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还没开口答应,就听到一个声音无比欣喜的说道:「好啊好啊,本王允了,你快退婚,我要娶薛蘅。」
三年前,沈铎率兵深入敌腹,命悬一线。
我在祠堂前跪了三天,求父亲出手帮他。
父亲启奏陛下,出兵救回身负重伤的沈铎。
阿娘出殡那日,沈铎当着众人的面要与我退婚。
并求来一道圣旨,他要求娶薛家长女,薛青窈。
我虽面色清冷,实则内心大喜。
还没开口答应,就听到一个声音无比欣喜的说道:「好啊好啊,本王允了,你快退婚,我要娶薛蘅。」
我定睛一看,是名震京城的傻子王爷,萧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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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娘下葬后,众人还未散去,沈铎便迎风踏雪而来。
我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说小沈将军本在东宫议事,为了我不惧风雪,策马而来。
结果沈铎下马直奔薛青窈,握住她的手,面无愧色,冷言对我说道:
「薛蘅,我娘说,我若要退婚,要得到你的首肯。」
他见我不语,接着说道:
「望你成全我和青窈。」
我面色清冷,实则内心暗喜。
我与沈铎的婚事,是阿娘在的时候做主为我定下的。
当年我爹与沈府奉旨前往东都办事,我娘与沈府的大夫人同行,在洛阳同住过一段时日,交情颇深。
于是约定日后的孩儿若是一男一女就定下婚姻,若是姐妹就结为金兰,若同是男儿就结拜为义兄弟。
我虽与沈铎一同长大,但情份不深,他与薛青窈更为亲近,他们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
阿娘还在的时候,我求过她退婚,碍于沈府大娘子的情面,她不能这么做。
现在好了,不用我出手就落得个清净。
至于我为何要苦求爹爹救沈铎,自然也不是为了他。
不过他竟如此迫不及待,选在我阿娘出殡这日来退婚,实属不应该。
但若与他较真,葬送的是我的前途,我假装为此痛心,正欲开口应允。
树下却传来一个甚是欣喜的声音:
「好啊好啊,本王允了,你快退婚,我要娶薛蘅为妻。」
我隔着风雪努力睁大眼睛往树下看去,看到了骑在马上朝我招手的是郁南王府的小王爷萧亓安。
京城里有名的傻子王爷,我真是谢谢他。
沈铎看我久久不回复,又重复了一遍:
「感情之事不必强求,望蘅儿成全。」
我赶紧点点头,我可没有挽留他的意思。
他们于我而言不重要,我要去处理萧亓安那个傻子。
沈铎对我行了大礼,牵着薛青窈的手离开阿娘的坟头。
我爹跟在他们后面也走了。
嫁给沈家就是攀上了权贵,至于谁嫁,他不在乎。
最倒霉的是我,刚送走沈铎又来了个萧亓安。
不出意外,当天下午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薛家的小女儿要嫁给郁南王府的傻王爷。
沈家老夫人听说我真的答应了退婚。
先骂沈铎不孝,再骂薛青窈不知廉耻,最后气的罚沈铎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也算是把我当年为他跪的讨了回来。
我自小便知,沈家欲与薛家结交并非在于我父亲,是因我母亲出自范阳卢氏。
沈老夫人意在笼络我母亲的氏族,为保日后太子登基。
我与沈铎本就没什么情份是其一,我不愿意卷入这朝廷纷争的漩涡之中是其二。
但我也不想嫁给一个傻子啊!
2
萧家是皇亲贵胄。
萧亓安的母亲出自清河崔氏,是名门望族,却没想到生出来的王爷天生痴呆,疯疯癫癫远近闻名。
他自小和我们一起在沈府读书学习,比我们年纪都小两岁,最爱凑在我后面喊「姐姐」。
萧亓安蠢笨,夫子留的课业他也不明白,别人又不爱搭理他,夫子就只好让我教他。
读书之余,萧亓安还爱跟着别人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偷完又送回去。
有一回被沈铎逮到,说不如杀了鸡吃去。
他眼泪汪汪地说杀掉也太可怜了,还是给别人送回去吧。
剩下的就是爱凑到别人家看热闹,京城有热闹的地方就有他。
比如我家。
我正在在屋里踱步思考怎么回绝他才显得礼貌,还要能免我掉脑袋的罪。
忽然听到有人在敲我窗户。
现在已经快入子时,谁这么大胆半夜闯我薛府。
「是谁?」
「是我。」
窗外传来萧亓安偷偷摸摸的声音。
我让他进来后赶紧关上窗户:
「你没有被人发现吧?」
「都睡了,没人看到我。」
他笑得傻兮兮地回答。
「这要是被人发现我可名节不保,你大半夜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姐姐,我想问你,马上你就要与我成亲了,你欢不欢喜?」
他一口一个地吃着我桌上的太阳饼。
我给他倒了杯茶,真怕他噎死在我这。
「我还没答应要与你成亲呢。」
他不理我,只是自顾自地说:
「今日我随母亲入宫,在陛下那里听到小沈将军说要与你退婚娶你大姐,我娘说让我赶紧去救你,你若要是被沈家退婚,今后这京城可没人敢娶你了。」
「那你娶我作甚?」
我看他这认真传话的样子倒是有趣,打算逗逗他。
「因为我喜欢姐姐。」他擦擦嘴端坐起来看着我说,「我娘说允我娶你,只要你答应,以后我的院里都听你的,我也听你的,她也绝不为难你。」
「她还说,知道你琴棋书画刀枪棍棒样样都不逊于男子,你若是个男子也必然会登上朝堂,但如今世道艰难,人人都陷于党争之中,你若被退婚日后你爹也只会将你指与莽夫草草了事,不如进我郁南王府,她定不会苛待于你。」
「我当然也不会。」他又赶紧拍拍胸脯保证道。
崔夫人在生下萧亓安之前,是率军击退边关敌军的骁勇女将。
郁南王府的二小姐如今也是当今圣上宠爱的皇贵妃。
薛家与郁南王府并无太多交集,我与崔夫人只是在王公贵族的宴席上见过几次。
我如何能攀上这门亲事。
「我娘说,你若还下不了决心,就看看这个。」
他递给我一封信便开窗要走,走之前回头跟我说:
「我等你十日,十日后你若同意,就派丫头上门告知我,我就下聘娶你。」
今夜的月光朗朗,照在这个傻子身上竟也分外好看。
3
他给我的信封,是我娘去世前三日写给崔夫人的。
阿娘在信中说道,她如今旧疾缠身,应时日不多,唯有一女让她难以割舍。
她从小就身体羸弱,怕以后顾不了我,便早早给我定下亲事,望我以后的夫婿可以护我周全,却得知沈铎与薛青窈早行苟且之事。
娘说我从小性格要强,无论是读书骑射还是女工,都要比别人胜得三分。
现在让我嫁给沈铎我定不是不从,若因此而得罪我爹和沈家,我往后的日子不知该如何度过。
望崔夫人看在范阳卢氏曾救过她的份上,在她故去后可以收我做义女,别人看在清河崔氏和郁南王府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我。
她虽范阳卢氏出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一直被困薛府,与父亲也并不恩爱。
从小到大除了教我读书写字,我只见她终日寂寂,为了我,苦撑多年。
我以前不懂她为我的谋划,现在明白了,却也不能再告诉她。
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只不过,现在怎么从义女变成了嫁给萧亓安。
仔细想来,萧亓安虽做尽傻事,人却不坏。
娘亲既然愿意在临死之前将我托付给崔夫人,说明是个信得过的人。
于是,在第三日我便捎信给萧亓安,说愿意嫁给他。
隔天他就请了媒人,拉了一条街的聘礼上门,约定下月初八成婚,届时贵妃也会来观礼。
这可给爹添了好大的面子,连几日后薛青窈和沈铎的婚事也无暇顾及,让沈府自己看着办,他要赶着去送我和萧亓安的帖子。
沈铎在娶亲的前一日还约我去薛青窈的院中谈话,说道:
「你要嫁给那个痴呆王爷是你的选择,莫要怪责青窈,这是我的选择。」
我真是想给他翻个大白眼,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问他:
「萧家是皇亲国戚,你拿什么跟他比?我谢谢你的选择,你若是不好好待青姐,就等着被问罪吧。」
沈铎当然没想到,我对他和薛青窈的事如此不在意。
从小我便在爹的院里看到这个侍妾那个丫头为争夺宠爱打破脑袋。
但我娘说,谁的宠爱并不重要,对于不爱的人,互相尊重才是对她最大的解脱。
如果我以后有所爱之人,尽力追寻就是,如若没有,就想想,哪条路对自己而言更为顺畅。
郁南王府送到眼前的青云大道我不走,我还要去跟薛青窈争这么一个烂人,我才不要。
4
我和萧亓玉的婚事过于大操大办,害得我疲累了一整天。
人人表面祝福,背地里都在议论纷纷,说郁南王府的傻子也能娶妻,难怪要办的这么隆重。
我只想填饱肚子后睡大觉,却还要在这里等着萧亓安来掀开我的盖头。
「桃桃,我饿了。」
我唤着陪我一起来郁南王府的丫头,没人应答。
不一会儿听到推门声,我闻声问道:
「桃桃,是你吗?」
「姐姐,是我。」
萧亓安今天的声音听起来倒正常许多。
他掀开我的盖头后,我看到桌上都是我爱吃的菜。
「望春楼的酥皮鸭,西南小菜馆的红油春笋,还有太阳饼。」
我顾不得他,欢喜地冲上桌去准备喂饱我的肚子,却又发觉自己失了仪态,端坐了起来。
「姐姐不必拘谨,在自己院里如何,来了这里便如何。」
他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看着我。
「你今日倒是正经了起来。」我坐在镜子前梳头洗漱打算歇息,看到他这样忍不住问道:
「你这个傻憨憨,知道什么是娶妻吗?」
「我自然知道。」他今日的声音倒不像平常一样疯癫,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分外认真的说道:
「薛蘅,我不是傻子,你才是。」
我抬头看到他的神情与常人无异,眼中也不似日常的懵懂天真,在烛光的映衬下透露显得深邃明亮。
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心里大惊:
「萧亓安你......」
他从后面环过我的腰,俯在耳边问我:
「我再问姐姐一遍,姐姐嫁给我,可喜欢?」
我看到铜镜中映出萧亓安的模样很是认真。
忽然明白过来,他才是京城最高级的玩家,「傻」是他安身立命的伪装。
「你骗我?」我心中有一丝慌乱,停下梳头的手,看着镜子里的和寻常不大一样的萧亓安。
「怎么这么说?」他坐在一旁用手指戏耍着我的头发:
「本来我可是很担心沈铎从西南回来后就要娶你,结果他竟然请了一道圣旨日后要求娶薛家长女。」
「那你娶我是何意。」我问道。
「这个我可没骗你。」他的神情稍显冷峻,继而又笑了,「是沈铎太傻,不知道姐姐有多好。」
他突然揽过我躺倒在床上,吓得我一惊。
他亲亲我的耳垂低声说道:「姐姐既然还没准备好,我们的好事儿就过些日子再办。」
说的我有些面红耳燥,拉过被子说:「睡了。」
5
第二日醒来,萧亓安又变成了之前傻呵呵的样子。
我与他一同去拜见他的母亲崔夫人。
萧老王爷去的早,如今是崔夫人当家,利落清爽,把王府治理的井井有条。
崔夫人见到我就握住我的手眼泪涟涟,说起她当年差点命丧洛阳,是我娘一手好医术治好了她,却不想我娘却治不了自己。
崔夫人说:「在郁南王府,你不必像其他府里的夫人一样拘谨,想学什么,想做什么与我说便是。」
我想了想,回答:「听闻母亲曾是骁勇将军,最擅骑射,我想与母亲学武艺可好?」
崔夫人看着萧亓安在一旁似正常人模样,便知晓我深意,点了点头。
是昨夜临睡前我忽得想起,那一日萧亓安漏夜而来,敲窗问话,府中竟无一人察觉。
我当时也没有起疑,如若他真是个傻王爷,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
至于郁南王府在京城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我尚不知晓。
我只知有范阳卢氏的救命之恩,确实可以保我性命无忧,但若想在乱世生存,还需靠自己向上攀爬的能力。
崔夫人每日都会在郁南王府的操场教我骑射,王府的侍卫首领教我刀枪棍棒。
其他闲暇之时,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王府的藏书室饱览群书。
茶余饭后,崔夫人也会将一些治家之道一一说与我听。
才到王府不过数月,我各个方面都大有进展,说话做事也不再像在薛府时候一般畏手畏脚。
萧亓安借娶妻之名,开始渐渐脱去伪装。
他们派出去的丫头小厮四处传播,说郁南王府得了一位好夫人,辅佐在傻王爷左右,这才多久,萧小王爷跟变了个人似的。
6
快要入秋的时候,我听闻青姐有了身孕,沈府要大摆筵席,宴请各家王公子弟。
还请来了太子。
一些原本藏在迷雾里的事,瞬间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沈铎是太子的人,萧府的皇贵妃生下的是六皇子。
原来身在这京城之中,无论怎么选择,都避免不了进入权利斗争的中心。
宴席过半,太子举杯示意萧亓安:
「近来萧小王爷在朝堂上议论政事,谈吐之间让人以为之前种种蠢笨行径不过是伪装。」
萧亓安行礼答曰:
「之前年幼无知,又得母亲宠溺才显笨拙,如今已成家立业,有幸得夫人进门每日规训,才茅塞顿开。」
我听着又气又好笑,他虽是拿我做挡箭牌,但好像娶了位先生进门似的。
一旁沉默许久的太子妃开口说道:
「但我听闻这薛家小娘子原本是跟小沈将军有婚配,怎得最后落到了淮王手里。」
「是......」我行礼正欲开口解释,太子妃却猛然拍桌大声呵斥道:
「我是在问你吗?就敢开口作答。萧小王爷,本宫向来听闻她知书达理,今日见到怎这般不知礼数,你说,该不该罚?」
「太子妃息怒。」我赶紧作揖叩拜:
「是臣妾今日不知天高地厚顶撞在先,该罚,请勿迁怒于他人。」
只见萧亓安眉头紧蹙,起身看向太子妃说道:
「是郁南王府管教不严,既然今日之错起因在我,若要罚,就罚我吧。」
我拽拽他的衣摆,让他赶紧走开,不要跟着我受这无妄之灾。
他摇摇头,示意我不要作声。
「好啊。」太子妃笑了,「接着说道:「看你对她这般情深,那我就少罚她一些,就掌嘴二十,再回去罚跪祠堂两日,心竹会随你回去监督。」
「她不过是无心之失,太子妃未免罚的过重了些。」萧亓安说。
我见萧亓安面色冷峻,双手握拳在身侧,赶紧拉着他叩拜谢恩。
7
还好我平日习武,罚跪两日没有要了我一条小命。
只是这实打实的掌嘴,让我几日都只能以粥果腹,好生无聊。
萧亓安忿忿,只恨不能替我受罚。
我看着这小米粥忿恨的说道:「这巴掌打的仿佛要让我少半条命,不让我吃东西才是罪大恶极。」
萧亓安擦擦我嘴角的饭粒说:「那日我要为你求情,你还不让,现在知道疼了。」
「我当时就看明白了。」我搅着这寡淡的小米粥继续说道:
「太子在拿你向六皇子示威呢,又必须要罚你,又看在崔夫人的脸面上不敢打你板子,就罚到我头上了。」
听我这么说,萧亓安便不再隐瞒。
「姐姐果然聪明。」他还在调侃我。
「别贫嘴,你是在为六皇子做事?」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是。」
「你娶我,也是为了拉拢范阳卢氏?」
「是,又不是。」
「罢了,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太深的情意,你也算救我出火海,崔夫人也待我不薄,现今我已与你坐在同一条贼船上,如若以后需要什么帮助,直说便是。」
他听到这句话倒是神色有变,问道:
「姐姐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情意吗?」
「你说这京城,有多少人是因为情才在一起的。」
我想到了我的阿娘。
当年我爹娶她不过是为了她的身世,我娘千般不愿也抵抗不了一道圣旨。
她与沈将军自小相识,早已互生爱慕,只因当时沈家坐镇西南,尚未回京。
待功成凯旋,我娘早已嫁入薛府。
当初听闻沈将军身陷西南困境,无力回天,我娘日夜落泪祈祷,只盼奇迹发生。
我不忍,便以沈铎为由求父亲相助。
当时我二哥身在巴蜀一带,离云贵不远,只要他调兵相助,定能营救沈家父子二人。
我在祠堂前跪求父亲,若沈铎身逝我便舍命相陪,他不在乎我,却在乎二哥,他唯一的儿子。
二哥的生母早亡,自小在我娘膝下长大,与我关系亲密,待我甚好。
若知道父亲这般无情,父子感情定会离间。
父亲只好请旨求陛下让二哥出兵相助。
听说圣旨传到四川跑死了好几匹马,我二哥早已严阵以待,接旨便赶赴云贵。
大战几日,在西南的沼气之中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沈家父子二人。
尔后他听闻我娘病故,沈铎要与我退婚,气的差点要连夜入京。
我又追写一封书信给他,告知他我要和萧亓安成婚。
他回信说:「萧家可靠。」
我便知这其间,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8
继在沈家被太子刁难之后,萧亓安在夜里出行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每日都点灯等他。
有的时候到第二日清晨才一身疲惫的归来。
如若回来尚早,他便与我用膳,夜里紧紧抱着我入睡。
他不多说,我也不多问。
就这样持续到了冬天,京城上下都在为新年做准备。
郁南王府里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
虽热闹,但我仍心绪不宁。
直到腊月二十五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我披着袄子站在窗前,听到院里传来声音,欣喜的打开房门。
只见萧亓安负伤而归,扶他回来的是我二哥。
见到二哥自是欢喜,但萧亓安的伤势让人揪心。
我焦急地询问:
「二哥,他怎么伤成这样,要不要我去请郎中。」
「不可,你去请崔夫人来,她会有办法。」
二哥把萧亓安放到床上,我飞快的跑去崔夫人院里。
她听到后立马起身,让我去萧亓安大哥院里,请大嫂过来。
萧亓玉的夫人是宫中太医院院判之女,精通医术,嫁到郁南王府后便在经常开馆行医,救治百姓。
大嫂让我们都退到院外。
院中大雪不止,落满了每日萧亓安归来的石子路。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好似幼时的某个雪夜,萧亓安和我并肩一起坐在大雪之中。
「可以进来了。」大嫂开门让我们进去。
「但他还需要休息,只是中了箭,型号无毒,今夜需要有人值守,如他有任何情况就派人来院里寻我。」大嫂洗了洗手,便和萧亓玉回到了他们的院中。
我让崔夫人和二哥先去休息,今夜我守着萧亓安便好。
刚过丑时,我便听到萧亓安唤我的声音:「薛蘅。」
「我在。」我起身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
他微微睁眼看我,握紧我的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9
第二日清晨,二哥便来院中寻我。
二哥站在窗边,看着院中的婢女小厮打着雪仗。
「我是奉了圣旨偷偷回京,太子还不知道,过完除夕我便要回巴蜀。」
「你和萧亓安是在为陛下做事?」我问道,「我一直以为,萧亓安是六皇子的人。」
「六皇子是陛下的儿子,自然是陛下的人。」二哥说道。
二哥说,陛下如今不过四十有余,但太子已过弱冠之年。
太子贪恋权位,有传言说陛下在他壮年之时就该退位让贤,让太子登基。
于是太子便笼络朝中大臣,有试图逼宫的嫌疑。
郁南王府和沈家向来拥护陛下。
沈大将军自愿请守边疆换朝局安定。
萧老王爷在时和陛下约好,萧亓玉从文,萧亓安从武,以后都是陛下手中的剑。
因此,从记事开始,萧亓安便顶着装疯卖傻的名头,明面上是六皇子的人,背地里是在为陛下做事。
不巧的是,沈铎偏向太子,我爹则认为太子即东宫储位,偏帮太子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你呢?」我问二哥。
「我和亓安心向百姓,只有朝局安稳,百姓生活才能稳定,太子野心之大,若让他夺得帝位,不仅你我,这天下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今日是陛下明旨的归期,二哥说罢便回了薛府。
新年期间各方休战,原本在沙场征战的将士,此刻不过是每家每户的寻常儿女。
大概是我们的声音吵醒了萧亓安,不知何时他已经在床上坐起看着我。
他大病初愈怕寒风吹到他,我关上了窗户,点起碳炉,不一会儿屋里就暖和了起来。
「二哥说,陛下说了到新年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你就在家好好歇着吧。」
我坐在床边查看他的伤口,「还疼吗?」
「当然疼。」他反手抱住我,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让我身体一僵。
「姐姐好香。」他在我的耳边说道,「只是我现在不能......」
「大白天的就说疯话。」我顿时红了脸站起了身,他「哎哟」了一下。
「弄疼你了吗?」我赶紧要检查他的伤口。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露出狡黠的目光:
「刚刚姐姐想到哪里去了?」
窗外虽大雪纷纷,屋里却比初春还要温暖。
10
只要党争不断,这和煦的春风就吹拂不了多久。
新年刚过,就听说萧亓安和沈铎在朝堂上一番辩论。
沈铎弹劾我二哥领军有误,如今怎能让他领军西南,而让沈老将军退居巴蜀。
还说当初如果巴蜀一带的兵力都归于沈家,他和沈老将军也不至于深陷囹圄。
此时薛青窈待产家中,听到此番言论也是痛心不已,派人送信给二哥,为沈铎辩解。
薛家上下除了我没用的爹,全都倚仗我二哥。
沈铎却在朝堂之上直接弹劾自己的小舅子,来彰显自己的公正无私。
二哥刚出年关便策马回了军营,不知道朝堂争论。
萧亓安自小与我二哥亲近,自然要为他辩驳一番。
郁南王府与太子离心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如此一闹,更是摆到了明面上。
太子私下启奏陛下,说萧亓安自小在京城长大,根本不知领军打仗为何物,有何资格与小沈将军辩驳军论。
于是陛下下旨,命萧亓安即刻赶往巴蜀,学习军务,和薛长疑共同领军作战。
11
这一走又是半年,虽每次来信都是告捷,我也知道西南之凶险,不知道何日是归期。
萧亓安走后,京中局势越来越乱。
青姐孩子周岁那日我和爹爹同去沈府祝贺,无意间得知二哥和萧亓安此战艰难,陛下有意让沈铎领军支援,太子一党却推脱不前。
我慌忙赶回家中。
「娘,娘,崔夫人。」进了崔夫人屋里发现她不在,我焦急的唤道。
「怎么了夫人。」崔夫人的婢女李嬷嬷从院里过来问我,「老夫人去兵器库了,你在这厅上稍等会儿。」
我等不了一点,立刻冲去了兵器库找她。
「娘,我想去西南。」
「我就知道,你要去找你二哥和亓安?」
原来她来兵器库就是早有准备。
她拿出当年她挂帅出征,先帝赐予的银枪:
「见此枪如见先帝,蘅儿,我会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去吧。」
我爹得知崔夫人替我向陛下请旨,让我领军前去支援二哥和萧亓安,连夜赶来郁南王府。
「我知你莽撞,我不知你如此莽撞!」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就留在京城,太子他们自会有主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
「二哥如果死了,你还有什么柴烧?」我问他,「如今京中无人前往,是因为没有将士了吗?是党争如此,太子他们都巴不得二哥和萧亓安死在西南,你还在这眼巴巴地指望他们救你儿子?」
我真后悔当年救了沈铎。
不知道薛青窈现在是何心情。
如若薛家没落,她在沈府的前程,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那你去,你去有什么用?还不是添乱?你能打得了战?」
看着我又急又怂的爹我笑了:
「我不过是送兵到巴蜀,再请沈老将军出兵,如果需要我上战场,我必定会和二哥还有萧亓安站在一起,不会像爹这般留在京城,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12
我带上圣旨快马加鞭赶到巴蜀,把圣旨呈送给沈老将军。
他看到来的是我大惊,问我沈铎在京中作甚。
原来他一直被沈铎蒙在鼓里,不知他早已心系太子。
沈老将军已年过半百,为新帝戍守西南多年,没想到沈铎竟要和太子一起谋反。
来之前萧亓玉让我告诉沈老将军,若见到我二哥和萧亓安,让他们速速回京,太子和沈铎有异动,有谋反的嫌疑。
沈老将军让我留在巴蜀等待消息,我不肯,我要和他一起去云贵边境。
边境十二城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所到之处皆有人在哭喊。
京城的皇权贵胄却因权势争斗全然不顾战争中的百姓。
只要将敌军出最后一座城池,此番战役也就就此结束,剩下的便是城市的重建和对百姓的安抚。
我随沈老将军的军队前往二哥和萧亓安的军营中。
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萧亓安一身疲倦,已不复在京城的光彩,却又多了几分成熟和镇定。
我下马朝他奔去,大声唤他:「萧亓安!」
他神色诧异,随后笑的如记忆中的少年一般:「姐姐!」
萧亓安紧紧抱住我:「是你吗薛蘅,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我来了。」
一路的艰难和委屈在此刻迸发而出,我伏在他的肩头嚎啕大哭。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肩,双手抚摸我的头发。
隐约间我想起刚及笄那年的盛夏。
太阳照的热烈,我和萧亓安坐在溪边,他在一边自顾自地摸鱼。
我在一边把我想和沈铎退婚的事说与他听。
我当时想,反正他是个傻子也听不懂,当个树洞得了。
他突然问我:
「姐姐,退婚是什么?」
我懒得跟他解释太多,敷衍着说道:
「就是不想跟这个人结婚,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那是沈铎不想跟你结婚?」
他在旁边低声自言自语,随后笑着跟我说:
「那姐姐跟我结婚吧,我最喜欢薛蘅姐姐。」
殊不知这儿时的戏言,成了他心里长久的约定。
13
沈老将军作战经验丰富,他留在西南带兵出征,。
二哥和萧亓安和我速回京城,以保陛下无恙。
还未达到京郊便被萧亓玉的部下拦住,他说沈铎和太子发起兵变,将世家的女眷都围困在东宫,打算今夜逼陛下退位。
我想到崔夫人定被困于东宫,萧亓安和二哥已另有安排,便说我去东宫。
萧亓安担心我的安危,试图阻止:
「今夜十分凶险,你可以留在城外,等我们消息。」
「她下定决心的事,可没有人能阻挡的了。」二哥自小便了解我的性格,看透我的心思,他说道:
「京城的兵力有限,一定不会留在东宫。蘅儿带一对兵马去找崔夫人,崔夫人的银枪可无人能敌,你自是不必担心蘅儿。」
「可是......」萧亓玉叹气,给了我一个信烟,「事成之后你们留守在东宫,放信烟通知我们,哪里都不要去。」
我答应他。
于是我们兵分三路,他和萧亓玉的部下前去营救陛下,二哥携一队人马前去沈府,我和一队人马去东宫救一众女眷。
如同二哥所料,他们并没有留有兵力在东宫,很快我们便攻下太子府。
破门而入后,只见有将士在内企图凌辱世家女子。
我见崔夫人已欲动手抵抗,高喊:「崔夫人,接枪。」
崔夫人见到是我,接过她的银枪,直刺围困太子府的将士首领,随后擒下太子妃,她高举银枪说道:
「现太子妃已在我手,投降者不杀,反抗者处死。」
太子府的将士得知萧亓安和薛长疑已赶回京城,立刻丢下兵器投降。
我命萧亓玉的部下燃放信烟,通知萧亓安。
不久接到他和二哥的信烟,知道我们成了。
众人欢呼,太子妃瘫软在地,等待属于她的审判。
14
郁南王府也属皇室,不好直接参与对太子逆反一案的审判。
这一次谋反的案子落到了刑部和我二哥的头上。
又是正值年关,大家忙着过年,只有我二哥忙着审案子。
崔夫人请众人来郁南王府吃席,他也不得空过来。
据说陛下要留二哥在京中办差,不必再远赴西南。
宴席散罢,众人踏雪归去。
今天房里的碳炉依旧烧的火热。
我打开窗户,看院子里的大雪映着月色熠熠生辉。
「也是这样的雪夜。」我开口说道。
「嗯?」萧亓安走过来和我一同看向窗外,然后又惊又喜地说道:
「你想起来了是吗?」
我点点头。
也是这样的雪夜。
沈铎从西南回来。
阿娘让我去沈府给沈老夫人送药材。
我知道阿娘是想让我去见他。
我走到沈铎的院门口便听到了他和薛青窈在柔情蜜语。
我惊慌失措的跑出沈府后,看到有官家世子在欺负萧亓安。
骂他是蠢猪,还要他弯下身去给他们当马骑。
「你们在做什么?!」我大声呵斥过去。
那几个都是侯府贵族出来的纨绔子弟,哪会怕我的教训。
便揪过我的衣服恶狠狠地说:「你算哪根葱,也敢来教训我们。」
我对他拳打脚踢一番挣扎未果。
只见萧亓安猛地从雪地里站了起来把他们打趴在地:
「你们欺负我也就罢了,敢欺负薛蘅的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滚。」
抬起头看到萧亓安站在我面前,伸手扶我起来。
那时,他看着我,便是比寻常孩童更为深邃的眼神。
雪下的很深,他见我不说话,一直跟在我后面,这样一直跟着我走回了薛府。
一到家,我便跟父亲还有母亲请求,我要退婚。
他们问我为何,我如实相告。
父亲却罚我跪在院中。
他说我在背后诟病自己的亲姐姐和沈将军,如果我被退婚,这传出去薛府的脸还往哪里搁。
没想到萧亓安还没走,悄悄地翻墙爬进了院里,乖巧地坐在我的身边。
我问他:「如果我被退婚了怎么办?」
「退婚,是很严重的事吗?」他一脸天真的问我。
他是郁南王府的小王爷,自然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
「姐姐这么好,自是不必为这种事情烦恼。」
不一会儿,母亲出来见他坐在大雪之中,连忙叫他进去喝口热茶。
再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走后,母亲就让我进了屋子。
我淋了一夜雪发了高烧,醒来后也忘了萧亓安来过。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娘会知道薛青窈和沈铎的事。」
我倚在他的身上说,「是你说的对吧?」
「那是阿娘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当然要实话实话。」
他笑的狡猾,但很好看,月色流光,公子如玉。
「那时候阿娘问我,如果以后她不在了,我愿不愿意一直保护姐姐。」
他接着说道,银色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就好像那夜他潜入我的房中,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他回过身来问我:
「姐姐,我想问你......」
「欢喜。」这次我学会了抢答。
他笑着关上窗户,搂过我的腰身,低下头亲吻我的耳朵:
「我也欢喜,薛蘅。」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腰间游荡,探入我的衣摆之中。
虽已是隆冬,屋里却如春色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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