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明时节的雨雾笼罩着青石沟，新修的柏油路上倒映着实验站通明的灯火。陈明远撑着黑伞站在村委会门口，伞面上雨滴汇成细流，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铁蛋从屋里探出头喊："陈叔，娘说让你别等了，她给张爷扎完针就来。"
清明时节的雨雾笼罩着青石沟，新修的柏油路上倒映着实验站通明的灯火。陈明远撑着黑伞站在村委会门口，伞面上雨滴汇成细流，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铁蛋从屋里探出头喊："陈叔，娘说让你别等了，她给张爷扎完针就来。"
祠堂改建的医疗室里，春兰正给老张头拔火罐。老人背上紫红的印子连成星座，她手腕一抖，银镯子碰着玻璃罐叮当作响。"明远那小子等急了吧？"老张头趴在条凳上哼哼，"你俩这喜酒拖到谷雨，我老头子的贺词都背烂喽。"春兰笑着拍他肩膀，转身时碰倒了针盒，三根银针在搪瓷盘里跳了跳，像被惊动的山溪小鱼。
雨幕中忽然传来汽车喇叭声。春兰推窗望去，县医院的救护车闪着蓝灯，陈明远正和医护人员把担架往车上抬。老张头一骨碌爬起来："哟，李家媳妇要生了？"春兰已经抓过蓑衣冲进雨里，胶鞋踩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露出脚踝上系着的红绳——那是陈明远去年从省城带回的本命年礼物。
产妇的哭喊声在雨声中时断时续。陈明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春兰挤进人群，蓑衣上的棕毛还挂着水珠。她利落地指挥壮劳力拆门板当担架，转头时与陈明远视线相撞，两人同时想起二十年前背铁蛋下山的情形。这次他们一左一右护着担架，产妇的血染红了春兰的袖口，在陈明远白大褂上蹭出淡红的印子。
救护车远去后，看热闹的人群才注意到春兰家院墙上的喜字被雨淋褪了色。铁蛋举着新写的剪纸比划："得贴防水的！"陈明远从实验室拿来硅胶密封剂，春兰踮脚刷胶时，他忽然托住她的手肘。围观的婆姨们发出善意的起哄声，春兰耳根红得像灶膛里的炭火，手里刷子一歪，喜字上的金粉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谷雨前一天，实验站来了帮特殊的客人——当年派陈明远来青石沟的老局长，如今坐着轮椅被孙辈推上山。春兰泡的云雾茶在瓷杯里舒展，老人颤巍巍指着墙上的合影："我就说...当年小陈看周同志的眼神..."满屋笑声中，陈明远发现春兰偷偷把两人在省城的合照塞进了相框角落，照片里她别扭地挽着他胳膊，像株终于找到支架的野葡萄藤。
婚礼当天，晒场上的流水席从祠堂摆到实验站。春兰穿着靛青染的改良旗袍，盘扣是用地膜玉米的塑料绳编的。陈明远西装口袋里别着支野樱桃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当司仪喊"新郎背新娘"时，他突然单膝跪地，在春兰胶鞋上套了双缀着珍珠的高跟鞋。全场哗然中，春兰红着脸摸出副老花镜架在他鼻梁上："看书...别太费眼..."
拜堂时铁蛋举着手机直播，弹幕突然炸开锅——镜头角落，当年被救的产妇抱着新生儿来敬茶。春兰接过茶碗的手抖得厉害，陈明远在桌下握住她手腕，拇指正好按在那道月牙疤上。茶汤映着屋顶悬挂的塑料船，船头的红旗已经换成了喜字。
入夜后的闹洞房，年轻人非要玩"吃苹果"的游戏。春兰咬着苹果后退时撞翻了五斗橱，二十本种植日记哗啦散落。有眼尖的小伙子捡起本泛黄的册子："快看！周姨年轻时的日记！"春兰扑去抢时，纸页间飘落张黑白照片——1993年暴雨过后，陈明远在泥泞中扶起倒伏的玉米苗，远处模糊的蓝点正是送饭来的春兰。照片背面是去年才补上的字："那日雨甚大，而心甚暖。"
宾客散尽已是月上中天。春兰拆开发髻，银簪在梳妆台上敲出清响。陈明远发现她悄悄把两人的代表证拼在一起，塑料封套在台灯下泛着柔光。窗外忽然传来铁蛋的喊声："娘！陈叔！快看育苗棚！"他们推开窗，只见远处的智能温室流光溢彩，无人机群组成了"百年好合"的字样，在夜空里缓缓旋转。
春兰笑着摇头："这孩子..."话音未落，陈明远已经给她披上外套。他们踩着露水往实验站走，新栽的茶苗在月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春兰忽然蹲下身，从土里挖出个陶罐："结婚礼物。"掀开红布，里面是二十颗用山核桃刻的棋子，每颗都刻着年份和重要事件——1992年相遇，1993年暴雨，2012年实验站建成...
陈明远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放在她掌心。春兰就着月光看清是把真正的铜钥匙，齿痕与他们当年互赠的纪念品一模一样。"县城新房子的。"他声音轻得像拂过茶园的夜风，"离农科院近...你培训方便..."春兰把钥匙系在银项链上，金属贴着她心口微微发烫。
回到贴着喜字的新房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春兰突然拉开五斗橱最底层，取出个蒙尘的玻璃瓶。陈明远看清里面用酒精泡着的嫩玉米时，喉头猛地发紧——那是他们一起抢救的第一株地膜玉米。"本来想等金婚..."春兰的声音混着晨鸟的初啼，"可我等不及让你看了..."
太阳跃出山脊的瞬间，实验站的太阳能板齐刷刷转向东方。春兰靠在陈明远肩头沉沉睡去，手里还攥着颗刻着"2023"的山核桃棋子。陈明远轻轻抽走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草屑，想起二十年前那个站在灶台前转身的蓝布衫姑娘。如今她的白发贴着他下巴，呼吸平稳得像秋收后休憩的土地。
晒场上传来早起的村民调试农机的声音，新一天的青石沟正在醒来。陈明远把薄毯往春兰肩上拉了拉，看见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铜钥匙。窗外，铁蛋带着年轻人把"科技示范村"的牌子擦得锃亮，不锈钢匾额映出漫山遍野的春茶，绿浪般一直涌到天边。
来源：凡格格聊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