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赵国公主赵嘉宁,性格泼辣,纵然身为和亲公主,却也有手段让定远侯在大婚之日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鱼米不为》
怀淑公主病重的消息传来时。
谢将时宿醉了一场。
第二日,他就吩咐人筹备婚礼,说要迎娶公主。
府中小厮皆面面相觑。
只因七年前——
作为和亲公主的我,已被周国帝王嫁于谢将时。
成为这侯府的当家主母。
「怀淑心善痴情,本不该受这份相思之苦。」
「如今她病重将死。」
「唯一所愿,便是嫁与我为妻。」
「阿宁,贬妻为妾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始终是我心中唯一的妻。」
对此,我不哭不闹,甚至含笑点头应下。
只因三日前——
父皇飞鸽传书,说两国已达成协议,不日将接我回国。
我,就要回家了。
1
定远侯即将迎娶怀淑公主为妻的消息。
很快传遍了街头巷尾。
大周的百姓们,纷纷伸长了脖子,都想瞧上一瞧这侯府里的热闹。
只因定远侯谢将时,早在七年前就迎娶了赵国公主。
两位天家公主共侍一夫,自是销魂。
但正妻之位,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位。
一人为妻,另一人便只能为妾。
但这里是大周,怀淑作为大周公主,自然不能为妾。
那么,就只能将赵国公主贬妻为妾了。
但所有人又都知道——
赵国公主赵嘉宁,性格泼辣,纵然身为和亲公主,却也有手段让定远侯在大婚之日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那么,两位公主各有手段倚仗,究竟谁能更胜一筹呢?
燕京的百姓们索性设立赌局。
就赌这两位公主,谁更能让定远侯怜惜。
「我赌怀淑公主赢!」
赌桌上,有人押上了全部身家。
别人劝他慎重。
万一赌错,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卖儿卖女还债。
一辈子就完了。
那人却不以为然,甚至分析得头头是道。
「若定远侯真的爱惜赵国公主,又怎会再娶她人?更别提怀淑公主貌美无双,还自幼钟情定远侯,两人郎才女貌……」
听着那人的话,我不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他说得没错,若谢将时真的爱赵国公主,又怎么会另娶她人?
忽的,有人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下不下注,不下的话快让开,别耽误我押怀淑公主赢!」
他语气急促,仿佛这是什么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得赶快上手才行。
闻言,我从钱袋里取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赌盘上。
「我也赌怀淑公主。」
作为当事人,没人比我更清楚究竟谁会赢。
是了。
我就是赵国公主,赵嘉宁。
2
刚回来,我就看见了大门两侧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府内小厮也格外繁忙。
有人手里拿着红绸,有人正在张贴喜字。
总之,一片喜气洋溢。
回琼院的路上,要穿过两道长廊,长廊两侧挂了数道红绸。
任凭我再怎么别开眼,却还是会瞧见那刺眼的红。
一时间,我竟有些难以呼吸。
当年,大夏国国君残暴不仁,仗着兵强马壮就想欺辱我赵国边城百姓。
大战一触即发。
皇兄亲自挂帅出征,谁料军中出现了奸细,我军惨败。
就连皇兄,也被敌方将领割断了头颅,挂于城墙之上。
大夏国的大军,一度兵临城下。
我虽为公主,但家国存亡时,容不得我矫情,所以我也拿起了兵刃,和敌军厮杀。
那一个月,上京城血流成河,雨水都冲刷不干净地面。
我能看见的,就是遍地鲜血,满目的红。
从那之后,我就患上了心病,只要看见许多红色,就会心悸,难以呼吸。
严重时,还会晕厥吐血。
一如此刻——
我喘不上来气,只能扶着长廊圆柱,缓缓跌坐在地,感受着心口一阵阵地刺痛。
婢女红袖得了消息,赶紧从琼院里跑出来接我。
见状,她弯腰将我扶起,又用束发的绿带子遮我双目。
「侯爷也太过分了!明知公主见不得太多的红,竟然还在府中张灯结彩到这等地步,这是想要公主的命啊!」
红袖为我抱不平。
作为我的心腹,她也是赵国人,七年前随我和亲,来到了周国。
为此,她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我有这个毛病的人。
红袖将我扶回琼院,又让人替我熬制了一碗安神汤,接着她手执团扇,为我扇风。
「公主,您出府怎么都不告诉奴婢一声?如今这燕京城里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侯府,就想看咱们笑话呢。」
我拍了拍她的手,解释道:「心中烦闷,就想一个人出去走一走。」
「可外面毕竟危……」
红袖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院里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我向来喜静。
加之这是异国,保不齐就有周国的眼线盯着我,所以琼院伺候我的下人并不多。
而听着屋外如此杂乱的脚步,我也忍不住起身。
走到门口,就看见十几个丫鬟小厮进了我的琼院,每人手里都拿着红绸和喜字。
有两个小厮手脚很快。
院门口,已经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红袖当即怒不可遏。
「你们干什么!不知道公主最讨厌红色吗?」
为首的小厮连忙小跑到我跟前。
开始解释:「公主,这都是侯爷的吩咐,说不日大婚,府内所有地方都得布置起来。」
「也包括我的琼院?」
小厮点头,握着手里刺眼的红绸,跪在地上向我磕了个头。
「还请公主谅解!」
说罢,他又继续招呼人布置。
「都给我滚!」
见我发怒,众人动作不由一顿,为首的小厮又一次跪了下来。
「侯爷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滚!」
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
见我脸色难看,众人面面相觑,到底没有再继续布置下去。
离开时,红袖又喊住了两个小厮。
「你们立刻把琼院门口那两个大红灯笼给撤了,胆敢晚上一步,仔细你们的脑袋!」
说完,红袖看着我,眼里露出了些许心疼。
3
夜晚,我睡得并不安稳。
三伏天,本就炎热,纵然房间里放了一大缸冰块,可此刻我额头上也全是汗珠。
更别提我还做了噩梦。
梦里的我,站在血流成河的上京的城墙之上。
看着百姓痛苦哀嚎。
看着皇兄断头之痛。
看着父皇母后,一夜白头,却只能强撑着身子,书写一封极尽卑微的信,求周国出兵。
大夏凶猛,若当真让它灭了我赵国。
下一个便是大周。
所以,周国作为天然盟友,还是选择派兵相助。
只是提了些许条件。
无数金银。
无数牛羊。
十几座城池。
还有,我。
我并不觉得委屈和害怕。
只因我见过百姓痛苦,见过血流成河的惨状,若能以公主之身,为我的子民再尽最后一份绵薄之力,我心甘情愿。
所以我踏上了和亲之旅,来到了全然陌生的周国。
但我没有嫁给周国皇子。
周国帝王将我指给了定远侯谢将时。
他年纪轻轻便封了侯。
曾挂帅出征,支援我赵国击退大夏,我见过他马上的英姿。
所以被指婚给他,我心甘情愿。
新婚夜,他同我说:「嘉宁,得知你要和亲,我向帝王求了许久,才终于让他同意将你嫁给我。数月前赵国一见,我已心悦于你。用兵权换和你的婚约,我心甘情愿。」
作为武将,国家纷乱之际,自然会受帝王重用。
可如今家国太平。
手握兵权,就容易引起帝王忌惮。
用兵权换一个我,能让帝王安心,也能保自身周全。
这无疑是聪明人的做法。
所以那时,我并不相信他的话,纵然他跪下起誓,说此生唯我一人,再不纳妾。
可我们成婚七载,他的确待我极好。
纵然我迟迟未有身孕,他也并没有选择纳妾填房,而是专心守着我。
我们也曾一度是公认的神仙眷侣。
直到怀淑病重——
这个自年幼起就爱上了谢将时的周国公主,曾以死威胁帝王,不愿嫁给除了谢将时以外的任何人,甚至愿意老死宫中,也要为谢将时守身。
哪怕年岁渐长,成了众人口中打趣的老公主,她也甘之如饴。
也因此,谢将时心疼了。
爱意太炽热,几乎用一生来书写,如今人之将死,唯一的心愿,就是成为他的妻。
得知此事的谢将时,宿醉一场后,就决定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为此,我们大吵了一架,他转身离府。
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而从前每到三伏天,他都会守着我。
只因他知道我向来畏热,深夜熟睡,哪怕房中放了冰块,也很容易满头大汗。
所以他会坐在床边,拿把扇子,替我扇风。
可现在,到底物是人非了。
我陷入在噩梦里,惊惧不已,却怎么都睁不开眼,难受得紧。
直到……一阵凉风袭来。
我像是被人拥入怀中,接着凉风阵阵,噩梦也逐渐退散,我缓缓睁开了眼。
「阿宁,怎么醒了?」
谢将时单手将我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握着团扇,不停为我扇风。
他嗓音温柔,眉眼也温柔。
仿佛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龃龉。
我也忍不住有些恍惚。
像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我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
「将时,我又做噩梦了。」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温声细语哄着:「莫怕,我在呢。」
我刚想应声,就听见他说:
「府中下人回禀,说你不肯让人在琼院挂上红绸灯笼,可还是在跟我闹脾气?」
「我知你最好,必定不愿意让我为难。」
「所以趁你熟睡时,我已经让人在琼院挂上了灯笼红绸……」
一瞬间,我清醒了过来。
4
我用力推开他,赤足跑到窗前。
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拎着我的鞋,小跑至我身后,然后蹲在地上,想为我穿鞋。
「阿宁,把鞋穿上,仔细着凉。」
我无暇听他说话。
只因我推开了窗户后,就瞧见整个院子张灯结彩,满目的红刺痛了我的眼。
那些绝望而恐惧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我不由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谢将时像是吓到了似的,连忙将我抱起放在床榻上,又用手背碰了碰我额头。
语气焦急:「阿宁,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眼里的担忧急切做不得假。
他明知我怕红,却还是让人布置了琼院。
到底,爱是不爱?
我不知道。
所以我问他:「谢将时,为什么要让人布置琼院?」
他半跪在地上,仰头看我。
「怀淑心善痴情,本不该受这份相思之苦。」
「如今她病重将死。」
「唯一所愿,便是嫁与我为妻。」
他说这话时,眉眼是忍不住的动容,还有提起怀淑时眼里不自觉的心疼。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我的情绪。
连忙握住我的手。
保证道:「阿宁,贬妻为妾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始终是我心中唯一的妻。」
是了。
外界猜测不假。
两国公主。
一位主母。
怀淑想为妻,我就得先贬为妾。
可纵然我不是一国公主。
只是寻常妇人。
被夫君贬妻为妾,已经是极大屈辱了。
更别提作为公主的我。
我代表的——
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我身后的赵国,我的我的子民。
所以我并没有立刻回他的话。
而是问他:「那你可还记得,当年上京之战,我便患了心疾,见不得太多的红。」
闻言,他脸上笑容一滞,像是懊恼。
「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我居然忘记了这个。」
「我现在立刻让人把这些红绸子撤了!」
说罢,他立刻起身,准备去吩咐门口守夜的婢女,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脚步微顿。
紧接着,他转身看我,面带犹豫。
「阿宁,怀淑病重后,宫里请了大法师。大法师说,若想让她多撑一段时间,就必须让府中到处张贴喜字红绸,以喜冲煞。」
「所以呢?」
他回:「所以你忍一忍,可好?」
这一刻,曾为谢将时剧烈跳动过的心,如刀割般的痛。
我不由转头看向梳妆台。
台上有个匣子,匣子下方压了一封信,那是前不久父皇派人送给我的信。
【吾之爱女为国远赴大周,吾夜不能寐,今与周国君王达成一致,汝可愿归家?】
信中提及,赵国如今兵强马壮。
周国受邻国所扰,一如七年前,想向赵国借兵。
父皇同意了。
但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我回国。
周国七年,我与谢将时夫妻情深,所以我陷入两难之境,本欲纠结。
如今,我已经做出了抉择。
我又转头看向谢将时,他腰间那枚香囊,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新的,但做工很是拙劣。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来。
笑笑说:「怀淑不像你,她不善女工,却也熬了数个日夜为我做了这枚香囊。之前那枚香囊也早已破旧,我索性就扔了,换上了这枚。」
可之前那枚香囊,同样也是我熬了数个日夜所做,里面还有我为他求来的护身符。
寒山寺一千零七阶,我求了四枚护身符。
两枚给父皇母后,一枚给为国捐躯的皇兄。
还有一枚……给了谢将时。
可他却丢了。
原来,他从不在意。
一瞬间。
我觉得没意思透了。
所以我看着他。
眼里含笑。
我说:「好,我答应你。」
他微愣。
像是没反应过来。
「答应什么?」
「答应你娶怀淑。」
只不过——
我不是被贬为妾,而是休夫。
我不要谢将时了。
我要回赵国,回我真正的家。
5
谢将时娶怀淑公主为妻一事,隔天便昭告了天下。
燕京赌坊热闹非凡。
就连当初我随手丢下的一锭金子,如今也翻了几番,又重新回到了我手里。
看着那几锭金子。
我觉得既可笑,又可悲。
而大婚昭告天下后。
婚期,也就定了下来。
如今宫里很忙。
怀淑作为帝王宠爱的小女儿,她即将出嫁,整个皇宫都在忙着为她裁纸嫁衣、制作凤冠。
而周国帝王,竟然在这个时候宣我入宫陪伴怀淑。
「嘉宁,你说我这件嫁衣好不好看?」
怀淑指着面前那件鲜红嫁衣,冲我露出璀璨一笑。
看似天真。
可我也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自也是见过这位怀淑公主的手段。
梳头宫女莫名失踪,隔天出现在废井里。
贴身伺候自己的嬷嬷,被人踢断了腰,又不许太医医治,最后活活痛死。
没什么理由。
无非,那天她的心情不怎么好。
所以想出个气。
但她是公主,是主,纵然双手沾染鲜血,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我不喜欢她。
她同样如此。
所以此刻对我笑得越和蔼,我就越警惕。
果不其然。
见我未曾接话。
她面色一冷。
转身坐回椅子上,又命人端来一碗茶,然后示意人把茶水放到我面前。
「嘉宁,你我同为公主,也是姐妹。」
「但是——」
她顿住,话锋猛然一转。
「我即将嫁入侯府,而你被贬妻为妾,虽然有公主名分,但出嫁从夫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懂的,所以等我入府,就是当家主母,而你作为妾室,就是奴婢,是需要伺候我的。」
「不过你当了这么多年公主,定然也不晓得如何伺候当家主母,所以本宫今日就教一教你。」
说话间,端着茶水的宫女走到我面前。
示意我给怀淑奉茶。
我盯着那杯茶水,未曾言语,而是冷静端起来,走到她面前。
怀淑又说:「妾室敬茶,得跪着敬才行。」
说完,她抬眸看我,她眉眼满是得意。
我依旧没说话。
而是握住茶杯,然后朝她脸上狠狠一泼。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公主跪着敬茶!」
随着我的动作,怀淑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用帕子慌里慌张抹着脸上的茶渍。
我冷眼瞧她,又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怀淑,这是本公主赏你的!」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怀淑眼神瞬间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我自是知道她对我起了杀意。
也明白我如今站在他国土地之上,一举一动都需谨慎,否则容易丢了性命。
但我实在忍不了。
更是因为如今我母国势大,周国帝王又怎敢动我?
不过没等到帝王,反倒是等来了谢将时。
怀淑刚想吩咐人将我抓起来,就听见了宫女禀报,她当即跌坐在地,捂着脸痛哭不已。
谢将时一进来,就瞧见了她这副可怜模样。
「怎么了?」
「阿时~」
怀淑直接扑在他怀里痛哭了起来,又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颤颤巍巍,仿佛我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什么话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谢将时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又看着她周身遍布的茶渍,当即狠狠拧眉。
而后回头看我:「周嘉宁,我担心你入宫受欺负,一下朝便赶了过来,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欺负起了怀淑,你不知道她是个病人吗?」
这我倒是真不清楚。
见她生龙活虎,我都忘记了她是个病重垂危的人。
可见——
为了想嫁人,什么谎都能撒。
面色红润如厮。
加上我刚才的那一巴掌,气色就更好了。
但这没必要说。
这些时日,谢将时经常入宫,自是常常陪伴在怀淑身边,又怎瞧不出她面色红润?
无非是心甘情愿受蒙蔽罢了。
没必要说。
所以我直接扭头就走,谢将时见状还想冲过来拦我,怀淑赶紧抱住他。
「阿时,我疼~」
怀淑的一句话,瞬间留住了谢将时。
他将怀淑直接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寝殿内去,又娴熟吩咐宫女去喊太医。
仿佛,他已经来过了无数遭。
我大步走出怀淑的寝殿,刚走到宫道,就瞧见帝王身边的李太监朝我走来。
「嘉宁公主,陛下召见您……」
来源:体历史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