,她的经历被扒出来反复咀嚼。同情、赞叹、猎奇、质疑……各种声音汹涌而至。而廖清欢,关闭了评论和私信,只在自己的主页留下了一则简短声明:
【LISA is back. 私人画展《破茧》,三日后,城西艺术仓库,仅此一夜。】
声明下方,附上了那幅名为《枷锁》的新作局部——一只纤细的手腕,戴着璀璨的钻戒,腕骨处却缠绕着荆棘般的黑色藤蔓,勒出深深的红痕,背景是模糊的玻璃幕墙和一个男人冷酷的侧影。
整个城市都在期待这场注定充满话题性的画展。
城西艺术仓库。巨大的工业风空间被精心布置过。粗粝的水泥墙面上,悬挂着一幅幅情感浓烈到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画作。灯光聚焦,气氛肃穆又带着一种隐秘的躁动。
廖清欢穿着一件简洁的黑色丝绸长裙,短发利落,妆容精致。她端着香槟,从容地穿梭在宾客之间。艺术评论家、收藏家、媒体记者、好奇的名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探究、欣赏和惊叹。她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她是全场唯一的光源。
宋砚舟也来了,挤在人群里,看着那些直白又残酷的画作,尤其是那幅《枷锁》,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把他那个冰山表哥骂了一万遍。他凑到廖清欢身边,压低声音:“廖姐!你真是……太狠了!我哥他……” 话没说完,就被廖清欢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
就在这时,仓库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人群像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向两边分开。
凌骁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气场强大。只是脸色比离婚那天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未曾合眼。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地、牢牢地锁定了人群中央那个光彩夺目的身影——廖清欢。
他的视线扫过墙上那些画作。每一幅,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那些扭曲的线条,压抑的色彩,赤裸裸的控诉和绝望……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她是这样活着的!那些他习以为常的“温顺”和“配合”,底下包裹着如此汹涌的痛苦!
巨大的冲击和一种灭顶般的悔恨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一步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无视所有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到廖清欢面前。他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气息,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在噼啪作响。
周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凌骁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双布满血丝的深眸死死地盯着廖清欢,里面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震惊、痛苦、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
“清欢……”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用如此亲密的称呼唤她,声音破碎不堪,“那些画……LISA……是你?”
廖清欢平静地迎视着他,眼神清亮,再无半分从前的温顺或怯懦。她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疏离到极致的弧度,清晰地回答:
“凌先生,您不是都看到了吗?”她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现在,您找到您要找的LISA了。满意了吗?”
11“凌先生,您不是都看到了吗?”廖清欢的声音清冷,像碎冰撞击琉璃杯,在寂静得能听见呼吸的仓库里清晰回荡。她微微歪头,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现在,您找到您要找的LISA了。满意了吗?”
满意?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凌骁的心尖上!他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收缩,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悔恨瞬间将他淹没!他动用一切资源、发了疯一样寻找的LISA,竟然就是被他弃如敝履、亲手推开的前妻廖清欢!而自己寻找她的初衷,竟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清欢……”凌骁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卑微的颤抖。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这个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光影里的身影,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晚意她……她需要那些画!她的心理医生……”
“晚意?”廖清欢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却被他用如此痛惜语气唤出的名字。她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冻结,只剩下冰冷的了然和一丝荒诞的悲凉。原来如此。他火急火燎地寻找LISA,是为了林晚意。那个眉眼像她、占据了他整个心神的白月光。多可笑!她廖清欢的存在,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可悲的、随时可以牺牲的替代品和工具!
“所以,”廖清欢打断他苍白无力的解释,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诛心,“你急着找到LISA,是为了给林晚意治病?用我的画,去治愈你心尖上的人?”她轻轻呵出一口气,像是要吹散眼前令人窒息的尘埃,“凌骁,这很符合你的一贯作风。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达成目的,不管这资源是什么,也不管这资源……会不会痛。”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
凌骁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廖清欢眼中那彻底的冰冷和了然,比任何愤怒的控诉都更让他绝望。她看透了他,也彻底……放弃了他。
就在这时,助理陈默神色慌张地从分开的人群中挤了过来,手里紧紧攥着手机,额头上全是冷汗。他顾不上看周围诡异的氛围,附在凌骁耳边,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凌总!疗养院紧急电话!林小姐她……她又失控了!这次情况非常严重,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砸碎了所有东西,还……还用碎玻璃划伤了自己!医生束手无策,说必须立刻看到LISA的新画作才能稳定情绪!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默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在死寂的仓库里,靠近的几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宋砚舟倒吸一口凉气,担忧地看向廖清欢。
凌骁猛地转头看向陈默,眼中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他几乎是本能地,再次看向廖清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翻滚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林晚意状况的焦灼,有被揭穿后的狼狈,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
廖清欢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燃起的焦灼和不顾一切。那眼神,曾是她两年婚姻里最深的噩梦。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可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极其优雅地,将手中那杯几乎未动的香槟,举到了与凌骁视线平齐的高度。
然后,手腕轻轻一倾。
澄澈的、带着细密气泡的金黄色酒液,如同一条冰冷决绝的瀑布,从杯口倾泻而下,毫无保留地、尽数泼洒在凌骁那身价值不菲的、象征着权力与冷漠的黑色高定西装前襟上!
哗啦——
酒液迅速洇开深色的、狼狈的痕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12香槟泼洒的瞬间,整个仓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个曾经温顺如羔羊的凌太太,竟敢将酒泼在凌氏掌权人、以冷厉无情著称的凌骁身上!
冰凉的酒液顺着昂贵西装的纹理迅速蔓延,带来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里层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凌骁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甚至忘了反应,只是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着廖清欢。那双布满血丝的深眸里,翻涌着惊愕、被羞辱的怒意,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彻底击碎的……茫然。
廖清欢却连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她将空空如也的香槟杯随手递给旁边一个呆若木鸡的侍者,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一张张震惊的脸,最后落在同样目瞪口呆的策展人身上,唇角甚至还扬起一个极淡的、职业化的微笑。
“抱歉,各位,”她的声音清亮,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一点小插曲,让大家见笑了。画展继续,请大家尽情欣赏。”
说完,她从容地转身,黑色丝绸长裙的裙摆划过一个优雅而决绝的弧度,径直走向仓库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休息区。背影挺直,步履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或犹豫。仿佛那个被她泼了一身酒、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的男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廖姐……”宋砚舟下意识想跟过去,却被廖清欢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在原地。他挠挠头,看着凌骁僵硬的背影和胸前那一片刺眼的狼藉,只觉得头皮发麻。完了,这下真完了。
凌骁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风雨侵蚀的石像。酒液的冰冷透过衣物渗入皮肤,却远不及心底那股灭顶的寒意。周围那些窃窃私语、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助理陈默焦急地拿着纸巾想替他擦拭,却被他猛地挥手挡开!
“滚!” 一声压抑着狂暴怒火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双眸死死盯住廖清欢消失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和一种巨大的、失控的空洞感狠狠攫住了他!他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感觉如此……一无所有。他想冲过去,抓住她,质问她,甚至……哀求她?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的恐慌和陌生。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和骇人的低气压,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踉跄着冲出了艺术仓库的大门。背影仓皇而绝望。
黑色的迈巴赫如同离弦之箭,在深夜的街道上疯狂疾驰。车内,凌骁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前方,胸口那团被香槟泼湿的冰凉布料,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灼烧着他的心脏。助理陈默坐在副驾,大气不敢出,只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那张紧绷到扭曲、苍白如鬼的脸。
“查!”凌骁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动用所有关系!给我查清楚!林晚意和廖清欢……和LISA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我要知道全部!立刻!马上!” 一种可怕的直觉在他心底疯狂滋长,他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弥天大错!
陈默立刻拨打电话,声音紧绷:“对!所有!福利院记录、资助档案、心理医生报告……任何蛛丝马迹!凌总要最详细的信息!快!”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城郊一家环境清幽却戒备森严的私人心理疗养院门口。凌骁几乎是踹开车门冲了下去,不顾形象地冲向林晚意所在的特殊监护楼层。
走廊里一片狼藉,破碎的花瓶、散落的书籍、被撕毁的装饰画……几个护士和护工一脸疲惫和惊魂未定地守在门外。主治医生看到凌骁,立刻迎上来,脸色凝重:“凌先生!林小姐的情绪刚刚被强行注射镇定剂暂时压制,但非常不稳定!她一直在尖叫,说只有LISA的画才能让她平静……她说……她说LISA是唯一记得她、唯一给过她光的人……”
LISA是唯一记得她、给过她光的人?
凌骁如遭雷击,猛地顿住脚步!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狠狠捅进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一些模糊的、遥远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13三天后,城西艺术仓库的喧嚣早已散去。廖清欢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明媚。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正对着画架上完成一半的新作出神。画面上是大片燃烧的荆棘,荆棘中心,一只伤痕累累却依旧奋力展开翅膀的鸟,眼神锐利。
门铃响了。
廖清欢有些意外。知道她住这里的人不多。她走到门禁可视屏幕前,看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林晚意的主治医生,周医生。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疗养院护工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
廖清欢微微蹙眉,还是打开了门。
“廖小姐,冒昧打扰。”周医生显得有些拘谨,眼神里带着恳求和深深的歉意,“我知道这很唐突,但……实在没办法了。晚意她……自从那天画展之后,她的情况……更加恶化了。”
廖清欢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
周医生叹了口气,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这是……凌先生让我务必转交给您的。他说,您看了里面的东西,就会明白一切。他……他没脸来见您。” 他的语气充满了复杂。
廖清欢的目光落在那个眼熟的档案袋上——正是凌骁当初放在茶几上、宣告找到林晚意的那一个。她指尖微凉,没有接。
旁边的护工阿姨,王姐,红着眼眶开口了,声音带着哽咽:“廖小姐……不,LISA小姐!求求您,去看看晚意吧!她昨天清醒一点的时候,一直哭着喊‘LISA姐姐’,说对不起……说她把您弄丢了……说您是她唯一的亲人……”
LISA姐姐?唯一的亲人?
这两个称呼像电流一样击中廖清欢!尘封的记忆闸门被轰然撞开!
遥远的、模糊的福利院时光……潮湿阴暗的走廊……总是被大孩子欺负、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哭泣的小女孩……那个瘦小、苍白、眼神怯懦得像只受惊小鹿的女孩……晚晚!她叫晚晚!那个总是紧紧攥着她衣角,只有在她画画时才会安静下来、露出一点点笑容的小尾巴!
“晚晚……”廖清欢无意识地低喃出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猛地看向王姐,“她……她是福利院的晚晚?西郊阳光福利院?九年前?”
“是!就是她!”王姐激动地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晚意就是当年的晚晚啊!廖小姐,您想起来了吗?当年您被国外那对夫妇收养离开后不久,福利院发生了一场火灾……晚意她……她被救出来的时候,受了很大的刺激和惊吓,还吸入了浓烟,之后就……就封闭了自己,记忆也混乱了……这些年,只有看到您当年留下的那些涂鸦画,她才能安静一会儿……她潜意识里一直记得您,记得您是唯一保护过她、给过她温暖的LISA姐姐!凌先生他……他这些年一直在找的,其实是您啊!他只是不知道您就是LISA!他以为晚意需要的是那位神秘的画师,根本不知道晚意需要的是您本人!”
轰——
廖清欢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门框才站稳。真相如同最猛烈的飓风,将她彻底席卷!
原来如此。
原来林晚意就是晚晚。
原来凌骁寻找LISA,是为了治愈晚晚。
原来他九年来执着寻找的女孩,就是她廖清欢当年在福利院唯一庇护过的小妹妹!
原来他让她喝下那些苦药,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晚晚记忆里的光,他只想确保晚晚回来前,没有任何“意外”干扰……
多么讽刺!多么巨大的误会!多么……可悲的阴差阳错!
所有的恨意、怨怼、不甘,在这一刻,被这迟来的、残酷的真相冲击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种巨大的、铺天盖地的荒谬感和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悲凉。
她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个沉重的档案袋。
私人疗养院顶层的特护病房,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轻微的滴答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廖清欢轻轻推开门。
病床上,林晚意蜷缩着,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幼兽。她脸色苍白,瘦得惊人,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露出的手臂上还能看到一些陈旧的疤痕。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廖清欢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尖锐地疼。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与记忆中那个怯生生、总是躲在她身后的小晚晚,模糊又清晰地重叠在一起。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摊开放着一本陈旧的素描本。纸张已经泛黄卷边,上面是稚嫩却充满生命力的涂鸦:手拉手的小女孩,开满小花的草地,歪歪扭扭的太阳……那是她当年在福利院留下的。
廖清欢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熟悉的线条,眼眶瞬间酸涩。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病床上的林晚意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是空洞而迷茫的,像蒙着一层雾。但当她的视线聚焦在廖清欢脸上时,那层雾气骤然被震惊和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冲破!
“L……LISA……姐姐?”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泪水却瞬间盈满了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廖清欢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轻轻握住了林晚意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她的手冰凉,廖清欢用自己的掌心温暖地包裹住它。
“晚晚……”廖清欢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温柔而坚定,“是我。姐姐来了。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姐姐!” 林晚意猛地扑进廖清欢怀里,瘦弱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紧紧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里,是积压了九年的恐惧、委屈、孤独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晚晚好想你……好怕……晚晚不是故意弄丢姐姐的……火……好大的火……”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像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廖清欢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肩头,一遍遍轻抚着她瘦削的脊背,声音温柔而坚定:“不怕了,晚晚。姐姐在。以后姐姐都在。火没有了,都过去了。姐姐找到你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病房门外,凌骁高大的身影隐在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看着里面相拥而泣的姐妹俩。廖清欢脸上那种毫不作伪的心疼、温柔和失而复得的珍视,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廖清欢。不是温顺的,不是冰冷的,不是尖锐的。是柔软的,充满力量的,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原来这才是真实的她。而他,亲手把她最柔软的部分,伤得最深。
巨大的悔恨和一种无法弥补的痛楚,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痛苦地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知道,有些伤害,泼出去的香槟可以蒸发,但刻在心里的伤痕,或许永远无法愈合。他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彻底地、永远地。
半个月后,国际机场。
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起起落落。廖清欢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米白色风衣,短发清爽,脸上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暴后的平静和释然。她推着简单的行李箱,身边跟着已经换下病号服、穿着舒适毛衣和长裙的林晚意。晚意的气色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有些瘦弱,但眼神里有了光彩,紧紧牵着廖清欢的手,像一只依赖母亲的小鸟。
“姐姐,我们真的要去法国了吗?”林晚意仰起脸,眼中带着期待和一丝怯生生的不安。
“嗯,”廖清欢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而坚定,“姐姐在那边联系了很好的心理医生和艺术学校。那里的阳光很好,很适合你休养,也适合姐姐画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林晚意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纯粹的笑容。
宋砚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精致纸袋,里面塞满了各种零食和漫画书。“廖姐!晚意!等等我!” 他把纸袋塞给林晚意,挠挠头,“路上解闷儿!到了那边报个平安!有啥需要随时跟我说!我宋砚舟别的没有,跑腿最在行!”
廖清欢看着他真诚的样子,笑了笑:“谢了,砚舟。这边……帮我照看着点那套公寓的花草就行。”
“包在我身上!”宋砚舟拍着胸脯保证,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不远处一根巨大的廊柱后面。
廖清欢顺着他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廊柱的阴影里,一抹熟悉的、挺拔却透着无尽孤寂的身影静静伫立。凌骁站在那里,隔着喧嚣的人群,遥遥地望着她们。他没有上前,只是那样站着,像一座沉默的、被遗弃的岛屿。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浓重的阴郁和落寞。他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指节泛白。
廖清欢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地移开。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牵起林晚意的手,声音温和:“晚晚,我们走吧。”
“嗯!”林晚意乖乖地跟着,好奇地看了一眼柱子那边,又很快收回目光,满心都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两人转身,汇入安检的人流。背影一大一小,却透着一股相依为命、勇往直前的力量。
凌骁僵立在阴影里,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安检口的拐角。他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手心。掌心里,是那枚曾被廖清欢摘下、放在离婚档案旁的十七克拉钻戒。钻石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像一滴凝固的巨大泪珠。
他紧紧攥住戒指,锋利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他望着廖清欢消失的方向,薄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无边无际的、沉没一切的痛悔和绝望。他知道,他弄丢的,远不止是一枚戒指。
机场广播响起,催促着飞往巴黎的航班。那架银色的飞机,载着他永远失去的光,冲向了辽阔自由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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