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卷进Top2美高后，却差点退学

摘要：早在四年前，我们就采访过汤团妈，那时她的女儿汤团考进顶尖私立美高Phillips Exeter Academy（以下简称PEA），在留学妈妈圈引发过不小的轰动。

早在四年前，我们就采访过汤团妈，那时她的女儿汤团考进顶尖私立美高Phillips Exeter Academy（以下简称PEA），在留学妈妈圈引发过不小的轰动。

这所享有盛誉的Top2美高，每年录取的中国学生仅有个位数。可以说，PEA聚集了来自全世界最才华横溢，也最有野心的一群“卷王”，踏入这所学校，通常意味着离顶尖名校只有一步之遥，但光鲜亮丽的升学率只是学校的表面“一角”。

图为Phillips Exeter Academy，它有藤校预备军之称，相传最辉煌的时候70%的学生能够进入藤校和前十。如今Exeter的校友网络遍布政商学界、商业界。脸书创始人扎克伯格与美国第十四任总统富兰克林·皮尔斯都毕业于此。

在汤团刚进的PEA的第一学期，汤团妈也曾憧憬着女儿上哈佛还是耶鲁。但美好幻想很快被“飞来横祸”打破，在母女俩最狼狈痛苦的时刻，汤团妈一度想过为女儿退学。

此外，作为顶私的亲历者以及走过一遍申请季后，汤团妈对精英教育有了颠覆性的思考。

女儿“卷”进美高后，却差点退学

回忆在Exeter的四年，汤团妈至今都有些百感交集。

用汤团妈自己的话来讲，“美高四年，别人是去学习的，我家是去历劫的。”

刚进PEA时，汤团积极参与各种社团，每天玩得不亦乐乎。汤团喜欢划船，为了进入PEA划船一队，她拼尽全力训练，直到成绩滑坡，她才把更多时间投入到学业中。

当来到十年级第一学期时，汤团离她心心念念的划船一队仅一步之遥了，但这时学校医生宣布了一条噩耗，校医说汤团有严重的脊柱侧弯，必须要立刻退出划船队。

之后，学校给汤团找来了波士顿最好的运动康复医生，每个月那位医生都会亲自来到学校帮汤团做康复训练，这一点至今让汤团妈感激不已。

经过八个月的治疗后，汤团从11度侧弯恢复到5度，汤团一家人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在汤团为重返划船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时，没想到老天爷再次给这个16岁女孩重拳一击，也是这次意外，让一家人如坠深渊。

十年级第三个学期开学时，汤团生了场感冒，医务室给她开了一片布洛芬，没想到这片布洛芬引发了汤团的严重过敏，全身肿胀面目全非，甚至呼吸都很困难，“学校半夜电话通知我们去急诊抢救，那一刻真的晴天霹雳。”汤团妈回忆起这段时说。

更让人揪心的是，汤团妈因为绿卡处于待批复的状态，无法入境美国，无法在女儿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在她身旁，这让汤团妈心如刀割。

之后的日子，汤团反复被送急诊。

汤团妈记得，医生给女儿配了胰岛素，每次发生过敏就要立刻将针头扎进大腿，扎完后，一分钟内必须呼叫911。“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她在急诊室睡一夜，我们就手机视频通话一夜，每次隔着屏幕我控制不了的流泪。当时看着群里别的妈妈在热火朝天聊升学时，我却只求孩子活着，健康就好。”

因为生病治疗，汤团严重缺课，导致她成绩大幅下滑。学校建议汤团退学或休学，那时汤团妈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把她带回来，但无奈汤团死活不肯，说自己可以坚持。

更糟糕的是，医生为控制过敏大量使用激素，导致汤团的体重在短时间内飙升至220斤，肝功也能严重受损。

“饭后呕吐，精神注意力无法集中，会持续的困倦和疲乏”，这些症状无疑又进一步影响到汤团的学习，“以前花一个小时就能弄好的功课，如今要花上1.5甚至2个小时。”而这种课业压力以及身体不适产生的焦虑，又进一步加剧病情，导致恶性循环。

那段时间，汤团妈回忆说，自己的主要任务就是接电话，听汤团哭，以及陪她一起哭。也是这段噩梦经历，让汤团妈一度产生了应激反应，“很害怕看到她的来电提醒，因为那意味着，不是她在要哭的路上，就是在救护车的途中。”

不幸中的万幸是，在汤团11年级开学前，汤团妈拿到了绿卡，她喜极而泣，“当时我最开心不是总算完成一件人生大事，而是可以确定自此以后的急诊室不必让她一个人熬了。”

此后，汤团妈来到美国开启了陪读生活。在陪读的一年半里，汤团妈说自己已经记不清在医院里迎接了多少个早晨；记不清在急诊室里陪她熬过多少个一边写作业一边输点滴的日子。

但汤团妈记得，在过去一年里，她们至少被911在半夜里拉走过6次。最凶险的一次是医生一直在换抗过敏的阻断药，换了三种药，都还是不能看到她消肿，那种因为担心而产生的窒息情绪汤团妈至今都记忆犹新。

因为汤团的肥胖，护士找不到血管，只能一针一针扎，一阵阵找到部位，“那十几针，针针扎在我心尖上，那一分钟，藤校，成绩在我眼里就是个狗屁。”汤团妈说。

但回过头来看，汤团妈庆幸女儿就读的是顶私美高。因为她们体会到了PEA超便捷的医疗资源，“学校真的做到了在每一个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刻，给予了最大程度的帮助。”

汤团妈记得，女儿第一次被送进急诊时，PEA校长在医院陪了一夜。还有一次，校长半夜三点赶来急诊室，陪诊到天亮。还有很多细节都让汤团妈感受到学校的温暖与无微不至。

所幸，在妈妈与学校健康医生的共同照料下，如今汤团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谈起这一段时，汤团妈依旧有些热泪盈眶。为了把汤团的体重降下来，学校的健康医生为汤团制定了专门食谱，“你每天该吃什么，饮食的节奏和频率是什么，他们都会为你安排得非常精细，你只要严格执行就行。”等到高中毕业时，汤团的体重也从最重的220斤降到了130多斤。

GPA保卫战，无处不在

汤团是性格坚毅、好强的女孩，在与抗过敏“搏斗”的同时，她在学业上也依旧力争上游、不甘人后。

回忆起来，在女儿刚进PEA的第一年，汤团妈就被学校的“卷”给吓到了，或者说她以为的美高的“卷”和真实美高的“卷”，是非常不一样的。

PEA不乏天赋异禀的学生和竞赛选手，“团的有些同学恨不得九年级就把高中的课程都学完了。”但学生的“卷”还只是冰山表面，冰山之下，是家长之间“智识”的暗流涌动。或者说，家长背景的差距，潜移默化中注定了学生GPA的差距。

汤团妈观察到，PEA的家长很多也是卧虎藏龙，“大学教授，各种专业的名校博士生比比皆是。”在汤团读九年级时，楼下住着的英国女孩，她的妈妈每天会固定为她辅导一个小时的数学课。

而对于美国历史、美国文学这类课程，汤团妈作为国际生家长更是束手无策，但对于那些本土白人家长，或者二代移民华人父母来说，他们几乎都能在孩子需要帮助时，及时提供支持。

另一差距还反应在对美高GPA的理解上。此前，汤团妈一直以为学生GPA的高低跟学生的学习努力程度有关，但这其实根本就是片面的。

每一个美高的家长都明白，GPA对于孩子升学的重要性。因此，为了拿到高GPA，每个孩子与家长都铆足了劲。

在《我在上东区做家教》就有这么一段描述，纽约上东区私立学校的父母为了子女的成绩运筹帷幄。作者布莱斯经常看有父母出现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只因为后者给孩子打了低分。布莱斯还曾亲眼目睹一位母亲怒气冲冲地给学校打电话，因为她儿子在数学课上得了B+。这位母亲说，“我们做出了这么多年牺牲才把儿子送进你们学校，可不是为了得B，而是为了上常春藤。”

如果作为局外人，汤团妈看到这一切或许会觉得有些夸张，但在PEA“摸爬滚打”一圈后，汤团妈明白这些操作在私立美高其实都太正常了。

比如，过去四年，汤团妈就看到有家长会每天坐在校园的长椅上等待与老师们的“偶遇”；申请季更是有家长会经常在学校counsellor（顾问）的办公室门口溜达，期待着与老师们的“偶遇”。而这些“偶遇”都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校内活动机会以及更高的GPA。

通常而言，私立美高的GPA成绩分为四块，分别是：考试成绩、作业、课堂表现、paper（有些科目没有paper）。“这四大块里面只有考试成绩是恒定不变的，但是课堂表现、作业还有paper，是拿到A还是A-，其实往往取决于学生跟老师的沟通能力。”

汤团就有几门课程，经过与老师的argue后，使原来的成绩提升了几个等级。

在PEA时，汤团有一位老师一开始就毫不留情给她打了一个B-，“你去找他一次，他就给你改成B，再找一次，他会给你A-，再去找一次就给你改成A”，汤团妈继续说道，“因为在这些老师的观念里，他们觉得你在意你的成绩所以才会不断地来找我，通过你不断地来找我，我会让你学会更多东西，但是如果你压根不来找我，我认为你不在乎，那我给你B-，给你C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套“潜规则”不仅作用于PEA，据汤团妈的了解，几乎所有的私立美高都是如此。

除此之外，美高还有太多讳莫如深的运行规则，但可惜大量中国家长包括顾问都不知道。

记得刚去PEA的第一学期，由于汤团也知之甚少，导致她错失了不少机会。拿数学举例，汤团不知道学校每天在晚上9点之前提供免费的一对一咨询与指导，“只要你提前预约，就可以抢到这个时间。”

知道这个“信息差”后，汤团便经常出现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等汤团升到十年级时，汤团妈观察到，仍旧有不少同学不知道这个“福利”，而那些熟悉美高体系的本土家长与孩子，她们会游刃有余利用学校资源与规则，这不禁让汤团妈感叹，“美高比拼的是家长的认知。”

申请季，多么痛的领悟

在一路磕磕绊绊、升级打怪中，汤团迎来了申请季。

美高四年下来，汤团的平均成绩为A-，GPA排在年级前40%。在一路病痛折磨中，汤团百折不挠，力争上游拿到这个成绩，汤团妈为女儿感到自豪。

和很多美高学生一样，汤团也在校外请了顾问，但是面对前40%的排名，那位顾问一直在打击汤团，说她GPA不高，要做好准备最好的结果可能是录到排名四五十的学校，但直到早申结束后，这位顾问都没给团列出明确的选校清单。

另外一边，学校的counsellor不仅鼓励汤团可以争取申请前二十，同时也在帮她一起拉选校清单，并为她详细讲解每个学校的优点，未来发展，以及这个学校能为学生带来什么。

其实作为母亲，目睹女儿一次次从鬼门关拉回来后，她早就对成绩与排名麻木了，“有一段时间，她去社区大学我都接受。”汤团妈说，但她明白女儿对自己要期待与要求。

直到十二年级上，汤团妈认识了一位白人顾问，故事有了不同的走向。

从文书到选校清单，这位白人顾问跟学校counsellor的意见都高度一致。有一所排名前20的A校，白人顾问极力推荐汤团申请，顾问说汤团可以往前冲，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把A校列在选校清单上，因为A校可能是汤团最后能去往的最好的保底校。

然而汤团妈当时并不喜欢A校，在汤团妈犹豫不决时，顾问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服她，“这一点挺让我感动的。”

其中有一点顾问提到，如果汤团以后想要转学，前20是一个起点，前40、前50又是一个起点。如今回头看，汤团妈无比庆幸她当时听劝了，因为最后果然如顾问所言，汤团拿到的最好的前20的学校只有A校，其它的offer都是三十名开外的学校。

走过一遍申请季，踩过一遍坑的汤团妈悟出了两个血泪道理。第一个是，外部顾问与校内counsellor的观点不需要完全一样，但最好是大差不差。

拿文书举例，当汤团把机构建议她的写作方向拿到校内counsellor那寻求建议时，后者连连摇头，并把方向全改了。当汤团依照counsellor的建议写了一版文书时，白人顾问也连连称赞。这也是后来汤团妈在十二年选择签约这位白人顾问的重要原因。

第二个道理是，顾问真正的含金量是要在申请季对每个学校都了如指掌，以及愿意帮你链接资源。

在为汤团定选校清单时，让汤团妈印象深刻的是，他不是以排名为导向，而是会先去了解汤团喜欢哪些学校，对哪些学校感兴趣，以此来挑选最适合她的学校。

汤团想要申请的专业为古典拉丁，她原本对芝大、哥大等校都饶有兴趣。于是白人顾问利用自己的资源为汤团找来这些学校的教授以及学长学姐，让后者为汤团介绍这些学校的课程难度，毕业生走向等真实情况。这也是汤团后来没有申请哥大与芝大的原因。

“她跟芝大的教授聊完以后，就排除芝大了，跟哥大学生聊完后，也排除哥大了。因为她觉得太难了，PEA四年读完她真的就想休息下，不想大学也那么累了。”

故事还有一个细节，在早申时，学校的counsellor曾建议汤团考虑申请哥大、康奈尔、芝大，counsellor的判断是“你申请古典，基本上芝大应该可以下车，康奈尔大概率会下车，哥大有50% 的概率会下车”，但是在了解到学校的更多细节后，汤团当即明确表明这三个她一个都不想申。

另外一边，很多学生冲着学校的名气盲目前往，但压根不了解学校资源争夺情况，比如社团好不好混？GPA好不好拿？课程难不难，中途有多少学生转走？如果不明就里入学，很多来自不同文化的国际生感受到的是痛苦、挣扎以及难以融入。

没进藤校就是申请的失败？

把时间倒回到汤团的15岁，那时看着背着书包走在PEA校园的小小身影，汤团妈一度想过，“女儿将来是上哈佛，还是上耶鲁。”

四年过后，不仅女儿在不断成长，汤团妈自己对教育，对名校的理解，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有一天，汤团妈看到有自媒体把在顶尖美高爬藤失败的孩子形容为“炮灰”，她为孩子们感到悲伤与愤怒。

在PEA，汤团妈看到了太多孩子们的痛苦与磨难，他们面临的苦难丝毫不比汤团少，但他（她）们都在磨难里开出花。

在这所学校，汤团妈看到过有每天需要打胰岛素续命，必须严格计算碳水摄入量的孩子；看到过有先天眼睛里带有黑斑，无法直观清晰视物的孩子;看到过有白血病确诊，离世之前都还在保持努力的孩子;也看到过有为了陪爸爸手术奔波在波士顿与pea之间，每天就睡2小时的孩子;有高烧39度依然奋斗在冰球赛场上的孩子;有哪怕脸摔伤缝了十几针也还能忍着痛在凌晨时分奋笔疾书的孩子;有凌晨三点，在宿舍楼道里在一边哭一边写paper的孩子；有为了照顾生病的室友，自愿睡在宿舍地下室，导致延误考试的孩子；有因为运动摔折胳膊摔断腿，需要吊着胳膊拄着拐杖照样去上课的孩子。

特别是前三个孩子，他们在极端的健康状态下，却能做到GPA几乎拉满，接近十一分满分，“他们的父母该有多么心碎、难过，这是我压根不敢承受的感受。”

其中有一个孩子，在汤团妈听说他患上急性白血病时，汤团妈的眼泪当时就留下来了。更让人心碎的是，汤团妈听说这位孩子在离世前拿到了普林的offer，在听到这个噩耗时，汤团妈和汤团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PEA的孩子们，明明是一群在逆境中坚持前行的孩子，他们的品质不是单一的刻苦或自律，而是深藏在伤痕和泪水背后的坚韧、勇敢、善良与担当，他们是带着痛还在发光的孩子，而把这样努力的孩子，最后因为没拿到藤就要称为炮灰，那教育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汤团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