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蒋南希同学,恭喜你以709分的优异成绩被我校录取,这份录取通知书,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第一份贺礼,8月30日早上八点,我们会安排专车接你去北京。”
1982年6月末,岭洲女子高级中学。
“心怀北大梦,启航新人生。”
鲜红的横幅下,北京大学导师的声音铿锵有力。
“蒋南希同学,恭喜你以709分的优异成绩被我校录取,这份录取通知书,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第一份贺礼,8月30日早上八点,我们会安排专车接你去北京。”
蒋南希手捧鲜红的录取通知书,眼眶微热:“好的,谢谢老师。”
她向导师致谢后,便离开了学校,一路上紧紧握着通知书,心中满是喜悦与激动。高中三年的辛勤付出,终于换来了这份沉甸甸的收获,蒋南希的内心无疑充满了欢欣鼓舞。
途经军区训练基地时,她瞥见了那抹挺拔的绿色身影。
此时,梁祈年正神情冷峻地训练着新兵。
一声声军令如雷贯耳,微风轻轻拂过。
记忆在无声中被悄然唤醒,蒋南希将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藏青色的背包里。
十年前,她的父母因过度劳累,不幸在研究岗位上牺牲。
在她几乎要成为孤儿的时候,是十六岁的梁祈年向她伸出了援手:“要不要跟我走?”
这一跟,便是八年。从那时起,梁祈年就成了她名义上的小叔。
梁祈年将她带到了军属大院,亲手将她抚养成人。
在所有人都认为女娃无用的观念里,他坚持让她接受教育。
在物质上,他也从未亏待过她。只要别的女同学有的,最新流行的发饰、裙子、西式糕点,梁祈年都会为她买来,而且总是比别人的更精致、更耀眼。
院里的人都说,梁祈年军装下的柔情,只会在蒋南希面前展现。
青春期的躁动,让爱意在日积月累中悄然滋生。
她鼓起勇气向梁祈年表白。
“梁祈年,我喜欢你,毕业后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我会像院里的军嫂一样,帮你打理家务,贴身照顾你。”
可那天,对她宠爱有加的梁祈年却突然沉下了脸:“蒋南希,你学的礼义廉耻哪去了?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蒋南希眼眶泛红:“我和你不是亲属,也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可以?”
“不行就是不行!去站军姿,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结束!”梁祈年冷声下令。
之后,她站在大院门口整整六个小时,依然倔强不服,直到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梁祈年的态度才柔和下来:“南希,你还小,分不清爱情和依赖,等你长大了再说。”
蒋南希眼眸微亮,以为梁祈年是在说等她长大。
所以那天之后,她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只为日后能配得上他。
那时她18岁,小叔24岁,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所以,一个月前成年礼后,她拿着情书准备再次向梁祈年告白。
告诉他,她已经长大了。
可是,在路过大院榕树下时,她听到了他和战友的谈话。
“梁队,恭喜你终于把媳妇盼大了,准备什么时候和许可欣把亲事给定了?”
“下个月。”
梁祈年的声音很轻,却像利箭一样将蒋南希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原来,他等长大的人不是她,而是许可欣。
今年军区新招的唯一女军医。
那一刻,蒋南希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与成长,都如同梦幻泡影一般破灭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一道凌厉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蒋南希抬头,就看到已经收队的梁祈年站在她面前。
“南希,高考结束了,你也要好好准备填志愿的事情,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梁祈年以为她还像从前那样偷偷来看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蒋南希很平静地回应:“小叔你误会了,我刚从学校回来,碰巧路过军区。”
她这份反常的冷静让梁祈年一怔,刚想说点什么,一道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梁队,可欣嫂子来找你了。”
“你先回去,好好查资料选大学,等你高考成绩下来,我送你一份礼物。”
梁祈年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跑向了穿着白色裙子的许可欣。
蒋南希站在原地,看着许可欣拿出手绢给梁祈年擦汗,两人宛如一对璧人。
她收回了目光,重新拿出录取通知书,嘴角扬起一抹真心的微笑。
“小叔,离开你,去北大,就是我十八岁这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蒋南希回到家后,就开始翻看导师给的教科书,提前预习。
这一看,就入了迷,直到晚上十点。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于是下楼煮了碗面,刚端出来,门口就传来了响动。
梁祈年踏月而归,薄唇轻启:“怎么才吃晚饭?”
随着他走近,蒋南希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小雏菊香气,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刚在看书,忘记时间了。”
梁祈年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她:“南街新开的饰品店买的,可欣喜欢,也给你买了一个。”
他对她的好一如既往,只是这份偏爱已经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了。
“谢谢小叔。”
蒋南希平静地接过礼盒,眼中没有一丝欣喜。
梁祈年眉宇微蹙,察觉到了她的疏远,伸出手想要哄两句,可是伸到半空又放下了。
他想,蒋南希估计是因他定亲的事情在闹脾气,过几天就好了。
“好,那你吃完早些睡。”
说完,梁祈年就上了楼。
餐桌上,蒋南希一个人吃完了面,才回到房间。
她将礼盒拆开,是一条中式淡蓝色的丝绸发带,的确是她的喜好。
以前收到礼物,她总是会立刻拉着梁祈年,跟她一起搭配裙子和发型。
可是现在,蒋南希只看了一眼,就原封不动地放回了礼盒。
她走到一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皮夹本子、一支英雄钢笔。
提笔写上:“6月30日,小叔送淡蓝色发带,预估价值:4块。”
写完后,她看着本子上的记录。
密密麻麻,都是这些年梁祈年送给她的礼物、给她的学费、伙食费。
她大约算出了一个金额,再加上自己这些年获得的奖学金和攒的压岁钱。
再趁这个暑假打打零工,应该就能还清了。
计划好后,蒋南希合上记账本,关了灯休息。
……
翌日一大早,蒋南希就起床了。
刚下楼,就看见梁祈年褪去了一身军装,换上了白衬衫,打上了领带。
蒋南希脚步一顿,恍惚间想起。
一年前,梁祈年生日时,她省下餐费买了一条领带送给他。
梁祈年只看了一眼,就说:“我在军区每天摸爬滚打的,用不着这些,你的钱不该浪费在这些地方。”
蒋南希抬头看着梁祈年脖子上的最新款领带,一瞬间就猜到了是谁送的。
她轻轻抿了抿唇瓣,将飘远的思绪缓缓收回,随后漫不经心地打了声招呼:“小叔,早上好,我得去学校了。”
“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吗?”梁祈年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开口问道。
蒋南希如实回应:“嗯,不过今天是毕业典礼的日子。”
其实,梁祈年之前曾承诺过,若是有空,他定会出席她的毕业典礼,不错过她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然而,瞧见他此刻的装扮,蒋南希心中已然明了,他没空,而且恐怕早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梁祈年望着她,刚要开口叫住她,却听门口传来一道清甜的声音,瞬间盖过了他的声音。
“祈年哥。”
许可欣身着一袭红色碎花裙,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见到门口正在换鞋的蒋南希,她温柔地笑着打招呼:“南希也在呀。”
蒋南希礼貌地点了点头,权当回应。
许可欣径直走向梁祈年,娇嗔道:“你这领带系得歪歪扭扭的,我来帮你重新系一下吧。”
梁祈年声音温柔,应道:“好。”
两人之间那自然而然的亲昵模样,尽显无遗。
蒋南希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小叔,你们慢慢聊,我去学校了。”
梁祈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应了一声:“我陪可欣试完定亲礼服,就立刻赶去你的毕业典礼。”
“不用去了,真的没事,你们好好逛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毕业典礼我自己能应付。”
蒋南希的拒绝,让梁祈年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烦躁。
许可欣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说道:“是啊祈年,南希长大了,你也该学着放手了。”
“再说我们和裁缝约的时间快到了,可别耽误了。”
梁祈年闻言,这才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而行,与蒋南希擦肩而过。
很快,院外的吉普车发动起来,扬长而去。
目睹了全程的隔壁军嫂走了出来,出声安慰着还站在原地的蒋南希。
“南希,你别往心里去,就算你小叔结婚了,你照样是他侄女,这份亲情不会变的。”
良久,蒋南希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说道:“嗯,不会变。”
梁祈年从此以后,只会是她的小叔,仅此而已。
万里晴空,阳光明媚,毕业典礼恰逢这样一个好日子。
蒋南希刚踏入学校,好友林若便激动地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南希,你太厉害了,竟然被北大导师抢先录取了!”
“只是……你要去北京,离岭洲三千多公里呢,你就不怕你小叔喜欢上别人?”
林若是唯一知晓她对梁祈年心思的人,也知道她毕业后打算表白。
蒋南希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怕,因为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马上就要定亲了。”
“啊?这怎么可能?”
“高一的时候,你刚住校认床,你小叔完成任务后连夜开车给你送家里的床单被褥。”
“高二你来例假,你小叔每日三餐给你送饭,还给你送红糖水,他对你的偏爱,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高三你被隔壁学校的男生骚扰,你小叔二话不说就出面整顿男校风气,还在你宿舍外守了好几夜。”
“他对你的心思这么明显,分明就是把你当作未来媳妇来疼爱的啊。”
林若难以置信地细数着梁祈年这些年对蒋南希的付出。
蒋南希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些往事,半晌,只是笑着接过话茬。
“他对我的偏爱确实不假,只是这份偏爱与爱情无关。”
“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如今北大就是我心中最向往的地方。”
林若见她说得如此平静,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来到礼堂,拍了毕业照后便分开了。
蒋南希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漫步在校园的每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青葱岁月,是最纯洁无瑕,也是最令人难忘的时光。
她走到了学校的宣誓墙前,那里挤满了同学。
很快,蒋南希就从满屏的粉笔字中看到了自己的。
“早日毕业,早日追到‘他’。”
这里的“他”,指的就是她的小叔,梁祈年。
这是她高二时写下的,如今粉笔的颜色都已经褪色了。
片刻之后,蒋南希伸出手,轻轻擦掉了这行字。
墙上空白的一角,仿佛见证着这一场无声的告别。
日色渐渐西斜,学校里的人也差不多都离开了。
蒋南希走出校门,正式与自己的青春岁月告别。
傍晚时分,她回到家,发现许可欣也在,梁祈年正在厨房里亲自下厨烧菜。
蒋南希冲许可欣点了点头,放下背包,想去厨房帮忙,却被许可欣拉住了。
“南希,你就别插手了,祈年哥说要亲手给我做饭呢。”
这话里的意思,仿佛她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许可欣拉着蒋南希坐到沙发上,滔滔不绝地说着今天她和梁祈年的约会经历。
他们去新城区看了电影,去老头爷爷那里喝了可乐,吃了汉堡,梁祈年还亲了她。
蒋南希沉默地听着,这些她曾经期盼着和梁祈年成为男女朋友后,想要一起做的事情。
如今都一一实现了,只是女主角不是她。
蒋南希笑了笑,起身以看书为由回了房间。
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出来,可看到餐桌上的菜放了辣椒和花椒时,她放下了筷子。
蒋南希是北方人,口味清淡,而且对花椒还过敏。
刚来大院的第一个月,她因为吃不惯岭洲的菜,连着瘦了好几斤。
从不下厨的梁祈年每日早起,亲自向院里一位北方军嫂学习厨艺,给她做饭。
自那之后,他们的餐桌上就再也没出现过花椒。
“来,尝尝你小叔的手艺。”许可欣笑吟吟地给蒋南希碗里夹了许多菜。
蒋南希尽量挑没沾到花椒的菜吃,可才吃了两口,就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了。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说:“小叔,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就打算回房间去吃过敏药。
可还没等她转身,梁祈年就一脸冷沉地开口:“蒋南希,我是把你宠坏了,连待客之礼都不懂了。”
“可欣还在呢,你哪有甩脸色离席的道理。”
梁祈年以为她是在闹脾气、甩脸色。
蒋南希无奈,只好张口解释:“小叔,我花椒过敏,你做的菜我吃不了。”
梁祈年闻言一怔,就看到她纤细的手臂上,已经泛起了红疹子……
梁祈年眉目微蹙,习惯性地想要上前去查看她的状况。
蒋南希却已经比他先一步起身:“小叔,我先回房吃药了。”
说完,她就上楼了。
吃了防敏药,药效上来后,她便浅浅地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楼下已经没动静了。
想必,许可欣已经回去了。
蒋南希打开房门,没想到梁祈年竟然站在她房门口。
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几分愧疚:“抱歉,许久没做菜,忘记你不能吃花椒了。”
蒋南希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事,不严重,吃过药已经好多了。”
她心里明白,他并非有意为之,所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四周一片寂静,两人相对无言,气氛略显尴尬。
往昔,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般难堪的场景,只因她对梁祈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她会将学校里那些琐碎细微之事,一股脑儿地倾诉给他。
而梁祈年也总是耐心地聆听,将她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铭记于心。
过了许久,梁祈年才再次打破沉默:“好,那你早点休息吧。”
言罢,他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的几日里,许可欣来此的频率愈发高了。
蒋南希并未去打扰他们,而是尽可能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精心规划着进入北大后的学习生活。
眼看着离开的日子日益临近,蒋南希提前将自己的冬装大衣整理妥当,寄往了北京。
这天,她刚从邮局归来,远远地便听到屋内传来陌生的声音。
“可欣啊,等你嫁过来之后,这屋子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你看这黑白电视,都老掉牙了。”
“还有这些花盆,摆在家里占地方,找个时间清理掉算了。”
“这窗帘,一股小家子气,家里没个女主人打理,就是不行。”
走近之后,蒋南希才看清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
许可欣见到蒋南希回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南希,这是我妈妈,祈年哥说今晚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也好互相熟悉熟悉。”
蒋南希礼貌地向许母打了声招呼,便先回了房间。
“这就是赖在祈年家白吃白喝的侄女?果然没教养!”
“你看她房间那么大,到时候腾出来,给你弟弟住,可不能便宜了她这个外人。”
房间并非隔音效果极佳,蒋南希默默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她继续整理着自己的私人物品。
确实,这间房,很快就可以腾出来了。
……
天色渐暗时,梁祈年从军区回来了。
蒋南希望着他们三人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宛如一家人般其乐融融。
她收回视线,却不经意间瞥见被丢在角落里的一串破碎的蓝色风铃。
那是十五岁那年,梁祈年带她去海边,两人捡了贝壳和海螺,一起制作的风铃。
每逢夏夜,晚风轻拂,清脆的铃声便会与梁祈年醇厚低沉的嗓音一同吹进她的心里。
许可欣见状,走上前去道歉:“抱歉啊,这风铃我妈刚才不小心弄掉了,要不我赔钱给你吧。”
“不用,就一件小玩意儿。”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梁祈年便抢先开了口。
蒋南希抬眸看向梁祈年,她的声音很轻:“是啊,一串风铃而已,碎了就碎了吧。”
她本来也没打算带走,现在破了碎了,也省得再麻烦。
就让一切回忆,在这里画上句号吧。
梁祈年看着蒋南希异乎寻常的冷静,眉头微微皱起。
从前,蒋南希很宝贝这串风铃,每次从学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敲敲风铃,听听海螺声。
他心底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
“我……”
“祈年哥,不是说带我和我妈去吃饭吗?走吧。”
许可欣拉着梁祈年往外走,一手拉着许母出了门。
走到门边,梁祈年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蒋南希,开口问道:“你不去吗?”
蒋南希轻声说道:“我还有一些书要看,你们去吧。”
梁祈年薄唇紧抿,看了她一会儿,才回应道:“好,那我让饭店打包一份你爱吃的。”
蒋南希点了点头:“谢谢小叔。”
梁祈年闻言眉头一皱,她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客气有礼了。
可不容他多想,许可欣的催促声传来:“祈年哥,走吧,我都饿了。”
很快,院子外传来吉普车发动的声音。
蒋南希回了房间,将床头柜上自己和梁祈年的合照收了起来。
至此,她的东西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蒋南希没去等梁祈年那份打包的食物,自己煮了爱吃的小馄饨,洗完澡,便睡下了。
……
第二天,蒋南希醒来时,梁祈年的房间整洁空荡。
她打开窗户,听到大院军嫂们的议论声。
“咱家老贺昨晚被梁队叫走,出紧急任务去了,也不知道多久回来。”
“人民子弟兵,保家卫国为人民,他们在外,我们做好后勤工作,安心等待就行!”
“是是是,今儿天好,我去把孩子他爸的军大衣拿出来晒晒,冬天穿着才暖和嘞!”
从她们的话里,蒋南希大概知道,梁祈年是去执行任务了。
她看着墙上挂着的日历,8月12日,快了,还有18天。
她就要踏上新的人生旅程了。
既然梁祈年不在,那就当提前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蒋南希每天浇花、买资料、去图书馆看书,还抽空看了两部很喜欢的电影。
她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期间,许可欣和许母偶尔会搬一些东西过来。
她们换了家里的窗帘、茶几、花瓶……
家里被装潢得越来越像一个喜庆的婚房,也越来越陌生。
这天,许母一大早就请工人过来,正在换家里的旧沙发。
蒋南希本想绕过去,却被许母拉住手,笑着说道:“南希,你也到结婚年龄了,谈对象了吗?”
“还没有。”
蒋南希淡淡地说完,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不习惯许母突然这么亲密的接触。
可许母却继续凑过来说道:“阿姨有个亲戚的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就是一直读书还单着,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蒋南希轻声拒绝道:“不用了阿姨,我还不想恋爱,我以后还要去上大学……”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好赖话!你不谈对象不结婚,难道要住在祈年家一辈子?”
“非亲非故的,你不怕被说闲话被碎嘴,祈年是军人,他的名声可不能受影响啊。”
蒋南希沉默了下来。
会影响梁祈年吗?
就算影响,应该等她去北京后,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吧。
蒋南希最终还是没有答应相亲。
可第二天上午,她在咖啡馆看书,许母却拉了一个小伙过来。
“南希,这就是姨给你说的大侄子,你们聊。”
许母走了,蒋南希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长相清俊,衣着整洁。
她无奈,开门见山地说道:“抱歉,我不想谈对象,所以让你白跑一趟了。”
男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理解的温和笑容。
“没事,我也猜到了,不过我大姨还在外面看着,所以我还得在这里坐一会儿。”
蒋南希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本来互不打扰,男人却看着她手上的生物研究书展开了话题。
简单聊下来,蒋南希才知道他也喜欢生物学,还是北大的高材生,今年刚毕业回来。
蒋南希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那你算起来是我师兄了?”
“嗯,北京气候偏冷,不比岭洲,你可一定要多带点厚衣服,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行李箱太小,装不了几件厚大衣……”
话还没说完,身后却忽然传来梁祈年冷冽含怒的声音。
“蒋南希你胆子大了,竟然还要和陌生男人相约去北京?”
蒋南希转头,就看到梁祈年冷着一张脸站在身后。
“小叔,我不是……”
还不等她解释,梁祈年就大力攥住她的手腕。
不顾在场人的反应,将她带回了军区大院。
一进门,重重的关门声震得窗户都抖动了几分。
梁祈年眸色冷沉:“蒋南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女孩子要自尊自爱。”
手腕被攥得生疼,又被不问缘由地教训,蒋南希鼻子有些发酸。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是许阿姨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拒绝了,可她擅自把人带来。”
“她说你我非亲非故,只有我有了对象或者结婚了,我们之间才不会被说闲话。”
“小叔,我有哪点不懂自尊?不懂自爱了?”
梁祈年看着她,眸光一顿,久久无言。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直到门外传来警卫员找梁祈年的声音,在梁祈年即将离开之际,他才缓缓开了口:“别去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你就算一辈子不嫁人都没关系,我会养你一辈子。”
“至于去北京游玩,等今年除夕放假的时候,我再带你去。”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蒋南希依旧站在原地,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无声的笑意。
但凡梁祈年能再多问上一句,或许就能知晓,她去北京并非单纯游玩,而是考上了北京大学。
罢了,既然他压根不关心,那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他要组建自己的家庭,她也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两人本就会走向分别。
好在,是她先做出了这个分别的决定。
……
次日清晨,蒋南希起床后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餐桌上摆满了香气四溢的早餐,而梁祈年那挺拔的身姿正立在桌旁。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许可欣还未出现时的模样。
但蒋南希心里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不过是梁祈年为了昨天对她说的那些重话而做出的道歉之举。
她默默地在餐椅上坐下,一声不吭地吃着早餐。
梁祈年在客厅里四处打量了一圈,忽然开口道:“看样子家里被可欣重新布置过了,你看看自己房间还缺什么,一起换了吧。”
“不用了。”蒋南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梁祈年只是微微诧异了一瞬,之后便没有再强求,两人之间就此陷入了沉默。
吃过早饭,梁祈年很快就前往部队了。
蒋南希也没有留在家里,她回到房间,抱出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她那些小了、旧了的衣服。
她打算把这些衣服捐给红十字会,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她要在离开之前,把在这间房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她在红十字会做了一会儿义工才回来,刚走进大院,院里的一位军嫂就急匆匆地朝她跑过来,语气十分急促。
“南希,你可算回来了,你小叔救人的时候受伤了,你赶紧去卫生院看看吧。”
蒋南希一听,赶忙朝着卫生院赶去。
到了医院,医生告诉她梁祈年腹部的伤口有些感染,人还在发低烧,需要采用物理降温的方法。
蒋南希点了点头,一整晚都在病房和热水房之间来回奔波,一遍又一遍地将毛巾打湿、拧干。
她帮梁祈年擦拭胸膛、额头、手心,以此为他降温。
她一直忙碌到凌晨三点,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梁祈年退烧后,才浅浅地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进病房。
梁祈年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自己胸膛处有一抹柔软,黑眸瞬间收紧,连忙伸手推开了她。
蒋南希被一股大力推醒,一睁开眼就对上了梁祈年那森冷的眼神。
“蒋南希,我说过别再干这种没皮没脸的事了。”
昨晚,她实在是太累了,竟然趴在梁祈年的胸膛上睡着了。
蒋南希知道他是误会了,刚要张嘴解释,这时,换药的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梁队,你可真是好福气,女朋友为了照顾你,一整晚都没合眼,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这话一出口,梁祈年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她不是我女朋友。”
小护士脸上顿时一阵尴尬,连忙道歉,换了药后就匆匆离开了。
病房的门再次被关上,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人。
蒋南希看着梁祈年紧皱的眉头,接着解释道:“小叔,我……”
梁祈年却再次打断她:“蒋南希,你要和谁去北京玩就去吧,我不拦着你了。”
良久,蒋南希释然地笑了笑,回应道:“好。”
她本来就是要去的,他也确实拦不住。
天色大亮时,许可欣得知消息赶到了医院。
她一下子扑进梁祈年的怀里,泪如雨下:“你要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梁祈年轻轻地安抚着她:“没事,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看着两人浓情蜜意、互相为对方着想的样子,蒋南希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之后的几天,蒋南希没有再去医院。
距离她离开只剩下十天了,她把存钱罐里的钱都倒了出来,仔细算了算,足够还给梁祈年,还清他这些年对自己的恩情。
只是,以后去北京大学读书,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以后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思来想去,蒋南希决定出门,继续找些零工来做。
好在她运气不错,书画社的老板见她读过书,便让她为来的客人写信、写对联、写婚书等等。
书画社的生意很不错,所以这几天,她都忙得早出晚归。
这天,她很晚才回到家。
刚要进屋,隔壁的贺嫂拉着她打听:“南希,今天我在国茂市场看到你小叔和可欣妹子在金店选三金呢,是不是要办喜事了,你提前跟我说说,我好准备好份子钱。”
蒋南希一怔,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虽然梁祈年当初说过和许可欣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但具体日子,她还真忘了问。
她只能对贺嫂说明天问了再告诉她。
第二天,蒋南希打算下班后再去军区找梁祈年。
却没想到,快要下班的时候,就看到梁祈年和许可欣走进了店里。
梁祈年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脸色瞬间冷沉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蒋南希随意找了个借口:“来帮同学的忙,顺便练练字。”
许可欣盈盈笑着:“这么巧啊,我和你小叔的定亲礼定在了这个月30号,既然你在这,那我们的婚书就交给你写了。”
听到这个日期,蒋南希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点了点头:“好。”
她收起思绪,铺开红纸,拿起笔轻轻蘸了蘸墨水,开始落笔。
“梁祈年男,许可欣女,两姓联姻,自由恋爱,今日喜结连理,愿你们幸福美满,地久天长。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蒋南希的字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娟秀,而是刚劲有力,这是随了梁祈年的风格。
早些年,是梁祈年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
曾经她还开玩笑地说:“小叔,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对新人写婚书的样子。”
梁祈年用毛笔敲了敲她的脑袋:“谁家写婚书字这么丑,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先把字练好。”
从那以后,蒋南希在书法上下了不少功夫,还拿着梁祈年的字临摹。
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的字和梁祈年的字越来越相似。
只是没想到,她字练好的时候,却是为梁祈年和别人写婚书。
随着“此证”二字落下,蒋南希收了笔,淡淡出声:“写好了。”
许可欣凑近看了看:“祈年哥,你看,南希写得真不错。”
梁祈年的目光落在红绸上那与自己近乎相似的字体上,他黑眸凝了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出声:“嗯,是不错。”
蒋南希静静的看着他们,挂着笑:“小叔,喜欢就好。”
这份婚书,就当是她送给他的新婚礼物了。
晚上,蒋南希帮客户写完最后一副对联才下班。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军属大院,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梁祈年。
明明他只是几天没回来,蒋南希却觉得有些异样的陌生感。
“小叔。“她轻声打过招呼,就要回房。
梁祈年却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块津贴:“钱不够花跟我说,你还小,不用过早进社会,心思花在学习上。”
蒋南希没接:“小叔,我自己赚钱自己花,我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可梁祈年闻言,只觉得眼前的小丫头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一瞬间,胸口竟然莫名有些思绪不安起来。
过了会,他才再次开口:“好,你不要,我就给你留着当大学的学费。”
“对了,等30号我和可欣的定亲礼结束,31号我就送你去大学,大学都是1号开学,来得及。”
“要是我去的是很远的大学,小叔也送吗?”蒋南希忽然问了一句。
梁祈年眼神徒然一变:“什么意思?你不是报考的本地大学吗?”
蒋南希垂眸淡淡回:“没,我就随便问问。”
听到肯定回答,梁祈年紧张的心口才放松下来。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我回部队训练了,你锁好房门,早些睡。”
说完这一句,就走了。
迎着月色,蒋南希起身走向挂在墙上的日历,‘呲’撕下了代表今天的日历。
还剩两天,最后两天。
第二天,蒋南希在书画社领了工钱,就去买了气球、红纸、还有些好看的盆栽。
打算把家里装扮的喜庆一番。
也算是离开前,尽一份力了。
曾经,她还幻想过和在这间房子,三餐四季,和梁祈年就这样一直白头到老。
只是现在这些,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晚上,梁祈年订婚的前一夜,军区战友纷纷来道喜。
他们穿着军装围坐院子里,喝酒聊天。
梁祈年让她回房休息,她也没去打扰。
她回房,仔仔细细确认行李箱里的物品,确保没有东西落下后,才拉上拉链。
万事具备,只等明天北大的招生专车来接她,就可以走了。
夜空很亮,月亮很圆。
突然,一颗流星划破夜空,如同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在家属大院的上空。
“是流星——”
“百年难遇,看来明天是个好日子。”
没睡的人们立马跑出门,对着流星,许愿祈祷。
蒋南希看着楼下人群中的梁祈年,悠然一笑,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幸福安康。”
这话,她是说给梁祈年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未来不管多远,她都将不畏风雨,坚定的勇往直前。
次日,七点。
鞭炮锣鼓喧喧,绑着大红花的迎亲车队整齐排列,场面浩荡。
蒋南希看着窗外,等到梁祈年走后,才提着行李箱下楼。
她来到客厅,把准备好的一沓钱、一封信、大门钥匙都放在了茶几上。
“叮!”时钟刚好到八点,到了和导师约定的时间。
蒋南希起身,拿着录取通知书,没有任何犹豫的关门,离开。
一轮红日,徐徐升起。
曙光下的蒋南希,昂首大步,走向了独属她自己的北大专车……
刚结束定亲宴的梁祈年总觉得心口空的厉害,他急忙开车返程。
这场定亲,明明是他早就规划好的,一是他确实要成家立业了,二是为了让蒋南希彻底对他死心。
可真的听到蒋南希祝福他婚姻美满的话语,他却觉得刺耳无比。
定亲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她平静的小脸。
梁祈年猜想那只是她的强颜欢笑。
她现在应该是伤心崩溃,说不定又窝在房间里哭。
想到此梁祈年心下一阵疼惜,踩油门的力道都加重了。
他要尽快赶回去。
在路过国贸市场的时候,他下车买了一些蒋南希喜欢吃的李记糕点和最新款的小饰品。
这些应该能哄好她。
回到大院的时候,不少军嫂纷纷打趣:“梁队今天不是定亲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梁祈年没多说什么,只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就径直向房间走去。
房间还是一副喜庆的装置,却莫名的有几分冷清。
梁祈年站在蒋南希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我给你买了一些李记糕点,来尝尝。”
空气安静,没人应声。
良久,梁祈年又问了一句:“晚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还是一阵安静。
梁祈年将东西放在客厅茶几上,转身去了厨房做了一桌蒋南希爱吃的菜。
大院的厨房都是敞开的。
不少邻里邻居笑着说:“梁队,今天定亲还回来给南希做饭啊。”
梁祈年摆弄菜碟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爱吃我做的。”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薄唇上扬。
等全部弄好后,蒋南希的房间也没有半分动静。
梁祈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起来,连忙向蒋南希的房间走去。
他的手刚放在门把上,还没怎么用力,门就打开了。
屋内空空如也,空无一人。
蒋南希书桌上原本摆满的书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包装精美的礼物。
那些礼物梁祈年有印象,都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他走出去,目光落在叠放在茶几上的一封信和一个粉色的钱袋子。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
“小叔,我走了,感谢你些年的照顾,这里是我的抚养费,已报你的恩情。”
“山高水长,人生路漫漫,以后,各自幸福。”
——蒋南希留。
梁祈年捏着信纸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黑眸骤然发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蒋南希,胆子大了,还学会跑了!”
纸张被捏得咯咯作响,梁祈年整个人戾气萦绕。
他沉着脸,翻开了蒋南希的衣柜,里面干干净净。
“砰!”梁祈年关上了衣柜门。
种种迹象表明蒋南希这是早就准备跑了。
梁祈年气笑了。
蒋南希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取消定亲吗?
竟然还学会威胁他了。
蒋南希是他亲手养大的,她以为她能飞到哪里去?
等她吃够苦头,哭着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给她一个记性,看她还敢不敢乱跑!
当天晚上,梁琮沉着脸将精心做的菜都倒了。
第二天,他又做了一桌一模一样的。
第三天,他将房间内的喜庆装置全部换了。
第四天,他终于忍不住,跑了全城的所有旅馆,和住宿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短短四天,一向沉稳内敛的梁祈年,变得尤为焦躁。
他开始慌了。
怕蒋南希在外面过得不好,到处询问她的下落。
几个平时和蒋南希关系较好的军嫂听到消息的时候也都惊了一瞬:“梁队,你定亲那天人太多了,我没注意啊。”
“说起来,前段时间是看见南希妹子,大袋大袋的往外寄东西,我当时随口问了一句,南希妹子说是要去寄衣服。”
“什么时候?”梁祈年语速很快。
“好久了,好像是在半个月以前。”
梁祈年心尖微颤,蒋南希那么早就想着离开他了?
忽然人群中一个军嫂好似想起了什么:“梁队,你定亲那天门外还有一辆车,看着标志好像是北大的标志,南希妹子会不会是坐那辆车离开的啊?”
闻言,梁祈年脑海中回忆翻涌。
那天是有一辆车,他当时没仔细看,只知道两辆车交汇的时候,那辆车的车窗上降了。
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蒋南希怕他看见,所以才升上去的!
周围的人再说什么,梁祈年已经听不清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去了一趟蒋南希的学校。
蒋南希的班主任知道他的询问有些诧异:“蒋南希同学考上的是北大,她没跟你说吗?”
尽管心底隐隐有了答案,可彻底得到证实的那一刻。
梁祈年还是不可控制的心神一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的。
学校的路梁祈年很熟悉,这些年他接送她上学走了无数遍。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觉得这条路好似没有尽头。
是他做的太过分了吗?
所以蒋南希真的从他的身边飞走了。
梁祈年强行压下胸腔的钝痛,去了火车站买车票。
回到家后,他立刻收拾行李。
正巧这时好友贺行过来,看见他收拾着行李,问了一句:“找到你的小侄女了?”
“嗯,她考上了北大,我去找她。”
“她之前明明说过要留在我身边的,现在竟然敢跑那么远。”
贺行是知道他这些天的颓废的状态的,看到他现在这幅宛若重获生机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梁队,我说一句公道话,南希妹子估计是因为你要定亲才离开的。”
“你即将成家,她呆在你这边是不太合适。”
“什么不合适?这里永远是她的家。”梁祈年蹙眉,想也不想的回答。
贺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别忘了,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你不是只把她当侄女吗?当长辈的知道孩子考上北大不是应该高兴吗?”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敲在梁祈年的心尖上。
梁祈年面色闪过一抹复杂。
贺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语重心长道:“好好想想,在看清自己的心之后,再去找她吧。”
说完,贺行离开了这里。
梁祈年看着这冷清的屋子,头一次觉得陌生。
明明从前是那么温馨。
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很多蒋南希亲手布置的家具都不见了。
蒋南希喜欢的白色窗帘被换成了红色。
他们一起手绘的花瓶也成了瓷器的。
晚风吹来的时候,再也没有轻吟悦耳的风铃声。
这一晚,梁祈年坐在客厅前想了许久。
天亮的时候,他有了答案。
他还是要去找她。
直到蒋南希离开他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那些他拼命想要忘却不敢正视的感情是什么。
蒋南希考上北大,他很欣慰,可一想到她离开三年,梁祈年心口一阵闷疼。
他想去告诉她,他的心意。
他之所以和许可欣在一起是为了强制自己忽略对她的感情。
梁祈年走到大院的时候,门口一个通讯员急忙喊道:“梁队,司令急电,川北那边重大事件,要你紧急归队。”
一个小时后,梁祈年坐在了去川北的卡车上。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质地图,看着地图上北京的位置。
他看了许久,直到眼眶酸胀,才收起来。
他看向前方,眼神锐利:“出发。”
……
一年后,北大校内。
“南希,今年寒假你也不回去过年吗?”宿友问她。
蒋南希微笑着,摇了摇头:“嗯。”
“那好吧,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想我了给我打电话。”
“好。”
三位宿友离开后,蒋南希靠在椅背上,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白皙精致的小脸。
其实她是没有家了,也没有地方可去。
小叔应该成婚了,那里也没有让她住的地方。
想到梁祈年,蒋南希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自己的钱包清点了一下。
一千五百元。
都是她的奖学金还有她每天放学后打工挣来的。
比她欠梁祈年的抚养费多了很多。
蒋南希只给自己留了一点生活费,然后就去校门口寄给了梁祈年。
邮递员收走后,蒋南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轻松。
自从她和梁祈年两清了。
但她会一直记得梁祈年的恩情,毕竟是他将她养大,让她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蒋南希才出来一会儿,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了。
听说下雪的北京很美,她去年忙于做打工挣钱,还没去看过。
今年打算去看看。
她正要回去时,一只宽大的手拦在她面前。
“蒋南希,这么冷的天,你还要去打工?”一道懒倦的声音响起。
蒋南希抬头就看见一张笑得痞肆张扬的脸。
是贺川,北大的风云人物。
也是她的师兄。
蒋南希和他认识也是出于一场窘迫的意外。
“又穿这么少,你挣的钱都哪去了?都不知道给自己买新衣服。”
话音刚落,蒋南希冻得发红的耳朵上就被套上了耳罩。
蒋南希双眸放大,刚想说话。
下一秒,贺川又给她套上了围巾,三五量两下打了个结。
蒋南希挣扎着要脱下,贺川冷戾的声音响起:“不许脱,以后还要不要跟我赚钱了。”
这话成功让蒋南希停了动作。
蒋南希之所以能在一年内赚这么多钱,是因为跟着贺川。
北京的生活开销很大,刚开始的时候,她着急还梁祈年的抚养费,只会干一些苦力活的工作。
后来是贺川带她干起了很多她没有接触过的行业。
卖国外的小吃,卖服装。
贺川是国外长大的,见识过的,知道的远比他们内地人多。
而他本人也是很聪明,脑子转得快。
再加上他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跟着他,蒋南希赚了不少钱。
但跟着贺川赚钱也是有条件的。
条件就是当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蒋南希第一次遇见贺川的时候,是她刚来北大第二个月。
那晚,她在花园的路灯下做学习资料。
碰到了班里的校花和贺川表白。
她蹲在路灯下,一动不敢动,生怕打扰到他们。
时间太久,等班花念完情书上的内容时,蒋南希腿都蹲麻了。
她站起来活动的时候,弄出了动静。
蒋南希一阵窘迫,赶忙道歉:“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蒋南希下意识看过去。
就看到贺川桃花眼含着笑看她,对着身旁的校花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她这样的,看着就乖。”
蒋南希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愣在了原地。
校花顿时委屈的瞪了她一眼,哭着跑开了。
蒋南希反应过来后,有几分着急。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她不想把关系闹的太僵。
“这位同学,我不认识你,请不要拿我当挡箭牌!”她的声音带了一点怒意。
但因为她在南方呆了这么多年,即使生气声音也清甜清甜的。
“哦,知道了,不好意思。“贺川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直白又快速的道歉,更是让蒋南希的怒火梗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像一只红眼的小兔子。
她连忙收拾书本就跑,自认今晚倒霉。
这天过后,蒋南希果然被针对了。
校花在学校的人缘好,听说家里还有背景。
她的课桌里会莫名的出现一些不明生物,有时候是老鼠,有时候是青蛙。
她很怕这些,吓得在课堂上叫出了声。
这堂课的老师是北大出了名的严师,最讨厌有人打扰她上课的秩序。
蒋南希看见老师瞥了她一眼。
只好强忍着上完这节课。
下课后,蒋南希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班主任。
最后的结果是几个和校花玩得好的几个朋友顶了罪。
而校花只是用得意又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蒋南希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
从前她被梁祈年保护的很好。
因为梁祈年的身份,学校的老师也对她有些关照。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蒋南希冷静的思索了一番,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和校花好好说清楚前因后果。
谁知校花听完后,脸上的怒意更盛:“你是在和我炫耀吗?”
不管蒋南希怎么解释,校花都不相信。
这天后,校花对她的针对,从明目张胆变成了孤立和造谣。
蒋南希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说她乡巴佬,告状精,更过分说她是在给别人做第三者。
不管蒋南希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
后来的一次校花和那群好友撞见了她在饭店端盘子。
故意刁难投诉她,让她失去了工作。
那天夜里蒋南希终于忍不住在被窝哭了起来。
她拼命告诉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没过一周,她就被诬陷偷了校花的护肤品,雪花膏。
她们要搜东西。
“一定是蒋南希拿的,她那么穷,还在饭店端盘子。”
“对,那天我也看见了。”
十几个站在她的宿舍门口,齐声讨伐。
蒋南希的室友替她抱不平:“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一个女生眼疾手快,翻出了蒋南希的帆布包,几瓶罐装的雪花膏掉了下来。
“证据确凿,蒋南希你还想狡辩吗?”
“走,告诉老师,她不是爱告状吗?我们也去,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就应该开除。”
蒋南希极力解释:“不是我,我今天在图书馆的时候,包落在那里……”
众人哪能听进去她的解释。
生生将她带到了班主任办公室。
人证物证都有,校花趾高气扬的说她的护肤品是国外的牌子,一瓶价值六百,要南希赔偿,否则决不和解。
金额较大,班主任也没想到蒋南希会干这样的事,他失望的说:“品行不端,去把你家长叫来,不然就按校规开除处置。”
听到要叫家长,蒋南希喉咙里有几分酸涩:“我没有家长。”
校花笑嘻嘻的:“那就按校规处置呗。”
蒋南希掐紧了手心:“老师,请给一周时间,我会证明我的清白,如果不能……我同意校规处置。”
班主任有几分犹豫,最终同意了下来。
出来后,校花哼笑着看她:“看你能强撑到什么时候。”
蒋南希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细细的斜雨打下来。
她其实没有把握能找到证据。
但她在听到说要请家长的时候心下慌乱。
她不想再麻烦上梁祈年。
可找不到证据,就要被处罚。
想到自己这些年的不甘,蒋南希又觉得不甘心。
忽然她想到一个人。
贺川!
虽然在同在北大校内,但蒋南希两天才找到贺川。
她怀着忐忑的心简单的将事情和贺川说了一下。
她说的很急,有些语无伦次。
说完后,她紧张的看了贺川。
蒋南希不确定他会不会帮她。
可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想试试。
就在她以为贺川会拒绝的时候。
一道男声响起:“你怎么不早说?等着。”
贺川留下一句让蒋南希摸不着头脑的话就离开了。
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
蒋南希坐在学校的凉亭内,眼眶红肿,她想了许久,最后准备去班主任办公室接受学校的处罚。
谁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蒋南希转头就看到了贺川。
贺川看到她哭了,皱起了眉头:“哭什么,丑……”
话说到一半,他止住了:“别哭,证据找到了,是她们自导自演,老师那已经说清了,你那没事了。”
蒋南希红彤彤的眼睛瞪大,哭过的嗓音说不出的软:“真的吗?”
“我能骗你不成?”
“你怎么找到的证据的?”
贺川骨节分明手转了转手里的录音笔:“靠高科技,再加上套话。”
蒋南希擦了擦泪水:“谢谢。”
闻言,贺川摸了摸鼻子,语气有几分不自然:“用不着谢,再说这件事还是因为而起的。”
也是从这天起,蒋南希和贺川有了接触。
校花和其他参与的人员按照轻重处罚了。
她们写的道歉信,被挂在了学校的公告栏里,还了蒋南希一个清白。
之后的日子,蒋南希还是过着以前的生活。
学习,打工,宿舍三点一线。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碰见贺川的频率变高了。
在学院基本上一天碰见好几次。
有时她在外面做兼职的时候也能遇到。
某天她在杂货部搬货,东西很重,差点砸在她身上的时候,贺川出手帮了她。
“谢谢。”
货品放好后,蒋南希道谢。
贺川帮她理了一下头上歪掉的安全帽,啧了一声:“哪个女的像你这么拼命,家里缺钱?”
蒋南希嗯了一声。
她的确是很缺钱,北京的消费高,除去学习上费用和日常开销。
她还要还梁祈年的抚养费。
“靠苦力是挣不来大钱的。”
“这样吧,你帮我忙,我带你挣轻松的钱怎么样?”
“轻松的活,你学习时间都变多了。”
贺川看着她白皙的脸上沾了灰,像个小花猫一样,突然出声道。
贺川的最后一句话对蒋南希的诱惑很大。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出声:“什么轻松的工作,正经吗?”
来北京的日子里,她成长了许多。
知道了很多人生道理,也明白那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尽管她和贺川有一些交际,可她还是保持了几分警惕。
贺川见她这副谨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想什么呢?我和你一个学校的,你有事我也跑不了,怎么样干不干?”
蒋南希还是几分犹豫:“那有条件吗?”
像个不断试探前方陷阱的小白兔。
贺川桃花眼笑意更浓:“嗯……有。”
果然这句话后,蒋南希眼底的光暗了几分。
“那不用了,谢谢。”
她拒绝的很干脆。
贺川挑眉:“都不听一下条件吗?”
“不用。”
贺川哑然失笑:“条件就是做我名义上的对象,帮我挡一挡那些桃花,怎么样不算过分吧??”
“实在不行,你可以体验一天看看,我保证我一天能带你挣你一个月的工钱。”
蒋南希抿了抿唇,思忖了几秒后答应了下来:“好,那就先体验一天……试试看。”
就这样贺川带她接触了一些她从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她也慢慢了解了贺川。
知道了他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凶凶的,其实是个软心肠但又嘴硬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接触除梁祈年以外的异性。
是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呆呆的?说话啊。”贺川的声音将蒋南希拉回了现实。
蒋南希收起乱飘的思绪回神:“你怎么也没回去?”
“不想回去。”贺川答的很快,“你这又要去打工?”
贺川又问了一遍。
蒋南希如实道:“不是,想去北京看看看风景。”
贺川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这么拼,过年也要挣钱。
“正好,我也没事,一起吧。”
就这样贺川带着她逛了好多景点。
蒋南希原以为会孤独寂的新年似乎有了温暖。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蒋南希与贺川并肩而行走在胡同里,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一大一小的脚印。
“咯吱”一声。
一双皮质军靴踩在了雪地的脚印上。
梁祈年挺拔的身影站在了北大的校门口。
赴川北之后,他基本没有休假的时间。
这次来北京也是因为任务。
任务完成后,上面特批他们在这里过年。
梁祈年径直来了北大。
他想见蒋南希。
尽管知道能碰到她的希望很渺茫,但他还是想来试试。
他已经一年没有看到她了。
不知道她过得如何,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瘦了没有?
小东西还真的很狠心,一封信都不给寄。
这些年他托了不少人打听她的消息。
但因为川北区机密严重,他也是不久前才看到信件。
上面提到蒋南希在学校很优秀,拿了不少奖项。
今天过年,她又没有回家,会在哪里过年?
梁祈年站在北大的门口。
雪簌簌落在他的头发上,他浑然未觉,目光一直放在门口,生怕错过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发渐渐被雪花覆盖,远远的看过去就像白了头。
在这银装素裹的雪地里显得几分萧条。
“北大早就放假了,别等了。”身后传来贺行的声音。
贺行是出来寻他吃年夜饭的,左等右等没等到,就知道他肯定来了这里。
他和梁祈年一样被调去了川北。
朝夕相处间,他这位好兄弟可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心。
可惜养大的小媳妇跑了。
来源:月影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