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年一度的高考已经落下帷幕，孩子们在焦灼与期待中等待着成绩公布。看着他们，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二十多载光阴流转，回望我参加高考时的点滴，如同温习一个鲜活的梦境。

□ 卫彦琴

一年一度的高考已经落下帷幕，孩子们在焦灼与期待中等待着成绩公布。看着他们，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二十多载光阴流转，回望我参加高考时的点滴，如同温习一个鲜活的梦境。

那时，离高考不过十几天光景，我在柳林一中已经度过了三个认真学习的春秋。在一个寻常的晚自习，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不知怎的，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毫无预兆地断了，我停下笔，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色，一个念头裹挟着巨大的焦虑和恐惧袭来：若考不上大学，村里长大的我或许将很快成为某个村庄里怀抱幼儿的妇人，灶台锅碗将成为我丈量时光的尺子；若考上了，兴许能坐在窗明几净的桌前，用笔和纸撑开一片崭新天地。前者黯淡的画面压得我无法呼吸，“考不上怎么办”这念头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砸落我胸腔。深藏已久的悲伤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低低的抽泣声终于撕破了自习课的寂静。

当时正在辅导物理的张老师将我唤至办公室，对我进行开解，许多言语今日已然模糊，唯有一句话清晰地烙印在我多年后的记忆中：“不管以后如何，今天要先把今天该做的事情做好。哭可以发泄情绪，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张老师的话语，在我混沌不安的心湖里激起了理性的涟漪。它不高亢，也不温情，带着近乎直白的冷静，却奇异地压住了我心底那份无助。从他办公室出来，我的心绪平静了许多，后来也渐渐不再患得患失，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查漏补缺的复习之中……

从高中毕业至今，二十四载光阴，转瞬即逝。高考前，当一个留着马尾辫的女生鼓起勇气推开我办公室的门，轻唤一声“卫老师，快考试了我特别紧张”时，我微微一怔，一种宿命轮回般的共振在心尖瞬间漾开。从教二十年，粉笔灰无数次染白过衣衫。当年那个在恐惧中啜泣的我，与眼前这个寻求抚慰的孩子，隔着岁月的长河目光交汇。二十几载光阴已将当年的焦灼沉淀为温厚的回望，这恰似普鲁斯特式的顿悟：重要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岁月赋予我们重新审视的视角与力量。当年考场上桌椅的触感早已模糊，但那考前重压下灵魂的震颤、同窗共济的暖意、甚至考毕夕阳中如释重负的虚脱感——这些被时间提纯的生命肌理，最终在记忆的殿堂里熔铸成理解生活本质的钥匙。

高考于国家，是人才选拔与教育改革的指针；于个人，则被赋予了决定人生走向的非凡意义。它早已超越了一场普通考试，成为时代流转中个人生命轨迹与集体记忆的深刻交汇点。

如今，当“北大毕业生卖猪肉”的新闻不再惊诧世人，当带货主播与非遗匠人同台焕彩，我们终于领悟高考不应该是人生光辉的顶点，只是漫长跋涉中的第一个重要隘口。“状元崇拜”的淡去并不意味着奋斗贬值，恰恰是对成功定义的救赎：将个体价值从单一的分数刻度中释放，让每颗星辰都拥有自证价值的辽阔空间与多元路径。

如今站在讲台上回望，高考之于生命的真正意义，或许正藏在这份绵延的回响之中。它提醒我们，那场盛大考试所丈量的，不只是知识的深度，更是我们在极限压力下如何与恐惧共处，如何学习自持与坚韧。就像当年张老师那束理性的微光照亮了惶惑的我，此刻的我，也渴望将这份穿越时空的澄澈传递给门外那马尾辫下忐忑的心灵，轻轻告诉她：生命的辽阔，从不因一场考试而定格；而考场馈赠于我们的真正财富，恰是此后经年，每一次在不确定命运的风浪前，都能稳住心跳、握紧桨楫的那份清醒与力量。

来源：吕梁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