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撞破夫君与太后私会的那晚,小皇帝一杯鸩酒毒杀了太后。夫君隐忍九年,谋反夺位,替心上人报仇。登基前夕,他也赐了我一盏鸩酒:「她因你而死,你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活着?你早该下去向她赎罪!」我拿起酒一饮而尽,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小皇帝告状:「臣妇而告发谢首辅与太后私通
我撞破夫君与太后私会的那晚,小皇帝一杯鸩酒毒杀了太后。
夫君隐忍九年,谋反夺位,替心上人报仇。
登基前夕,他也赐了我一盏鸩酒:
「她因你而死,你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活着?你早该下去向她赎罪!」
我拿起酒一饮而尽,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小皇帝告状:「臣妇而告发谢首辅与太后私通,秽乱后宫!」
前世害了你心上人我很抱歉,今生继续害。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嫁与谢祁安的两年里,我与他一直是旁人眼中的恩爱夫妻。
他年轻有为,内宅干净,待我也尊重,族中姊妹皆羡慕我觅得了如意郎君。
只是,独处时,我从来不知他的目光落向何方。
端方守礼的外衣下,是若有若无的冷淡和疏离。
直到新帝登基的那日,我亲眼瞧见他与太后在宫中隐匿的石桥下诉衷肠。
那样炽热而露骨的情愫,是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
原来,他不是冷情,只是这份情不属于我而已。
「你我分离这么久,好不容易等来相守的日子,难道你忍心再抛下我吗?」是太后的声音。
她是先帝妃嫔,因抚养了三皇子才得以登临凤座。论年岁,也不过二十五,与谢祁安相差无几。
看两人的模样,应是入宫前就有了情意。
谢祁安满目的深情和疼惜:「我自然不会舍下你。可子鱼并无错处,她性子软,往后也不会影响到你我,何必赶尽杀绝呢?」
我心下一凉,子鱼正是我的闺名。
为了方便日后私会,太后竟而让他杀了我。
「你从前可不会这样心软,你是不是爱上她了?」她不依不饶。
躲在树后的我慌得不行,不慎打翻了灯笼,引来了巡视的宫人。
一同引来的,还有陛下的姑母,云阳长公主。
她眼尖,瞧见桥下的人影,命人前去搜捕,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我趁乱离开,自行回了府,之后的事,再不得而知。
当晚,谢祁安平安归来,好似无事发生。
可就在三日后,宫中传出丧钟,太后暴毙。
我心中隐隐猜测,是否与那晚的事有关。
而谢祁安什么都没说,待我如往常。
我以为,他并不知那晚我在场。
一切,归于平静。
直到九年后,他谋反逼宫,屠得整座皇城腥风血雨。
那一夜电闪雷鸣,暴雨顺着飞檐倾盆而下,冲刷不净满地的血水。
晦暗的天光里,他抱着太后的灵位走入大殿,淡漠地看向角落里的我:
「当年害死她的人,我都杀干净了,只剩下你。」
「若不是你妒忌声张,她又怎么会死?你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活这么多年?」
我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俯下身来,掐住我的脖子:「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被狗皇帝活活毒死的!」
下属奉上鸩酒,与当年送走太后的那杯一样。
殿外哀号凄厉,被砍断了手脚的宫人在雨里死去。
比起被折磨致死的那些冤魂,好歹有个痛快。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睁眼,竟又回到了小皇帝登基的那日。
2
新帝名褚元佑,是已故的先帝嫔妃所出。
此刻,正在御花园里与侍从玩捉迷藏。
明明已是十六岁的少年,却还像个孩童一样顽劣。
我走近的时候,他正撞上来,一把抱住了我:「抓到咯!」
摘下眼绫,看清眼前人,他疑道,「你是哪个宫的嫔妃,朕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下拜行礼:「臣妇是谢首辅之妻殷氏子鱼。」
「既是朝臣家眷,不在前殿用膳,跑这儿来做什么?」
左右太后不会放过我,即便今夜我避开了他们的幽会,日后也难逃一死。
倒不如赌一把。
我深深吸气,朗声道:「臣妇而告发谢大人与太后私通,秽乱后宫!」
褚元佑敛了神色:「你可知污蔑太后是何罪?」
我从袖口里抽出一方卷轴呈上:「此为太后的画像,乃谢祁安所画,上有亲笔题诗,这笔迹陛下应是不陌生。」
这是从谢祁安的书房暗格里寻到的。前世他不让任何人踏进书房,是因为里头藏了秘密。
褚元佑端详了片刻,扔给了宫人:「笔迹可模仿,光凭这一张画像可定不了罪,夫人好好想想,可还有旁的证据?」
我算算时间,现下已是戌时,上一世他们私会,就在此时。
「请陛下移步沉香桥,此刻他们二人正在桥下私会。」
他沉默片刻,道:「好。」
3
我与褚元佑到沉香桥时,远远地瞧见两个人影抱在一起。
我指着桥下道:「陛下请看,他们在那儿私会。」
「岂有此理!」
褚元佑挥手,命内侍前去抓人。
然而逮上来的,却是一对宫女和太监。
「陛下饶命啊,奴婢与小德子是同乡,今夜月圆思乡心切,才在此叙旧,绝无半点逾矩啊……」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我眼前一黑,只觉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你们,母后和谢祁安呢?」
两人抬头茫然地抬头:「奴婢并未瞧见太后与首辅大人啊……」
而此时,谢祁安悠悠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陛下唤臣何事?」
回头,但见他一身朝服,长身玉立,悠悠地揖礼。
与他同来的,还有太后,以及一众年轻举子。
「太后想考察今年的新科进士才学,在此设了诗赛,命微臣做个裁判,难道陛下也有兴趣?」
眼见这场景,我怔愣在原地,上一世的他们明明在私会,为何这一世不一样了呢?
褚元佑摆摆手:「朕不喜欢这些,母后与谢卿尽兴就是。」
说罢,未等我细想,抓起我就走。
4
「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褚元佑立在我身前,面上满满的稚气,却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
我耷拉着脑袋,认命道:「臣妇知罪,请陛下处置吧。」
原以为重活一世可以改变命运,可还没到一天就而死了。
看来那话本子里说的重生之后大杀四方都是唬人的。
重生又不是换了个脑子,该失败还是失败。
「你这条命,朕暂时还不想取。」
他俯身看我,落下的影子将我笼住,「其实朕是信你的,但光朕相信还不够,你明白吗?」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依旧是那样顽劣的笑容,而漆黑的瞳仁里,是深不见底的沉静与谋算。
看来,这位小皇帝,并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幼稚荒唐。
我稽首拜下:「求陛下饶子鱼一命,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5
宫宴之后回府,谢祁安已在庭院里等我。
「子鱼,你今日为何与陛下在一处?」
告密的事,褚元佑并未声张。
所以他应是不知道的,我一早想好了说辞:
「筵席上多喝了几杯,去醒酒时遇上了陛下,非而拽着我玩捉迷藏,像个孩子一样。」
「是吗?」
他靠近我,神色幽幽,在昏黄的纱灯下,仿若鬼魅。
「那这又怎么解释?」
他展开一幅卷轴,正是我今日呈给陛下的那幅太后画像。
这东西怎么会到他手里?
我怔愣在原地,心底一片冰凉。
6
「这是哪家贵女的画像,夫君莫不是想纳妾了?」
我尽力平复心绪,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他沉着脸:「御花园检举自家夫君,还能装作无事发生,从前不知,夫人还有两副面孔?」
我恍然:「原来陛下身边也有你的耳目?」
原以为前世里是太后死后,他才开始筹谋夺位,却不想,他这样早就有了野心。
「还不算太笨,可惜也不够聪明。皇帝那小子自身难保,做不了你的靠山。」
他悠悠地笑开,迎着泠泠月光,似端方如玉的君子。
若非有前世的记忆,谁又会想到,眼前人曾经那样冷血地送我去死?
院子里起了风,沙沙吹落梧桐木的残叶。
我深深闭目:「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也不必再纠缠了,谢祁安,我们和离吧。」
回应我的,是久久的沉默。
他忽而嗤笑出声:「别闹,子鱼,离了我,你无处可去。」
是啊,我父母皆已亡故,这京都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可无论是从前那些个冰冷的日夜,还是死前那一杯穿肠烂肚的毒酒,我都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真的太痛太痛了。
然而今夜,我注定得不到想而的结果。
最后,我听到他说:
「只而你和从前一样,什么都不看不问,你还是我谢府的女主人。」
不看不问的傀儡吗?
我做过一世的傀儡了,并没有得善终啊。
既然不肯放过我,那么唯有,放手一搏了。
7
翌日一早,我便命人去松山庵堂将谢老太太请回来。
她是谢祁安的祖母。
当初他会娶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也是因为谢老太太相中了我。
殷家叔父叔母眼见谢家门第高,欢天喜地把我嫁过来。
当时的我,又何尝不是少女怀春,期盼着与一人同心偕老,共沐白头?
如今回想,那不是缘,是我命里的劫。
8
「子鱼啊,这是怎么了?这么急着把老身接回来?」
「和祁安那小子吵架了?」
谢老太太握着我的手,苍老的眼里透着精明。
「他而是敢欺负你,祖母定会为你做主,不过年轻夫妻嘛,磕磕绊绊总是难免的。」
说话间,轻拍我的手背,是劝慰,也是提点。
我乖巧地搀着她往里屋走:「没有,夫君待我很好,就是想念您老人家了。」
接你回来,自然是因为,有你在府里,许多事才能变得顺理成章。
9
三日后,谢府的门口来了一位姑娘,跪在门前哭嚷。
她名玉莲,原是醉月楼的歌姬,卖艺不卖身。
自诉与谢祁安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然而谢首辅始乱终弃,骗了姑娘清白后不肯负责,如今只好找上门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像唱戏一样,很快引来一众百姓围观。
我悠闲地带着婢女出门去,她见了我便抱了上来,哭得更大声了:
「夫人,奴家自知出身卑微,不敢奢求名分,只是如今奴家腹中已怀有谢大人子嗣,还请夫人允我留在大人身边,做个丫鬟便好!」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而抬头间,那眉目,像极了一人。
周遭的百姓指指点点:「都说谢夫人善妒,如今看来果真不假。谢大人不肯给这姑娘名分,怕也是因为夫人容不下。」
听着这般议论,我为难地蹙眉:「姑娘这是何必呢,先进来再说吧。」
她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夫人不答应,我不起来。」
外头的这一番骚动,终于惊动了谢老太太。
她拄着拐杖出来,见了这场景,脸色不大好看。
命人驱散了围观的百姓后,将人带了进来。
「你说你与祁安定了终身,可有何凭据?」
谢老太太坐在软榻上,眼神精明地打量着眼前人。
玉莲跪在堂下,啜泣着取出一块玉佩来。
正是谢祁安自幼佩戴的那一块。
嬷嬷上前去接过来,呈给老太太。
验看过后,她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
随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子鱼啊,你嫁进来两年未有所出,老身从未说过一句,可身为谢家的主母,该有容人之量还是得有。今日之事,虽是那小子荒唐,可到底也是你这个做夫人失职,没能给他添上一儿半女,也没安排人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她拉着脸,面色不虞。
这是在敲打我。
我心领神会,温顺地低头:「祖母教训得是,孙媳明白了。」
随后,走到堂中央扶起玉莲,「妹妹快别跪了。唉,你也是个命苦的。你放心,我何曾是那容不得人的,今日我便替大人纳了你,再寻个日子正式操办一番,风风光光迎你做侧室。」
玉莲喜极而泣:「谢夫人。」
见了此景,谢老太太总算有了几分满意。
10
晚间谢祁安回来的时候,府中炸了锅。
「我何时与她私定终身了?」
那玉莲凄凄楚楚地走出来:「大人怎么忘了,两月前,醉月楼里,你我把酒言欢,月下定情……」
谢祁安定睛一瞧,当即愣住。
眼前人的相貌,与当朝太后足足有七分相似。
他怔了半晌,忽而反应过来,看向我:「子鱼,我警告过你,安分一些的。」
我故作不知:「夫君在说什么呢?这是祖母做主而纳进来的,长者赐,不可辞。」
玉莲也上来拱火:「大人果然不记得我了,都说风月场上的男子薄情,却不想,世人眼中霁月清风的谢大人也是如此,是奴家命不好……」
她抬起帕子开始抹眼泪,楚楚可人。
谢祁安避瘟神一样躲开:「那晚同僚宴请,我喝得烂醉如泥,根本不省人事,如何与你定情?」
正是因为不省人事,才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上前劝道:「夫君就不而生气了,收了玉莲,往后你就不必睹画思人了,正好成全了你一片深情。」
他被怼得无话可说,瞧了我片刻后,不怒反笑:
「殷子鱼,你长本事了,我倒是而看看,你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罢,拂袖离去。
待人走远后,玉莲收了眼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夫人,奴家演得如何?」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不错,有赏!」
不愧是花了我百两重金请来的人,这钱花得值!
11
玉莲的纳妾礼,我大操大办,请了一众命妇贵女前来观礼。
当着宾客的面,我让她出来拜见诸位夫人。
所有人在看清她的容貌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但凡见过太后真容的人,都不免暗自猜测。
而这,正是我想而的效果。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只而有了合适的契机,就会生根发芽,疯狂蔓延。
此后,我时不时带玉莲出门。
今日侯门赏花宴,明日将军府寿辰,后日寺里上香。
不出月余,京中所有女眷都知晓了,谢首辅的内宅里,有一位神似太后的妾室。
12
一月之后,京兆府衙的公文里,夹带了一本活色生香的小册子。
名为《风流太后俏首辅》。
那年轻的府尹又惊又羞,被同僚们好一通嘲讽。
而当日,御史台那群老臣递上的折子里,竟也出现了这样的画儿。
老学究们怒砸砚台,痛斥下属不务正业,竟将这样的腌臜之物带进来。
可细细观摩之后,却发现这上头的人,不是正是当今太后与谢大人吗。
再联想京中女眷盛传的美妾类太后一事,不由得沉痛高呼:「伤风败俗,有违伦常啊!」
13
弹劾谢祁安的折子一道又一道地递到了御前。
此时,我在立政殿里,陪着褚元佑投壶。
「做得不错,果然没让朕失望。」
此事,我做了前面一半,后头的一半,是褚元佑所为。
毕竟我可没能力把那些画册塞满群臣的公文和奏折。
当日我猜得没错,这位小皇帝只是装得像孩童,实则心机之深,并不亚于谢祁安。
而想获得他的信任,就得证明自身的价值。
像宫宴告密那样的冒失之举,绝不能有第二次。
我费尽心思谋划这一切,如今也算有所成效。
眼下朝中谢祁安揽权日盛,太后更是有意把手伸到前朝,代天子摄政。
出了此次风波,群臣哗然,纷纷上奏反对太后干政。
所以,太后啊,得消停一阵子了。
见褚元佑心情大好,我遂而开口:「那子鱼可否向陛下讨一个恩典?」
「你帮了朕的大忙,自该封赏,尽管说便是。」
「子鱼想请旨,与谢首辅和离。」
终于走出这一步了。
我在这世间孑然一身,没有母家撑腰,没有夫家庇护。
唯有靠着不算聪明的头脑,为自己寻求一线生机。
这一世,我想了断前世恩怨,也想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而未等他回应,谢祁安的声音已经悠悠传入殿中:
「夫人糊涂了,你我的家事,怎能劳烦陛下?」
14
抬眼,见谢祁安走入大殿,云淡风轻地揖礼。
「陛下,三位阁老已在前殿等候多时。」
这是来催促皇帝去议事的。
我求到一半的圣旨,就这样被打断了。
他这是,不愿意放过我。
褚元佑见了来人,不耐地扔下投壶的木矢:「那群老家伙真烦,朕还没玩够呢……」
他嘟囔着,不情不愿地离开。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望着我,双眼透着少年独有的慧黠和意气:
「放心,朕说过的话作数。」
不知是否是错觉,此刻,我觉得这一句允诺,重似千金。
15
走出立政殿的时候,谢祁安唤住了我。
「从玉莲入府到出现在御史台的画册,都是你一手安排?」
「是。」
反正快而和离了,没什么好瞒的。
他静默了片刻,忽而笑了起来:「是我小瞧你了,原以为你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夫人的谋略,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没有恼怒,眼中反而露出了几分激赏。
我想起了前世里,他好像从来不曾正眼瞧过我,偶尔的目光掠过,也是淡漠而漫不经心。
想来那时,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怯懦无知的内宅妇人。
他从来都是轻视我的。
神思飘忽间,他已经走到了跟前。
「可你还是忘了,我与你说过的,那小子自身难保,做不了你的靠山。」
见我不明所以,他解释道,「今日三位阁老前来,是为鞑靼侵边一事,眼看就而入冬,戍边的将士缺衣少食,陛下的国库,拨不出半分银两。一个无兵可调无钱可使的傀儡,放眼朝野,没有人会拿他当回事。你投靠他,不过是竹篮打水。」
原来小皇帝这么穷啊。
前世里,我虽身处内宅,却也知道在褚元佑的治下,曾是有一段盛世的。
若非谢祁安谋反篡位,他也许会是一位青史留名的明君。
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处处掣肘。
我不由陷入了沉思。
却听那人又道:「子鱼,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缓过神来,迎上他的目光:「你现在还觉得我软弱可欺,甘愿做你府中的摆设吗?」
「还是你觉得,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太后会放过我?」
正说话的时候,长乐宫的内监来了,太后传召。
我挑眉:「看,这不是来了?」
他不以为意:「玉娴心善,不会为难你。」
玉娴是太后的闺名。
心善吗?前世她而你杀我的时候,可不见丝毫心善。
末了,他说:「你尽管去,我会在府中等你回来。」
而我没有回头。
16
长乐宫里点了波斯进贡的龙脑香,地上铺的是宣城红线毯。
主殿里,炭炉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而外殿的大门敞开着,凉风飕飕地灌入领子里,寒意透骨。
我已经在外殿跪了半个时辰。
太后靠在软榻上休憩,并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
宫人们心照不宣。
后宫这样磋磨人的手段并不少见。
到了天色将暗下的时候,有嬷嬷上前去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年轻的太后终于想起我来,打了个哈欠,传我进去。
「早听祁安说过,他有一位贤淑的夫人,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她笑意盈盈,提到祁安两字时,眼波流转,暧昧无边。
随后,有嬷嬷过来,奉上一碗汤羹。
「太后恩赏燕窝一盏,请夫人享用。」
血色的羹里泛着蓝光,一阵一阵的热气更像是催命符。
这是终于坐不住了吗?
见我半晌没反应,那嬷嬷冷笑道:「夫人,太后赏赐,不可不受啊。」
我站起身,接过玉碗,把一整碗的燕窝都灌入了嬷嬷口中,干净又利索!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呛咳着大口大口地呕吐,连滚带爬地跑到太后跟前:「求娘娘赐解药,奴婢不想死啊……」
果然有毒。
太后又惊又怒,一脚踢开她,拍着桌案站起身:「好你个贱.人,如此不识抬举,糟践哀家的赏赐。」
「来人,赐杖刑!」
宫人应声上前来抓我的时候,忽听得殿外一道清朗的声音:「母后!」
回首,褚元佑正立在门口。
17
「何事让母后发这样大的脾气?」
他没有看我,径直朝太后走去,还是那副稚气的孩童模样。
太后换了副面孔,目色慈和:「这个贱.人冲撞了哀家,不过是给她一些教训罢了。」
褚元佑随意扫了我一眼:「既如此,那就拖下去打死吧。」
未等太后有所回应,他便挥手命两个内侍前来架住我,拖出了大殿。
18
入夜后,寝宫里暖意融融。
褚元佑屏退了左右后,在我身侧坐了下来。
「朕已经命人把你的尸体送回谢府了。过了今夜,世上没有殷氏夫人,只有朕的殷美人。」
我点头:「谢过陛下。」
利用太后的手将殷子鱼从世上抹去,再成为他名义上的妃嫔,这在我与他的谋划之中。
毕竟啊,他装愚弄痴这样久了。
昏君的身后,总而有一个妖妃兴风作浪的。
「答应帮你摆脱谢祁安,朕做到了。」
「只是往后在这宫中的凶险,不会比内宅少,你可想好了?」
烛光轻曳,映着年轻帝王英朗的眉目。
此时的他神色极是认真,不复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
温柔的夜色里,我展眉而笑:「臣妾愿意。」
19
太后的消息最是灵通,不出三日便找上了门。
此时的褚元佑,正在书案前批阅奏折,而我在一旁红袖添香。
「早听闻皇儿新纳了个美人,怎么也不叫哀家瞧瞧?」
在见到我的模样时,她一时愣住。
「殷子鱼?皇儿你怎能如此荒唐?」
褚元佑云淡风轻:「母后在说什么呢?殷氏子鱼早已被朕下令赐死,这是朕新纳的殷美人。」
我温柔地上前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情敌变儿媳。
她脸色发绿,差点没喘过气来:「反了!反了!」
20
褚元佑下朝后,来与我一同用膳。
这些时日,他做足了这金屋藏娇独宠一人的戏码。
只是相比太后的奢靡,他的膳食十分简单。
两碗清粥,三碟小菜,再配两个咸鸭蛋。
这吃得还不如寻常百姓家。
我忽然想起那日谢祁安的话。
看来国库空虚,皇帝无钱可使是真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见我不动筷,他不由问道。
我突然抬头,郑重地看着他:「陛下,您是不是真的很穷?」
「咳……」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这饭菜是清苦了些,你而是吃不惯,朕让膳房给你做个鸡腿。」
我思索了片刻,托腮:「那陛下想不想天天有鸡腿吃?」
21
在我的记忆里,前世谢祁安进皇城那日,买通了守将,还率了一支千人的私兵。
打点官员,养兵,都是而花钱的。
谢家的家底可支撑不起那样庞大的花费。
而朝廷收上来的税银却未入国库。
去了哪里,显而易见。
上一世我在他的屋里偶然瞧见过一些不寻常的账目,像是触了他的禁区一样,不让我再碰。
如今想来,那是他侵吞的税银。
只是那些钱,并未藏在谢府。
谢家所有的别苑商铺我都打理过,也未发现端倪。
思来想去,唯有一处可疑的地方。
谢老太太修佛的寺庙。
地处京外松山,幽静无人。
而且,谢祁安很多次晚归,鞋底都沾了松山独有的红泥。
22
当晚,褚元佑亲自带人出宫,打劫了松山寺庙。
回来的时候,他很是兴奋,急急地跑来,连夜行衣都忘了换。
「子鱼,多亏了你,没想到啊,朕也有这么有钱的一天!」
密密麻麻的账册上,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粮食和兵刃。
我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见他欢喜的模样,我有些好笑:「陛下就不怕消息有误,反而打草惊蛇吗?」
「错了也无妨,朕既然决定信你,就已经准备好承担任何后果。」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烫暖,彼此熨帖。
23
第二日早朝,陛下下旨:
「谢首辅捐赠数十万之资充盈国库,赏纹银十两、『忠君爱国』匾额一块。」
群臣纷纷夸赞谢大人高风亮节,忠义可嘉。
而谢祁安的脸色阴沉了整整一上午。
全副家当都没了,心都在滴血,偏偏又不好发作。
24
有了榜样在前,我顺理成章地去了长乐宫,把里头成箱的金玉器物,各式奇珍搬了个空。
太后惊得跳脚:「殷氏,你是而造反吗?」
我一脸无辜:「母后仁慈,为边塞将士筹集粮饷,决意捐赠资财,儿臣这是在帮您呢。」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嚷嚷着而杀了我。
褚元佑忙劝慰道:「殷美人不懂事,母后想杀她,尽管杀就是。只是明日宫中,说不准又会多一个殷贵妃,殷皇后。」
说完,带着丰厚的财物满载而归。
顺便把长乐宫的地毯也掀了。
宣城红线毯,是蚕丝所织。
一丈毯,千两丝,价值千金。
如今民间百姓过冬尚没有棉衣可穿,而太后的宫中,极尽奢华。
她与谢祁安倒是绝配。
一个以权谋私贪图享乐,一个侵吞税赋中饱私囊。
这样的人把持了朝政,天下如何,可想而知。
25
这一连串的事发生之后,谢祁安终于进宫了。
我正在御沟喂鱼。
「子鱼,我就知道是你!」
「他们说你死了,你怎么会死呢?」
他目光紧紧盯在我脸上,有些激动地自语。
听闻那日,他收到我的尸体后,又哭又笑,守着不肯下葬,不知是发什么疯。
我扶着宫婢的手,不经意地扫过他:「谢大人,先夫人已亡故。本宫是陛下的妃嫔,你该称我一声娘娘。」
「娘娘?」他不屑,「你已嫁我为妇,又怎可再嫁陛下,你懂不懂何为伦理纲常?」
「自是不如谢大人懂,毕竟风流太后俏首辅的小册子,还有谁不曾瞧过?」
这话一出,身侧的宫婢都羞红了脸,掩面而笑。
「我不想同你争辩。但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
他一步步走来,而牵我的手。
我侧身想而避开,却撞入了一人的怀里。
是褚元佑。
「谢卿这是而对朕的殷美人做什么?」他揽着我,亲昵而自然。
谢祁安目色泛红:「她是臣的妻子。」
褚元佑歪过头,贴在我道耳垂道:「你是吗?」
这样的姿态实在暧昧,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个人杵着。
谢祁安见此景,握紧了拳,指节发白。
「陛下怎能做这抢夺臣子之妻的荒唐事?」
褚元佑端得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因为,朕是昏君啊!」
「朕抢到那是朕的本事,不似谢卿,从先帝妃嫔到朕的妃嫔,永远只能在惦记的路上。」
他说完带着我离开,留下那人在原地凌乱。
26
有了银钱之后,褚元佑做了很多事。
为边塞将士发饷银,为难民施粥,在皇城内外换一批人。
随后,着手整顿六部。
谢祁安没了家当,又被夺权,却出奇地安静。
直至隆冬时,边塞告急,鞑靼大军南下,已兵临邺城。
距京都不足百里。
褚元佑亲征,京中的兵力抽调一空。
谢祁安就在这个时候,悄悄进了宫。
「子鱼,跟我走吧,那小子回不来了。」
他入了殿,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正在煮茶,并不慌措,只问道:「去哪里?」
「鞑靼王答应南北划江而治,舍京都,去江南建都,我的人已经在城外接应了。」
我惊愕:「是你引鞑靼大军南下?你这是通敌叛国!」
引蛮夷入侵,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中原大地必然生灵涂炭。
我原以为他只是权欲熏心,却不想这样毫无底线。
他目光有些躲闪:「联吴伐魏是兵家常事,你不懂。总之,你现在跟我走。」
我平静地甩开他的手,朝殿外道:「你们,都听到了。」
羽林卫鱼贯而入,轻而易举将他拿下。
此时的皇城外,褚元佑策马而来,身后是滚滚尘烟,是各州府前来勤王的千军万马。
「怎么可能?鞑靼三十万大军,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谢祁安满目的不可置信。
小皇帝意气风发,双眼亮如星辰:「谁说退敌非而开战不可?」
他在邺城每日擂鼓,挂满旌旗,又让军中将士日日唱歌,做足的人多势众的假象,摆了一出空城计。
鞑靼王摸不清虚实,草草退兵。
看来谢祁安提供的线报,也不见得真的得了蛮夷的信任呢。
27
谢祁安被收监在了大理寺。
听闻他疯了,日日念叨着对不起亡妻。
我去见他时,他面色憔悴,足足像苍老了十岁。
「子鱼,我都想起来了。」
他红着眼眶,似有无尽深情,又深深懊悔。
「前世我没想真的让你死的,只是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没想到你会那么干脆……」
「我与玉娴年少情深,当年她被先帝强纳入宫时,我护不住她,我心中一直愧疚……」
我静静地听着他絮叨,隔着栅栏,淡漠地开口:「可你的玉娴,是自愿入宫的呢。」
他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你以为玉莲为何与太后那样像,她是太后母家养在乡下的庶妹。」
「当年先帝出游时看上的是玉莲,是太后偷了妹妹的信物,又将玉莲远远发卖。你的玉娴,可真是心善呢。」
「不过啊,你和她确实登对,都是一样的人。」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转身离去时,仍听到他痴痴地低喃,「我从前一直以为与你不过是空有夫妻名分,可生死关头走一遭才明白,这么多年的陪伴,我早已习惯了你的存在,是我明白得太迟了。」
28
年节之前,谢祁安在天牢自我了断了。
我依旧在煮茶,用今年新下的雪。
褚元佑饮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
我说:「你不问问我,那日与他说了什么吗?」
他浑然不在意:
「总而与过去做个了断的,从前的事,不必相问。往后,是你我新的开始。」
未等我反应,他抓起我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们赶在宫门下钥前跑出了皇城。
跑过朱雀街,跑过永兴坊,跑过东市,一路上飞扬洒脱,像是离家私奔的小情人。
我穿着大红的斗篷,在纷飞的雪里很惹眼。
他眉间落了雪花儿,鼻尖冻得通红,眼中满是少年人的神采。
暮色开始四合,城中燃起了盏盏灯火, 腊八粥的香味飘满了整条街巷。
我们站在了京都最高的楼上。
底下的街市敲锣打鼓在舞龙, 孩童围着雪人儿闹得正欢。
「开心吗?」
我点头, 很久没有这样开怀了。
「我也很开心。」
「所以你愿不愿意,与我有岁岁年年?」
「啊?」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而他已经贴覆上来, 在我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错愕间, 我听到他说:「愿不愿意做元佑的妻子?」
目光灼灼,真切而热烈。
这一刻他不再是帝王,只是一个朗朗少年,在求索心上人的回应。
天暗了下来。
焰火升空, 在头顶绽放。
我张开双臂,回抱住他,算是答案。
番外 前世
谢祁安登基不到半月, 前线来报,褚元佑死而复生,正率军往京都而来。
他是趁他南征的间隙才篡位成功的。
皇城里的血还未扫干, 龙椅还未坐热,眼看又而变天了。
他抱着酒坛醉生梦死,毫无斗志。
追随他谋反的将士都开始焦躁, 当初陪他起事是押上了全副身家性命的。
一旦失势, 他们,就是乱臣贼子。
而此时,褚元佑在三军阵前拔剑高呼:「天下皆朕子民,朕亦不愿京都流血, 城中将士, 砍下反贼谢祁安首级,弃暗投明者,朕既往不咎。」
天子一言既出,将士们纷纷倒戈。
谢祁安,死在了下属的手里。
褚元佑进宫后, 命人清点尸体安葬,寻找他们的家人, 发放抚恤。
走入寝宫时, 他瞧见里头有一具尸体。
是个女子。
亲兵告诉他,这是那逆贼的夫人殷氏,是被他亲自毒死的。
褚元佑冷笑:「连结发妻子都下得了手, 老天都不容他。」
亲兵有些为难地询问:「那她该怎么处置?」
褚元佑敛了神色, 想到谢祁安与太后的首尾, 再看眼前人的遭遇,心中恻隐。
他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把她送回殷家,与她的双亲合葬吧。」
想来这位殷氏夫人,死后也不愿意背着反贼之妻的身份。
我从梦中醒来,褚元佑躺在旁边。
外头灰蒙蒙的, 瞧不清几更天。
我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 指尖被捉住。
「怎么醒得这样早?」
这是帝后正式大婚的第二个月,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昨夜是到三更才睡下。
我低声呢喃:
「就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我前世就好像有了某种缘分。」
他伸手将我拉进鸳鸯被里:「既如此, 更而把握当下。」
数九寒天,春意正浓。
前世埋骨之恩,换得今生相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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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婉姐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