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以色列对伊朗的袭击，无论其时机还是目标，都清晰指向一个短期目的：破坏伊朗的核设施，以此严重削弱其武器计划。然而，以色列总理本杰明·内塔尼亚胡已明确宣示了另一个更深远的目标：他声称与伊朗的战争“肯定可能”导致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政权更迭。
以色列对伊朗的袭击，无论其时机还是目标，都清晰指向一个短期目的：破坏伊朗的核设施，以此严重削弱其武器计划。然而，以色列总理本杰明·内塔尼亚胡已明确宣示了另一个更深远的目标：他声称与伊朗的战争“肯定可能”导致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政权更迭。
这些言论发表之际，正值有报道称以色列一项刺杀伊朗最高领袖阿亚图拉·阿里·哈梅内伊的计划被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否决之后。长期以来，以色列渴望看到伊朗现政府倒台已非秘密，美国许多政府官员也持相同观点。但如果政府真的倒台，局势将如何演变？
去年在德黑兰，最高领袖阿亚图拉·阿里·哈梅内伊向一群大学生挥手致意。
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成立于1979年伊朗革命之后，其治理结构是民主、神权与威权主义元素的独特融合。伊斯兰共和国的创始人阿亚图拉鲁霍拉·霍梅尼设想了一个由伊斯兰教士和法学家统治的国家，以确保所有政策均符合伊斯兰教法。由于伊朗在革命前是一个宪法君主制国家，神权统治的元素被巧妙地嫁接到现有的共和制结构上，例如议会、行政和司法机构。
在这张 1978 年的资料照片中，德黑兰的抗议者在反对沙赫的示威游行中高举阿亚图拉·鲁霍拉·霍梅尼的海报。Michel Lipchitz/美联社
伊朗实行一院制议会（“Majles”）并设总统（现任为马苏德·佩泽什基安），两者均通过定期选举产生。然而，尽管该体系中存在民主元素，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封闭循环”机制，其核心目的在于确保宗教精英阶层持续掌权，并有效阻止任何对最高领袖权威的挑战。这个体系存在明确的等级制度，最高领袖居于金字塔的顶端位置。
哈梅内伊已执政超过35年，于1989年霍梅尼去世后继任最高领袖。作为伊朗前总统，他是由88名伊斯兰法学家组成的专家会议选出担任最高领袖。尽管专家会议成员由公众选举产生，但候选人必须经过由12名成员组成的强大监护委员会（亦称宪法委员会）的严格审查。该委员会一半成员由最高领袖任命，另一半由议会批准。值得一提的是，该委员会还拥有审查所有总统和议会候选人的权力。
在去年的选举中，监护委员会取消了许多总统候选人的参选资格，包括议会和专家会议的候选人，其中不乏温和派前总统哈桑·鲁哈尼。因此，最高领袖正面临日益严峻的合法性危机。选举通常投票率极低，即使在去年选举中出现了改革派总统候选人——最终当选的马苏德·佩泽什基安——第一轮投票率仍低于40%。自由之家给伊朗的全球自由指数在100分中仅为11分。
最高领袖还直接任命司法机构、武装力量和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等关键治理机构的领导人。
因此，伊朗远非民主国家。但认为政权更迭会导致一个与以色列和美国保持一致的完全民主制度，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伊朗政治极度派系化，改革派、温和派和保守派等意识形态派系在关键政策领域常发生激烈冲突。这些派系亦与最高领袖及宗教精英集团争夺影响力。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派系均对美国持敌视态度，尤其对以色列表现出更强的敌意。
此外，伊朗还存在制度性派系。该国最强大的集团是宗教精英集团，由最高领袖领导。其次最具实力的派系则是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该组织最初作为最高领袖的个人卫队成立，如今其战斗力已与正规军不相上下。
伊朗革命卫队在政治上极端强硬。有时，其国内影响力甚至超过总统，对总统政策施加重大压力。该卫队仅在与伊斯兰革命教义完全一致时，才会公开支持总统。
2021年，伊朗革命卫队海军部队在伊朗一处未公开地点新建的 "导弹城 "展示军事装备。
除了掌控军事装备和政治影响力，革命卫队还与伊朗经济深度交织。IRGC从现状中获益匪浅，有人将其描述为“盗贼统治”（kleptocratic）机构。IRGC官员经常获得国家合同，并据称参与管理用于规避制裁的“黑市经济”。
鉴于此，如果宗教精英被剥夺权力，IRGC将成为最有可能接管伊朗的政治机构。在和平时期，普遍认为如果最高领袖去世，IRGC没有足够资源发动政变。但在与明确敌对势力开战的时期，情况可能大相径庭。
如果以色列刺杀最高领袖，会发生什么？
一种情景是IRGC领导的戒严状态，至少在短期内为保护革命而成立。若整个宗教领袖阶层被彻底摧毁，IRGC可能试图改革专家会议并自行选出新最高领袖，甚至可能支持哈梅内伊之子的候选资格。毋庸置疑，这种结果不会导致一个对以色列或美国更友好的国家。事实上，这可能强化长期主张对两国采取更强硬立场的一派势力。
另一种情景是民众起义。内塔尼亚胡显然认为这种可能性存在，他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表示：“采取行动、这次起义的决定，是伊朗人民的决定。” 事实上，许多伊朗人长期对政府感到失望——甚至包括政府内部的温和派和改革派。尽管执法部门进行了严厉镇压，但大规模抗议活动在过去几十年中多次爆发，最近一次是在2022年。
我们见过足够多的革命，知道这种可能性存在——毕竟，现代伊朗正是通过一场革命建立起来的。但再次强调，新政权会对以色列和西方更友好并非板上钉钉。伊朗人可能同时对本国领导人及那些试图颠覆他们生活的外国势力怀有深深的鄙视。
作者：安德鲁·托马斯，迪肯大学中东研究讲师
来源：日新说Copernicium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